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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李隆基 大唐天河汗 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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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六章】野味
   圍獵罷﹐一行人便在廣成澤扎下了營地。旁晚時分﹐汝州城送來了各種佐料﹐眾人準備在幕天席地中烤野味下酒。營地裡已升起一堆堆的篝火﹐火光通亮﹐晚風襲人﹐周圍的歡笑聲更甚了。
   陪坐於火堆旁的劉安一直在琢磨白天「射鳥」那事﹐只覺得薛崇訓虛虛實實的委實很玄乎。他直覺薛崇訓不好糊弄﹐便趁敬酒的時候試探道:「薛郎此次到東都﹐定然胸有治河之策﹐可否向我等透露一二﹖我等也好共襄大局啊。」
   眾人也附和道:「是啊﹐請衛國公主持大局﹐我等願追隨左右﹐協助衛國公整頓沰漕。」
   薛崇訓笑了笑﹐把面前的酒杯端了起來﹐有話要說的樣子。大伙見狀都屏住呼吸洗耳恭聽。
   周圍安靜下來了﹐都要聽薛崇訓話呢﹐卻不料他卻瞪眼說道:「晌午我射的那只鳥呢﹖烹好了麼﹖」
   劉安和眾官立時面面相覻﹐片刻之後﹐劉安才喊道:「衛國公的那只鳥呢﹖」此言一出旁邊的人都拼命地忍住笑﹐有的臉都憋紅了。
   薛崇訓見狀說道:「想笑就笑吧﹐我這人不計較小節﹐諸位隨意﹐哈哈……方才劉使君問治河策﹖我這剛到洛陽﹐劉使君安排的不是酒宴就是圍獵﹐好久沒玩這麼高興了﹐還沒感謝諸位同僚呢﹐怎麼突然問起這種事來了﹖多掃興啊。」
   他這是在埋怨大伙不當他是自己人﹖劉安一語頓塞﹐只得端起酒來敬酒﹐把尷尬遮掩過去。
   就在這時﹐奴僕端著一個瓷鉢上來了﹐揭開蓋子時﹐頓時一個鮮美的肉湯撲鼻而來。薛崇訓低頭一看﹐中間確實有一只鳥﹐但這湯的香味卻是裡面的許多佐料的氣味。他便隨口說道:「這不是我射死的那只鳥。」
   劉安馬上說道:「把廚子叫上來!」
   奴僕急忙把疱廚叫了過來﹐劉安很認真地問道:「衛國公親手射的那只鳥呢﹖」
   庖廚戰戰兢兢地說道:「回劉使君﹐鉢裡﹖」
   「放屁!」儒雅的劉安罵起人來氣勢也是很足的﹐指著庖廚的鼻子罵道﹐「衛國公說鉢裡的鳥不是那只﹐就憑你們﹐也有資格糊弄衛國公﹖」
   在場的諸位都覺得劉安是一語雙關﹐罵的不是庖廚﹐而是自己﹐頓時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這時薛崇訓卻笑咪咪地說道:「諸位不必介懷﹐劉使君說的是庖廚糊弄我﹐不是說你們糊弄我﹐莫要聽錯了﹐別緊張﹐啊。」
   庖廚終於沒魄力硬撐了﹐急忙跪倒在地﹐磕頭道:「明公饒命﹐小的不慎將那只鳥掉到火裡烤糊了﹐只好另外尋了一只差不多的﹐哪裡想到衛國公一眼就看出來了……」
   眾人頓時愕然﹐薛崇訓的眼睛這麼毒﹖真還不是原來那只鳥啊!
   其實薛崇訓也有點驚訝﹐他原本是想說弄了太多佐料鳥的本味就變了﹐哪想到把這庖廚的實話給詐出來了。
   劉安故作惱怒道:「膽大妄為﹐衛國公要的是親手射殺的那只鳥﹐你給的什麼﹐啊﹖給我把衛國公要的東西拿上來!」
   庖廚萬分無辜地說道:「明公﹐那鳥已經糊了。」
   「糊了也要!」
   庖廚只能轉身去取東西﹐過得一會﹐他便端著一個精緻的盤子上來了﹐裡面裝的卻是一只黑糊糊的玩意﹐跟炭似的。他便把盤子小心翼翼地呈到薛崇訓的面前﹐說道:「衛國公恕罪﹐小的一時不慎……」
   薛崇訓沉吟片刻﹐當下就有了個想法﹐自己先笑了笑﹐說道:「沒事沒事﹐你不過是犯了點小錯而已﹐我堂堂大丈夫和你計較這個作甚﹖」
   庖廚忙倒道:「衛國公大人大量。」
   䒷崇訓萬分親切地作了個扶的動作:「我要的是這只鳥﹐不是好看的虛假之物。只要你老實把原來的鳥交出來就行了﹐糊了也沒關係﹐我怎麼會隨便就懲罰你呢﹖這不很好嗎﹖」
   眾人聽罷都低頭沉思﹐彷彿在尋思著什麼玄機一般。
   庖廚道:「謝衛國公饒恕之恩。」
