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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血脉 1-45 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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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顛簸持續五、六分鐘,從視窗已經可以看到下方的跑道。
  跑道的盡頭全都是前來迎接的人群。
  利奇乘坐的飛翼是第一個降落,其他六架飛翼只能在天空中盤旋。
  剛一停穩,舷梯就架好了,第一個走出去的自然是利奇的老爸。
  利奇的老爸是復興党的黨魁,此刻臨時政府完全由復興黨組成,所以身為執政黨首領的他,名義上擁有最高地位。
  利奇的老媽勾著丈夫手臂一起往下走,不過她有意無意拖後半個身體。
  利奇走在第三個,他一冒出來,底下頓時歡聲雷動。
  前來迎接的人當然明白他們真正迎接的是誰。
  底下的人不多。此刻的格拉斯洛伐爾沒有多少人口。
  當初莫瑞納一戰,整座城市化為廢墟,幾十萬人喪生,格拉斯洛伐爾離莫瑞納極近,而且死在那裡的人很多是格拉斯洛伐爾人,所以格拉斯洛伐爾的居民全都對瓦雷丁人恐懼到極點。防線一失守,格拉斯洛伐爾人全都北逃,整座城市十室九空。現在住在城裡的這些人大部分是從其他地方遷來的,總人口連五萬都不到。
  聽著完全不熟悉的口音,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利奇心頭絲毫沒有回家的感覺。這裡已經不是以前熟悉的故鄉,同樣,他也不是以前的那個他。
  進城的路上,利奇到處可看到戰爭留下的痕跡,大多是五年前留下的。這五年在瓦雷丁人的佔領下,格拉斯洛伐爾沒有得到修復。
  車隊最終停在市政廳大樓的門口。這裡屬於新城區,也是格拉斯洛伐爾市最繁華的區域,當初105小隊駐紮的商業廣場就在離這裡兩個街區的地方。
  五年前瓦雷丁人剛打過來時,新城區因為無險可守,再加上地方太大,所以格拉斯洛伐爾防禦指揮部把市民全都遷入老城區,新城區稍微差些的房子,全被拆毀用來構築防禦工事。即使是完好的上等房屋,大門、窗戶、鐵柵欄甚至地板都被拆下來挪作軍用。
  現在至少門板都已經裝上了,只是看起來非常簡陋,有些根農是用木條釘成的。窗戶則用木條封死,然後貼上報紙。
  在戰爭爆發前,這些都是城裡有錢人住的房子,現在卻像是一堆破爛。
  市政廳大樓是少數被完全修復的建築物。
  瓦雷丁人佔領格拉斯洛伐爾期間,這裡是佔領軍指揮部,不過所謂的佔領軍,人數最多時也只有一個中隊。
  從裴內斯飛到這裡用了七個多小時,對於利奇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但對他的父母來說卻有些累了。
  三年多來,老爸和老媽用不著像以前辛苦勞累,生活比戰前安逸許多,所以兩個人居移氣,養移體,身子骨自然變得嬌嫩起來,利奇的老爸在車上就哈欠連連。
  按照他們的想法,一到住的地方先休息幾個小時,把晚餐時間往後挪一挪,吃完晚餐之後就睡覺,明天再接待訪客和處理公務。
  想得雖好,可惜早在他們決定南下時,很多人已經得到消息,他們從各地趕過來,為的就是見利奇或利奇的老爸。
  在市政廳二樓的小客廳裡,老爸坐在正中央的沙發上,老媽側身坐在旁邊。
  選擇小客廳而不是大客廳就是因為地方小。在老爸看來,來的人應該知難而退,但他忽略這幫人的臉皮厚度,所以此刻的小客廳擠得滿滿的。
  小客廳只有四張沙發,其中一張長沙發已經被利奇的老爸、老媽佔據,另外三張沙發上各坐著一個人。
  有資格坐下來的都是和利奇的老爸認識的人。
  一個是有過數面之緣的商行老闆。此人以前在格拉斯洛伐爾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利奇老爸這種小角色不在他的眼裡,沒有想到風水輪流轉,現在兩者地位完全反過來。說來也有趣,反倒是利奇的老爸對那個老闆有點印象。
  另外一個是前預備役的軍官,和利奇的老爸共過事。當初格拉斯洛伐爾陷落時,此人因為受傷而無法北逃,瓦雷丁人來了之後也沒拿他怎樣。現在蒙斯托克人打回來了,這個人身為受過傷的老軍官,又沒有在投降政府裡任職,自然得到重用。
  首先開口的是那個名叫德尼瓦納的前預備役軍官。他頗為恭敬地朝利奇的老爸欠了欠身,帶著一絲尷尬說道:“羅伯特先生,我們格拉斯洛伐爾能夠出您這樣的人物,實在是我們所有人的榮幸。”
  周圍的那圈人也一邊說著:“是啊,是啊。”
  一邊滿臉堆笑地連連點頭。
  利奇的老爸無奈地接受眾人的恭維,他最清楚有資格接受這番話的人是他的兒子:他在世人眼裡是一輩子沒出息,最後靠著兒子才能出人頭地的窩囊廢人物。
  以前有句嘲諷的話叫做“有好才華,不如有個好爸爸”現在這句話被改成“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如有個好兒子”正因如此,利奇的老爸感覺渾身不自在,他不管怎麼聽都覺得這些人好像拐彎嘲笑他。
  利奇的老媽同樣也有這種感覺,她當然不會說破,只是在旁邊抿嘴偷笑。
  那些人圍成一圈恭維半天,德尼瓦納才說出他們的目的。
  “聽說,之前在裴內斯時,那些在投降政府裡任職的官員全被抓起來,而且半數以上都被判處死刑……這……這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德尼瓦納問得很小心,他來這裡是受人所托,他本人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雖然是老實人,德尼瓦納多少有點心眼,他不想為了替別人求情,把自己也捲進去,所以話說得非常和緩。
  一看到他想打退堂鼓,旁邊至少有一半的人瞪他。
  德尼瓦納被瞪得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這邊也有不少人曾在瓦雷丁人手底下任職,但是你知道,格拉斯洛伐爾這種小地方和裴內斯根本不能比……這裡沒什麼油水……那些在佔領軍手底下的人大多是被逼的。瓦雷丁人要勞力、要糧,他們自己不適合動手,所以逼一些人出來做事,幫他們籌集這些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看利奇老爸的臉色。
  利奇的老爸別的不強,涵養功夫好得很。三年來,復興黨內部一連串勾心鬥角,幾乎所有派系都會找人來試探他的意思。一開始他被逼著表過幾次態,因此陷入很多麻煩之中,吃過幾次虧之後,他的臉皮也就變厚了。看到這招無效,那些政客改逼為騙,拿他無意間說的話做文章,上過幾次當之後,利奇的老爸也變聰明了,練成一副天塌不驚的本領。此刻他臉上神情和剛才進門時一模一樣,若不是有呼吸,或許會讓人以為這只是一尊蠟像。
  看到德尼瓦納一個人說不通,旁邊的人也插進來。
  眾人說詞都差不多,全以瓦雷丁人的蠻橫來說事,那些為佔領軍工作的人被形容成不得已才那麼做,要不然連命都保不了。
  利奇的老爸任憑這些人怎麼說,始終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他知道這些人說的有幾分道理,中部和南部的情況確實不同於北部,那些在投降政府任職的官員,確實有不少是被強逼著坐在那個位置上的。
  問題是這件事不容易界定,根本沒辦法證明哪些人是被逼著在投降政府任職的,哪些又不是?
  更何況那些被逼著當官的人,有不少人一開始挺不自在,但是時間長了,越做越有感覺,越做越有趣味。
  看到丈夫裝聾作啞,利奇老媽伸出手搭在丈夫脈搏上,露出一副滿是歉意的神情:“今天我們從裴內斯飛到這裡用了七個多小時,大家都累得不行,再加上最近這段日子公務繁忙,他一直都比較累,身體狀況不是太好,所以現在……”
  這話只有她適合說,利奇的老爸自己不能用身體不好作為理由。
  先是一個藉口將眾人的糾纏擋回去,利奇的老媽又繼續說道:“再說,我們這一次回來只是看看故鄉,看看格拉斯洛伐爾在瓦雷丁人佔領期間經歷怎樣的磨難、我們是否能為格拉斯洛伐爾的重建盡一把力。再說,我的夫雖然領導復興党,但是他在臨時政府中沒有擔任任何職務,也不合適影響臨時政府的決定。”
  隨手輕撥慢轉就將周圍的壓力全都推開,利奇的老媽現在越來越能勝任她的身份了。
  能夠做到這樣,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她身後有人。
  利奇的老媽身後也有智囊團。她的母校並不簡單,雖然沒出過什麼名人,但是名人的妻子或母親卻出了一大堆,再加上她在帕金頓和卡佩奇還結識了一批“夫人”有這麼多人在一旁提點,她的本事節節看漲,利奇的老爸只學會裝聾作啞、只學會保護自己,她卻隱然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
  利奇老媽的表態無疑替這件事定下基調。
  這次南下是為了打前鋒來的,為的是下一階段的重建,指望從這裡得到特赦是絕對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利奇的老媽也暗中點出利奇的老爸管的是黨務,和臨時政府沒有直接關係,所以別人想玩什麼花招也弄不到他的頭上。
  被這樣一堵,前來說情的人也沒下嘴的機會。他們就算不甘心白跑一趟,也只能先回去商量,再採取下一步行動。
  等到人一走,利奇的老爸長出一口氣。裝聾作啞也是很累的。
  “今天虧得你在旁邊說話,要不然……這幫人可以把我磨死。”
  利奇的老爸無可奈何地搖頭。
  “看你這沒用的模樣!幸好你沒有擔任任何公職,當初讓你這樣做,你還想不通呢!”
  利奇的老媽輕哼一聲。在外人面前時她擺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但是關上門之後,她卻是家裡的決策者。
  利奇的老爸也沒在意,他已經習慣這種地位。以前就是如此,曾有過一段時間他的地位提高了些,不過當利奇的老媽在卡佩奇、奧摩爾、帕金頓轉了一圈,結識不少朋友,手上又掌握那間商行,回來後家裡的地位又重新變回來。
  他沒什麼不適應。老婆不在時,他在復興黨內部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段日子復興党裡龍蛇亂舞,他被人高高架起卻沒一個人真聽他的,他這個黨魁做得也頗為窩囊。和那幫政客的笑裡藏刀比起來,老婆的頤指氣使還算好受一些。
  “好吧,就算我沒用,我沒兒子那樣的本事,也不如你長袖善舞。”
  利奇的老爸輕歎一聲,他摸了摸唇邊鬍子,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老了。
  論年紀,他今年才四十多歲,和那幫政客比起來算得上年輕力壯,但是他的心卻挺蒼老。這或許是所有被兒子迅速超越的父親全都有的通病。特別是當自己的一切都是靠兒子得來,心裡更有壓力。
  “對了,兒子呢?”
  利奇的老爸突然想到有些事要和利奇商量。
  “他不耐煩看那些人的嘴臉,趕往前線去了。”
  利奇的老媽耳目眾多,自然不是利奇老爸這個孤家寡人可比。
  “前線離這邊好幾百公里呢一這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處理……”
  利奇的老爸有些急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很清楚,如果兒子不在的話,他這個復興党黨魁根本什麼都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飛得有多快,『颼』的一下就是幾千公里。從這裡到前線幾百公里的路程,對他來說半個小時可以來回。放心吧,他不會耽誤你的事。”
  利奇的老媽毫不在意地說道。
  利奇的父親這才想起自己急糊塗了,忘記利奇所用的梭型飛行裝置的速度,他無奈地浮現一絲苦笑。
  正如利奇老媽預料的,此刻的利奇早已在前線指揮部了。
  他先去德雷達瓦軍隊的指揮部,對方是前來幫忙的,他當然要有所表示。再說利奇確實擔心,如果他去黛娜那邊,會不會就在那裡過夜。
  他對於自己的克制能力一向沒什麼信心。

  以前在格拉斯洛伐爾時,因為朝不保夕,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第二天的天亮,所以抱著及時行樂的念頭,肆無忌憚地想什麼時候做愛就什麼時候做愛。
  但自從成立獨立軍,原105小隊每一個人的身份都確定下來,她們比以前多了幾分顧忌,現在更是變得小心翼翼,因為盯著她們的人實在太多了。
  德雷達瓦人的指揮部設在一座山的山頂上,這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一眼望去可以看得很遠,山頂最高處還飄著一個偵察氣球。
  遠遠看過去,周圍的山頭只要是高度合適的,幾乎都飄著這種氣球。自從戰爭徹底變成沒有前方和後方的機動戰之後,這些偵察氣球越發顯得重要。
  利奇來的路上,那些偵察氣球早已發現他的蹤跡,所以他抵達時,阿羅多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兩個人見面自然用不到客套,對於利奇來說,阿羅多不只是他的好朋友,還是幫助過他的人。要不是那本《刀經》老伯不可能突破瓶頸,他也就不可能練成“光輪斬”更別說之後的“真·光輪斬”鑽進阿羅多帳篷,利奇有些不太適應地看著四周。
  這像是一頂遮陽棚,頂上掛著一塊帆布,四周卻是透空的,強勁的山風穿堂而過,刮得桌上那些檔“嘩啦啦”地直響。
  這是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習慣。那裡是沙漠,天氣非常炎熱,有風會稍微舒服一些。
  利奇朝桌上摸了一把,滿手都是水。
  瓦雷丁不是德雷達瓦。這裡也熱,但空氣異常潮濕,山風中夾帶濃重水氣,這樣四面敞開確實涼快,但很快就被潮氣弄得濕透。
  “沒辦法,這裡的空氣太潮濕了,不敞開著,裡面像是蒸籠一進入瓦雷丁才一個月,我的身上已經滿身疹子。”
  說著阿羅多撩起袖子,只見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斑斑駁駁的紅塊。
  “其他人呢?”
