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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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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過路人Z 於 2014-5-2 08:00 AM 編輯 ]

卷十一 第1081章 血色
  顧養養咬了咬櫻唇,終於還是沒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張揚,她瞭解張揚的脾氣,如果有人膽敢欺負顧家人的話,張揚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今天畢竟是薛老的壽宴,顧養養道:“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聽到顧養養說累,張大官人心中不禁一陣歉疚,的確如果不是他出面,顧養養也不會接下烹飪佛跳牆的苦差事。顧養養道:“還說給我幫忙,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卻去演了猴兒戲。”
  張揚笑了起來。
  顧養養也笑了:“不過,你的筋斗翻得真是不錯。”
  張揚道:“小兒科!”
  一旁袁新民道:“張哥,您可風光了,我卻只有被踩的份兒。”
  說起他被踩的事情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徐建基道:“你這身子骨也太弱了,偉童一腳就把你給踩趴下了。”
  袁新民道:“哥哥哎,我那是表演,就我這身子骨,高原的風霜雨雪我都經歷過,薛爺的一腳我還承受不住?也太小看我了吧!”
  徐建基邀請張揚去敬酒,可此時看到又有賓客到來,張揚看得真切,來人卻是秦鴻江和兒子秦振堂,張大官人低下頭去,他和秦家的矛盾由來已久,在秦歡的事情上結怨,又多次發生摩擦。
  薛世綸起身相迎,秦鴻江和他握手寒暄了兩句,先到薛老面前給他拜夀,秦鴻江道:“薛老,最近事情很多,所以我來晚了,您老千萬不要見怪。”
  薛老笑道:“何必那麼客氣,你軍務繁忙就不用過來了。”
  秦鴻江道:“薛老對我有知遇之思,您老過壽,我必須要親自前來。”他送上禮物,薛老依然沒有當中拆啟,交給女兒薛英紅收好。
  薛世綸安排秦鴻江在薛老這一桌就坐,讓薛偉童安排秦振堂去坐。
  張大官人看到薛偉童帶著秦振堂朝這桌走過來,心中暗歎,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這次和秦家又得狹路相逢了。
  秦振堂和在座的多數人都是認識的,薛偉童給他安排的位置恰恰在張揚的對面,秦振堂的目光和張揚相遇,頓時迸射出怨恨的光芒。
  張揚不以為意,轉向養養道:“我去敬酒!”張大官人並非是怕他,而是不想跟這廝一般計較,畢竟今天是薛老的壽宴,真要是鬧出什麼事情,反而顯得自己無禮。
  顧養養隨之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她當然知道張揚為什麼要離席而起,清楚張揚和秦家有過矛盾。
  兩人離席之後,顧養養去廚房看看,張揚則端著酒去敬項誠,雖然打心底不待見這廝,可人家畢竟是自己的市委書記,禮數上是不能怠慢的。
  雖然今天很多實權人物缺席了薛老的壽宴,項誠和宮還山在現場來賓中仍然顯得毫不起眼,項誠還好,宮還山根本找不到存在感,除了項誠之外,少有人和他主動說一句話。
  張揚端著酒來到項誠面前,微笑道:“項書記,我敬您!”
  項誠道:“張揚啊,坐!”他身邊剛巧空著一個位置。
  於是張揚坐了下來,項誠和他喝了一杯,笑道:“你剛才一出場我們就認出你來了,跟頭翻得真是漂亮。”
  張揚笑道:“我打小兒習武,翻跟鬥的活兒難不倒我。”和項誠喝了兩杯之後,他找上了宮還山。
  雖然在北港宮還山和張揚明爭暗鬥,可來到京城,自然而然就暫時放下了矛盾,宮還山笑道:“張揚,你真是多才多藝。”
  張揚笑道:“我還以為宮市長會說我色藝雙全呢!”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此時戲臺之上再次響起鑼鼓點兒,壓軸大戲《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正式上演。
  對於這齣戲的劇情,現場的觀眾都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當天表演的只是其中一個小段,穆桂英大戰蕭天佐,熱熱鬧鬧開始,也要在熱熱鬧鬧中結束。剛開始的群猴拜夀,緊接看來了文戲《麻姑獻壽》《禦碑亭》,最後是武戲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柳丹晨一身戎裝,英姿颯爽,一出場,就贏得了滿堂彩,柳丹晨被譽為近十年來國內京劇舞臺上最有潛質的京劇花旦,絕非徒有其名,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以看得出她在舞臺背後付出的努力和苦功。
  柳丹晨開口唱起之後,現場更是掌聲雷動,項誠也是個京劇票友,在台下大聲叫起好來,像他這種人屬手內行。
  張大官人是個徹徹底底的外行,雖然覺得柳丹晨唱得好聽,但是他不知道具體好在哪裡。現場中很多人都和張揚一樣,如袁新民,如梁康都是京劇的門外漢,但是他們一樣對柳丹晨的表演非常的享受。
  薛老是真正的內行,穆桂英大破天門陣開始的時候,傅憲梁已經先行告辭了,秦鴻江來到薛老的身邊就坐,陪著薛老津津有味的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薛老道:“這女孩兒唱得不錯!”
