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提起聲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處,根據此前的經驗,入口開啟
時,很可能彼此關聯。所以我們必須將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製住。眼下已經知
道的入口一共有三處,加上膠西邸的水井,我們需要分成四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聲道:「到。」
「你負責監控永安宮湖下入口。」
「是。」
「盧景,你來輔助。」
盧景傷勢未愈,難以獨領一組,他起身應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負責監控增喜觀入口。鄭賓、韓玉輔助。」
「是。」
「吳三桂。」
「到。」
「你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敖潤、馮源輔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膠西邸。」
高智商道:「師父,我呢?」
「你和劇大俠、哈大叔居中策應。」
「是!」
「各組監控的入口一旦開啟,必須保證外圍的安全。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
入內——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門作為會合點,入內的隊員盡快會合。還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
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確保安全。」
「是。」
「現在是申時,從現在開始,我們在秘境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二個時辰,
明日申時之前,必須出來。」
眾人齊聲應是。
眾人分頭離開,劇孟從榻側摘下一柄長刀,連鞘擲了過來,「拿著。」
程宗揚拔出少許,只見刀身雪亮,鋒刃寒光凜冽,吹毛可斷。重量比自己用
慣的環首刀重了一倍有餘,但刀身配重極為合理,反而有種剽勇銳利的輕巧感。
「好刀!多謝劇大俠!」
「你跟我客氣個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給你的。用完記得還我。」
程宗揚笑道:「好說。」
等眾人離開,小紫抱著雪雪從屏風後出來。在她旁邊,是穿著武士服的雲丹
琉,身著杏黃道袍的卓雲君、腰纏長帶的阮香琳、一身墨綠勁裝的蛇夫人,還有
披著黑袍的呂雉。
程宗揚這一組名義上只有他和小紫兩人,其實還包括了雲丹琉和一眾侍奴,
論實力,不遜色於任何一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沒提出異議。
雲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點多了?」
「秘境裏面很大。要不是宮裏還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帶過去。」程宗揚
說著,手指從那些玉牌上撫過,最後停在那塊刻著「膠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會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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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這口位於膠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
如此。狹窄的井口只能容納一人進入,裏面倒還大一些,但兩三個人也擠得伸不
開手腳。
通往長秋宮的暗道就設在井中,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揚已經是熟門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還未去過。
雖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為唯一的男性,程宗揚還是一馬當先,頭一個下
到井裏。他屏住呼吸,一塊一塊逐一看過。井壁全部是用兩尺多長的條石砌成,
年深日久,早已被汙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樣子,此時浸過水,又濕又滑,散發出一
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嘔。
苦活累活當然不能讓主子一個人幹,井裏面進不了太多人,作為剛入門的新
人,呂雉也被打發下來幫忙,不過程宗揚拿著從太泉帶出來的手電筒,她手裏只
有火把。
功夫不負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鍾,終於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塊白色
的石頭。
程宗揚精神一振,「找到了!在這裏!」
小紫挽著繩索,像蝴蝶一樣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揚身邊。
那塊白石除了顏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環顧四周,只有這一塊算得上
白石,其餘都是常見的青石。
「看來就這一塊了。」程宗揚還真怕岳鳥人玩什麼花樣,井裏萬一有幾百塊
白石,能讓人吐血。他一邊說一邊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蓋著青苔的淤泥
剝落下來,卻什麼都沒有。
難道還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望著井底浸過水的瓦礫,程宗揚心裏浮現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岳鳥人說的
「白石下」,指的是從井底進入秘境?可是這口井不知已經廢棄多少年了,要把
裏面的磚塊瓦礫全部清理幹淨,工程量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程宗揚挽著繩索上來,沉著臉搖搖頭。
小紫寶石般的眼睛四下轉著,最後停留在那塊白色的石頭上。
忽然火光一閃,卻是呂雉舉著火把遞了過來,火焰險些燒到小紫,程宗揚趕
緊把火把推開,「幹嘛呢?想造反啊!」
呂雉沒有作聲,只是又一次遞來火把。
程宗揚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發現一絲異狀。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錯壘疊,但那塊白石下方的幾塊卻是縫隙整齊相對。火光
照耀下,四塊條石的縫隙拼在一起,一個「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縫隙邊緣還被
外力刻畫過,字跡更加鮮明。
「王?膠西王?」
呂雉開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這是個「皇」字啊!程宗揚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塊條石拼接的方
式,猶如一道門戶,也許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門。
程宗揚拔出短刀,刺進縫隙,手腕略一用力,將條石撬開。條石後方的泥土
又黑又臭,他捏著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許,隻聽「叮」的一聲輕響,刀尖觸到一個
光滑堅硬的物體。
頂著嗆人的臭氣把汙泥扒開,裏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與條石
相仿,頂蓋邊緣用松香密封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從未打開過。
聽說主子找到線索,蛇夫人等侍奴紛紛下到井底,圍觀武穆王的遺物。程宗
揚撬開蓋子,裏面居然是一隻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裏面倒有識貨的,尹馥蘭便在太泉見過這種袋子。
塑料袋封口殘留著燒炙的痕跡,顯然重新密封過。袋內裝著一根黑色棒子,
旁邊還有一塊卷好的皮革。
程宗揚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扯開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許長短,手指粗細,
拿在手裏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極具彈性。
「這就是用來開啟秘境的機關?」旁邊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麼用的?」
程宗揚臉色古怪,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質的馬鞭,可不知為何,總給
人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塊皮革顏色潔白,質地柔軟,不知在袋內封了多久,此時看起來還跟新的
一樣。有過太泉古陣的詭異經曆,程宗揚對這類皮革都有了心理陰影。他叫來蛇
奴,「這是什麼皮?」
蛇夫人聞了聞,「鹿皮。」
聽到不是人皮,程宗揚才放下心來。他打開卷好的皮革,只見上面寫著八個
大字:欲啟秘境,執棒尿之!