  利奇皺起眉頭。
  “都差不多。”
  阿羅多挺無奈地搖頭。
  “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先撤到後面……要不然就輪流休假。”
  利奇原本打算讓德雷達瓦的軍隊全都撤回去休整,但話到嘴邊連忙改口。如果現在德雷達瓦人走了,所有壓力全都壓在獨立軍和海格特的人馬身上,戰局說不定會變得難以預料。
  “我們沒那麼嬌貴。”
  阿羅多擺了擺手。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人比較實在,既然拿了那麼多好處,肯定要賣命,這就是他們的想法。至於小小的紅疹他們不怎麼放在眼裡,騎士如果連這點適應能力都沒有就不是騎士了。“你真的過意不去的話,幫我們再建一萬個暖棚。”
  阿羅多所說的暖棚是阿麗亞娜管理的商行和德雷達瓦的第一個合作項目,採用的是利奇從蘇珊那裡拿來的無土栽培技術。對於只有沙地、幾乎沒有肥田的昆塔古姆岡特荒漠,這項拔術比什麼東西都誘人。
  “沒問題。”
  利奇一口答應下來,反正那不是什麼高明技術,要不是缺乏足夠資源,德雷達瓦人完全可以自己來。再說,這種合作對於商行同樣有好處,這些暖棚產生的利益,其中有兩成是屬於商行的。
  “最近戰況怎麼樣?”
  利奇轉入正題。雖然他每天都能得到詳細戰報,但是再詳細的資料也比不上經歷戰鬥的人的感受。阿羅多又是三位級別最高的指揮官之一,他看到與感受到的東西肯定更多一些。
  “看不懂。別說我,就連米哈伊恩前段時間來前線,他也說從沒看過這樣打仗的。軍隊今天在這裡,明天指不定在哪裡,整個兵營都安在輪子上。以前走得再遠也要考慮補給用完怎麼辦?怎麼回來補充物資?現在只要叫一聲,幾個小時之後,那些大鳥直接把你要的東西扔到你頭頂上了。”
  阿羅多不停地歎氣。
  當初剛來蒙斯托克時,他和他的人全都充滿優越感,覺得蒙斯托克有錢,但實力不怎麼樣。幾個月下來,他們的看法大為改觀,不只感覺到蒙斯托克的軍隊很強,瓦雷丁的軍隊同樣不弱。
  更讓他感覺沮喪的是,機動作戰原本是他的老祖宗拿手好戲,也是昆塔古姆岡特荒漠各國的看家本領,但現在蒙斯托克人和瓦雷丁人的打法已經遠遠超越他們的認知。
  越適應這種打法,他們越感到苦悶。
  這種打法確實好,也適合他們,但這種打法非常費錢,每天消耗的物資讓他看得心疼。
  利奇不知道阿羅多看不懂的是這種高消耗的打仗方式。
  “以前在西線時,打的不也是機動作戰嗎?”
  他問道。
  “當然不一樣,雖然看起來差不多,都是比誰的速度更快、反應更迅速,但是地形不同,味道也就變了。你看過荒漠裡的狼怎麼抓岩羊嗎?狼就在後面追,羊在前面跑,看的就是誰的耐力更好、誰能堅持到最後,岩羊還會時不時來個急轉彎,比的就是技巧。”
  阿羅多用手一劃四周群山:“這邊到處都是茂密森林,捕獵方式也不一樣。剛來的時候,我看到一隻叫不出名字的大貓在抓兔子,那只大貓像做賊似的,趴在地上一點點往前挪,離兔子幾米遠才一下子撲出去。我現在琢磨出來了,在這裡打仗也得學這套辦法,就像捉迷藏似的,眼睛要尖、鼻子要靈,前進時要無聲無息,看到目標要閃電撲出,速度越快越好……”
  說到這裡,他突然滿臉無奈地垂下頭:“可惜優勢不在我們這邊,這裡的地形我們不熟,打起仗來非常吃虧。”
  對於阿羅多的抱怨,利奇一點辦法都沒有。地形不熟只有靠自己摸索,再詳細的軍用地圖也不頂事。
  “還有一個大麻煩。那些死老百姓整天扯我們後腿,按照我的性子,早把他們全都給宰了。”
  阿羅多怒氣衝衝地說著。
  利奇早就聽過類似的話,他來前線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大麻煩。
  當初瓦雷丁人在蒙斯托克採用的辦法就是血腥殺戮,佔領區的蒙斯托克人別說是搗亂了,有一點點不聽話的意思就可能被殺。
  不只是瓦雷丁帝國這麼做,聯盟幾乎都採取這種做法。
  這麼幹的好處就是省力。
  身為進攻方,聯盟各國都希望進攻速度越快越好。戰爭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所以他們採用這種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必須的,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輪到同盟做出選擇了。
  利奇知道羅梭托帝國在西線採用的是同樣的辦法,既是報復,也是為了今後幾年裡容易控制局面。再加上羅梭托已經無望長期佔有西線各國,同盟其他主要國家都不允許羅梭托這樣做,所以玀索托人也就不在乎殺戮是否會帶來刻骨的仇恨。
  在這裡卻不行。不只是因為戰後瓦雷丁將併入蒙斯托克版圖,也因為軍方的殺戮過多,在民眾心頭會籠罩一層陰影。
  利奇拍了拍阿羅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會到下面去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
  “沒用,除非你把他們全都抓起來,要不然他們肯定會繼續搗亂。我們試過壓制,試過軍事管制,也試過安撫,可惜沒有一招管用,那些瓦雷丁人油鹽不進。”
  阿羅多感覺利奇只是無用之功。
  “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容易,可是,讓誰給我們種田?從北方往這邊遷人?那至少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再說,想熟悉這裡的氣候也不容易,單單這麼炎熱就沒多少人受得了。”
  利奇早就想過從本土遷一部分人過來,問題是蒙斯托克重建之後仍舊是共和國,想讓人遷往南方只有靠利益引誘,不能像帝制國家一樣強來。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戰後的蒙斯托克肯定百廢待興,本土還有大量工作等待著勞動力,把人遷往南方種田實在不是一個好的提議。
  “蒙斯托克人怕熱的話,不如讓我們的人來這裡種田。”
  阿羅多說道。
  他原本只是隨口說一句,和利奇在一起時他已經習慣占些小便宜,但說完之後,他的眼睛反倒亮了起來。
  利奇同樣眼睛一亮。
  當初和同盟高層談判時,那些外交官全都為戰後能夠吞併瓦雷丁這個宿敵而感到慶倖不已,但現在,大家已經意識到,想吞併瓦雷丁不是那麼容易。
  看看過往的歷史,根本沒有使用和平方式讓兩個民族融合的例子,所有的例子都是一方強勢地吞併另一方,整個過程充滿血腥和暴力。
  他不想這麼做。如果蒙斯托克是他的,他坐上皇帝的寶座,將來一切都由他的兒子、孫子,世世代代繼承下去,那麼他擔上一個血腥帝王的名頭還情有可原。
  為了共和國的利益去背這種駡名,除非傻子才會幹。
  正因如此,阿羅多說到將德雷達瓦人遷來種地,利奇腦裡頓時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讓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人過來,為了土地、為了利益,他們肯定會和瓦雷丁人對立。
  蒙斯托克人生性怯懦,如果讓他們為了一點利益而和人爭鬥,十個蒙斯托克人至少有六個會選擇退縮。在蒙斯托克人的觀念裡,其他地方也能養活人,說不定還有更好的機會等著,沒必要死守著一塊地方。
  換成德雷達瓦人就不同了,這些人生性剽悍,想搶他們的東西,他們絕對會拿命來拼。
  利奇沒打算借刀殺人,他只要兩邊相互敵對,這樣瓦雷丁人想要恢復元氣恐怕就難了。
  只要二十年的時間,蒙斯托克就可以把瓦雷丁遠遠甩在後面,而且這二十年裡,蒙斯托克可以採用蠶食和掏空的辦法,把瓦雷丁最有價值的資源和北方的肥沃土地全都吞併下來。
  “可惜,這裡是世界的最東面,我的國家在最西面……”
  阿羅多撓了撓頭,他感覺自己剛才有些頭腦發熱。這裡出產的糧食如果運到德雷達瓦,肯定已經變成天價,運輸費用會是糧食本身價格的好幾倍。
  利奇看到阿羅多退縮,反倒有些急了。好在自從成為輝煌騎士之後,他的心境大有提升,這絲焦急沒有顯露在臉上。
  “這沒什麼問題。你們的人種植出多少糧食,我們可以全部收購,然後你們直接從周邊國家購買糧食。這邊賣給我們多少糧食,你們在那邊就購買多少糧食,中間部分差價由我們補貼。這樣一來等於是把瓦雷丁的土地搬到德雷達瓦。”
  說到這裡,利奇沉思起來。他突然感覺這個想法大有可為,不僅局限於糧食上面。
  好半天他才繼續說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我打算聯合帕金頓、卡佩奇和奧摩爾組建一個資源聯盟。戰後南方會有很多國家被吞併、肢解。那裡的土地、資源全是同盟的戰利品,但是那裡畢竟離同盟各國太遠,開發起來不太容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雇傭一些像你們這類國家的人做這件事,你們也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好處。”
  利奇越想越可行,他有把握能把安妮莉亞拉下水。
  聯盟各國地處南方,帕金頓聖國又不像羅梭托能從西面繞過去,對於那些土地只能幹瞪眼。
  相對而言,想要說服奧摩爾和卡佩奇或許有些麻煩,畢竟這雨個國家都和聯盟接壤,可以直接擴展勢力範圍。
  不過利奇仍舊有七成把握說服這兩個國家的高層。撇開他和兩國高層的密切關係不說,最關鍵的是這兩個國家本身有一個很大的弱勢——人口不夠。
  卡佩奇只是一座城市,原來的勢力範圍只是周邊一百多公里,現在南進西擴,兩個方向同時延伸,地盤已經比以前大了幾十倍,如果再占更多的地盤只會消化不良。
  奧摩爾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不過這個古老帝國的人口出生率一向不怎麼理想,再加上奧摩爾人守舊而戀土,要他們前往南方開拓,恐怕沒幾個人願意。
  利奇思索著,阿羅多早已在旁搓著手,他等不及想聯絡大長老米哈伊恩了。
  他相信米哈伊恩接到這個消息,肯定會立刻召集各國特使,並且在最短時間裡召開各國會議。
  昆塔古姆岡特荒漠最缺乏的就是土地和資源,所以生活在這片荒漠中的人,對於這兩種東西的渴望程度是外面的人所無法想像的。
  而瓦雷丁,這片他腳下踩著的土地富饒到了極點,簡直是俗話說的“地裡流油”的好地方。換成一千幾百年前,他的祖先看到這種土地,肯定是拼著性命不要也會把這個地方占下來。現在有人主動請他們過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美妙的事。

第二章 敵國掠影
  寬敞的馬路,狹窄的人行道,路邊一座座用木頭和竹子搭成的小樓,還有滿街亂躥的人力車,所有這一切都讓利奇感覺有些眼熟。
  雖然沒有瓦雷丁首都卡斯莫利納那麼大,也沒有市中心那些精緻又氣派的建築物,但這裡和卡斯莫利納週邊的區域簡直一模一樣。連馬路兩邊店鋪上掛著的招牌也是如此相似,一樣的顯眼,一樣的淩亂,一樣的千奇百怪。
  利奇在十字路口停下,他看到旁邊有一個賣水果釀的小攤子。這東西是將各類水果切成小塊,澆上剛榨出來的甘蔗汁,然後用井水鎮過,滋味沒話說。
  不得不承認瓦雷丁人非常懂得享受生活。
  他在卡斯莫利納的那段日子雖然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但日子過得確實不錯,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而且各種享受都是一流的。
  說到享受,利奇對兩段時光記憶最深。一個就是在帕金頓皇宮裡和安妮莉亞渡過的那段日子,那是連做愛都不需要花力氣,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能得到享受。另外一個就是在卡斯莫利納的日子。
  在卡斯莫利納並非只有權貴或有錢人能得到享受,沒什麼錢的人同樣也有享受的辦法。這杯水果釀只要五個銅子,不但口感奇佳,大熱天喝上這麼一杯,一股清涼感從胃裡冒出來,別提有多舒服了。
  還有吃海鮮。在卡斯莫利納,幾塊錢可以買一大堆最新鮮的海鮮,買了之後還可以直接扔給旁邊的廚娘,廚娘會翻著花樣烹調,讓你知道享受口福不需要太多花費。
  一想起那段日子,利奇不由自主在小攤子旁找了一個石臺階坐下。
  卡斯莫利納的路邊攤不會準備桌椅,所以旁邊肯定有可以坐的地方,不是這種石臺階,就是花壇之類的東西,反正可以讓人坐下來。
  這個攤子的生意不錯,旁邊已坐了不少人。
  利奇擠在人群之中,他不擔心有人看破他的身份。不管是他還是跟在他身邊的羅拉莉絲,全都已經變了一副模樣。
  他用縮骨術強行將身體縮下去半尺,連身上肌肉也收進去,所以看起來就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十六、七歲青少年。他的皮膚用薑黃染了一下,和瓦雷丁人看起來沒什麼兩樣。他還替智腦灌進一些帶塔尼恰省口音的話,讓他可以輕易扮成一個從塔尼恰過來的瓦雷丁人。
  至於羅拉莉絲就更用不著擔心,影王家族的後裔全都是變裝大師。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她把自己弄成一個矮胖大媽,皮膚黑黑的,看起來很粗糙,屬於那種別人看了一眼,沒興趣看第二眼的類型。
  隨手扔了十個銅子過去,利奇給自己和羅拉莉絲各要了一杯水果釀,他一邊喝,一邊聽旁邊的瓦雷丁人閒聊。
  就像當初蒙斯托克承受戰爭之苦時一樣,戰局頹危方的平民百姓最關切的就是戰爭什麼時候能結束?自己的國家還能不能保存下來?除此之外就是大罵那些侵略者。
  這和以前他在卡斯莫利納感受的氣氛完全不同。那時瓦雷丁已經佔領蒙斯托克全境,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日子,瓦雷丁人從權貴到平民全都指望從戰爭中獲取豐厚的紅利。街頭巷尾談論最多的就是什麼時候到北方看看?什麼地方便宜處理各種戰利品?