  秦鴻江道:“是個剛剛躥紅的新人,名字我不記得了,不過我看過她的表演。”
  薛世綸送傅憲梁回來,他在父親的身邊坐下,向顧允知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顧允知並沒有離去,而是在和蕭國成品評著舞臺上的表演。
  薛世綸的目光並沒有引來顧允知的回應,薛世綸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還是觸怒了顧允知,所以他才選擇對自己的無視。
  伴隨著舞臺上蕭天佐的登場,穆桂英和蕭天佐的大戰,將現場觀眾的熱情全部燃起,掌聲歡呼聲宛如潮水,一浪高過一浪。
  柳丹晨的原地連續旋轉更是激起了一片叫好之聲。
  十多名武師扮演的遼兵圍繞柳丹晨展開了車輪戰,花槍輪番刺向柳丹晨所扮的穆桂英,柳丹晨施展渾身解數,將對方的招式一一化解,或擋,或格,或踢,或勾,一身武旦精妙功夫已經讓不少的現場觀眾興奮的不能自己,如袁新民之流已經站著鼓起掌來。
  就在眾人目眩神迷之時,忽然聽到一聲怪異的響聲,這聲響雖然不大,可是並沒有瞞過張大官人的耳朵,他聽出是子彈穿過消聲器的聲音,趕緊轉過頭去,卻見薛世綸手捂肩頭,鮮血從他的肩頭不斷滲出,瞬間已經將他的左肩染紅。
  幾乎在同時秦鴻江反應了過來,他用身體護住薛老,但今天的目標顯然不是薛老。
  舞臺上一名遼兵射完了子彈,舉起手中槍,瞄準了薛世綸的胸口猛然投擲過去。
  現場的驚呼聲中,柳丹晨也是一槍擲出,她的長槍在虛空中撞擊在對方射向薛世綸的槍桿之上,矛頭偏離了方向,釘在薛世綸頭頂的立柱之上。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發生,那名刺殺薛世綸未遂的武師,轉身欲逃。
  柳丹晨抬腳挑起地上的花槍,矛尖刺向他的面門,那武師揮手將花槍擊落,頭也不回的向後臺逃去。
  柳丹晨膽子很大,怒叱道:“哪裡走!”她距離這名殺手最近,其實舞臺上還有其他的京劇院武師,但是別看這些武師平時都舞刀弄槍,遇到了這種場面卻紛紛避之不及。
  柳丹晨追下後臺卻發現身後一個跟上來的都沒有。
  那武師抓起一張椅子向柳丹晨扔去,柳丹晨閃身避開,反手抽出後背的靠旗,宛如投標槍一般向那名武師的後心射去。
  那武師閃身逃過,掀開帷幔正準備沖出去的時候,前方一道寒光迎面射來,倉促之中,避無可避,只聽到那武師發出一聲慘叫,直挺挺躺倒在了地面之上。
  柳丹晨來到他面前的時候,看到那名武士咽喉之上釘著一柄軍刀,穿透了他的頸部,刀尖從頸後露了出來,殷紅色的鮮血瞬間流淌了一地。
  張揚及時趕到了現場,剛好看到了那名武師被射殺的場面。看到眼前情況柳丹晨此時方才感到有些害怕,顫聲道:“還有其他人!”
  張揚越過那武師的屍體,拉開帷幔,後面哪裡還有人在。
  現場的恐慌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因為突發的刺殺事件,現場所有賓客暫時都不能離開,警方將紫金閣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鎖起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刺殺的目標就是薛世綸,不幸中的萬幸是薛世綸只是受了一些皮肉傷,不會危及生命,但是這次的刺殺事件已經將薛老壽宴的喜慶祥和氣氛弄得一掃而光,薛老的臉上再沒有絲毫的喜色。
  國安方面也來人了,畢竟在薛老的壽宴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很可能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
  秦鴻江親眼目睹了薛世綸遇刺的全部場景,他握住薛老的手,向他保證道:“薛老,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讓人調查的清清楚楚,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破獲此案。”
  薛老搖了搖頭,低聲道:“鴻江,不必費心了,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罷了。”他轉向蕭國成道:“國成,幫我給所有的嘉賓道歉,恭送大家離開。”
  蕭國成道:“乾爸,警方還要調查。”
  薛老冷冷道:“調查什麼?有什麼可調查的,我們已經很失禮了,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說的,不必調查,恭送大家離開。”
  薛世綸並沒有去醫院,子彈並沒有射中他的要害,救護車到來之後,醫生為他現場包紮了一下,薛世綸拒絕了前往醫院觀察的建議。他第一時間來到父親身邊,薛老看到兒子沒事,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向外面走去。
  薛世綸道:“爸!”
  薛老沒有理會他,望著父親的背影,薛世綸用力咬了咬嘴唇。
  蕭國成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世綸,這會兒別去打擾他了,先把這邊的事情料理好了再說。”
  殺手已經死去,所以張揚和柳丹晨這兩個最後和殺手接觸的人成了重點調查對象,尤其是柳丹晨,張大官人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說完了之後,發現柳丹晨還被調查著,柳丹晨比他晚了十多分鐘方才結束調查,出來看到張揚之後,她也是一臉的鬱悶:“他們怎麼這樣?好像把我當成了殺手的同謀。”
  張揚笑道:“真要是把你當成了殺手的同謀就不放你出來了。”
  柳丹呆道:“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張揚看到前方顧允知和顧養養一起走了過來,他趕緊迎了上去,輕聲問候道:“爸,您沒事吧?”