旁邊的侍奴一片嘩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開啟?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來尿。」
卓雲君笑道:「雉奴新來,這樣露臉的機會,還是讓給她吧。」
呂雉不動聲色,牙關卻暗暗咬緊。
「別那麼惡心。」雲丹琉道:「直接用水澆算了。」說著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揚攔住她。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要尿嗎?」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要尿也是你來尿。」
「那就我來好了。」小紫接過棒子,然後對呂雉道:「把手伸出來。」
呂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著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貫冷漠自矜的呂雉瞬間
變色,她失態地發出一聲尖叫,右手像被人重擊般猛然彈開,渾身劇顫。
「幹!」程宗揚大罵道:「我就知道!這他媽是根電擊棒!」
更無恥的是,這根電擊棒居然還是開著的,誰要是信了岳鳥人的邪,真的尿
上去,結果絕對令人驚喜。
雲丹琉道:「怎麼回事?」
小紫笑道:「是電擊棒,沾水會導電的。」
雲丹琉想起程宗揚送來的聘禮就有一支電擊器,「這麼厲害?」她伸出手,
興致勃勃地說道:「我來試一下!」
程宗揚把電擊棒放回塑料袋內,「回頭再玩吧。」
他現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錯了方向,這隻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個惡作
劇。也不知道岳鳥人究竟藏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變著花樣的設置圈
套。要不是自己留了個心眼兒,這會兒就上了他的惡當了。
唯一的線索至此似乎又斷了,一根莫名其妙的電擊棒顯然不足以讓他們進入
武帝秘境。程宗揚甚至懷疑,整件事情會不會都是岳鳥人的惡作劇?他故意布下
迷陣,讓人以為有寶物留在秘境內,其實只是一個玩笑?
「程頭兒,」小紫道:「最後少的那個字是什麼?」
程宗揚脫口而出,「不!」
八塊玉牌的線索可以連成「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句話,現在唯一沒有
發現的,只有一個「不」字。
自家的鳥人岳父雖然天良喪盡,但對自己手下多少還有點人性,設置圈套之
餘,都會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眾人才知道的暗號。
程宗揚吩咐道:「你們都給我找,看哪裏刻的有個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著那塊白色的石頭,「把它挖開。」
程宗揚皺眉道:「幹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裏面好不好?」
「白石裏——說不定你會把它砸碎找呢。」
「那應該寫成白石後,白石後面。」
「下字多好寫啊。」
想到那個改了幾次都沒寫對的「邸」字,程宗揚不得不承認死丫頭說得很有
道理。
程宗揚二話不說,拔出短刀將那塊白石四周掏空,然後刀尖一挑,將整塊白
石挖了出來。
白石剛一挖出,他就知道這回穩了。石頭背部赫然刻著四個字:不許小便!
側面是一張笑臉。
程宗揚無名惡火直衝腦門,「拿好!」他把白石遞給呂雉,掏出家夥對著那
四個狗爬般的臭字,還有那張可憎的笑臉滋了起來。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著,好不容易才擠將出來,這泡尿著實撒得不痛快。更倒
黴的是呂雉,主子一陣有一陣沒的,尿到「不許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
倒是不少。
呂雉露出惱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臉頰都像火燒似的紅了起來。
「臉紅什麼?又不是沒見過。」程宗揚奚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處
女呢。」
呂雉沒有作聲,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揚出了一口惡氣,接著往後挖去。
挖了尺許,都是泥土,程宗揚半個身子都鑽到裏面,還沒有發現異狀。他正
在奇怪,忽然間刀尖一空,仿佛將天空挖出了一個窟窿。緊接著,一道白光從泥
土內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