  利奇正側耳傾聽,只見旁邊一個人輕輕踢了他一腳,說道:“你哪兒的?沒見過你啊。”
  那是一個四十出頭,滿臉胡渣的中年人。這個人的指甲縫沾滿油泥,身上也散發著一股機油昧。
  “剛從貢巴過來,聽說這邊日子稍征好過一些。”
  利奇說道。
  他那嘴裡帶著濃重口音的瓦雷丁話,讓中年人頻時消除心頭疑慮。
  中年人本就不是情報部鬥的人物,剛才對利奇起疑只不過是看到外鄉人時習慣性的反應。
  “你怎麼看得出我不是這裡的人?”
  利奇裝作不在意地隨口問道,他肯定要知道答案,幫他化妝的是羅拉莉絲,影王一脈的化妝術怎麼可能失效?
  “我是拉車的,這座城也就十來萬人,雖然我不可能一個個都認得,但大致都有個印象:你這張臉一看就感覺陌生。”
  那個人沒打算隱蹣,既然把利奇當成自己人,他打開話匣子:“剛才你說貢巴的日子不好過?說來聽聽是怎麼一回事?自從蒙斯托克人打過來之後,路都被封了,消息很閉塞。”
  聽到這個人的話,旁邊正閒聊的人全都閉上嘴巴,把注意力轉到這邊。此刻大家都想知道外面的情況。
  “貢巴現在成了一個大兵營,城裡有個軍需倉庫,蒙斯托克人的物資全都放在實裡,域的南邊還開闢了一條跑道,每天都有了種鐵皮大鳥飛上飛下。就因為有這些東西,城裡管得可嚴了。”
  利奇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說的全都是真的,說假話萬一被拆穿就不妙了,這些也不是什麼機密,平民消息閉塞,對貢巴的情況所知甚少,但瓦雷丁情報部門卻瞭若指掌,所以也沒有隱蹣的必要“還是我們這裡好,位置有些偏,輪不到這種破事。”
  旁邊的一個老農嚷嚷道。
  “你們這邊怎麼樣?”
  利奇順勢問道。
  “還能怎麼樣?”
  中年人訕訕地說道:“熬日子唄!”
  他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就像是傳染一樣,引出接二連三的幾聲歎息。
  “這邊稍微好一些,羅然蒙斯托克人把大路封了,但是天底下那麼大,他們不可能全都封得過來,只要走小路出城,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至於城裡,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擺攤子的依舊擺攤子,種地的還是種地,我照樣拉我的車。”
  中年人沮喪過後又變得淡然。
  “我正擔心怎麼才能吃得上飯呢。”
  利奇說道。他曾帶著全家遷往裴內斯,也看過很多遷往他鄉的難民。對於這些人來說兩件事最重要,一就是找吃的,而且要一直能夠弄到吃的。二是有地方住,可以很小,有一張床就行,但是頂上必須有屋頂,能夠遮擋風雨,四周必須有牆壁,能夠度過寒冬,還要有一扇關得上的門,用來阻擋小偷和不懷好意的傢伙。
  “吃飯?這還不容易嗎?”
  周圍的人頓時笑了起來:“出了城,周圍到處都是果樹。想吃得好一些恐怕有些困難,只是填飽肚子絕對沒問題。你還可以摘些果子剁成小塊,弄上一些甘蔗汁賣水果釀……”
  中年人的話還沒說完,旁邊擺攤的女人啐了一口,破口大駡:“你這個二毛驢,說什麼不好,勸人家後生搶老娘的生意。”
  那女人轉頭朝利奇說道:“我看你也算是一個男人,幾十斤的力氣應該有吧?也像他一樣弄輛車拉著,拉一趟兩個銅子,連本錢都不用。”
  “誰說不用本錢?這車不管是租還是買不都要用錢?你才是真正的無本買賣。”
  那個中年人笑嘻嘻地說著,不過他多少有點防備,畢竟他不想多一個競爭的同行。
  利奇和羅拉莉絲偷偷對望一眼。這是送過來的情報裡所沒有的,情報部門的人不會注意瓦雷丁平民靠什麼過活。
  “這也多虧那些蒙斯托克人。”
  旁邊的老農開口了,不過他的語氣之中絲毫沒有感謝蒙斯托克人的意思:“以前那些山都是有主的,山上的果子也是有主的,蒙斯托克人來了,那些大老爺們全都往南方逃,這些都成了沒主的東西。”
  那個中年人又跳出來逗利奇:“你小子幹過莊稼活沒?會的話,城外沒人耕的農田還有很多,種地也餓不死你。”
  老農一瞪眼,不過他沒反對。現在地比人多,他就算眼饞也耕不過來。
  “按照這種說法,我們還得感謝蒙斯托克人?”
  利奇裝作疑惑地問道。
  “你用哪只耳朵聽話的?我們誰說過這樣的話?”
  中年人怒了,他沒懷疑利奇這麼說的用意,只以為利奇是順著老農剛才那句話問的。
  “雖然我不喜歡那些大老爺,那是一幫蛀蟲,但我畢竟是瓦雷丁人,怎麼可能喜歡那些蒙斯托克人?那是我們仇人。”
  老農也連忙補救。
  這邊正在說話,突然外圈兩個人拉了拉正在說話的老農,其中一個人還朝著遠處一指。
  大家順著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兩個蒙斯托克憲兵正朝著這邊走來。
  眾人離開,低下頭去,只有中年人變了一副嘴臉,站起身微弓著腰,堆著笑迎上去,遠遠地問道:“兩位軍爺,要坐車嗎?我這車絕對是城裡最乾淨的,您兩位一起上來,我就算您一個人的錢。”
  那兩個憲兵朝著攤子掃了一眼,也沒過來,徑直朝前走去。
  一直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利奇才朝中年人問道:“不是說他們是仇人嗎?你剛才那樣子就像是看到你爹似的。”
  周圍的人頓時哄笑起來。
  “那兩個人是你爹,兩個都是。”
  中年人罵道。
  擺攤的女人在旁邊向利奇解釋:“這叫不得不低頭。當著那些蒙斯托克人的面,沒必要和他們對幹,像他這樣點頭哈腰其實也不錯,只要別幫蒙斯托克人做事就可以了。像這個傢伙,別看他剛才像兒子見到爹似的,以前蒙斯托克人上過他的當,有一個送急報的傢伙要坐他的車去南邊哈瑪鎮,他把人拉到十裡外的北角,然後扔下人就溜了。”
  擺攤子的女人說話時,中年人滿臉得意。
  利奇心中暗歎,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阿羅多說起瓦雷丁人總是一肚子火氣。
  這些人表面點頭哈腰,一轉頭,有機會就使壞。向他們下命令,他們表面上全都服從,一散會,他們把命令全都扔在腦後。
  更不用說還有不少人偷偷向瓦雷丁軍隊通風報信,充當瓦雷丁軍隊的眼線,膽子更大一些的甚至找機會破壞道路和其他設施。
  “你肯定還要找房子住吧?等一會兒坐我的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不過你得付我車錢。”
  中年人顯然看利奇很對胃口,不介意幫個小忙。
  利奇立刻將水果漿喝完:“不需要再等,我們馬上就走。”
  他見識過太多難民,知道一個真正難民聽到有房子,絕對跑得比什麼都快。
  果然,這話一說,中年人眼神中原本還有的一絲不信任也完全消失了。
  “那麼我們就走吧,有個地方能安頓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中年人站起身來,將停在路邊的人力車轉個方向,朝著利奇說道:“你們倆是一起的吧?都上來吧。”
  “我們在後面跟著就可以了。”
  利奇連忙說道。
  “你們走得肯定沒我快,上來吧。不過話先說在前頭,你們得給兩份車錢。”
  中年人在錢上顯然不打算吃虧。
  “我們兩個人……太重了吧?”
  利奇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沒關係,三百多斤的胖子我都拉過。”
  中年人從人力車旁取出一塊毛巾,擦了擦座位。、利奇和羅拉莉絲也不再堅持,兩個人坐了上去。
  中年人拉上車之後跑得飛快,一路上車輛不是很多,偶爾看到幾輛人力車也都沒人坐在後面,這些車夫彼此似乎認識,所以會打聲招呼。
  這輛車一直拉到城南那一頭,才緩緩停在一幢小竹樓前面。
  在瓦雷丁有很多這樣的竹樓。這種樓大多不高,頂多兩層,用粗毛竹做牆壁,外面再用竹條橫著釘在毛竹上做外牆,透氣又擋雨,所以住在裡面最為涼爽。
  不過竹樓容易遭蟲蛀,俗話說:“爺孫的竹樓,幾輩子的木屋。”
  就是指竹樓壽命比木屋短得多。在瓦雷丁這種多雨潮濕的地方,一幢竹樓經歷三代人就必須重新翻修,比不上木屋能幾百年住下去,所以住竹樓的大多是不怎麼有錢的人。
  “這幢竹樓沒有人住,以前住在這裡的人跟著東家去首都。”

  說著他又一指旁邊一條小巷:“巷子那頭有一假鎖匠鋪,你叫人來換一把鎖。至於家俱什麼的我看也沒什麼必要,現在天氣熱,晚上我一直都是睡地板。”
  “謝謝您了。”
  利奇連忙說道,他和羅拉莉絲下車。
  “謝什麼謝?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中年人歎口氣,他拉起人力車朝利奇擺了擺手,沿著馬路跑了下去。
  “有沒有打算住上兩天?”
  羅拉莉絲笑看著那幢竹樓問道。
  “就當是度假,再一次體會瓦雷丁的風情。”
  利奇不急著回去,他如果回去的話,肯定會看到老爸一連串求援的消息。當初南下時他已經預料到可能會有一大堆人前來求情。
  相比北方眾多的豪門世家,南方的情況要好得多。這裡開發得比較晚,又有瓦雷丁這個世仇大敵,幾百年來不知發生多少場戰爭,那些真正的豪門大戶對於這片土地根本沒興趣。格拉斯洛伐爾上層圈子的那幫人甚至連世家都談不上,頂多稱得上家族,要不要對他們進行打壓其實關係不大。利奇只是不想為了他們而破壞已經建立的規矩罷了。
  四天后。
  利奇和羅拉莉絲兩個人在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住了四天。在這四天裡,兩個人把整座城兜了個遍,也結識不少人。
  因為大家都把利奇當成是從貢巴逃過來的外鄉人,所以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不背著他,四天裡讓他得到不少收穫。
  四天后,利奇離開這座城市。
  一回來,他立刻前往海格特的前線指揮部,並且把阿羅多和黛娜也叫來。
  把帳篷門簾放下,利奇輕吐一口氣:“這幾天,我總算搞清楚問題出在哪裡了。”
  海格特和阿羅多的精神都微微一振,他們為這件事傷透腦筋。
  黛娜的反應稍微淡然一些,當初分配工作時,那些和征服、佔領有關的事全都歸其他兩路人馬去管。女人天性不喜歡幹這種事,所以她沒有被這些麻煩困擾。
  “原因有很多。我和那些瓦雷丁人閒聊時發現,雖然國家都快滅亡了,但是他們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利奇朝阿羅多掃了一樣,有些話用不著多說,大家心裡都明白。
  海格特和黛娜肯定聽過類似言論,說蒙斯托克能夠反攻完全是憑藉同盟的力量,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在背後給錢給物資,還從德雷達瓦借兵十萬,瓦雷丁卻是毫無外援,全靠自己支撐。
  這話聽得讓人吐血,偏偏沒辦法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另一個原因是,這片土地太富饒了,就算政府全部癱瘓,老百姓自給自足也能過活。這裡的農田一年三熟,滿山遍野都是果樹,果子爛掉都沒人摘采。”
  利奇偷眼朝阿羅多看去,果然阿羅多直流口水。
  “最後一個原因是我沒有想到的。瓦雷丁帝國的等級森嚴,高等階層把下等階層視若螻蟻,我原本以為底下平民應該對此深惡痛絕,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瓦雷丁人不是很在乎這種現狀。”
  利奇不由得苦笑,當初他發現這一點時,心中的驚訝簡直難以形容。
  三位指揮官裡,阿羅多一臉茫然,他對瓦雷丁和蒙斯托克都不熟悉,唯一知道的是瓦雷丁的土地肥得流油,蒙斯托克則是富得流油。這次他如果不揩一身油水回去,他就不是人。
  海格特和黛娜則是沉思中帶著一絲茫然。
  “我現在才發現,瓦雷丁帝國的政策和帕金頓非常類似,人與人之間的等級拉得很開,一小群人屬於高等階層,大部分人屬於低等階層。我們以前只看到負面的那些東西,只看到低等階層再怎麼努力也別想爬上去,只看到低等階層的人如果發財,很容易被當成肥豬宰殺。所以瓦雷丁人變得很懶散,缺乏進取心,得過且過。”
  利奇說道。
  “難道不是嗎?”