  顧允知搖了搖頭,低聲道:“張揚,我和養養先走了,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
  顧養養看了他一眼道:“我和爸爸去畫家村住。”
  張揚笑道:“等這邊的事情忙完,我去找你們。”
  送走了顧允知父女,張揚回到柳丹晨身邊,微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丹晨搖了搖頭道:“他們說我暫時不能走,回頭還得找我。”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這年頭還真是不能做好事,做了好事反而落了一身的麻煩。”
  柳丹晨聽他這麼說不由得笑了起來:“還好有人理解我。”
  張揚道:“不是理解你,是同病相憐,剛才那幫人也跟我這麼說。”
  兩人相視而笑。
  馮景量愁眉苦臉的走了過來,要說今天最鬱悶的那個應該是他,槍擊案發生在紫金閣,這件事雖然是針對薛世綸,可是難免會對他的生意造成影響,他本來想通過這個方式向薛老示好,卻沒有想到橫出枝節,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如果京城的那幫達官顯貴聽說這裡發生了槍擊案,誰還願意來紫金閣吃飯。
  馮景量道:“我明兒一定要去燒香,最近點兒太背。”



[ 本帖最後由 過路人Z 於 2014-5-2 08:00 AM 編輯 ]

張揚安慰他道:“可能會有一些影響,不過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咱們中國老百姓就是忘性好。”
  徐建基陪著薛偉童走了過來,薛偉童氣得臉都白了,爺爺的壽宴之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薛家的顏面何存?薛偉童憤憤然道:“如果讓我查到誰幹的這件事我絕饒不了他。”
  張揚道:“薛叔叔平安就好,現在殺手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你回頭問問你爸,他到底結了什麼仇家,要在薛老的壽宴上來這麼一出?”
  薛偉童道:“我爸經商這麼多年得罪人也是難免的。”
  徐建基把袁新民叫了過來,讓他先陪薛偉童回去,薛家經歷了這件事之後,每個人都亂了方寸,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平復心態。
  柳丹晨在留下聯絡方式之後,終於或許和京劇院的同事一起離開。
  張揚、徐建基、梁康並沒有馬上離開,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薛家,馮景量是被無辜波及的一個,搞不好他紫金閣的招牌從此就完了。
  徐建基提議一起去酒吧喝酒,其實是想幫助馮景量寬寬心。
  馮景量道:“別走遠了,這條街上有家小店不錯。”
  幾個人一起離開紫金閣的時候,經過剛才殺手被殺的地方,地上的鮮血雖然經過處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血色。馮景量咬了咬嘴唇,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馮景量所說的小店在紫金閣對面街道的巷子裡,四個人坐下,點了幾樣可口的小菜,梁康打開了一瓶酒,給其餘三人滿上。
  馮景量端起酒杯,一言不發的喝了個精光。
  張揚道:“馮哥,別只顧自個啊,喝酒也不嚷嚷一聲。”
  徐建基端起酒杯道:“咱們陪著吧,其實啊,這世上的事情都是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倚,好事能變成壞事,自然壞事就能變成好事。”
  梁康道:“薛叔叔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會在薛老壽宴上刺殺他?”
  徐建基和張揚本來都不想提起這件事,所以他們沒有搭腔。
  馮景量道:“也許不一定是他得罪了人,如果他死了,最傷心的肯定是他的家人。”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去,馮景量說得不錯,刺殺薛世綸的未必是他的仇人,這件事表面上看著是針對薛世綸,其背後到底是在針對誰?巧合的是,今天很多重要的實權人物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缺席,難道他們早有預見?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今晚事件背後肯定是迷霧重重。
  張揚道:“這樣的事情我們既然看不透乾脆就不做評論,喝酒最好。”
  從張揚的這句話,就能夠看出這廝在官場上真的沒有白混,的確進步了許多。
  徐建基道:“張揚說得對,咱們哥幾個喝酒就好,至於發生了什麼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根本用不著我們去操心,其實就算我們想操心也是瞎操心,起不到任何作用。”
  薛家此刻正籠罩在一片陰鬱的氣氛之中,薛老回家之後並沒有多說話,就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薛世綸回家之後本想找父親談談,可是聽說父親已經休息了,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薛偉童和蕭國成一起回到家裡,看到父親,她慌忙走了過去:“爸,您沒事吧?”
  薛世綸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一些皮外傷。”他摟了摟女兒的肩頭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和你蕭伯伯有點事情要談。”
  薛偉童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薛世綸並沒有和蕭國成在客廳談話,而是來到了他的書房。
  蕭國成關上書房的大門,薛世綸指了指桌上的煙盒。
  蕭國成打開煙盒抽出一支雪茄,遞給薛世綸一支,幫他點上,自己又取了一支。
  薛世綸抽了口雪茄,仰頭靠在座椅上,低聲道:“要是讓我查出來背後的主謀,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蕭國成也抽了口煙,歎了口氣道:“世綸,我早就勸過你,根本不要搞什麼壽宴。”
  薛世綸道:“國成,你以為我是一時性起?還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向老爺子表達我的孝心?”
  蕭國成道:“我越來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薛世綸道:“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海外打拼,忽略了對老爺子的關心,眼看他一天天老去,無論我們承認與否,他在這世上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在他的有生之年,我只想做點什麼,讓他開心,讓他高興。”
  蕭國成道:“可看起來事與願違。”
  薛世綸的右手下意識地落在自己的左肩上:“這一槍瞄準的不僅僅是我,而是我們薛家!”
  蕭國成搖了搖頭道:“老爺子已經退了,他對別人已經沒有任何的威脅。”
  薛世綸道:“你認為今天的刺殺是針對我?”
