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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女人愛上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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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女人愛上我(一)

林清萱第一次見到許貝茹是在公司例會上,那天的例會有點不一樣,是一年僅一次的新同事介紹會。
  許貝茹很緊張,越緊張越要出差錯,偏偏輪到她第一個介紹自己。
  許貝茹站起來,調整了片刻說:「大家好,我叫許貝茹……」
  聲音還算清亮,新舊同事都饒有興趣地等待下文。
  但許貝茹肚子裡可沒詞了,一瞬間,她只覺得大腦充血,腦筋短路。頓了一會,才又接著說:「謝謝!」
  然後,這個二十二歲的姑娘,重重地坐在座位上,低著頭絞著鋼筆。
  由於這個頭沒有開好,下面的新同事介紹全如許貝茹一樣——太監的下面,沒有了。
  今天副總經理林清萱的脾氣卻非常的好,她並沒有暴跳如雷地跳起來喊新同事重新介紹,也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
  一個大單已經穩拿手上,今天最關鍵的是跟進客戶,而不是開迥長的例會。她必須乘老闆上班前把會議結束,不然午飯都要在會議室進行。
  三言論兩語結束會議,張大老闆正巧走進公司。他躊躇滿志,看來很有發言的慾望。
  還沒等張大老闆揮手叫停員工,林清萱及時地出現在他面前:「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請進……」
  兩人魚慣進入總經理室,林清萱順手帶上門。
  同事們各就各位,漫長的不能避免的週一又開始了。許貝茹等一干新人,在人事部經理的帶隊下,各自找到了新的位置。對於她來說,有工作的日子,真好。
  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清萱的工作裝一如既往的平整,並沒有什麼褶皺。
  許貝茹撫摸著嶄新的電腦,嶄新的辦公用品,心裡仍舊忐忑不安。在這樣規模如此巨大的廣告公司,頭腦競爭如此激烈,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對於她這樣一個沒有任何一技之長,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該如何生存下去?
  許貝茹必須工作,雖然她最大的願望是繼續升學讀書。但是重病的母親,拖兒帶女的哥哥,已經沒有能力供養她了。
  這個社會,靠誰不如靠自己。
  
  林清萱一陣風地離開公司,繼續那些沒完沒了的應酬與交際,大家都是一個機器上的螺絲釘,都得按著機器的運轉方向努力。一不小心,就會被淘汰維修。
  策劃部是許貝茹所在部門,包括策劃經理在內,一共六位同事,四名老員工,兩個新夥計。
  廣告公司可沒有讓新出爐的小傢伙們適應的時間,策劃經理面無表情的扔給許貝茹一大報新產品介紹,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看看,熟悉一下,下午四點電台要廣播稿,四百字的軟宣(宣傳文字)吃午飯前給我。「
  寫文章對於中文本科畢業的許貝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的是,她並沒有任何廣告經驗。
  許貝茹找到資料室,找到一堆當地報紙,一張張翻看著,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一點。
  策劃經理發現新員工竟然看了兩個鐘頭的報紙,臉上的清筋都要爆炸了。他衝進來使勁敲著許貝茹的桌子,一臉的不滿。
  許貝茹不慌不忙站起來,走回自己的位置。
  看了如此多的廣告,這個小姑娘心裡暫時有底,她寫得很流暢,一扳一眼,還真像那麼回事。
  十二點前做了最後的檢查,交差,策劃經理點點頭,表示滿意。
  許貝茹的新同事可沒這麼好的運氣,他叼著只筆,抖了半天,抓破了頭皮,午飯也沒有來得及吃。
  都是新人,許貝茹可憐他,打飯的時候特意幫他帶了一份。撓腦袋的小伙子抬起頭,看見一張帶著笑容的清純的臉,那雙眼睛都似乎會笑。
  「你不要著急,看看這產品以前的文章,你會找到感覺。」許貝茹說。
  小伙子茅塞頓開,翻產品資料去了。暫時輕鬆的許貝茹走上公司露台,坐在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饒有興趣地看著樓下的車來車往。
  「許貝茹!」人事部經理走上露台,後面還跟著個拿捲尺的人,「過來量量尺寸,給你做工作服!」
  「工作服?那身小裙子?」許貝茹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我可以不穿嗎?或者我穿那個襯衣褲子裝!」許貝茹躲閃著捲尺。
  「不可以,不可以,大家都這樣,你不要搞特殊嘛!」人事部經理像按個小狗一樣按住了許貝茹。
  剛跑完客戶的林清萱正滿頭大汗地坐在辦公室裡喝咖啡,她累得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一杯一杯的咖啡就是午飯,能頂一個下午。
  林清萱靠著椅子閉目養神,那筆大單子帶來的喜悅還在心頭瀰漫,雖然她並不是個喜形如色的女人,但是歡愉之情還是有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戶向外往去,棕櫚樹搖曳的葉子,寬闊的林蔭,一個女孩賭氣的臉。她似乎都看見那個孩子跳動的睫毛了,在陽光下一眨一眨的。
  林清萱自己對自己笑笑,低下頭開始做事。
  「我叫許貝茹!」門都沒敲,一個女孩子推開門,衝進辦公室。
  林清萱放下筆嗔怪地看著這個沒頭腦的新人——正是那個棕櫚樹下賭氣的孩子。
  「我可不可以不穿那個小裙子,我穿褲子襯衣如何?」許貝茹連珠炮似地說。
  林清萱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清清爽爽的小姑娘,整齊而精神的短髮,亮精精的眼睛,珍珠一樣光潔的皮膚。
  「為什麼?」林清萱還沒有遇到過這樣挑剔的員工。
  「我不喜歡穿裙子,我從小就不喜歡穿裙子,我覺得彆扭!」這個孩子似乎還蠻有理由的。
  「你可以試試呀。」林清萱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孩子,「你的身材不錯,穿裙子一定很好看。」她甚至開起了玩笑。
  許貝茹臉紅了,她彆扭地來回絞著手指,但是眼睛仍舊瞪得大大的,毫不怯懦:「我穿裙子會很不舒服,我不喜歡穿裙子。」
  林清萱喝了口手邊的咖啡,明顯已經涼了,只剩甜味。
  「你可以試,你身才不錯!」林清萱滿有興趣地看著臉漲著通紅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跺腳:「既然穿什麼都不能選擇,這工作怎麼能安心做下去?」她真的生氣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堅守原則的林清萱這次準備妥協。她微笑的打斷許貝茹:「好吧,你的要求我知道了,我向老闆匯報一下,」
  許貝茹點點頭:「謝謝您!」然後退了出去。
  等門關了以後,林清萱直接電話人事部經理:「小歐哇,許貝茹的衣服……」
  許貝茹並不知道這件事的結果,她只是很遺憾,這工作只能做一天,雖然她真的很喜歡廣告這一行。
  