  海格特怎麼也想不出這裡有什麼好的地方。
  “對於有進取心的人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地獄,但對那些已經習慣得過且過的人呢?”
  利奇也是剛剛發現這一點。
  或許因為他是一個蒙斯托克人,在蒙斯托克,高等階層和低等階層之間還有許多中間階層,雖然想要一步登天幾乎沒什麼可能,除非像他這種後天覺醒並且修煉到輝煌境界。不過,僅僅往上爬一、兩個階層就沒什麼問題了。
  習慣這種社會,當然無法理解瓦雷丁人的想法。
  “瓦雷丁的高等階層根本看不起平民階層,他們甚至不屑去下等階層的人聚居的地方,所以仗勢欺人的事情很少發生,謂和我們原本以為的完全兩樣。”
  利奇已經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誤解,一直以來政府就是這樣宣傳的。
  只要一說到瓦雷丁帝國,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漂亮的平民女孩走在大街上,被權貴子弟看到了立刻會被強搶回家,女孩的父母如果去評理,絕對會被活活打死……
  利奇現在明白這只是宣傳,並不全是真的。
  這類故事的前半段大多是真的,如果有漂亮的平民女孩敢隨意走在大街上,十有八九會被人看上。不過用搶的太差勁了,只要找上門扔幾萬塊錢,絕對可以買到手。在瓦雷丁,大多數人家會生一堆兒女,一個女兒如果能賣幾萬塊錢,全家人的日子都會變得好過許多。所以現實是,不知有多少平民女孩巴望著自己能被權貴子弟看上。
  宣傳和現實的差距,導致現在做決定時,大家的認知出了問題。
  之前所有人都認為,只要給瓦雷丁的平民階層足夠好處,只要給他們自由、給他們更多的利益,他們就會接受蒙斯托克的佔領。
  問題是,瓦雷丁的平民全都覺得以前的生活不錯,他們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活得很開心。
  再說瓦雷丁人從小也接受宣傳,在他們眼裡蒙斯托克才是一個地獄,那裡的人為了生計必須拼命往上爬,誰被踩到底下去,誰就會落入萬丈深淵。待在上面的人怕自己被擠下去,拼命地阻止底下的人爬上來,所以拼命地踩、用力地踩……
  利奇不得不承認,這種宣傳不完全虛假,同樣也帶著一些真相。
  就像從小生活在蒙斯托克,無法理解瓦雷丁人得過且過的想法一樣,瓦雷丁人同樣也無法理解蒙斯托克人為什麼活得那麼累?
  現在他們用以前引誘自己人的那套辦法來誘惑瓦雷丁人,無異於對牛彈琴。
  一番解釋下來,海格特和黛娜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我們該怎麼辦?按照你的說法,瓦雷丁人根本沒辦法收買,至少這一代人沒有希望了。難道讓他們自生自滅?問題是他們不合作也就算了,還不停搞破壞。”
  海格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麼頭痛了。
  “我只想出一個辦法。和我們在裴內斯用的辦法一樣,把所有瓦雷丁人就近送往幾座城市,然後把城市圍起來。”
  利奇歎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這會產生仇恨,但比血流成河要好得多。
  “我們沒那麼多人。再說,把一座城市完全用鐵絲網圍起來,要用多少鐵絲網?”
  海格特覺得利奇有些異想天開。
  “那些城市只是當成一座大監獄來用罷了。瓦雷丁的馬路那麼寬,全部搭滿帳篷可以讓多少人住進去?只要弄幾個小型城市就可以了,最好是幾面臨水的那種,就更省事了。”
  利奇在四天裡已經把一切想好了,他甚至連哪幾座城市比較合適都確定下來。只不過這邊畢竟是海格特主事,所以他不急著把所有想法都掏出來。
  “食物也好辦,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漫山遍野都是果樹,又是一年三熟。”
  黛娜既然這麼說話,表示她完全支持利奇的提議。
  “城市四周的密林必須砍光,製造一圈隔離帶。”
  阿羅多對搞這一套非常熟悉,當初在走廊地帶他們就是這樣做的。
  幾個人七嘴八舌,各自拋出一些想法,一套完整架構漸漸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對於那些試圖逃跑的人怎麼辦?”
  海格特問道,他想讓利奇拿主意。
  利奇其實不想沾這件事,他提出設置安全區,把周圍分散的瓦雷丁人全都遷往安全區集中關押,已經讓他心裡充滿負罪感。這四天裡,他感覺瓦雷丁人,特別是底層平民其實不難相處。這幫人胸無大志、得過且過,但是換另外一種說法,也可以稱為與世無爭。
  看到旁邊的人全都盯著自己,利奇知道推脫不過去,這是他的職責。
  “只要不是暴動,小規模的逃跑用不著管。那些逃出來的人如果躲在深山裡就讓他們去,如果跑出來搞破壞,我們的人又不是瞎子、聾子。”
  利奇有些話不方便說。現在知道是老百姓在破壞道路和各種設施,所以軍隊動手時有些忌憚,等到安全區設立之後,平民全在安全區裡,不在安全區裡的就不是平民,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只有這麼辦了。”
  海格特沒有更好辦法,這會讓瓦雷丁人無比仇恨蒙斯托克,不過兩個國家之間早已仇恨深結,根本沒有轉圓餘地。接下來蒙斯托克更要將瓦雷丁滅亡,永遠解除這個大患,什麼樣的仇恨比得上滅國之恨?
  “我覺得挺鬱悶,為什麼瓦雷丁人在我們國家那麼輕鬆?大批軟骨頭自己送上門去,想為他們做事,現在輪到我們打過來,卻一個這種人物都看不到。”
  海格特重重地歎了一聲。
  “還不是為了利益?蒙斯托克階層眾多,地位高一個階層,可以得到的好處就多很多,各個階層之間矛盾重重。而且因為這種狀況存在,蒙斯托克內部的爭鬥要頻繁得多。瓦雷丁人的到來在一些眼光淺薄的人看來,是他們爬到更高階層的最好時機。”
  利奇沒辦法形容這些人的愚蠢。
  瓦雷丁人如果真的佔領蒙斯托克,肯定會按照瓦雷丁模式徹底改變蒙斯托克,他們不會給那些投靠者一點好處,最後肯定過河拆橋。
  利奇實在弄不明白,地方上一些人眼光短淺也就罷了,像赫肖這種厲害人物怎麼也會如此白癡?
  利奇對赫肖和亞爾諾這些曾站在政治舞臺最顯眼位置的人物,絲毫不敢小看,甚至連已經被處決的包德利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要不是因為戰爭的存在,要不是他的手裡擁有強大武力,可以用武力強行粉碎任何詭計,恐怕結局會是另外一種情況。
  所以他不相信赫肖會看不出瓦雷丁人的狼子野心。
  或許赫肖另外還準備一手?或許他在聯盟內部還找到另外的靠山?
  瓦雷丁夏季清晨經常會有一場小雨,雨過後地上泥濘一片,即便輕騎全都換上輔助橇板,輪子上也裝置增加摩擦的釘輪,前進速度仍舊一下子變得緩慢許多。
  三天來他一直都在前線,和前線部隊一起推進。
  自從他擔任指揮官以來,他已經很少這樣了。
  重新拾起當年的感覺,利奇突然發現這才是一個騎士真正的生活,之前那段日子他整天流連於上層的政治角逐,實在有點誤入歧途。
  正如他預料的,老爸天天來信催促,希望他早點回格拉斯洛伐爾,除此之外就是一大堆沒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他處理。
  他對此異常厭煩。這裡的人眼光短淺、私心重,而且臉皮厚,以為這裡是他的故鄉,所以千方百計想得到一些照顧。
  說實話,在格拉斯洛伐爾生活了十幾年,他沒感覺到這裡有什麼人對他特別好,僅有幾個還說得過去的同學和朋友都死在莫瑞納,現在整天纏著他家的那些人,以前大部分都不正眼看他和他的父母,他找不出照顧這些人的理由。
  他這次回格拉斯洛伐爾本來還有一個想法,就是看看自己生活十幾年的老房子。
  可惜到了這裡才知道,瓦雷丁人對他深惡痛絕,所以連他住過的地方也受到特別照顧,那裡早已被拆了,瓦雷丁人還無聊地改成墳地。
  知道這件事之後,利奇連最後的一絲興趣也蕩然無存。
  至於那些前來拜訪的人,利奇根本不打算搭理他們。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些人只是土雞瓦狗,當年這些人何嘗不是用同樣眼光看待他們一家?

  對這裡的人他沒有一點感情,但對故鄉他還是挺在意的。
  所以他早已計畫好怎麼重建格拉斯洛伐爾。
  這幾天來每天他都要和那邊聯絡,先期工作進展順利,當初交給表姐的事務已經完成三分之一。
  在他的計畫裡,和施泰因一樣,整個過程所有花費都由商行負責。原來的那片老城區將會被推倒重建,按照施泰因模式,重新打造一個全新的城區。
  這將作為格拉斯洛伐爾的新城。
  他不管原來的那片城區,也不會把新城管理權交給那些土雞瓦狗,所有的權力將會牢牢掌握在商行手裡。
  利奇正想著要在前線待多久,什麼時候回格拉斯洛伐爾?突然,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警報聲,過了片刻,遠處雲層傳來一片輕細的嗡嗡聲。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
  利奇打開傳訊通道朝那邊問道。
  自從他過來之後,海格特為他準備幾個聯絡員,二十四小時裡至少有一個人守在指揮部的通訊車上,所以利奇想知道任何事情,很快會有答案。
  這一次回應速度夠快,五、六秒鐘之後,傳訊通道裡響起其中一個聯絡員的聲音。
  “長官,第十一兵團第三中隊遭遇敵方一個中隊的攻擊,交戰之後,敵方又有兩個中隊加入,而且大批飛翼在附近升空。參謀處懷疑那裡可能隱藏一個軍團。”
  利奇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一個重要目標。
  自從開戰以來,一開始兩邊還能玩玩伏擊、突襲之類的戰術,隨著大家越來越熟悉對方的打法,再也沒有什麼漏洞可鑽。
  兩邊又盯死對方的偵察騎士,還互相壓制對方的掃瞄網,所以現在兩邊成了瞎子和聾子,現在大部分戰鬥都是這樣無意間撞上之後才發生的。
  有大量飛翼足以說明對面至少是一個軍團,而且是主力軍團。
  不過這邊也不差,他離海格特的本部不遠,阿羅多的本部離這邊也不到五十公里。
  他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出手,傳訊通道裡響起海格特的聲音:“老弟,飛行兵團離這邊有些遠,你能不能幫一下忙?”