  蕭國成歎了口氣道:“有日出就有日落,有開場就有閉幕,人無千日好,花無千日紅,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這都是顛僕不滅的真理。”
  薛世綸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
  蕭國成道:“你的事情,我不想多作評論,今天晚上的你,忽然讓我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你,凡事都想爭先,不肯認輸。”
  薛世綸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此時房門被輕輕敲響,薛世綸微微一怔,這麼晚了,很少有人會來打斷他們兄弟之間的談話,難道又有重要的事情發生。蕭國成轉身去開了門,卻發現薛老身穿睡衣站在門外,他慌忙攙住薛老的臂膀:“乾爸,您怎麼起來了?”
  薛世綸也趕緊站了起來,和蕭國成一起攙扶父親在自己剛才的位子坐下。
  薛老低聲道:“國成,你去休息吧,我有些話想和世綸單獨說。”
  蕭國成點了點頭,向薛世綸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薛世綸站在父親的面前,父親沒有開口讓他坐,他不敢坐。
  薛老望著兒子纏著繃帶的肩頭,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憐惜之色:“疼不疼?”
  薛世綸笑道:“皮肉傷,這會兒已經不疼了。”
  薛老向對面的椅子看了一眼:“坐!”
  薛世綸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道:“爸,今天真是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把您的壽宴給搞砸了。”
  薛老淡然道:“這世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點缺憾,未嘗不是好事。”
  薛世綸道:“我真的很慚愧,這麼大了,還給您老添心思。”
  薛老道:“我仔細想過,我這一生凡事都儘量做到問心無愧,今天的壽宴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真正的朋友並不像我想像中那麼多,但是,我似乎也沒有對我恨之入骨,想要將我殺之而後快的敵人。”
  薛世綸靜靜望著父親,他知道父親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插口。
  薛老道:“如果不是我的敵人,那麼這一槍就是針對你的,可是要殺你,為什麼要選擇在我的壽宴上?想讓我看到我兒子死在我面前,以這樣的方式送給我一份讓我痛不欲生的壽禮?這還是恨我,這是怎樣的血海深仇?我想來想去,仍然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
  薛世綸道:“爸,您別多想了,事情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薛老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世綸,你平安無事我很開心,其實我們家人平安,已經是上天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薛世綸咬了咬嘴唇,動情道:“爸,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薛老的話鋒卻突然一變:“今天你當著允知的面向他說起佳彤的事情,究竟是什麼用心?”
  薛世綸道:“爸,我沒什麼用心。”
  薛老搖了搖頭道:“允知是一個好人,當年你們搭班子,你做錯了事情,他制止你是為了你好,想不到你一直記恨他到現在。”
  薛世綸笑道:“爸,您以為我的胸襟會這麼狹窄?”
  薛老又搖了搖頭道:“你的胸襟怎樣我不做評論,有句話你不要忘了,知子莫若父,身為你的父親,如果我對你一點都不瞭解,我就太失敗了,當初你犯了錯,其實你完全可以繼續留在仕途,但是你沒有,你心高氣傲,所以遠走海外,你認為是允知對不起你,認為他毀掉了你的仕途,如果不是他揭穿你挪用公款的事情你今天的成就絕不次於那些同齡人。”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是,我的確恨過他,但那都走過去的事情了,當初說我挪用公款,我為了什麼?又不是為了自己,我還不是為了搞活市里的經濟,我從沒有想過要將那筆錢中飽私囊。我是您的兒子,我的心很大,我想有朝一日成為像您一樣的人,我的目光沒有那麼短淺。”
  薛老道:“允知是個正直的人,他將你的事情告訴我,其用意並非是要針對你,而是要挽救你。”
  薛世綸呵呵笑道:“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不想再提。”
  薛老怒道:“你果然還在記恨著他,當年是我決定處分你的,允知一直都在為你說情,你卻將這筆帳算在了他的頭上,你恨他,今天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你毫無風度的揭開別人心頭的傷疤,你難道感覺不到羞恥?我都為你的行為臉紅。”
  薛世綸道:“爸,您一直都對我有偏見。”
  薛老重重拍了桌子一下:“偏見?我以為經過這麼多年你應該真正成長起來了,可是你仍然沒變,你將自己仕途受挫全都歸結到別人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當年誰讓你一定要離開政壇了?棄政從商是你自己的選擇,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需要為你的錯誤負責!”
  薛世綸道:“爸,您別生氣,如果您認為我今天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明天我可以去向顧允知道歉。”
  薛老歎了口氣道:“我本不贊成你搞這個壽宴,今天射向你的那一槍將我徹底驚醒了,世綸,我老了,不再是當年的我,你也不小了,再不是當年的你,失去的就是失去了,為什麼不承認現實,為什麼不安於本分,你到底想做什麼?通過這場壽宴你想證明什麼?”