  忙碌的下午很快就過去了,下班的時間到了,奇怪的是,公司裡大大小小的員工並沒有走的意思。他們如同工作狂一樣,頭也不抬的癡望著電腦,面紅耳赤。
  「開會!開會!策劃部到會議室開會!」策劃經理宣佈,
  許貝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會?下班了還要開會?
  策劃經理有條不紊地講著一個個的項目,這個項目急著要文案,那個項目也急著要文案。
  那麼多的工作,讓初出茅廬的許貝茹絕望了。她看看那個小伙子,他一臉慘白,也被嚇到了。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八點了。
  許貝茹摸出手機,打開,果然接到了許多未接電話,全是唐珈雨的。
  等電梯的時候,許貝茹開開心心地煲著電話粥,雨娃娃長,雨娃娃短,一臉的小幸福。
  電梯開了,她急忙匯報:「不說了,我回去再電話你,拜拜!」
  電梯裡那人耐心地等待著小姑娘掛電話,這才關門。
  許貝茹靠著電梯,笑咪咪地看著手機,上面是兩個人親密的大頭照,漂亮的一對小東西。
  電梯裡有微微的清香,許貝茹將手機貼在臉上,閉著眼睛體會幸福,並沒有察覺身後那人是誰。
  電梯開了,許貝茹一陣風地走了,那人則繼續到地下一樓。
  
  沒有想到竟然下雨了,全智能化的辦公樓真的不知道人間寒暑。
  許貝茹站在大廈出口處,望著簾幕一樣的雨珠一籌莫展,真恨不得自己能變出一輛汽車:「老天呀,求求你掉一輛車子下來吧!」
  還真的掉下了一輛車,一輛紅色的寶來停在小姑娘面前,司機笑著問:「你去哪裡,我送你。」
  許貝茹這才發現司機正是公司副總經理林清萱,她猶豫著搖搖頭。
   「上來吧,這麼大的雨。」林清萱繼續邀請。
  許貝茹點點頭,道謝,上車,坐在了經理身邊。
  「你住在哪裡?」林經理問。
  「山頂路49號。」許貝茹回答,「不過,你送我到公交站就好了。」
  「沒什麼,反正今天晚上我也順路。」林清萱第一次做好人,居然做得如此自然,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和父母住?」林經理問。
  「不,」許貝茹回答:「和朋友?」
  「男朋友?」林經理沒想到自己如此三八。
  「不,幾個女朋友合租的。」小姑娘的臉微微紅了。
  「今天順利嗎?習慣嗎?」林經理居然關心起員工了。
  「工作還好了,只是……」許貝茹又想起了公司那身緊身的小裙子,心裡一陣發毛。
  林清萱抿嘴笑笑,知道她想說什麼。
  開車的時候,林清萱不停地接電話,最後,她放下電話說:「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跟我去見客戶。」
  「見客戶?這麼晚?」許貝茹大跌眼鏡。
  「嗯,漢源房地產公司的老闆,路過成都,我們只有兩個鐘頭時間。」車子一掉頭,呼嘯地跑向另一個方向。
  許貝茹哭喪著臉摸出電話,向「雨娃娃」匯報:「我晚上回去,再給你電話,你乖乖在家哈!」
  