  對於海格特的請求,利奇自然沒什麼話說。
  撞上瓦雷丁人的中隊離利奇大概有十二公里左右。
  對於這種叢林地形來說,十二公里算得上遠,中間隔著七、八座山,還橫著兩條河,就算是騎士想要翻越這段距離,也需要不少時間。
  不過從空中走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了。
  利奇不敢用反重力裝置,這裡是原始密林,很多樹木已經生長幾百年,幾十公尺高的不在少數,用反重力裝置,他會一頭紮進樹冠裡去。一旦速度達到音速,那些柔軟的樹葉和枝條全會變得和岩石沒什麼兩樣。他不想嘗試“金絲繭”能不能抗住這種攻擊。
  沒有反重力裝置的瞬間加速,想飛到高空是一件非常費力的事,幸好現在的利奇已經不同以往,他提前領悟了“界”“界”和前兩個狀態完全不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可以對“界”裡面的某種規則做出有限改變。像羅拉莉絲可以稍微改變光的折射和反射特性,所以她能讓自己的身形難以看清,老協則是把他領悟的刀意融入空間規則之中,所以才能在那部神甲的幫助之下,發出斬斷空間的一刀。
  利奇“界”的特性就是控制,可以對所有規則做出輕微改變。此刻他改變的就是空氣流動的規則。
  羅拉莉絲自然也跟在後面,她雖然沒本事改變空氣流動的規則,但她的實力遠比利奇高得多,所以速度也不慢。
  爬升到一千多公尺的空中,利奇遠遠看到那邊已經打成一片。
  天空中數十架飛翼追逐廝殺,大部分是瓦雷丁人的飛翼,只有五、六架是己方的。
  所有飛翼都是槳葉推進的類型,現在各國大量製造這類飛翼,此刻在天空中戰鬥的全都是小型飛翼。
  聯盟能製造的只有這種小型飛翼。大型的不是造不了,而是那類工廠的規模往往很大,停放大型飛翼的場地也很大,根本沒有辦法隱藏,所以容易被間諜發現,之後招來一通狂轟濫炸。不只是這些製造工廠會被炸成廢墟,連同提供原料的地方也會化為一片火海。
  同盟的進攻部隊也會配備一些槳葉推進的小型飛翼,大多用來偵察,偶爾也會用來協助進攻。
  這幾架被追得上天無路的飛翼隸屬於第十一兵團,一看到利奇和羅拉莉絲過來,他們拼命往這邊逃。
  在後面緊追不捨的瓦雷丁帝國飛翼顯然有些猶豫。
  利奇和羅拉莉絲的飛翼沒有槳葉,性能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現在聯盟雖然也製造大量飛翼,但是天空始終掌握在同盟手裡,其中原因就在於同盟的飛行兵團。
  在這三年裡,以當初那三十幾個飛行騎士作為骨幹,現在同盟三大帝國和卡佩奇各自都擁有數支飛行兵團。雖然數量不足以取勝,但實力上的差距讓他們佔據絕對上風。
  以往瓦雷丁人看到這種飛翼的身影總是會立刻遠遁,但是這一次他們似乎覺得對方才兩架飛翼,看起來比較好欺負,所以猶豫片刻之後就氣勢洶洶地殺過來。
  聯盟的飛翼佔據高度優勢,數量也多,立刻四下分散,布成一張巨網。
  “我們一人一邊。”
  利奇打開傳訊通道對身後的羅拉莉絲說道。
  說完話,他猛地一抬機頭,迅速往上爬升。
  瓦雷丁的飛翼群在他抬起機頭之前已經開始俯衝,他們很清楚槳葉飛翼和同盟的“遊隼”之間的差距。即便有數量優勢也無法彌補這個差距,唯一的辦法只有拿命去拼。
  “噠噠噠”的聲音瞬間響徹雲霄,無數箭彈如同雨點般朝利奇的那架飛翼傾瀉而下。
  特別是正對著利奇前進方向的那兩架飛翼,根本就是朝他直撞過來。
  可惜的是,他們碰到的對手實在太強勁了,就算在一、兩年前,利奇對於這種攻擊也不會在乎,更別說現在了。
  只見他那架“遊隼”時而側轉,時而翻滾,大部分箭彈被他非常輕易地閃開,即便有一、兩發打在飛翼上也是不重要的部位。更何況每一次被擊中,中彈的部位總是閃起一陣亮光,然後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是能量裝甲,現在所有飛翼全都披上能量裝甲,雖然強度無法和戰甲用的能量裝甲相比,但對付箭彈已經夠了。
  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利奇沒有急著開火,他的手指一直按在發射鈕上,直到離迎面而來的那架飛翼只有百米距離,他才猛地按下。
  兩架飛翼幾乎錯身而過。
  利奇射出的箭彈沒有絲毫浪費,全都打在那架飛翼上,勁急的箭彈打在飛翼表面,擦起一溜火星,對方也有能量護甲,這讓利奇很是無奈,以前空中作戰的利器,現在顯得有些無力。
  不過這麼近的距離,命中的箭彈數量又多,效果還是有的。
  只見那架飛翼的尾部突然冒出一股濃煙,緊接著躕起數公尺長的火花。
  能量護盾能夠護得了大部分地方,唯獨飛翼尾部飛速轉動的槳葉是無法護住的盲點,這個部位也就成了致命弱點。
  擊落一架敵方飛翼,利奇猛地一個急轉,他的那架飛翼在空中瞬間變形,幾乎完全調了個頭。
  原本迎面撞來的幾架飛翼,現在變成屁股對準他。
  利奇當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
  此刻在他的眼裡,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那幾架飛翼根本不像在飛,而是在爬。
  他的手指輕輕按動幾下,飛翼兩側的快炮立刻噴吐出長長火舌,一連串的箭彈疾射而出。這些箭彈在“時間凝滯”的作用下,看起來像是排成一直線的蒼蠅,速度說不上慢,卻也快不到哪裡去。
  飛的蒼蠅總比爬要快得多,它們慢慢飛到那幾架敵方飛翼的尾部。
  那幾架飛翼的尾部立刻爆炸,冒出滾滾濃煙,而且這次箭彈直接貫穿進去,擊中動力系統,所以其中一架飛翼冒出濃煙之後,“轟”的一聲完全炸開,整架飛翼的後半部全被炸飛了。
  這幾架打得挺輕鬆,但是利奇的感覺不怎麼好。
  就像那些普通士兵用火炮打戰甲一樣,此刻他也有同樣的無力感。當初非常強悍的武器,現在因為能量裝甲普及而變得非常無力,卻又沒有更好的替代手段。
  總不可能追上前去用刀砍吧?
  大部分的戰技距離只有幾十公尺,對於空中的戰鬥來說,幾十公尺的距離,一個不小心就會撞在一起。
  至於精神穿刺這玩意兒是不分敵我的,這裡還有自己人,底下也有一大堆自己人,他如果用了這招等於兩邊同歸於盡,此刻戰局對己方有利,玩同歸於盡的話,敵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增強槍炮威力,但這樣一來,這種能夠對付能量裝甲的槍炮,同樣也能用來對付戰甲,而且普通人也能使用,戰爭模式不可避免又會走回太古時代的老路。
  利奇的心裡異常糾結,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取捨?
  不過此刻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他沒有忘記這裡是戰場。
  他朝著另外幾架瓦雷丁人的飛翼追去。
  槳葉推進的飛翼速度始終提不上來,遠距離飛行只能維持在時速四百公里左右,短時間能達到的最高速度頂多六百公里。
  這不是技術方面的問題。太古時代槳葉推進的飛行器同樣只有這個水準,原因是時速六百公里左右的時候,槳葉速度已經達到音速,空氣的阻力變得很大,想要再增加速度都會變得異常困難。
  所以太古時代最終放棄槳葉推進方式,發展出噴射推進技術。
  當初在天之城的聖殿裡,第一次戴上智慧頭冠看到這一幕時,他心中的震驚簡直難以形容。
  他不但重現太古時代曾有的飛行技術,還直接跳過早期方式,進入後期的模式。
  “禦風”與太古時代的噴射技術相比,仍舊有很大的差距,但比起槳葉推進絕對有優勢多了。
  那些瓦雷丁人顯然也知道比速度絕對不行,所以那幾架飛翼如同一窩麻雀似的飛散開來。
  對於利奇來說,這招讓他鬱悶,他的實力雖然不錯,卻只有一個人,只能追其中一架飛翼。
  這越發讓他對“真實分身”充滿期待。
  如果他能同時操縱十幾架或幾十架飛翼,天空中的敵人一個都別想逃跑。那也是太古時代後期空戰的主要模式。
  轉眼間追上一架飛翼,利奇按動發射鈕,他似乎要將滿肚子鬱悶全都隨著箭彈一起傾瀉出去。
  又是一聲轟鳴,這架承受太多鬱悶之氣的飛翼同樣也淩空爆炸。
  剩下的瓦雷丁飛翼顯然知道來的兩個人實力太強,不是他們能抗衡的,所以全都四散逃去。
  此刻對於瓦雷丁帝國來說,任何戰力都是寶貴的,所以高層早已下令,除非有命令必須死戰不退,要不然一旦發現敵人實力是己方無法對付的,可以自行撤離戰場。
  天空中的戰鬥已經結束,地面上的戰鬥仍舊繼續,不過也已到了尾聲。
  這就是最近幾個月來大部分戰鬥的特徵。兩邊一旦撞上就立刻開戰,但是戰鬥時間不會太長,因為時間一長,對方法軍到了,戰鬥不可避免會被拖入持久的消耗戰。
  瓦雷丁人現在消耗不起,不管是戰甲還是騎士,損失一個就少一個。
  黛娜和海格特同樣也不想打消耗戰。兩個人不在乎戰甲的損失,但每犧牲一個騎士都少了一個兄弟姐妹。
  阿羅多倒是不在乎消耗,德雷達瓦的人命比較賤,只要上了戰場,他們不會在意生死,至於那些戰甲反正不是他們自己的,更加用不著在乎,問題是他們現在不是在為自己打仗,作為雇傭軍,他們完全沒必要太過拼命。
  所以兩邊一旦交手,肯定會在短時間裡結束戰鬥。
  這也是海格特拜託利奇出手的原因。如果等到飛行兵團趕到,這邊早已打完了。

  果然只過了一刻鐘,瓦雷丁開始後撤。
  接下來會是一場追擊戰。在這片叢林中,追擊戰想要有大的收穫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剛見到阿羅多時,阿羅多抱怨的情況。在這片叢林裡戰鬥就像是捉迷藏,偏偏瓦雷丁對地形更加熟悉。再加上他們一旦撤退就會分成小隊四散,對於這招,大家一點辦法都沒有。
  過了一刻鐘左右,海格特的援軍陸續到來。
  可惜的是,這些援軍頂多過來打掃戰場,瓦雷丁人早已跑得沒影了。
  利奇從空中降落下來。
  地面上的情景讓他真正意識到這是戰爭,是殘酷的戰爭。
  雖然戰鬥時間非常短暫,但是慘烈程度卻讓人側目。
  方圓兩公里的一片林地,此刻沒有一棵直立的樹木,很多樹木甚至連枝葉都被削光了,損毀的戰甲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瓦雷丁人的戰甲幾乎沒有完整的,顯然這些戰甲在戰鬥開始前已經設置自爆的時間。如果他們撤出戰鬥的話,自爆會被解除,而沒有撤出戰鬥的也就意味著重傷者死亡,那麼自爆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後的一招。
  這種做法以前在北方、在羅梭托的土地上曾經被使用過,那代表一方已經徹底絕望了。
  在不遠處,一片樹林被清理出來,所有傷患都被集中在這裡。
  因為條件有限,傷患只能直接躺在地上,還好底下鋪了一些樹葉。
  隨團軍醫顯得異常忙碌,各個小隊的軍務官也跑過來幫忙。
  利奇看著那些咳著血或昏迷不醒的重傷傷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現在已經把生死看得很淡,但心中總是會有一點感觸。
  過了片刻,頭頂上突然響起一片嗡嗡聲。又有飛翼過來了,這次過來的飛翼幾乎擦著樹梢飛,快要靠近這片臨時醫護所時,一側艙門打開,從上面連續跳下幾個人。
  他們跳出艙門,背後立刻彈開兩塊翼板,這東西既是用來減緩降落的速度,也可以進行短距離滑翔。當初為了那次西線突襲戰,為了將荒漠聯軍投送到聯盟西線各國的後方,特別設計這種小裝置。
  這東西確實有用,那幾個從飛翼上跳下來的人全都穩穩落在地上。
  來的人有海格特和阿羅多。
  “你們怎麼過來了?現在是黛娜負責指揮?”
  利奇走來把他們接進去。
  “我肯定要過來看看,聽說死了很多弟兄。”
  海格特一臉黯然,遭遇攻擊的是他的人馬,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部下。
  海格特當然要先去看那些戰死的騎士。
  在另外一頭,一片被專門清理乾淨的樹林裡,那些戰死的騎士被排成一排躺在地上。他們的戰友正在替他們擦去臉上血跡,並且整理他們的遺物。這些都將被送還給他們的家人。
  海格特站在那裡呆呆地出神,利奇和阿羅多自然躲封一邊去。接下來海格特還要慰問那些傷患,他們兩個人沒有必要在旁邊。
  像戰鬥結束之後慰問傷患之類的事,對一支隊伍的凝聚力非常重要,他們這些外人最好不要摻和進去。
  在樹林旁還有一片空地,那裡也堆放許多屍體。全都是瓦雷丁人的屍體,很多已經殘缺不全。
  信步走了一圈,利奇停在一排屍體旁邊。
  從這些人穿的制服可以看出,全都是他和羅拉莉絲剛才打下來那幾架飛翼的駕駛員,讓利奇意想不到的是,這些人不是女人就是十四、五歲的孩子。
  “瓦雷丁人的後勁不足了。”
  阿羅多也看著那些死者,他很清楚把女人和十幾歲大的孩子派上戰場意味什麼。
  利奇苦笑一下。他想起當初那段日子,他、瑪格麗特和其他一些人也是在這個年齡上戰場,那時被逼入絕境的是蒙斯托克。
  “或許是因為駕駛飛翼用不著什麼實力。”
  利奇替瓦雷丁人找了個藉口。
  “都是你的這個發明,現在頭頂上整天嗡嗡亂響。”
  阿羅多低聲抱怨。
  利奇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好像沒什麼資格說這話,我聽人說,給你們軍團配備飛翼時,你搶先霸佔一架,而且一開始那段日子,你每天都要在天上飛一個小時,有時候還會在天上大叫好爽。”
  被這樣一說,阿羅多有些不好意思,當初他確實有些忘形了。
  “好吧,我承認,你搞出的東西都很不錯。這玩意兒製造起來非常容易,沒什麼太複雜的技術,卻能讓人瞬息百里,駕駛它比駕駛輕騎更能讓人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實在很對我們的胃口。你知道昆塔古姆岡特的人全都對速度特別著迷。”
  “怎麼?又想要東西?”
  利奇皺了皺眉頭,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這些傢伙太會揩油。
  阿羅多知道利奇誤會了,連忙解釋:“不是,米哈伊恩要我告訴你,他已經召開過各國大會,大家對你的提議非常期待,而且米哈伊恩知道你在重建施泰因時用了很多俘虜,他想和你再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利奇問道。
  “你是不是很缺人?特別是缺願意替你幹活的騎士?”
  阿羅多反問。
  利奇有些異樣地看著阿羅多,雖然是後天覺醒,利奇也知道騎士把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難道德雷達瓦人全都窮瘋了,願意為了錢給別人做苦力?