  薛世綸道:“爸,我沒有任何的動機,我就是想給您老過壽,哄您老高興。”
  “你們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薛世綸道:“爸,我明白了。”
  薛老慢慢站起身薛世綸想要去攙扶他,薛老擺了擺手表示要自己走。
  薛老走出門外,反手關上了房門,然後從心底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的內心從未像現在這般沉重過,他說不出什麼原因,走了兩步,薛老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又轉身走向孫女所在的房間,來到薛偉童的房門外,看到裡面仍然亮著燈光,他伸手想去敲房門,可是手指就快觸及房門的時候又猶豫了起來。他的眼前一花,仿佛又回到了歡樂祥和的壽宴大堂,看到圍攏在他周圍為他慶賀敬酒的親朋好友,薛老笑了笑,他看到了那個鮮紅的壽字,紅得像血,刺眼到了極點,逼迫著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緊緊閉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倏然消失了,變成了無盡的黑暗,他又想睜開雙目,努力驅走這片黑暗,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睜開雙眼。
  “難道……我要睡了嗎?”薛老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然後他的身體就軟綿綿倒了下去……
  張揚趕到薛家的時候,薛老已經與世長辭,老爺子走得很安詳,無聲無息,甚至沒有吵醒自己的孫女兒,直到薛世綸從書房出來,方才發現父親倒在了女兒的門前,等他將醫護人員叫來,父親早已停止了呼吸心跳。



[ 本帖最後由 過路人Z 於 2014-5-2 08:01 AM 編輯 ]

張揚握住薛老的脈門,嘗試用真氣在他體內掃蕩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生機,到最後,仍然失望了,張揚搖了搖頭。
  對爺爺複生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的薛偉童此時精神徹底崩潰了,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薛世綸摟住女兒,此時也不禁雙目發紅,父親走得毫無徵兆,剛才和他在書房談話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今天對薛家人來說註定是個永生難忘的日子,先是歡歡喜喜的給薛老過壽,卻想不到在壽宴上發生了行刺薛世綸的事情,薛世綸大難不死,僥倖逃過一劫,本來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可沒想到薛老卻在今天不幸離世。
  薛老的離去讓張揚也不勝唏噓,他治好了薛老的絕症,卻無法挽回薛老的生命,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楚鎮南,這一切何其的相似。
  應薛家的要求,所有在薛老離世的事情上都暫時保持緘默,由薛世綸親自對外宣佈這個消息。
  蕭國成和張揚一起來到院子裡,因為薛老的離世,兩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蕭國成低聲道:“我早就勸過他,不要搞什麼壽宴!”他少有表現出這樣的憤怒,他顯然將這件事歸咎到了薛世綸的身上,在蕭國成看來,正是因為這場壽宴,給薛老造成了極大的心理落差,再後薛世綸的遇刺更是讓薛老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張揚道:“薛老走得很安詳,其實這件事誰也沒有想到。”
  蕭國成歎了口氣:“我還答應老爺子,七一陪他去香江,觀摩回歸盛事,卻想不到,終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張揚道:“蕭叔叔節哀!”
  薛老逝世的事情震動了整個京城,第二天一早,細雨綿綿,陰沉的天氣更平添了幾分悲愁,並未出現在薛老壽宴之上的喬老和周老,兩人結伴前來弔唁。
  和他們一同時代的老朋友,老搭檔在近些年離開人世的事情層出不窮,但是薛老的離去仍然給兩人的震動很大,昨天兩人不約而同的缺席了薛老的壽宴,卻想不到,薛老在昨晚就離開了人世,想起未能在薛老生前和他見上最後一面,二老的心中都是頗為難受。
  喬老和周老在薛家現身之後,薛世綸和大哥趕緊出門相迎,兩人的眼睛都有些浮腫。
  喬老握住薛世綸的手道:“世綸,節哀順變。”
  薛世綸哽咽道:“喬叔叔,我爸走得太突然了。”
  喬老點了點頭,表情愴然道:“我都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這心裡,難受啊!”
  周老和喬老一樣的感覺,兩人在薛世綸兄弟的陪同下來到靈堂,向這位昔日的老友敬獻了花圈,並深深鞠躬,不僅僅是為了告別,也是為了表達昨天未能出席壽宴的歉意。
  和薛家人一一握手安慰之後,周老和喬老被安排到房間內休息。在那裡,他們見到了張揚和徐建基,喬老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走過去招呼道:“喬老、周老,您們也來了。”
  周老歎了一口氣,喬老道:“聽到消息就趕來了,想不到這麼突然。”
  張揚道:“我昨晚趕到的時候,薛老就已經離開了人世,晚上的時候,老爺子還好好的,沒想到突然就……”
  周老道:“到了我們這今年紀,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走,走得安祥就好,用不了多久,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會相聚的。”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對生死已經看淡,心中都明白生老病死乃是任何人都逃脫不了的自然規律,雖然他們可以坦然面對,但是心中的悲傷還是難免的。
  徐建基道:“我剛跟興國哥通過電話,他已經趕回來了。”
  周老點了點頭:“你們和偉童既然有那層關係,就應當以孫兒之禮相待,好好的送走薛老。”
  張揚道:“周老放心,我們會盡最大能力幫忙的。”
  喬老道:“走吧,待會兒會有很多人過來,咱們就別在這兒給他們添亂了。”兩人站起身,張揚和徐建基把他們送到大門外,薛世綸聽說二老要走,也趕緊出來相送。


卷十一 第1082章 真相
  這一天,前來薛家弔唁的人絡繹不絕,文國權夫婦、傅憲梁夫婦、喬振梁、查晉南……國內政壇的風雲人物紛紛登場,薛老在國內的政治影響力可見一斑。
  張揚最擔心的還是薛偉童的身體,他讓廚房煮了碗面,專門給薛偉童送了過去。
  薛偉童從昨晚一直哭道現在,這會兒眼淚已經流幹了,看了看張揚遞過來的那碗面,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吃。”
  張揚道:“就算是哭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哭,薛老泉下有知,要是看到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也一定不會高興。”
  聽到張揚提起爺爺,薛偉童鼻子一酸,卻沒有眼淚流出來了,一旁徐建基道:“偉童,你就聽我們一句勸,趕緊吃飯吧,現在大家都忙著薛老的身後事,你要是病倒了,豈不是還要分出精力照顧你?”