喝酒的地方在紅色年代,一個嘈雜到不能再嘈雜的地方。
  「約在這個地方談共事,動機就有問題。」許貝茹突然聰明了一回。
  漢源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叫歐陽正華,名字和香港的那個胖子男豬覺只差一個字。許貝茹看著瘦成麻稈的老闆,心裡一直笑個不停。
  紅色年代裡音樂震天,燈光昏暗,歐陽兄自己喝,請林清萱喝,一杯接著一杯,似乎準備不醉不歸。林清萱剛開始只是抿抿酒杯,但是這個小伎倆很快被識破,大杯酒隨即灌了上來。
  林清萱朝許貝茹悄悄做了個鬼臉,做了個灌醉他的動作。許貝茹心領神會,也端起酒杯,卻又不像來喝酒的酒徒,一臉天真的樣子,像似走錯場合的高中生。
  高中生的出現及時解放了林清萱,這個半醉的漢子開始絮絮叨叨,他看起來傷痛欲絕,纏綿得像瓊瑤奶奶筆下的癡情男。
  聽了半天,許貝茹似乎明白了:房地產老闆喜歡廣告公司女副總,但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已經半醉的歐陽老闆,用力撐起瘦弱的麻桿胳臂,指著酒吧裡的某盞燈,大聲地咆哮著來:「你說叫哥哥我怎麼辦呀!」
  許貝茹笑得嘴裡的酒噴了身邊的林清萱一身,她急忙向副經理道歉,暫時忽略了醉酒的癡情男。
  酒吧裡燈光昏暗,音樂震天,半醉的林清萱那雙眼睛濕潤得彷彿要滴出水來。她將溫軟的身體半靠在許貝茹的身邊,咬著耳朵說些悄悄話,雖然許貝茹什麼也聽不見。
  林清萱的紮起的頭髮早就亂了,她卻又渾然不知,猶自端著酒杯說著只有自己才聽得清的話。那副模樣媚之極卻又端莊之極,千嬌百轉的樣子就像一隻得道千年的狐狸精。猶如電影裡的慢鏡頭那樣,許貝茹聽見自己的心尖叫一聲,她知道在那一刻,有些東西被改變了。
  酒總有散場的時候,林副總經理電話招來歐陽老闆的手下,三言兩語弄上了車。臨上車前歐陽老闆還拉著美女經理的手,捨不得放手。末了又衝著高中生東說一句,西說一句,似乎相恨見晚。
  坐上車後,空腹喝了酒的許貝茹總覺得不舒服。
  「你怎麼了?」林清萱問。
  「想吐,胃難受。」許貝茹回答。
  「啊呀,我們還沒吃晚飯,空腹喝酒肯定難受,我帶你吃點東西暖暖胃。」林清萱恍然大悟。
  大半夜的,兩個微醉的美女開著車到處尋找消夜,最後決定去華興煎蛋面。
  成都女孩是出了名的香香嘴,成天吃卻不僅身材好,皮膚還更好,這不能不說是進化上的奇跡,這純屬作者花癡,是題外話,和本文無關。
  一人一兩面,一個煎蛋。正吃著呢,進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徑直走向許貝茹:「買朵花吧,買朵花送給姐姐吧!」
  許貝茹一臉的小尷尬,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走開走開,不買!」
  賣花姑娘楞了一下,一溜煙地跑了,還留下一句千不該萬不該的評論:「原來也是個姐姐唆!」
  林清萱埋著頭,不停地笑著,手中的面一抖一抖的。
  回家的路上似乎很漫長,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就在這裡了。」
  「是麼,那麼再見了……」
  ……
  晚上,許貝茹躺在床上,總覺得臉上癢癢的,似乎總有頭髮滑過自己的臉。
  
  雖然鬧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許貝茹還是得掙扎著起床上班。
  路上,沒有遇見林清萱;電梯裡,也沒有遇見林清萱;甚至,辦公室裡也沒有。
  「她病了嗎?她出車禍了嗎?」想到這裡,可憐的許貝茹如坐針氈,她似乎看見喝醉的副總經理正橫躺在紅色寶來車裡。
  十點多以後林清萱終於來了,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回應周邊人的問候。她並沒有特別注意許貝茹,這讓小丫頭有點失望,儘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中午的時候,許貝茹坐在露台的棕櫚樹下打電話。一次又一次,「雨娃娃」就是不接電話,這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十幾通電話後,唐珈雨終於接了。一開頭就怒氣洶洶地問:「你昨天晚上去哪裡瘋了,為什麼不給我電話?」
  許貝茹急忙低眉順眼的解釋:「昨天晚上跟著副經理加班,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你說我怎麼打電話呀!」
  林清萱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滿眼笑意的小女生,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歎息。
  手邊的電話響了,看看號碼是內線,林清萱拿著一夾資料走進了總經理室。「你找我?」她很隨便地坐在了沙發上,一邊翻著手中的資料。
  「聽說,你昨天和歐陽去喝酒?」張總經理問。
  林清萱直起身體,一臉不悅:「你跟蹤我?」
  「不,不,正好一個朋友在那裡看見,順便問問。」張總經理似乎很緊張這個女人。
  「張先生,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各玩個的,各回各家。你還要我怎麼做?難道希望我跑進你家門爭當太太?」林清萱毫不示弱的回擊。
  「不,不,我就問問,就問問。」張總經理的聲音明顯低了下來。
  「歐陽是我高中同學,又是大老闆,多聯繫有什麼錯。」林清萱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煙抽了起來:「你以為坐在公司裡,業務就會上門?」她吐了個煙圈,臉上有難以掩蓋的憔悴。
  張總經理沒有回答,揮了揮手,讓女部下出去了。他的桌子上,擺著太太的照片,兒子的照片,看起來像個完美的愛家男人。
  回到辦公室,咖啡已經涼了,許貝茹也已經走了。空蕩蕩的露台上,有一隻不知名的鳥跳來跳去,不時發出寂寥的叫聲。
  
幾天以後,活潑的許貝茹已經和公司大部分員工混熟了。三八女、猥褻男、瘋狂列車、瘋子……廣告公司果然三教九流,彙集著各種閒雜人等。
  這天,新員工的制服到了。許貝茹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袋,果然是西裝衣褲,但明顯收了腰身,完全按照美女的身材改造過。
  怪不得某些人有制服情節,換了制服的許貝茹果然玉樹臨風、亭亭玉立,讓人看了心頭一亮。
  林清萱正在走廊和人事部經理談事,一抬起,就看見穿著新制服的許貝茹正站在門口,那種難以形容的標緻,就連林清萱這種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也不禁喝彩幾聲。
  「下次我也申請西裝衣褲好了。」人事部經理笑著說。
  「你有這樣的身材嗎?」林清萱很快將此人的夢想赤裸裸的刺破了。
  「呵呵……」
  