  阿羅多被利奇看得渾身發毛,他知道利奇猜些什麼,連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有沒有想過雇傭女人?”
  利奇被說得一愣,不過轉眼間他明白了。
  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傳統非常重男輕女,女人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在那片土地上沒有女性騎士。擁有騎士血脈的女人除了生兒育女之外,唯一的職責就是在孩子小的時候,傳授小孩武技。
  這些女人同樣修煉鬥氣,雖然實力不怎麼樣、上不了戰場,但操縱那些工程建築用的戰甲卻是綽綽有餘。
  “讓女人外出打工養家?”
  利奇有些弄不明白,這在蒙斯托克是件很丟臉的事。
  “這很正常,我家的店鋪不就是我老婆和女兒打理嗎?”
  阿羅多毫不在意地說道,顯然他們的風俗和蒙斯托克人的風俗完全不同。
  利奇想起來了,他去過阿羅多家,還真是這麼回事。
  “當然,一般來說我們不允許這樣,因為這樣以來,她們難免要解除外面的男人。不過在你的手下就沒有問題,你用的全是女人。”
  阿羅多繼續說道。
  利奇說不出話來。他的名聲還不錯,唯獨在女人這方面有些糟糕,只有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人認為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除了女人還有小孩,不過男孩休息時必須接受訓練。我知道你已經和帕摩爾、卡佩奇商量好了,從兩邊各聘請一批最好的教官,你可別厚此薄彼。”
  阿羅多說道。
  利奇徹底明白了,說到底這幫傢伙還是打算揩油。
  不過揩油歸揩油,這件事本身就是雙贏,他當然沒理由拒絕。

第三章 身後事
  連綿大雨沖刷著瓦雷丁首都卡斯莫利納的大街小巷,烏雲壓得很低,時不時還會響起一陣雷聲。
  此刻的卡斯莫利納已經沒有幾年前歌舞昇平的景象,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很多商店根本沒有開門。原來到處可見的人力車也全消失了,空曠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全都是軍車。
  一輛軍車緩緩地駛入城裡,這輛車漫無目的地轉著圈,從北大街一直開到城東面。
  安德森靠著車窗靜靜坐著,他看著窗外。
  他似乎看到了一絲破敗的氣象。
  “還要轉下去嗎?”
  負責開車的副官低聲問道。
  安德森沒有回答,他現在懶得說話,甚至懶得回答問題。
  那個副官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傻傻地繼續開車。
  好在他的腦子轉得不慢,很快又有了一點想法,他轉頭說道:“長官,這裡離小姐住的地方已經不遠,您要不要……”
  他所說的小姐,是指安德森的老師——凱德內的女兒,同時也是安德森的未婚妻。
  果然,這是最好的清醒劑,安德森立刻轉過頭來,他確實渴望著去看看菲兒。
  突然他苦笑起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同樣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算了,直接去統帥部。”
  安德森說道,他輕輕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差一點迷失了。”
  那個副官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車調了個頭。
  統帥部仍舊像以往嘈雜,所有軍官都用急促的腳步行走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後面驅趕他們似的。
  安德森一進來,所有軍官都朝他立正敬禮。
  今時不同往日,裴內斯一戰,三位輝煌騎士一起隕落,瓦雷丁已經沒有幾個輝煌級的人物。再加上之後一連串阻擊戰全都是由安德森指揮。雖然他一直退卻,但是誰都知道能打成這樣非常不容易。
  此刻安德森已經是瓦雷丁帝國能拿得出手的僅有幾個將領之一。
  可惜這一切都太晚了。
  瓦雷丁滅亡在即,這個時候就是給再高的官職也沒人看得上眼,所以安德森的地位雖然迅速提升,卻沒有人嫉妒或不滿。
  這一次安德森被召回來述職,很多人都在私底下猜測,帝國高層有意趁這次機會,把他前線指揮的職位正式定下來,這樣他將會成為帝國的第三號人物。
  一進統帥部,安德森徑直前往最高統帥科爾薩克的辦公室。
  科爾薩克是最忙的一個,他的辦公室外面等候著一大堆人,辦公室裡還有一個軍官正向他報告。
  安德森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就開了,裡面那個軍官走出來。
  “安德森,你進來。”
  科爾薩克招了招手。
  其他排隊等候的人不感覺意外,這是理所當然的。
  安德森一進去,門關上之後,這間辦公室和外面徹底隔絕開來。
  “前線情況怎麼樣?我不想聽那些官樣文章,告訴我,還能支撐幾個月?”
  科爾薩克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憔悴。
  “最多三個月,我的手裡已經沒什麼人馬了。”
  安德森無奈地說道。
  從北方,他總共救出來四萬人馬,這裡面還包括一部分二、三線的部隊。這些部隊原本駐守在各個城市防止蒙斯托克人造反,他們的戰鬥力根本不值得期待。但現在就連這樣的騎上也拿不出來了。最近一個月,他一直製造假像了騙敵人,讓他們以為他的手裡仍舊還有足夠人馬,仍舊和他們拼消耗的速度,拼誰能夠堅持得更久。
  “如果我再交給你兩個軍團呢?”
  科爾薩克繼續問道。
  “區別應該不大,他們不是沒有實力在短時間裡消滅我們,只不過他們不想犧牲太大。再加上他們一時間還找不到鞏固後方的辦法。”
  安德森說到最後這一點的時候,臉上神情有些不好看。
  當初瓦雷丁攻入蒙斯托克時採用的是滅絕手段,敢於反抗的人全都殺光,蒙斯托克現在遇到的麻煩只不過是因為他們不想殺人罷了。
  對於當初攻入蒙斯托克時,帝國採納的那種決策,安德森的心裡並不贊同,如果那時沒有結下如此血海深仇,現在或許還有一絲轉圓餘地,但現在不可能了。
  “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的人剛得到消息,蒙斯托克人在後方設置了六個安全區,他們把安全區附近城市全都席捲一空,把人遷進安全區裡嚴密看押。也就是說,最後那個麻煩已經不再是麻煩了。”
  科爾薩克之所以這樣憔悴就是因為情報部門給他的消息,他當然清楚這意味什麼。
  “瓦雷丁已經沒希望了。”
  科爾薩克見安德森想安慰,連忙擺手說道:“我現在只想和你說一些真心話。”
  安德森不再勸,他很清楚最高統帥說得沒錯,瓦雷丁沒希望了,全面陷落只是時問問題。
  三年前帝國雖然獲得勝利,但損失也不小,精銳部隊折損將近一半。那時如果能夠休養生息,或許還能緩過一口氣,可惜帝國緊接著轉去東線,三年的戰爭讓他們擬失慘重,此刻帝國已經和當初的蒙斯托克差不多了。
  當初的蒙斯托克至少還有退路,背後有帕金頓聖國的支持。
  此刻帝國背後卻什麼人都沒有。聯盟只願意提供物資方面的援助,他們的目的是以瓦雷丁作為試驗場,順便消耗同盟的力量。
  “告訴你一件事,這一次讓你回來並不是授予你前線總指揮的職務,我們打算給你的是第一艦隊指揮的職務。”
  科爾薩克的話無異於晴空霹靂,震得安德森愣了好半天。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科爾薩克在準備後事了。
  瓦雷丁東面和南面都是海洋,特別是南面,因為氣候溫暖、珊瑚繁殖旺盛,所以到處都是珊瑚礁。
  那裡是最好的藏身之處,也是最後的退路。
  就像當初蒙斯托克退往北方,瓦雷丁帝國迫於聯盟命令不得不停止進攻,轉而調兵東進,配合聯盟對東線中立各國展開進攻。
  帝國大部分領土落到蒙斯托克人手裡之後,東線和中線的反擊十有八九就要開始,到了那個時候同盟肯定無暇管這邊,以蒙斯托克一國之力,連佔領瓦雷丁都會心有餘力不足,更別說出海作戰。
  這是一條活路,也是此刻唯一的活路,但是安德森不懂為何這樣安排?
  科爾薩克看出安德森的疑惑,他拉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份文件。
  “五年前你還在第三兵團時,曾經在格拉斯洛伐爾作戰過,有人找到這份報告。報告上說你曾經抓過一個女騎士,這個女騎士不是一般人物,為了救她,蒙斯托克特別派出一支救援小隊。救援行動一開始並不成功,其中兩個人也被你抓住了,這些人最後被第三兵團執法隊要走,沒有想到當天晚上她們全都成功逃脫……”
  科爾薩克看著安德森。
  辦公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好半天之後科爾薩克才歎了一聲:“我知道你潛力無限,原本在你成為准輝煌騎士時就應該對你加以重用,但就因為這份報告,對你的晉升一直被壓下去。”
  安德森微微一驚,他不知道這件事。
  原本他以為當初做得夠隱秘了,沒有想到情報部門的人仍舊能從一些蛛絲馬跡,推測出當時發生了些什麼。
  與此同時,他也已經猜到為什麼他只是被壓制著沒晉升,卻沒有被送往情報部門接受調查。肯定是他的老師替他做了擔保。
  與此同時他也暗自慶倖,他在老師隕落之前突破瓶頸,晉升成為准輝煌。
  如果他只是一個榮譽騎士,帝國絕對不會客氣。
  對一個准輝煌騎士,像弗蘭薩帝國這種一流國家或許用不著在乎,但是瓦雷丁沒有幾個輝煌騎士,所以他才會得到額外寬容。
  “那個最初被你抓到的女騎士是博斯羅瓦的女兒吧?”
  科爾薩克隨手一掃,將那分檔掃進旁邊的廢紙簍裡:“我猜,你第一次和那個人見面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這一次你能夠從裴內斯逃出來,想必是他為了還你這個人情。”
  “你為什麼不認為我是同盟的間諜?”
  安德森看了一眼那分報告,他猜到裡面肯定有這種懷疑。
  “我對你還是有點瞭解的,再說我可以不相信你,但是我無法不相信你的老師凱德內,他看人從沒有看錯過。”
  科爾薩克似乎在回憶些什麼。
  安德森知道科爾薩克回憶些什麼。他的老師凱德內最擅長的就是識人,瓦雷丁的很多將領都是老師提拔起來的,甚至連眼前這位最高統帥也曾經得到過老師的提攜。
  “我知道你對我們在蒙斯托克的做法很不滿。”
  科爾薩克真的在說真心話,有些事已經到了不得不挑明的地步:“你應該很瞭解你的老師為人,應該知道他也很反對這樣做,但當時身為前線指揮的他沒有站出來阻止,難道你們沒有想過是為什麼嗎?
  “因為阻止不了。在瓦雷丁有太多的人覺得應該這樣做。再者除了這個辦法,他想不出其他辦法能讓蒙斯托克人服從我們。
  “你看到了,現在蒙斯托克人也開始採用類似手法。並不是他們想要這樣做,而是不這樣做不行。
  “不過,你當時做的那件事倒是給瓦雷丁留下一線生機,至少你和他之間還有一點溝通餘地。
  “必須有人為這場戰爭的失敗承擔責任,當初博斯羅瓦就是這樣做的,我至少不會做得比他差。等到我一死,你就是下一任的最高統帥,到了那時你可以和蒙斯托克人談判,我相信那個人會顧念當初和你的交情。”
  科爾薩克沒有說投降,因為他不打算對未來進行安排,他死了之後,瓦雷丁的走向將不再由他決定。
  “沒必要這樣。據我所知,博斯羅瓦的死是另有隱情。”
  安德森勸道,他不認為科爾薩克戰死沙場,戰爭就能結束,這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

  “留一個天階騎士活著,你認為蒙斯托克人會放心嗎?”
  科爾薩克說出真正原因。
  “現在你跟我一起去皇宮,陛下也有一些事情要託付你。”
  科爾薩克站起身來。
  此刻的瓦雷丁皇宮同樣充滿一種風雨飄搖的味道。
  科爾薩克和安德森抵達時,一個宮廷侍從將他們直接帶到霍華德二世的寢宮裡。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片哭泣聲,不只是那位皇帝陛下在哭,還有女人和孩子的哭聲。
  科爾薩克和安德森微微愣了一下,他們不知這個時候是不是方便進去,沒有想到門居然自動開了。
  瓦雷丁帝國的皇帝陛下原本是一個身材臃腫的大胖子,但此刻看起來他已經沒那麼胖了,因為驟然瘦下去的緣故,整個人像是一個破布袋,皮都皺著,而且看起來也很蒼老。
  此刻這位陛下坐在床邊榻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各抱住他的一條腿哭泣著。在皇帝身邊還有幾個女人,最年長的一個看起來三十出頭,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是那高貴氣質令人不敢逼視。另外幾個女人年輕許多,而且一個個美豔動人。那是皇后和妃子們。
  看到科爾薩克和安德森進來,皇帝陛下拍了拍膝下的一對兒女。
  “你們先出去。”
  他輕聲說道。
  皇后和幾個妃子拉著公主和皇子退下。
  看到她們走遠,霍華德二世朝科爾薩克和安德森點了點頭,也沒有請他們坐下,此刻他已經沒心思管這些禮節。
  寢宮的門“匡當”一聲緊緊關閉,而且外面的人遠遠地退開,可以清楚聽到遠去的腳步聲。
  “我別無牽掛,只有這兩個孩子的安危最讓我感到擔憂,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帶他們前往南方。”
  霍華德二世臉上掛著淚花,此刻的他早已經沒有當初的志得意滿。
  安德森知道陛下在托孤。
  “我會的。”
  他做出承諾。
  這不是容易答應的一件事,縱觀歷史,這種世界規模的戰爭中,失敗一方的亡國公主和王子命運大多悲慘。幸運一些的會被軟禁在某個荒僻的山莊裡,終生不能走出小小的庭院,形同囚禁。更多的則是被秘密處決。
  霍華德二世點了點頭,他相信安德森的承諾,因為他也和科爾薩克一樣相信凱德內的眼光,被凱德內看重的人絕對不會自食其言。
  他同樣也知道這個承諾有多麼沉重。
  如果沒有這個承諾,只要首都陷落、他和科爾薩克戰死,安德森接任最高統帥的職務就可以立刻和蒙斯托克提出無條件投降。但是那樣的話,他這對兒女的命運就難以掌控。
  所以要遵守這個承諾,安德森只有繼續支撐下去。
  “把那個東西拿出來吧。”
  霍華德二世朝科爾薩克說道,他的眼睛向書桌掃了一眼。他現在已經徹底廢了,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科爾薩克走到書桌旁邊,把抽屜整個抽出來,然後從抽屜底下的夾縫裡掏出一個檔案袋。
  安德森有些疑惑,不過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緊張。
  他知道每個國家手裡全都扣著一張王牌,卻不知道帝國的王牌是什麼,現在秘密就要揭曉。
  檔案袋交到安德森手裡,科爾薩克退到門口,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外面,雖然天階騎士能夠隔絕內外,但比天階騎士高一個等級的人物卻能侵入“界”中。
  看到科爾薩克如此神情凝重,安德森感到手裡這份東西,分量沉重到極點。
  輕輕地把檔案袋打開,裡面是厚厚的一疊檔。
  他只是掃了一眼文件標題,眼睛立刻瞪大。
  “鐵血騎士?帝國手裡一直掌握著弗蘭薩人的最高機密?這怎麼可能?”