  薛偉童終於點了點頭,接過了那碗面。
  袁新民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附在張揚的耳邊說了一句,原來是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和市長宮還山到了,薛世綸讓張揚過去接待一下。
  張揚來到靈堂,看到項誠和宮還山剛剛鞠躬出來,項誠的眼圈發紅,顯然剛剛哭過,宮還山雖然沒哭,可是一臉的沮喪,這廝現在的心裡五味俱全,原本指望著跟著項誠來到京城,好歹能夠攀上薛家的高枝,可沒想到這次不但參加了薛老的壽宴,順便連葬禮也趕上了,薛老逝世,意味著項誠的最大靠山沒有了。連項誠都沒靠山了,更別提自己這個要指望項誠臉色行事的幹部了。宮還山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前程可言,今天跟著過來弔唁,也就是走走形式,如果說昨天參加壽宴,他還是滿懷希望,今天就是徹底絕望了。
  張揚負責帶著項誠他們去休息。項誠拿出手絹擦了擦鼻子,聲音沙啞道:“薛老走得太突然了……”他是真心悲傷,當年他在十年浩劫中保護過薛老,薛老對他也是恩重如山,沒有薛老,他不會走到今天的位置。在他心中,始終將薛老當成自己的父輩一樣看待。
  張揚道:“薛老辛苦了這麼多年,太累了,所以……”他沒有把話說完。心中也非常的難過。
  項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兩天可能要辛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剛打電話回濱海,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去。”
  項誠道:“留下來安心幫忙吧,我也晚幾天再回去,怎麼都得送薛老這最後一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眶一熱,真的湧出了淚花。
  看到項誠如此表現,張揚對他不覺產生了幾分好感,項誠畢竟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宮還山始終沒怎麼說話,他心裡不是難過,是沮喪,缺少了薛老的支持,他拿什麼跟龔奇偉鬥?他甚至預見到,薛老的死是一個分水嶺。不但是他,連項誠在北港的政治地位也會不斷地下降。他是不可能留在京城等著送薛老最後一程的,一沒有那個交情,二沒有那個必要。
  項誠道:“還山,你下午先回去吧,不可能我們兩人都不在。”
  宮還山點了點頭。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顧允知並沒有親自前來弔唁。而是讓養養代他前來送上花圈,這件事在張揚看來破不尋常,他將顧養養叫到僻靜之處,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養養道:“我爸病了,昨晚去醫院掛了水,他本來是想親自過來的,是我沒讓他來。”
  張揚道:“重不重,需不需要我去幫他診治?”
  顧養養搖了搖頭道:“不用,他專門交代,讓你安心在這裡幫忙,追悼會的時候,他會過去。”
  薛老的離去,讓他的這幫老朋友都感覺到人生無常,也喚醒了不少人對生命的思索,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走,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就必須要考慮身後事了。
  所謂身後事,不外乎家事國事,既然已經從高位上退下來,國事上就有了交代,困擾他們更多的是家事。
  喬老此刻正處於這樣的困擾之中,他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夠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夠圍在自己的身旁,共用天倫之樂,可現實卻一再地告訴他,希望永遠只能是希望。
  在這樣的陰雨天氣中,人的心情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薛老的離去更讓喬老產生了一種人生苦短的感歎,和周老分手之後,喬老坐在汽車內,在歸程中默默思索著,屬於他們這一代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應該利用這有限的時間為這個家再做點什麼,兒子的仕途重新走上了正軌,可是他的家庭卻未能如事業這樣迎來春天,喬鵬舉遠赴美國創業,而夢媛因為母親的死和他之間的隔閡似乎越來越深,怎樣彌合他們父女之間的裂痕,對喬老來說已經成為當務之急。
  車內響起了手機鈴聲,這個手機號碼很少有人知道,平時除了家人之外也很少有人會打。
  警衛員接通了手機,聽完之後,有些猶豫的看著喬老道:“喬老,找您的,說是您的兒媳婦。”
  喬老微微一怔,難道是二兒媳?在他的印象中,她還從未給自己單獨打過電話,喬老點了點頭,示意警衛員將電話交給自己,他低聲道:“喂?”
  聽筒內傳來一個陰沉的女聲:“是我!”
  喬老道:“對不起,我好像聽不出你是誰?”
  “我是孟傳美!”
  喬老皺了皺眉頭,這個電話相當的無聊,喬老是個無神論者,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兒媳的遺體,但是他相信孟傳美的確已經死了。見慣風浪的喬老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低聲道:“你有什麼事情?”
  “我死了,我是被你兒子害死的,我死不瞑目,打這個電話,我是要告訴你事實的真相。”
  喬老道:“我沒興趣知道。”他準備掛上電話。
  對方尖叫道:“夢媛不是你的孫女!”
  喬老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犀利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但是他的語氣仍然保持著平日的鎮定:“說完了嗎?”
  “我有證據,你去查閱一下今天的郵件,其中有一份來自荊山市的郵件,裡面有所有你需要的證據,夢媛不是你的孫女,你兒子早就知道這件事,他一直欺騙你,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因為這件事折磨我,傷害我,最終害死了我。”
  喬老沒說話,緩緩合上了電話,內心宛如灌了鉛,沉重到了極點。
  喬振梁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家,剛一到家,保姆就通知他去書房。
  喬振梁知道父親有事要跟自己談,薛老的死對父親也是一個很大的震動,老爺子需要一個傾聽者。
  喬振梁走入書房,看到書房內並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極其黯淡,室內一片寂靜,可以清晰地聽到雨點敲打玻璃窗的聲音。
  喬振梁低聲道:“爸!”