  每天中午,許貝茹都躲在露台情誼綿綿地打電話,那種你儂我儂的纏綿樣子,讓早就過了初戀年紀的林清萱莞爾。
  每天中午看看棕櫚樹下的小女生,已經是她固定的節目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心總是歡喜的。
  有一天,這樣的節目停播了,小姑娘不在出現在露台,每天都一聲不響地趴在辦公桌上。雖然她什麼也不說,但是林清萱也猜到了什麼。
  這天中午,許貝茹卻又準時出現在露台,林清萱以為她又要煲電話粥,心裡竟然一陣失望,這樣的心態也真夠陰暗的。
  許貝茹並沒有打電話,她只是呆呆地坐在棕櫚樹下,就像日晷一樣看著自己的影子。
  林清萱端著一杯咖啡走了出去,她看見那個女孩竟然在流淚,那絕望的表情,就像掉進深淵的人。
  林清萱竟然不知道,悲哀也可以傳染。她看著許貝茹哀傷的樣子,心裡也如同刀割一樣。
  「你怎麼了?」林清萱問,這是酒吧後,她第一次和她說話。
  許貝茹知道自己失態了,轉過身,擦乾眼淚,什麼也不說。
  「和朋友分手了?」林清萱裝著弱無其事的問。
  許貝茹不點頭,也不搖頭。
  「其實無論愛情呀,還是什麼,沒有什麼比天塌下來還大不了的事情,忍幾天,什麼都過去了。」林清萱安慰這個女孩,毫無技術含量的安慰著。她注意到那個女孩的手,不停的撫摩著手機上的照片。
  
  下班以後,林清萱沒有立刻走,她想安慰安慰這個悲傷的女孩。
  林清萱不停地張望著策劃部的方向,以便確定許貝茹走的時間。
  就在林清萱百無聊賴地等待時,一個聲音突然問自己:「你這個女人,究竟在做什麼?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我是不是喜歡她了?」這樣的問題突然赤裸裸地擺了出來。
  「不,不,不,怎麼會?不可能。」林清萱害怕了,她突然站起來,東西也沒來得及收拾,拿起身邊的包,頭也不敢回地逃出辦公室。
  她害怕這樣的問題,因為她曾經遇見過。
  大學的時候,那個同寢室的女孩,她們行影不離的度過了四年。快樂的四年,憂傷的四年,無時無刻不懼怕分離的四年。
  大學畢業後,那個同學去了美國,而她卻留了下來。從此以後,彼此並沒有什麼音訊,她開始努力工作,交男朋友,分手,再交男朋友,再分手。
  這麼多年過去了,林清萱終於從一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長成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物,其間辛苦可想而知。
  車子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飛馳,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也沒有時間去考慮。等車停下來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林清萱想看看時間,摸了半天卻摸不出手機,走的時候,手機還在桌上充電。
  確定了自己所在位置後,林清萱開著快車往公司裡狂奔,她開得那樣快,已經完全不是因為手機了,她的心是那樣急迫,她總覺得有人在哪裡等她。
  公司裡的燈已經熄了,人似乎已經走光了,林清萱只覺得一陣失望,一路狂奔後只剩下疲憊。她伸出手打算摸電燈開關,卻摸到了一個人光潔的臉。那人臉上有淚痕,她在哭泣。
  「是許貝茹嗎?」林清萱問?
  「是。」許貝茹哽咽地點頭。
  「她呢?」林清萱問。
  「走了,她走了。」許貝茹突然號啕大哭,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林清萱抱著許貝茹坐在窗台邊,外面的燈光隱約可見,許貝茹瘦弱鎝像一隻貓。
  「哭吧,哭吧……」林清萱喃喃自語,她覺得懷裡的這個小東西是個珍寶。
等許貝茹平靜下來,林清萱帶著她在大街小巷兜風。
  到底是小孩子脾氣,還沒等風把眼淚吹乾,許貝茹已經快樂起來。她把車窗開到最大,迎著風探出身子瘋狂地大叫。
  一輛運渣車呼嘯而過,嚇得林清萱猛打方向盤,許貝茹卻樂得咯咯笑起來,一副沒心沒肝的樣子。
  看到下屬情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林清萱提議去吃燒烤。
  「好呀,我今天起碼能吃掉一頭豬!」這個孩子回答。
  豬是沒有的,但是許貝茹卻整整吃了二十串油淋淋的烤五花肉。
  「年輕就是好!」長期只吃素食的林清萱,一邊吃著稀飯就泡菜,一邊羨慕的感慨。
  付錢的時候,被下屬吃慣了大戶的林清萱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搶先買單。還有興趣花了N久和老闆磨了張發票,並用小指甲摳了起來。
  「中獎了!」她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一邊咯咯地笑著,把發票胡亂放進背包裡。
  她並不覺得有異,和女生外出付帳,她覺得天經地義,不管這人是少女還是老嫗。
  回家的路上,許貝茹閉上眼睛,靠著車座一言不發,很快睡著了。
  「山頂路到了,你家住哪裡?」林清萱問,卻沒有等到回答。林清萱將車子靠著街邊停下,並沒有叫醒她。
  那張秀美的臉在熟睡的時候依然不安生,她的眉毛緊皺,就像仍舊在夢裡辛苦。
  手機卻一直很小心地攥在手上,那張小小的大頭照,幾乎被磨光了顏色。
  林清萱俯下身體,貼近女孩子熟睡的臉。
  長長的睫毛像蝴蝶一樣撲扇著翅膀,林清萱一驚,清醒過來。她將身體趴在方向盤上,沒有再看女孩一眼。
  路邊的車呼嘯而過,車內溫馨且安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貝茹醒了,她花了幾分鐘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窗外,車流如織;窗內,微香四溢。
  林清萱趴在方向盤上,長長的頭髮垂在肩邊,細細的柔柔的。
  許貝茹情不自禁地想摸摸她的頭髮,忍了半天,終於她還是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
  林清萱到了動,醒了。她伸了個懶腰,像一隻貓,她慵懶的問:「你家究竟住在哪裡?」
  「啊……」許貝茹竟然一下子沒回答出來:「我家……我就在這裡下車好了,我可以走回去。」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車,慌慌張張地朝一個方向奔跑。
  林清萱一直望著她,一直到她的影子消失不見。
  手機響了,陌生的音樂。林清萱找了半天,才在座位底下找到許貝茹的手機。
  「雨娃娃」的名字閃著橙黃色的光芒,一明一暗。
  「機主已經跑了。」林清萱對著手機小聲的說,似乎裡面的人能夠聽見一樣。
  手機一共響了三次,那人終於不再打來。
  