  安德森喃喃自語。
  “沒什麼不可能的。當初弗蘭薩不是將一個鐵血兵團駐紮在這裡嗎?後來同盟派了那個人過來,同盟為的是鐵血兵團剛配備的“灰羽毛”超輕型戰甲秘密,他們製造混亂,弄到這種戰甲的殘骸。那時候渾水摸魚,抓來兩個鐵血騎士,情報部門的人從他們嘴裡得到一些東西,我們的研究人員也用他們作為試驗品,破解了一些謎團。”
  科爾薩克簡單解釋來龍去脈,這些在檔上並沒有提到。
  安德森當然記得那次行動,當初他也被捲入進去,事實上是他發現這個行動的總指揮是利奇。
  看到科爾薩克解釋完,那位皇帝陛下輕歎一聲說道:“這其實不是弗蘭薩人搞的那套東西。那套東西我已經拿出去交給同盟,以此換來帕金頓的撤兵。”
  安德森恍然大悟。他一直感到奇怪,為什麼當初最高統帥這麼有把握帕金頓聖國會撤兵,原來私底下做的是這個交易。
  “你現在拿的是我們自己搞出來的研究成果。”
  霍華德二世語氣中充滿惋惜的味道,這些成果出來得太晚,如果早兩年有了這些成果,他的國家未必會敗得如此淒慘:“你應該聽說過各國都有類似的研究專案吧?”
  有些事他要交代清楚,這是帝國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是他們能和蒙斯托克人談判的底牌,他必須讓安德森知道這些成果的分量,千萬不要賤“賣”了。”
  “是的。”
  安德森點了點頭,這是秘密,也是公開的秘密,不為人知的只是這些研究進展的程度。
  “說到這些研究就要提到血色旌旗,所有這一連串研究的源頭全都是血色旌旗。在那之前,想要提升戰鬥力,除了修煉,就只有提升戰甲的性能,但是血色旌旗的成功卻讓人看到了另外一條路,看到人體本身還有很多未曾發掘的潛能。當年的血色旌旗之亂中,弗蘭薩帝國得到大量好處,他們繼承血色旌旗的遺產,才有了鐵血兵團。其他各國苦苦研究卻始終沒有成功,原因就是大家沒有找到關鍵的地方。”
  霍華德二世非常耐心地解釋。
  安德森知道瓦雷丁帝國選擇的方向是希望尋找到一種藥劑,用藥劑激發出騎士的潛能。
  他隨手翻了翻那分檔,裡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種公式,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專有名詞,他的學問不錯,平時也愛看書,卻無法看懂這些東西。
  “你看不懂,我和科爾薩克也看不懂,只要有人看得懂就可以了,想給瓦雷丁留住一絲傳承延續的希望,只有靠這東西了。”
  這位皇帝陛下既無奈,又顯得有一絲欣慰。當初他若沒有堅持讓科爾薩克冒這個險,恐怕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這就是結合我們的技術和製造鐵血騎士的技術,做出來的最終研究成果?”
  安德森當然要問清楚這件事。
  這個秘密實在太重大了,他拿回去之後肯定要找一個地方藏好,不可能拿出來給別人看,更不可能召專家解釋其中奧妙,所以他必須盡可能從這兩位口中多知道一些東西。
  “不是,不只我們和弗蘭薩帝國的技術,還有蒙斯托克人的研究成果。事實上蒙斯托克人走得比任何一個國家更遠,他們的技術已經接近于完美。”
  皇帝歎息著,雖然他們在開戰之後不久就發現這個秘密、雖然他們的間諜很快弄來相關的資料,甚至連一部分主持過項目的蒙斯托克研究人員也投靠過來,而那些技術全都迅速被破譯並恢復,但蒙斯托克人的研究方向是集合各種頂級血脈,製造出最完美的騎士。
  從一個胚胎開始,一直成長發育,最後成人,至少要十幾年的時間,實在太久了。
  “這怎麼可能?”
  安德森難以相信。
  “你應該對蒙斯托克人的研究成果非常熟悉。”
  皇帝難得地有了一絲笑容:“我可以告訴你,蒙斯托克人的研究方向是製造純血騎士,他們尋找並集中聖皇和歷代劍聖的血脈,想要製造出最完美的騎士。二十年前他們製造出一個最接近成功的實驗體。”
  安德森心頭狂震,他明白皇帝的意思。
  “那個人……他有父母……他是後天覺醒者。”
  安德森雖然已經猜到答案,但是他仍舊不敢相信。
  “還記得蒙斯托克第一次遠距離突襲行動嗎?他們襲擊的是一座秘密研究所,那個秘密研究所就在格拉斯洛伐爾旁邊。就是因為這次襲擊,我們才注意到一些以往忽略的事。事後,我們從投靠過來的研究人員那裡知道,很多他們認為沒有成功的試驗品,最終被送往各個醫院,和生下來就死亡的嬰兒調包。”
  回答安德森的是科爾薩克,相關調查都是他一手掌握,連情報部門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此事。
  “原來如此。”
  安德森稍微有點信心,他和其他認識利奇的人一樣,被利奇那驚人的進步速度刺激得不輕。
  “修煉的速度驚人,任何一種功法都能容易練成,可以同時修煉許多種功法,似乎沒有鬥氣損耗的問題,能夠借用外界能量生成一種非常特殊的生物能量,幾乎沒有鬥氣反噬現象,可以在自己身上任意試驗各種功法——最恐怖的是,這種終極完美體可以通過合修的方法,將上面這些好處傳遞給異性。”
  科爾薩克古井不波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有些抖動。
  只要是騎士,對於這種終極完美體不可能不心動。
  “你還忘了一點,終極完美體所傳承的還有聖皇和血色帝皇這兩個人的血脈。他們一個開創戰甲時代,另外一個發現人體潛能。終極完美體肯定也擁有超凡的智力和創造能力。”
  這位陛下的心態沒有科爾薩克那麼正面,他的話滿是一股酸味。
  兩個人的眼睛同時盯在交給安德森的資料上。
  安德森這下明白為什麼陛下和統帥都說,希望他能為瓦雷丁留下一絲延續的生機。只要他們手裡掌握有這項技術就有可能東山再起,萬一他們能製造出一個像利奇這樣的終極完美體,連復興瓦雷丁都有可能。
  “我們還可以給蒙斯托克人製造一些麻煩。想必同盟之中有些人已經將蒙斯托克視為潛在威脅,只不過蒙斯托克的崛起是因為有那個人的緣故,被當成特例。如果他們知道這不是特例,而是某種技術所造成的結果,蒙斯托克很可能還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那樣的人,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
  這位皇帝仍舊沒有忘記拖人下水。
  料爾薩克和安德森都沉默不語,他們不喜歡這種做法,但現在任何能給蒙斯托克和同盟之間製造裂縫的手段,對於瓦雷丁來說都會增加一線生機。
  謠言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到處亂飛,只是幾天工夫,同盟和聯盟所有國家都已經聽說,當代最偉大的天才、最富有傳奇色彩的少年,居然是實驗室裡的產物。
  利奇因為身處前線,所以消息有些閉塞。原本聽到消息會立刻告訴他的那些人,這一次都不想刺激他,結果是利奇去阿羅多營地時,才從阿羅多這個大剌剌的傢伙口中知道此事。
  阿羅多一臉欣然地拍著利奇肩膀,連聲說著:“老弟,以前我不願意承認,不過我確實挺嫉妒你,你的修煉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現在我不嫉妒了,原來你是從試管裡出來的,是歷代最強者的組合體,有這種根底,你不厲害才怪。”
  利奇乍然聽到這話,首先一驚。好在他早就有了準備,這個秘密總有一天會公諸於眾,震驚過後是煩悶。
  阿羅多根本不知道利奇的心情,仍舊說道:“我現在知道以前錯了,錢就是實力,有錢可以造戰甲、可以造飛翼、可以拼消耗,還可以製造像你這樣的傢伙。你們的技術要是早幾年搞出來,像你這種傢伙多造幾個,別說瓦雷丁,恐怕連弗蘭薩帝國也被掃平了。”
  這番話越發讓利奇感到煩悶。連這個傢伙都有如此想法,用不著說其他人了。
  讓利奇感到慶倖的是,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高層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既然他們之前選擇合作,謠言的用處想必不會太大。
  不過對於利奇來說,真正令他感到頭痛的是他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父母。
  躲肯定是躲不過去的。
  這件事拖延越久,情況只會越糟糕。正因如此,他不得不連夜趕回格拉斯洛伐爾。
  一見到老爸老媽,利奇就感到一絲異樣,他知道老爸老媽肯定已經聽說那些謠傳。

  “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會是以為我們……相信那些話吧?”
  利奇的老媽看到利奇回來,立刻閃爍其詞地問道。
  “前線進展得怎麼樣了?你們肯定打得很順利吧?要不然瓦雷丁人也用不著做這種無聊的事,以為製造這種謠言就會讓我們動搖。你這樣急急匆匆趕回來就是中了他們的計策。”
  老爸一臉憤怒地說道。
  利奇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看得出老爸老媽嘴上說不相信那些謠言,實際上他們心裡已經動搖了。
  “前線的進展挺順利,瓦雷丁人就那麼多兵力,只要計算他們的損失就可以猜到他們已經離窮途末路不遠,冬天之前應該可以打到卡斯莫利納。我們都希望能在年底結束這邊的戰事。”
  利奇想不出其他的話,只能順著老爸的話題說下去:“這邊的情況怎麼樣?還是有那麼多人整天纏著你?”