  喬老嗯了一聲,他面對玻璃窗坐著,在兒子走入書房之前,他已經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整整兩個小時。
  喬振梁道:“您老走後不久,我就去薛家弔唁了,薛伯伯走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喬老低聲道:“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都讓人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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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振梁點了點頭道:“爸,您別難過,生老病死都是註定的事情,誰也逃不過。”
  喬老道:“我怎能不難過!”
  喬振梁聽出父親的話音有些異樣,來到父親身後,扶住父親的雙肩,輕聲道:“爸,您餓不餓,咱們下去吃飯,我陪您喝杯酒暖暖身。”
  喬老道:“今天我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她說她叫孟傳美。”
  喬振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怎麼可能?”他的內心中突然湧起一絲說不出的惶恐感覺。
  喬老道:“她還說夢媛不是我的孫女兒……”
  喬振梁的內心劇烈跳動起來,他的心臟敲打著他的胸膛,似乎想從中跳躍出來,喬振梁極其勉強地笑了笑:“爸,這種無聊的電話你也相信?”
  喬老沒說話,將手中的一份檔遞給了他。
  喬振梁接了過去,借著微弱的天光,他辨認出這是一份親子鑒定的報告,喬振梁握著報告的手顫抖了起來。
  喬老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難怪夢媛會和這個家漸行漸遠,難怪傳美會選擇出家,難怪你之前的意志會如此消沉……”
  “爸,您不要相信這些謊言,這些人別有用心,他們想要您不得安寧,他們是想……”
  喬老轉過身去,一雙深邃的眼睛迸射出宛如刀鋒般犀利的光芒,這光芒穿透了喬振梁的胸膛,直視他的內心,喬振梁的眼神在父親的目光下選擇了逃避,他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喬老一字一句道:“你騙不了我!你是我兒子,我早就知道你心中藏著事情,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你騙不了我!”喬老的最後一聲幾乎是在呐喊。
  喬振梁雙膝一屈跪倒在了父親面前。
  喬老怒吼道:“站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要給我站起來,挺起胸膛,像個男人一樣的跟我說話!”
  喬振梁道:“跪天跪地跪父母,對別人我不會下跪,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挺著脊樑,哪怕有些事像大山一樣壓在我的肩頭。我跪您,是因為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我不該帶給您這麼的煩惱。”
  喬老搖了搖頭:“我問東,你答西,我要你清清楚楚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給我站起來說清楚!”
  喬振梁慢慢站起身,他將那份鑒定報告重新放回到桌面,低聲道:“這份報告,究竟是誰交給您的?”
  喬老道:“別人將這份東西郵寄到了家裡,而且特地打電話通知我去收件,如果不是看到這份東西,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一直都在瞞著我……”喬老的雙手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內心中刀絞般疼痛。
  喬振梁道:“爸,我不是存心想騙您,我不想您的晚年受到這樣的侮辱,如果有一個人註定要遭受折磨,我想那個人就應該是我……她和我結婚之後一直貌合神離,但是為了家庭,為了我所謂的前程,我們必須要這樣走下去,我早已接受了命運,在有了鵬舉之後,我更認同了這種生活,我希望這個家庭能夠幸福,這也是你們的期望。夢媛出生之後,我們的感情並沒有變好,反而變得越發疏遠,她在有意回避我,我並不麻木,從她的一些微妙表現,我產生了懷疑。”
  喬老沒說話,望著兒子悲憤的面龐,內心中充滿了悲哀的情緒。
  喬振梁道:“但是我仍然選擇了相信,隨著夢媛的長大。從她的身上,我並沒有找到太多屬於我的影子,而我和孟傳美之間的感情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淡,我們的和睦只是流於表面,我們的身份決定,我和她都必須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使我們已經不愛。”說到這裡喬振梁苦笑了一下,低聲道:“其實也從未愛過。”
  喬老抿起嘴唇。這讓他的面龐顯得越發嚴峻,他點了點頭,開始回想兒子的這段婚姻,應該說,他和孟傳美之間的婚事是雙方父母一力促成的。
  喬振梁道:“夢媛出國留學後,她開始信佛。我和她的隔閡越來越深,終於有一次,我忍不住,找藉口提取了夢媛的血樣,秘密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喬振梁的嘴唇有些顫抖,雖然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可每次想起當時知道結果的震驚,他的內心仍然備受煎熬。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爸,她背叛了我!”
  沉默,長久的沉默,書房內死一般的沉寂,喬老感覺自己的內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有力的擠壓著,讓他說不出的難受,他張開嘴,用力呼吸著。
  喬振梁看到父親難看的臉色。有些驚慌的叫道:“爸,您沒事吧?我……我去給您叫醫生。”
  喬老揮了揮手,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藥瓶。取出一粒藥塞在嘴裡,過了一會兒方才緩過氣來,低聲道:“我沒事,我沒事……”
  喬振梁道:“我想夢媛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喬老點了點頭,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夢媛距離這個家越來越遠的真相,喬老道:“鵬舉知道嗎?”