  第二天,許貝茹剛到公司坐下,就被秘書帶到林清萱處。
  林清萱並沒有看她,只是埋頭翻著一大堆資料,她說:「你來公司也有一段日子了,習慣嗎?」
  「嗯,還好。」許貝茹回答。
  「以後你單獨跟進這一單吧,策劃經理說你表現得還可以。」林清萱將整理好的資料遞給女孩。
  「漢源房地產?」許貝茹的腦海裡一下子就顯現出那個麻稈歐陽的樣子。
  林清萱微微笑了:「他們公司在西門三環路拍了一塊地,最快今年5月就可以動工了。你熟悉一下地塊資料,在最快的時間內整理一份案名提案過來。」
  許貝茹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能獨擋一面,有點興奮也有點猶豫。
  「去吧,不懂多問。」林清萱知道她在想什麼。
  吃過午飯,許貝茹准假後打算去項目所在地踩盤。
  經過林清萱的辦公室,許貝茹偷偷瞅瞅裡面,沒有人。
  從公司所在地到西三環,花了許貝茹一個鐘頭的時間,她在農田與農田之間徘徊,找那塊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地。
  半個鐘頭後,又累又渴的許貝茹忍不住電話回公司,報告自己一無所獲的經歷。
  沒想到幾分鐘後回電話的竟然是林副總,她讓許貝茹在三環路出口處的巨大廣告牌下等她,說自己正在附近開會,梢後來接她。
  許貝茹百無聊賴的站在廣告牌下,覺得自己也成了路標。
  一下立交橋,林清萱就看見站得筆直的許貝茹了,她的臉氣呼呼的,像誰惹了她一樣。
  車子毫無聲息地停了下來,許貝茹上車繫好安全帶。
  「這塊地剛拍下來,連圍牆廣告還沒來得及做,你肯定找不到。」林清萱說,「我應該帶你來看看的,讓你找了這麼久。」
  說這樣的話,簡直不是林清萱的風格,她一向咄咄逼人。
  許貝茹竟然還以為是老闆體恤下屬,心裡倒是感激得很。
  林清萱開著車帶著許貝茹沿著地塊轉了一圈,然後建議說:「附近有幾個剛修好的樓盤,我帶你去踩踩盤,瞧瞧他們的廣告風格。
  
  所謂踩盤,主要是參觀售樓部和樣板間,多記多看,最好能多偷拍。
  許貝茹第一次參觀樣板間,她甚至沒有想過,原來生活可以這樣。
  四室兩廳,花園露台,開放式廚房,擁有落地窗的浴室……
  臥室佈置得很溫馨,奶黃色的牆,厚重的流蘇,軟且綿的被褥,一切都讓人昏昏欲睡。
  她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參觀,帶著欣喜,帶著好奇。
  當她從臥室走出的時候,林清萱恰好在廚房,她笑著招手:「老公,開飯了!」
  許貝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像被誰看穿了心事,她囁嚅著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林清萱倒是渾然不覺,她穿過廚房,走進花園,張開雙臂誇張地說:「我的夢想就是擁有這樣一個花園,種些……」
  許貝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仔細聽她的理想:「種些大蒜呀、蔥呀、小白菜呀……」
  「哈哈!」她終於笑了起來,眼前出現的是一片剪得整整齊齊的小白菜花園。
  乘著保安不在,林清萱拿出小小的數碼相機,準備偷拍點東西回去。
  才閃了一張,就有盡職的保安站了出來:「這裡不能拍照!」他看見的卻是一個小女孩清澈到底的眼睛,還有一個美女充滿好奇的質問眼神。
  「保安叔叔,幫我和姐姐照一張吧,就一張!」小女孩兒說,一邊遞上數碼相機。
  這個保安撓撓腦殼,這兩個美女看起來不像是間諜哩,管他的,先幫忙再說。
  於是這個好心的老實的保安幫這兩個007拍了很多照片,哈哈,甚至還有和他本人的合影。
 回到公司後,許貝茹所在的策劃部開展頭腦風暴,對項目命名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第二天,許貝茹上交了一份完整的案名報告,圖文並茂,看起來很不錯。
  林清萱約好漢源公司老總以後,帶著下屬策劃經理及文案許貝茹前去提案。
  事情並不像想像中這麼順利。
  「洛卡小鎮?Oh My God,這樣的名字誰明白?」
  「花間美鄰?不好不好,太文學化了……」
  ……
  歐陽麻稈老闆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批評所有的名字,令許貝茹又洩氣又尷尬,出師不利。
  林清萱在筆記本上畫了個鬼臉給小姑娘看,讓她不要介意。
  許貝茹恨不得把手中茶水全倒在麻稈老闆身上:「這麼挑剔,活該找不到女人!」
  歐陽老闆發表完了個人看法,然後問大家:「你們認為我的意見如何。」
  策劃經理立刻贊同客戶看法,並且表示回去立刻更改方案。
  「歐陽先生,你最好說明白你希望什麼樣風格的名字,這樣回去我們也有改的方向,否則下次還是如此毫無目的。」許貝茹小聲的嘀咕著。
  歐陽老闆也沒有什麼意見,只說了一句:「親民,要走親民路線!」
  這次會議不歡而散,許貝茹的提案被批評得一文不值。
  開車回去的路上,策劃經理一直喋喋不休,他早就對這個女孩不滿,初出茅廬,對廣告行業一竅不通。
  許貝茹灰溜溜地下車,低著頭慢慢走向辦公室。
  林清萱追了上來,她只對小姑娘說了一句:「好好做,別洩氣,你有別人沒有的靈氣。」
  許貝茹愣愣地望著副總經理遠去的背影,心裡有一點點感激。
  新提案做得更仔細了,策劃經理也增加了許多意見在裡面,但是許貝茹心裡卻非常不安,她似乎提前看到了結果。
  歐陽老闆又有了發表演講的機會,他喋喋不休批評著新的案名。
  許貝茹在筆記本上畫了把匕首,下面一灘血,上面還寫著三個字「死瘦子。」
  這次林清萱不耐煩起來,她直接打斷老同學的話:「你有合適的案名沒有?有的話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
  歐陽老總看看林副經理,突然扭捏起來,他說:「清清家園,這個名字如何?」
  許貝茹一口茶噴了出來,她實在忍不住了。
  策劃經理並不知道這兩人的前世今生,還在細細品位該案名。
  「哼……」林副經理覺得這個人成心作弄她。
  只有許貝茹知道,這人是真心的,他的心裡一直有個不能實現的夢想。
  「這個名字挺好的,親民。」許貝茹說,「一來附近正好有個清水河,二來表示自然清澈的生活,正符合我們項目宣傳的生活境界。」許貝茹一本正經的贊同。
  「對!對!對!」歐陽總經理沒想到這個名字還有典故可以支撐,正合心意。
  林清萱也想不出理由反對,策劃經理也沒意見。
  「這樣吧,我拿這個案名去備案,你們可以繼續下面的工作了。」
  會議告一段落,三個人準備撤退。
  「林經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您稍等片刻。」歐陽總經理留客。
  回去的路上,策劃經理還是摸不準對方的喜好:「清清家園,什麼名字,沒有一點文化內涵!」
  一直到快下班,林清萱也沒有回公司。
  許貝茹的電話響了,是好朋友楊欣欣的電話,她們約好晚上在變奏酒吧聚會。
  下班後許貝茹避開同事,一個人向總府路趕去。
  許貝茹沒有想到「雨娃娃」唐珈雨也在這群人裡面,更沒想到楊欣欣是來做和事佬的。
  「你好。」許貝茹向她們打招呼,當唐珈雨透明。
  楊欣欣將許唐兩人拉到一邊,埋怨她們:「怎麼搞的,小倆口鬧什麼架,吵幾句就行了,怎麼能不接電話呢。」
  許貝茹沒有說話,唐珈雨眼睛一轉,淚水似乎都要落了下來。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你們一邊慢慢說去,我還有事。」 楊欣欣甩開兩人走了。
  「老公……」 唐珈雨嬌滴滴地叫道,「你別生氣了,是我錯了好不好?」
  許貝茹很想裝出生氣的樣子,但是竟然沒有繃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煙消雲散。
  