  這個話題顯然沒有那麼尷尬,利奇的老爸苦笑著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政客大多沒皮沒臉,他們不達目的不肯甘休。還好有你媽幫我擋駕。”
  “老爸,你其實用不著順著他們。你看過阿麗亞娜的計畫,應該知道我們要搞的東西和這些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是完全另起爐灶。”
  利奇順勢和父親重新拉近距離。
  “人情難卻,好在我們馬上要去裴內斯。恐怕在十年之內,沒有機會再回來。”
  老爸一如既往地選擇逃避。反正年底就要大選,取消臨時政府,確立第一屆政府。
  大選其實只是走走程式,政府裡幾個主要職位已經確定下來,總統位置由利奇的老爸來坐。對於這一點根本沒有人反對。
  總統的任期是四年,最多能連任三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利奇的老爸一定可以連任。這時老爸的秘書走進來,他和利奇打個招呼,然後轉頭對利奇的老爸說道:“先生,時間到了。”
  “我有兩個會議要開。”
  老爸向利奇解釋。
  對於利奇來說這是一件好事,這種尷尬話題最好別和老爸、老媽一起說。他原本打算各個攻破,先做好老媽的工作。
  他相信女人比較感性,那些謠言雖然列出很多證明,但是裡面一大串的技術名詞對於老媽來說,想讓她們理解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看著老爸出門,利奇把門一關,拉了一張椅子坐在老媽身邊。
  “媽,我知道最近那些謠言讓你們兩個人受到不小的傷害……”
  利奇剛一開口,老媽就伸出一根手指封住他的嘴。
  老媽的神情看起來是那麼哀傷,卻又閃爍著母性的光彩。
  “那不是謠言,我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
  老媽輕歎一聲,她輕輕地摟住利奇的脖頸,將他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這動作很曖昧,但利奇偏偏沒有任何性的反應,他只是感覺到一絲溫情。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在一些事情上是很細心的,自己生的孩子怎麼可能弄錯?那個孩子剛剛生下來時,我看過一眼。他生出來的時候皮膚已經發紫了。接生的大夫說,讓護士替孩子洗一下澡,不過我從她們的神情之中已經知道,那個孩子恐怕活不下來。”
  老媽停住了嘴,她的聲音微微帶著一些哭泣。
  好半天之後她才止住哭聲,繼續說道:“晚上你被送過來,雖然你們有著相同發色,但你看起來長得很飽滿。雖然我是第一次生產,但在學校時有同學懷孕過,我們私底下幫她接生,還輪流幫她照顧孩子,所以剛剛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模樣,我非常清楚。護士送過來的你明顯不是剛生下來的。我還隱約聽到有兩個護士在說悄悄話,她們說有個孩子沒有救活,原因是營養不良造成早產。”
  “我從來不知道這些。”
  利奇愣愣地說道。
  “我說過,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比較粗心。不只是你,你爸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突然老媽卡了一下,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微微有些羞澀地說:“他也不是一點沒有發現。你長到七、八歲的時候,相貌和他一點都不像,所以……所以他曾經懷疑你不是他的兒子,以為我有外遇。”
  說到這裡,老媽輕歎一聲:“他這樣冤枉我,我自然是惱了,那是我們結婚之後第一次口角,也是唯二次口角。我堅持你長得像我,兒子像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爸一肚子悶氣,跑出去喝了一晚的酒。本來我以為這個家完了,擔心這個家拆散之後,怎麼和你相依為命。沒有想到你爸回來之後向我道歉,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老媽越說越悲傷:“我知道他其實沒有想通,他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我和他結婚是他虧欠了我。”
  利奇默然無語,他一直感覺老爸窩囊,而且遇到事情喜歡採用鴕鳥政策,把腦袋往沙子裡一埋,原來根源在這裡。
  他越發感到對不起老爸。
  “我覺得老爸對我不錯,沒覺得我是野種。”
  利奇輕聲問道。
  “那當然,我拉他去了教堂,在上帝面前發誓我絕對沒有背叛他,絕對沒有過其他男人。”
  老媽突然噗哧一笑:“不過,我沒有說你絕對是他的兒子。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非常粗心。”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利奇感覺到心頭暖暖的。
  “一開始的幾天不是這樣,那時我甚至不願意給你餵奶,後來乳房脹得太難受才讓你吸奶,喂著喂著,我就有了母親的感覺。再加上那時的你確實很可愛,之後就沒有什麼差別。或許是下意識的,我讓自己忘記那些事。”
  老媽歎息一聲。
  “你是我的媽媽,永遠都是我的媽媽。”
  利奇喃喃自語,他抱緊老媽。
  曾經籠罩在利奇心頭的那絲恐懼已經煙消雲散,此刻他終於發現,對於真相他不在乎,他怕的只是失去自我。
  他怕的是自己不再是利奇,而是一個類似編號25736的東西。
  身為利奇的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著平凡但快樂的過去、有父母和家庭、有著應該有的一切。
  “老爸怎麼辦?”
  利奇現在擔心的是老爸那邊。
  “用不著管他。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粗心的同時,神經也比較粗。再說……”
  老媽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會把腦袋插到沙子裡去,這樣什麼事都沒有了。”
  利奇也笑了起來,有時逃避也是不錯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第四章 對策和風向
  在施泰因那間被廢棄的瞭望哨裡,利奇靜靜躺在床墊上,他的身邊圍攏著105小隊的大部分成員。
  因為那些謠言,他連夜趕回施泰因,現在的他根本沒心思管前線的事。
  105小隊的成員也全都扔下手裡工作趕來。
  當然也有沒來的人。黛娜仍舊在前線,三姐妹也在,此刻戰鬥還在繼續,她們都要統領自己的人馬,根本脫身不得。不過諾拉趕回來,她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點傷,至少要養一個星期左右。
  “你們幫我想個辦法,怎麼盡可能降低這件事的影響。”
  利奇感到很頭痛。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嘉利、莉娜和翠絲麗,其他人都不擅長出謀劃策。
  第一個開口的是嘉利,她淡淡地說道:“如果這真的是謠言就好了,更糟糕的是,當初我們前往格拉斯洛伐爾摧毀的那座秘密研究所,就是進行這項實驗的基地。”
  她轉頭看了利奇一眼:“你是不是裡面的一員,我不是很清楚,因為當初下命令的人根本沒有告訴我這些。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派我們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有關,更不知道他們手裡掌握什麼資料?”
  大家的目光轉到翠絲麗身上。當初那次行動,翠絲麗正式加入105小隊,最後進入檔案室的只有她和嘉利兩個人,她可能知道些什麼。
  “別看我,我只知道這和蒙斯托克正在進行純血騎士計畫有關。當初我只是被告知,需要潛入取得某幾個編號的檔案,除此之外就是將那裡徹底摧毀。”
  翠絲麗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她來這裡之前已經和奧摩爾聯絡過,當年那次行動是頂級機密,但時隔幾年早已沒有保密的價值。
  “這裡還有誰知道此事?”
  玫琳朝底下掃了一眼。
  莉娜舉了舉手:“我是自己猜出來的,後來我把猜測告訴他。”
  她朝利奇看去。
  “我也知道這件事,因為,我也是實驗體。”
  向來很少說話的諾拉,這次居然在一旁答道。
  105小隊的人裡有人感覺驚訝,不過也有人不在意,她們已經從不同管道知道諾拉的身份。
  “那些研究資料最終都到了什麼人的手裡?”
  嘉利看著翠絲麗,當初她把那個皮箱交給翠絲麗,之後的事情和她無關,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個皮箱的下落。
  “三大帝國和卡佩奇全都複製一份,他們還帶走了一部分研究人員。不過據我所知,有一部分研究人員落在瓦雷丁人手裡,之後又有一些和項目有關的人員投到瓦雷丁那邊。”
  翠絲麗原本的工作帶有情報人員的性質,所以她知道的秘密遠比其他人多。
  事實上,這類事知道得最多的是羅拉莉絲,可是這次偏偏不合適問她。
  “也就是說,同盟高層已經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嘉利稍微感覺到一點安慰。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同盟以為蒙斯托克手裡仍舊掌握這方面的資料。
  懷璧其罪不是只在個人身上發生,國家也會這樣。現在的蒙斯托克太過弱小,手裡如果掌握別人垂涎的東西,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意外。
  如果此刻她們手裡能夠拿出這些資料,嘉利也不擔心了,頂多就是把東西交出來,順便做幾筆交易。問題是她對此一無所知,當初這項實驗雖然名義上屬於軍方管轄,實際上軍方根本沒有辦法插手,戰爭爆發之後有段時間非常混亂,那個項目根本沒人管,所以連埃爾文都對此沒有瞭解。
  “這樣的話問題還不大,瓦雷丁人想讓我們成為眾矢之的,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只要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不開口,其他國家就算對我們有所企圖也一點用處都沒有。”
  玫琳說道。
  不只是她,其他人的心情也一下子放鬆許多。
  “我看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我不覺得這次瓦雷丁人只是為了給我們添麻煩,所以才散播這些謠言,他們肯定有其他企圖。”
  莉娜畢竟從小就在高層圈子裡長大的,她對政治比嘉利要敏感得多。
  “可能他們的手裡掌握什麼東西,所以待價而沽。”
  翠絲麗憑藉直覺做出這個判斷。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唯獨利奇心頭一動。
  他想起安妮莉亞曾經提過,帕金頓之所以撤回那些援兵是因為和瓦雷丁人做了一筆交易,交易的內容是製造鐵血騎士的技術。
  從安妮莉亞口吻之中,聽得出她對這項技術不太看重,她更想將來打破弗蘭薩帝國時,從弗蘭薩人手裡得到更加完整、更加高超的技術。
  此刻瓦雷丁人突然拋出純血騎士計畫,難道在誘惑聯盟?還是暗示他們手裡還有其他東西?
  “現在需要的是對策,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玫琳把話題拉回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半天翠絲麗突然說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我和妮絲已經突破瓶頸,晉升到輝煌級,妮絲的運氣比我好,她連續突破兩個關卡,現在已經是輝煌騎士。我仍舊是准輝煌,還要經歷一次突破,莉娜、玫琳,你們應該也差不多到時候了,諾拉,我覺得你也可以試一試,一旦你們同時突破瓶頸,這邊就有六個輝煌騎士。如果我們同時在公眾場合出現,肯定會非常吸引目光。”
  “那是肯定的,但我懷疑這是不是有好處。”
  莉娜顯然有些反對。
  “擁有製造純血騎士的技術已經夠讓人眼紅,現在又出現大量製造輝煌騎士的技術,不知道其他國家會怎麼想?”
  嘉利似乎也有些反對。
  大家其實明白,翠絲麗打算用後面這個消息沖淡前面那個消息的影響力。
  兩者的震撼強度都差不多,全都是能大量製造高階騎士。
  輝煌騎士就是一道門檻。從輝煌到天階並沒有瓶頸,問題是這道門檻太難過了,大多數人都被堵在這裡。能跨過這道門檻的人,十有八九年紀已經大了,身體狀況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修煉的效率也迅速衰減,難以到達天階。利奇能夠快速製造輝煌騎士,只要在四十歲之前踏足輝煌境界,基本上肯定能晉升天階。
  至於製造純血騎士就更恐怖了,等於製造出大量的聖級強者。
  這兩種技術,前者立竿見影,能夠迅速成型。後者雖然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但是終點更高。很難說哪種技術更誘惑人。
  唯一不同的是,公開前者的話,承受壓力的是105小隊所有成員,而後者的壓力全都落在利奇一個人身上。
  “我覺得可行,戰爭的方式已經變了,將來是高階騎士的天下。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都已經表明,他們打算順應潮流,所以只可能和我們合作,而不是殺人滅口。我們拋出一些東西讓別人看,反倒可以震懾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順便讓國內一些人看清現實。”
  玫琳難得地選擇翠絲麗的建議。
  她知道嘉利和莉娜考慮的是大局,相對而言她更在乎利奇的感受。
  這時只說過一句話的諾拉,突然朝闌蒂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好像忘了一個關鍵。合修的效率一開始不是很高,是從蘭蒂突然間能轉化外界能量之後,才變得不可思議。”
  被諾拉一提醒,眾人才想起此事。
  “你可以把幾個小女朋友也拉進來,或許她們也會產生類似的變異。”
  莉娜似笑非笑地對利奇說道,她所說的小女朋友指的是艾米麗她們。
  利奇的三群女人裡,艾米麗和阿麗亞娜已經和解,兩邊有很多地方在進行合作,唯獨這邊和她們始終無法融合在一起。
  莉娜的玩笑不無藉這個機會彌合關係的用意。
  雖有幾分玩笑的味道,利奇權衡利弊之下,最後還是決定這樣做。
  幾天之後恰是月圓之日。
  還沒有入夜,女騎士們早早做好準備。
  這一次不只那些女騎士參加,利奇把艾米麗、金妮、索菲和英格瑞也帶來。
  其他人沒什麼可說的,只有金妮最為活躍,登上瞭望哨之後,一會兒看看這邊,一會兒看看那邊。
  因為晚上要做愛,女人們後面的那個洞眼肯定也要用,所以晚餐不能吃,要不然必須等到完全消化之後才能開始,就得等到十點鐘之後了。
  天色剛黑下來,女人們開始脫衣服,轉眼間一屋子的人都變得赤條條的。
  金妮這個小妖精閒不住,她捏了捏莉娜的胸脯,又捏了捏了莉娜的屁股,然後笑道:“沒我的軟。”
  利奇的女人裡,騎士大多修煉過“金絲繭”原本堅硬的肌肉變得異常綿軟,但不能和艾米麗、金妮她們比,那才是真正的軟如綿、柔若凝脂,一把捏上去,立刻五個手指印留在上面。
  莉娜是個不肯吃虧的女人,她朝著金妮的陰部摸了一把。
  金妮頓時跳起。她那裡腫得厲害,再加上以前被注射過稀釋之後的淫藥,所以摸了一下立刻有反應,感到又痛又癢。
  “好了,別鬧了。”
  妮絲拿著一罐油膏走來,看著金妮,一指地上的墊子:“趴金妮倒也聽話,立刻乖乖趴在墊子上。
  不只是她一個人趴下來,其他女人也趴了下來。
  妮絲用一根像狗尾草一樣的小毛刷,蘸著油膏將每個女人裡裡外外都塗抹一遍,然後把罐子和小毛刷交給翠絲麗。她從來不讓別人碰她,連利奇都不行,只有翠絲麗可以這麼做。
  女騎士們對於這套早已習慣,藥力漸漸發散,她們頂多身體微微有些發熱,皮膚的顏色變得深了起來,底下開始分泌出黏稠淫液,順著大腿往下流淌。
  艾米麗、金妮她們有些受不了,除了英格瑞以前嘗過這種滋味,而且是雙倍劑量的,所以還承受得住,其餘三個女孩全蜷縮著身體渾身顫抖,連趴都趴不住了。利奇早就準備好了,他的身形一晃,原本是一個人,突然間一分為二,緊接著又是身形一晃,兩個人變成四個人,之後又變成八個,十六個……
  瞭望哨上轉眼間擠滿人。和翠絲麗、妮絲突破瓶頸的時候一樣,這次也是兩個利奇伺候一個女人。
  所有女人只有翠絲麗和妮絲嘗過這種滋味,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嘗試。
  那幾個女騎士還好一些,艾米麗、金妮、索菲和英格瑞就感覺難以承受了。
  以前一個利奇就讓她們吃不消,必須幾個女人一起上,現在居然要一個人對付兩個利奇。
  “要死了……要死了……這一次絕對死定了……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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