  喬振梁馬上明白父親這樣問的真意,父親是在擔心連鵬舉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喬振梁道:“他不知道,夢媛的事情之後,我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我甚至專門和鵬舉做了一個鑒定。事實證明,她背叛我在生下鵬舉之後,那段時間我在河通擔任縣委書記。”
  喬老歎了口氣,他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低聲道:“既然已經成為事實,我們也無法改變,只是這件事看來要引起一場風波了。”
  喬振梁內心一沉。
  喬老道:“這個人肯定深悉內情,既然能打電話給我,一樣可以將這份結果昭告天下,我老了,什麼樣的風雨沒經歷過?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走到今天也經歷了無數沉浮,我相信你挺得住,可是,我真正擔心的是夢媛。”
  喬振梁道:“爸,夢媛也不是小孩子了。”
  喬老低聲道:“等出席完老薛的追悼會,我會去濱海一趟,我想和夢媛好好談談。”
  喬振梁愣在那裡,不知道父親何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喬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振梁,你既然能夠忍受二十多年的屈辱,我相信,這次的風雨難不住你,無論傳美是否背叛過你,人都已經死了,該放下的始終都要放下,不然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喬振梁低聲道:“爸,我明白。”
  張揚當晚還是抽時間去了顧允知那裡,顧允知已經從醫院輸液回來,和女兒在房間裡聊天,聊著她小時候的趣事,父女兩人都沒有想到張揚會來。
  顧養養開門看到張揚,驚喜道:“張揚哥,我不是說你不要來了嗎?”
  張揚笑道:“聽說爸病了,我不來,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顧允知道:“沒什麼事,就是受了點風寒,去醫院已經掛了兩瓶水,這會兒感覺好多了。”
  張揚來到顧允知身邊坐了,先幫他把把脈,確信顧允知沒什麼大事,這才放下心來。
  顧允知道:“薛老的身後事辦得怎麼樣了?”
  張揚道:“幫忙的人有很多,今天來了不少國家領導人,平時在電視上才有機會見到的,今天全都看到了。”
  顧允知道:“薛老昨天還好好的,想不到今天就……”他歎了口氣。
  顧養養道:“我看都是那個薛世綸的緣故,好好的非得辦什麼壽宴,年紀大的人最怕大喜大悲,薛老壽宴本來挺高興的,誰料到冒出一人刺殺薛世綸,肯定把薛老給驚到了,要說薛老的死,百分之九十是薛世綸造成的。”
  顧允知嗔道:“養養,你胡說什麼!”
  顧養養道:“我沒胡說,反正啊我不喜歡他,昨晚上他還故意在你面前提起姐姐的事情,根本是……”
  “養養!”顧允知似乎有些生氣了。
  顧養養咬了咬嘴唇,委屈的撅起了嘴巴。
  張揚也是現在才知道昨晚上演了這一出,從顧養養的話裡就能夠知道,昨晚顧允知在薛世綸那裡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薛世綸在這麼多人面前提起佳彤的事情,本身就是往別人傷口裡撒鹽。
  顧養養起身去泡茶。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你別聽她亂說,沒事的。”
  張揚點了點頭:“爸,您和薛世綸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顧允知道:“還好啊!”他並不想提起過去的事情。
  張揚道:“養養剛才的話有些道理,薛老如果不是受到了昨晚大喜大悲的刺激,應該不會這麼突然離開人世。”
  顧允知道:“人都已經走了,我們就不要猜測原因了,無端的猜疑只會給生者造成困擾。”雖然在昨晚的壽宴上遭到薛世綸的挖苦,可是顧允知卻仍然不願在別人的背後論其是非。
  兩人聊了幾句,外面又傳來敲門聲,顧養養搶著去開門。
  這裡是顧養養租住的地方,按理說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張揚正在好奇是誰過來拜訪的時候,看到顧明健走了進來。
  顧允知看到顧明健,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低聲道:“張揚,你們聊,我先回去睡了。”
  顧養養趕緊推了哥哥一把,顧明健叫了一聲:“爸!”他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了。
  顧允知原本已經轉過身去,聽到兒子雙膝跪地的聲音,內心中也禁不住顫抖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仍然繼續向裡面走去。
  顧明健道:“爸,我知道錯了,這些年來,我總是做蠢事,做傻事,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爸!我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顧允知已經走入了房間內,輕輕把房門關上。
  顧養養看到父親壓根不理會哥哥,也有些傻眼了。
  張揚道:“明健,你先起來吧。”
  顧明健性情非常的倔強,他搖了搖頭道:“我爸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永遠跪下去。”
  張揚歎了口氣道:“他病還沒好,你何苦刺激他?”
  顧明健聽到張揚這麼說,也是一臉慚愧,他歎了口氣道:“難道我爸這輩子都不原諒我嗎?”
  今天的這場會面其實是顧養養安排的,她想借著父親在京城的機會,安排哥哥和父親見面,期望他們能夠冰釋前嫌,畢竟是一家人,關係不能永遠這樣僵持著。
  顧養養道:“哥,你先起來吧。”
  顧明健道:“張揚,養養,我知道我過去對不起你們,我……”他說著說著眼圈紅了,站起身,向張揚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道:“我走了,養養,幫我照顧好爸。”
  顧明健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裡面的房門打開了,傳來父親的聲音:“這麼晚了,你去哪裡?又想去鬼混嗎?”
  顧明健聽到父親這樣說,當真是又驚又喜,一時間愣在那裡。


卷十一 第1083章 應對
  張揚照著他肩膀推了一把,提醒這廝還不趕緊過去。
  顧明健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向裡面走去。
  來到父親面前,顧明健什麼都沒說,又跪了下去。
  顧允知道:“動不動就跪,你這膝蓋還是那麼不值錢。”
  顧明健道:“爸,我知錯了……”
  顧允知道:“知錯又怎樣?要有實際行動。”
  顧明健連連點頭:“我改,爸,我一定改,以後,您老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 本帖最後由 過路人Z 於 2014-5-2 08:02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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