  還是一杯咖啡,林清萱又看見許貝茹坐在棕櫚樹下煲電話粥,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
  林清萱心裡竟然有心氣,儘管她知道人家許貝茹浪費的是自己的電話費。
  咖啡又被放涼了,林清萱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賭氣。
  她的手機也響了,這是唯一的音樂,她只給一個人設置的鈴聲。
   「喂,哪位?」林清萱明知故問。
  「是我,初雪,夏初雪。」那人回答。
  「這麼久沒打電話,你還好嗎?」林清萱問。
  「還好呀,通知一聲,我要註冊結婚了。」夏初雪笑著告訴她。
  「是嗎?恭喜你!這麼遠,你可就收不到我的禮物了。」林清萱說。
  「小氣鬼,你結婚我也不送禮。你和那個劉先生還是什麼牛先生,什麼時候發喜糖?」夏初雪問。
  「什麼劉牛先生的,你在火星吧,我要和張先生結婚了!」林清萱虛張聲勢。
  「那也恭喜你呀!」夏初雪也由衷的為老同學高興。
  「講講你老公吧,是鬼子還是中國人?」林清萱問。
  「去你的,人家是美國人又不是鬼子。」夏初雪回答。
  ……
  等林清萱放下電話,露台上的許貝茹已經不見了。
  林清萱呆呆地望著桌子上的銀鏡框,裡面有兩個神采飛揚的女孩子,她們那時候多年輕呀,都有光潔的額頭、明亮的眼睛。
  「初雪,祝你永遠幸福。」林清萱用手撫摩著那個女孩的臉,對自己也對那個遠在天邊的人說。
  
  林清萱和夏初雪屬於後天的聯體嬰兒。她們有共同的理想,喜歡同一個作家,翻來覆去的聽同一首歌。
  「我覺得你是我的影子,我一直在尋找的影子。」一天,夏初雪這樣說。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我想做的你都會去做,我們永遠能在一起該多好呀!」夏初雪總是這樣說。她們甚至約好將來嫁給同一家兄弟,這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林清萱也享受這樣的感覺,但是她的心底始終覺得不安,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四年過去了,夏初雪為她們設計好了未來:「我們一起去美國吧,在那裡沒有人認識我們。」
  林清萱那時候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她拒絕了夏初雪的安排,她說:「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我們需要有新的生活,新的開始。」
  夏初雪是流著淚上飛機的,只要林清萱肯挽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留下。
  但是林清萱一直那麼興高采烈,她為她整理行李,為她背包,把她送上了飛機……甚至在說再見的時候,她都一直在笑。
  她不知道夏初雪在飛機上一直在流淚,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正如她也不知道,林清萱回到家後大病一場,整整三天都在小聲叫著她的小名「兔兔」……
  也許就是那次生病,將林清萱某些感覺器官病死了,在以後的十年多,她遇到了很多人,也似乎愛過許多人,但是沒有人能將她留下來,包括現在的男朋友。
  他們不知道她需要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這麼多年,只在等待這個消息嗎?
  
為了慶祝公司一連接了兩個大單,同時也為了凝結公司團隊精神,張總經理決定放全體員工去牧馬山進行「拓展訓練」。
  所謂「拓展訓練」,說白了就是集體軍訓,用一些適合團隊的運動或者遊戲,團結公司每位員工,讓其最終相信集體的力量。
  在分秒必爭的廣告公司,三天的假期簡直是白掉下來的餡餅,員工們歡呼雀躍。
  張總經理豪爽地揮揮手,送走了全體員工,從今天開始,他將是非常道廣告公司的老總兼前台接待。
  林經理是領隊,平時她總是不苟嚴笑,批評人時不留餘地,故大部分員工更懼怕她。看著副總孤伶伶地開車跟在旅遊車後面,大家的興趣都十分高漲,又說又唱,旅遊車裡簡直鬧翻了天。
  林清萱什麼也聽不見,她沒有興趣混在那一干人中。
  成都開到牧馬山只需要40多分鐘,一路暢通,很快到了目的地。
  一到訓練場地,教練就給了一個下馬威:排成一列縱隊,單數的站左邊,雙數的站右邊。
  林清萱站左邊,許貝茹站右邊。大家看看副總,做做鬼臉,大部分跑到了右邊的隊伍。
  「平均一點,回來幾個!」教練黑著臉喊。
  許貝茹第一個跳進了左邊的隊伍,然後憨憨地笑笑。教練又拉了幾個回來,兩隊人數這才差不多。
  教練將訓練內容簡單介紹了後,開始發隊服,一邊藍隊服,一邊黃隊服,涇渭分明。等大家換好衣服,訓練立刻開始了:「向左轉,跑步前進!」
  天那,這些辦公室裡的土豆們,平時總悶在電腦前,別說跑步,連走路都很少。
  兩圈下來,大家的速度越來越慢,隊伍也越來越長。
  這樣的運動對於許貝茹來說是小意思,她從高中起就接受柔道訓練,直到今天。
  許貝茹輕鬆的領跑,當她看見可憐的林清萱穿著尖尖鞋在隊伍的尾巴上蠕動,笑得半死。她等林清萱跑到以後,拉起她的手說:「我帶著你,你要給大家做個榜樣出來。」
  「啥子榜樣哦。」林清萱累得都說不出話了。
  有人拉著,跑起來的確輕鬆多了,最後許林兩個人都跑在了前面。
  前三名居然有獎勵,一人一顆巧克力。
  林清萱打開自己的巧克力,包裝紙上寫著一行字:「在你沒發覺的時候,等待的人就在你身邊。」
  許貝茹滿不在乎的把糖丟給林清萱,然後嘟囔著說:「你吃,女孩子才愛吃糖。」然後又問:「上面寫什麼,你看得這麼入迷。」
  林清萱急忙把糖紙團成一團,不過她沒捨得丟,而是揣進自己的兜裡。她接過許貝茹的巧克力,笑著回答:「你不吃,我吃!」
  幾圈下來,所有人累得東倒西歪,大家休息的時候,教練讓藍隊和黃隊分別起隊名,選隊歌,畫隊旗,想口號。
  「這麼複雜?」林清萱沒想到這次訓練竟然如此艱難,怪不得那個老頭兒自願留在公司做「前台」。
  民主投票的結果是,藍隊隊長為林清萱。
  林清萱急忙舉手投降:「在這裡,別把我當領導,選個更合適的,我們是要進行魔鬼訓練,又不是去勾對客戶。」
  在大家交頭接耳的時候,林清萱建議:「我看小許不錯,體力好,就她當隊長吧。」
  還沒等許貝茹反應過來,大家已經「許隊長」、「許隊長」的叫開了。於是,許貝茹愁眉苦臉的走馬上任了。
  想了半個鐘頭,有了結果: 隊名是「大風隊」,隊歌是「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我家過……」,隊旗上畫了一片東倒西歪的樹,姑且表現「大風」,口號即簡潔又彪悍:「大風!大風!大風!」。
  
  第一天的項目比較簡單,簡單的配合遊戲,但這還是讓長時間坐辦公室的亞健康症候群集體中倒西歪。
  傍晚有是個很有意思的心裡遊戲,六個被測試者,包括林經理和許貝茹,在帶上眼罩之前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有許多障礙物。當帶上眼罩之後,這些障礙已經被偷偷搬離,這些被測試者需要迅速走到對面紅旗處。
  當測驗結束後,6個瞎子只有三個走到了對面,還有幾個走到了半中間,抓著柱子當紅旗。
  林經理走得最快,她大步向前走,當障礙不存在,但是走到中間,她明顯糊塗了,她以為自己走錯了方向:正確的方向上面應該有很多椅子的。於是,這個大步流星的女人改變了方向,摸到了一邊。
  許貝茹一直小心翼翼地尋找障礙,走一步停三步,但縱使這樣,這孩子還是第一個到達終點。
  教練說,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許多看不見的障礙,就看你選擇什麼樣的方式克服她。
  
  晚上,張總經理趕了過來,參加他們舉行的篝火晚會。
  大部分人都會心的微笑,張總和林副總的關係,並不是秘密。在這樣的小公司,誰在辦公室裡放了個屁,都能一唱三詠,更別說這樣的花邊新聞了。
  他們圍成兩圈跳舞,有兩次林清萱幾乎可以和許貝茹共舞,但最終還是錯過了。
  篝火散盡後,大家進賓館休息。和許貝茹住一個標準間的是策劃部的老員工塗亦蘋,比貝茹略大,做這行已經三、四年了。
  塗小姐以美文見長,同時擅長八卦。她洗了澡後,躺在床上歎息:「如有人能這樣愛我,縱然有老婆也在所不惜。」
  許貝茹不明白,還憨憨的問:「誰呀?誰有老婆呀?」
  塗亦蘋來了精神,翻身坐起,八卦精神盡情發揚:「你不知道呀,咱們張總和林總三,老張這次還不是來約會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球人都知道!」
  「林總呀?」許貝茹沒想到,「看起來不像呀,林總看起來像個好人。」
  「好人就不能偷情了?」 塗亦蘋捂著嘴笑:「她平時就是凶點,簡直就是母夜叉!」
  「母夜叉?」許貝茹可不這麼認為,林總在她心裡不僅嬌小可愛,還很溫柔。
  「你是身在此山中,等以後相處久了,你就知道她的厲害了,簡直殺人不見血!」 塗亦蘋形容道。
  「睡吧,我困了。」不知道為什麼,許貝茹心裡有點不高興。
  塗亦蘋很快睡著了,建議者卻仍舊在輾轉反側。

  
  林清萱喝了點酒,靠在梳妝台上,懶懶的,有點媚人,她喝了酒一貫這樣。
  張知同在洗澡,水聲「嘩嘩」的,同時伴隨著他粗曠的歌聲。
  在床上的時候,林清萱很放縱,張知同也很盡興,偷情總歸要刺激一點。
  完事後,張總經理很快睡覺去,林清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忘記帶安眠藥了。
  身邊的男人的呼嚕聲,讓她心煩意亂,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間。
  夜已經很深了,只有蟋蟀的聲音。她聽見有人在小聲說話,在花園的角落裡,她看見抱著腿坐在長廊上的許貝茹。
  許貝茹在甜蜜的煲電話粥,也不知道這麼大的女孩子哪裡有那麼多話說。
  林清萱不想打擾她,只想偷偷走過去。
  許貝茹眼尖,還向她揮手。林清萱硬著頭皮走過去,大半夜的她並沒有和同事聊天的愛好。
  許貝茹又講了幾句,聲音突然大起來,原來電話沒電了,她懊惱極了。
  「怎麼辦?我沒帶充電器!」她擺擺:「這下子三天她都聯繫不到我,火山要爆發!」她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
  林清萱笑了,這個沒有煩惱的孩子。
  「你怎麼出來了?這麼晚了,還散步?」許貝茹問。
  「散步?我睡不著,看看有沒有藥店,買點安眠藥。」林清萱不打算撒謊。
  「你才這麼大年紀就吃安眠藥?」許貝茹很吃驚。
  「吃了幾年了,習慣了。」林清萱無所謂地回答。
  「這不好,這不好,這習慣要改!」許貝茹說這話的口氣像個小媽媽。
  林清萱不可置否地笑笑,指指手機問:「你男朋友?」
  許貝茹很甜蜜地笑了:「算是吧,脾氣很大的,一點點小事就要鬧半天。」
  「這性格不好,男孩子嘛,要大氣一點。」林清萱畢竟是過來人。
  「啊,她……」許貝茹並沒有解釋下去,只是回答:「人人都有小脾氣,自己能接受就可以了。」
「幾點了,你還不回去睡覺,小心著涼!」林清萱說看著衣著單薄的女孩說。
  「嗯,該回去了。」許貝茹也覺得有點冷了。看著林清萱朝相反的方向走,她又問:「你去哪裡?」
  「買藥呀!」林清萱回答。
  「暈,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害怕?我陪你走一趟好了!」許貝茹說,她心裡想的是:「奶奶的,權當半夜被周扒皮充軍。」
  有人陪伴,林清萱當然很樂意。
  牧馬山白天看起來很漂亮,晚上卻是一個荒涼的鬼地方,別說買藥,就是買水都找不到地方。
  找了好半天,林清萱抱歉地說:「算了,我們回去吧。」
  林清萱筆直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許貝茹卻在每個房間門口徘徊:「天那,我忘記我的房間號碼了!」
  這次住宿是按照男女比例安排,兩人一個標準間,一直跟在塗亦蘋後面的許貝茹竟然沒有注意自己的房間號。
  這次輪到林清萱瞪眼了,她看著那個臉漲得紅紅的小姑娘,心裡竟然有點愛憐的感覺。「算了,本經理不會讓你露宿牧馬山。」她佔便宜似的摸摸人家的腦袋,像個媽媽桑一樣安慰她。
  頭髮短短的,很有型。
  當她們兩個一起住進新開的房間時,許貝茹覺得挺不安的:「很貴吧,又浪費公司錢。」林清萱笑笑:「算了,反正他呼嚕大,我也睡不著。」說到這裡,她知道失言了,急忙閉嘴,幸好許貝茹並沒有聽出什麼。
  林清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間,在震耳欲聾的鼾聲中抱走了自己的睡衣。
  洗了澡後的許貝茹乖乖的躺在被子裡,聽那個女人在浴室裡忙來忙去的聲音,她感慨道:「女人呀,麻煩的動物!」
  一夜無眠,大家睡得都很香,包括那個需要每天吃安眠藥的林經理。
  
  第二天,七點準時集訓。
  這一天,有個訓練項目很有意思——信任背摔。
  首先讓一隊人員站成面對面的兩排,讓準備做空中飛人的隊員站在台上,背向隊友從空中落下。這個遊戲主要為挑戰自我的安全區,建立對團隊隊員的信任。
  經過教練反覆演示,先有膽子大的男生上去了,他的手隨即被捆綁起來(為防止倒下抓傷下面的隊友),幾次深呼吸後,他像木樁一樣倒在了隊友的緊緊相連的手臂上。
  通過!
  剩下的同事也一個個摔了下來,輪到許貝茹了。
  林清萱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這個女孩在背向大家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抖動。當教練把她的雙手用毛巾捆起來的時候,她瘋了一樣掙扎著,差點從跳台上摔了下來。
  林清萱倒吸一口冷氣,立刻向教練做出終止的手勢,她走到跳台上拉走許貝茹。
  許貝茹的額頭連冷汗都出來了,臉色蒼白,帶著極度驚恐的神色。林清萱陪許貝茹在一邊坐了一會,這個小姑娘就恢復了常態,說說笑笑如同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林清萱有點納悶,她不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麼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不過這不在此次活動解決範疇內。
  藍隊因為許貝茹沒有完成任務,最終輸給了黃隊。隊長許貝茹很自責,在以後的活動中更賣力,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Thank you for sharing.

不錯的故事~~~幾好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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