   薛崇訓拿起筷子﹐指了指盤子裡的黑東西:「糊了也要吃﹐誰叫你是替我當廚的﹖」
   「衛國公﹐這東西吃不得﹐我們還準備了好多佳肴呢……」
   但薛崇訓也不管他﹐拿起筷子夾起那只糊鳥﹐盯著它吞了一口口水﹐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然後「吧唧吧唧」若有滋味地慢慢咀嚼起來。
   劉安見他閉目品評的樣子﹐不禁問道:「薛郎﹐糊鳥是啥滋味﹖」
   「苦……粗﹐咦﹐您說咱們大唐的老百姓,嘴裡嘗的是不是就這滋味﹖」薛崇訓似笑地說道。
   眾人盡皆默然。過了一會﹐劉安才一本正經地說道:「衛國公此言﹐我等一定要記住了!古人言治國如烹﹐我們做官﹐就如庖廚。把鳥做成美湯﹐百姓會吃;把一只鳥做成了這黑漆漆的鳥樣﹐百姓也得吃。明白麼﹖」
   「下官等受教。」眾人附和道。
   薛崇訓笑道:「我是說鳥﹐劉使君東拉西扯的幹甚﹖」
   「是﹐薛郎說鳥﹐我也說鳥。」劉安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地說道。
   薛崇訓的筷子夾著那只糊鳥﹐看了一會﹐實在不想再咬第二口﹐便夾起來向後一拋﹐扔了了事﹐然後拿起勺子喝最先送過來的那鉢肉湯﹐一面說道:「孟子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能光一個人吃啊﹐來人﹐上菜﹐大家一起吃。」
   奴僕們魚貫而來﹐端著各種佳肴擺上案來﹐氣氛才因此輕鬆些了。
   薛崇訓一邊大吃大喝﹐一邊不住地贊道:「好吃﹐今天這野味比昨兒在官妓那裡吃的東西好多了﹐野味就是野味﹐有股子活力﹐好!」
   ……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他這麼一說﹐汝州刺史呂竮當時就尋思:官妓是人﹐野味是吃的﹐這兩樣東西怎麼能比呢﹖可人衛國公就要拿人和東西比﹐有啥法……咦﹐莫不是嫌今晚沒有和官妓相似的那種「野味」﹖
   既然人家走到了你汝州刺史的地頭上﹐不能招待得不好。不就是「野味」麼﹖良家婦女行不﹖違法﹖在汝州老子這個刺史就是法!再說招待的是太平公主的兒子﹐怕個鳥。
   趁著他們還在吃肉喝酒﹐離歇息還有點時間﹐呂竮便向劉安告假從宿營地出來﹐帶著自己的人快馬加鞭趕回汝州城。
   長史開城門迎了呂竮﹐問道:「使君怎麼現在回來了﹖」
   呂竮道:「衛國公嫌昨天的官妓沒有『活力』﹐要吃『野味』﹐我得趕緊想辦法弄過去。人家走到了咱們汝州地頭﹐一定要讓他盡興了才行!」
   長史倒是聽懂了﹐卻馬上皺眉道:「要什麼樣的野味﹖家妓成不﹐如果應急﹐老夫家裡養著十幾個﹐弄過去也該夠了。」
   「怎好奪你的女人﹖再說家妓早都養順了﹐哪裡還有什麼『活力』靈氣﹖人衛國公皇親貴冑﹐還看得上咱們養的這種貨色﹖得良家子才行﹐你老想想﹐那良家子沒見過那陣仗﹐衣服被扒下來眼淚嘩嘩的﹐楚楚可憐的﹐什麼活力靈氣一下子就有啦!」呂竮呵呵笑道。
   長史想了想:「這麼晚了﹐咱們的往哪兒弄良家子去﹖如果有個三五日還好﹐可以施以手段買幾個﹐現在……難道帶兵衝進百姓家裡搶﹖這可使不得﹐到時候御史一本折子上去﹐我們的官也甭當了。」
   刺史呂竮道:「搶怎麼了﹖御史參讓他參去﹐我不信朝裡的人就這麼等著別人整咱們的人。」
   「使君勿急﹐我想到了一計。」長史捻了片刻鬍鬚﹐當即就說道﹐「話雖如使君說的那樣﹐搶幾個人沒啥大事﹐但總歸太粗暴了對使君的威信不好﹐這事還是假借他人之手比較好。城東劉家那二郎劉霸﹐什麼調戲寡婦、強搶民女之類的事﹐他哪樣沒幹過﹖就讓他去幹﹐他不僅輕車熟路﹐哪家有俊俏的小娘他都知道﹐而且還能把惡名給扛下來。到時候使君把他捉了略施懲戒﹐再補償受害家的損失﹐如此一來﹐事情平息了、上面的事也辦好了、名聲也得了﹐可不是皆大歡喜麼﹖」
   「妙計!」呂竮頓時大喜﹐携了長史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諸葛亮﹐沒有你想不到的辦法啊!」
   長史謙遜道:「我既是汝州長史﹐為使君出謀劃策是本分。」
   呂竮點點頭﹐又理了一遍﹐很滿意地說道:「劉家家境殷實﹐本就該充作運糧富戶﹐征召負責運送朝廷賦稅﹐但我多次照顧才使得他們避免了徵兆﹐這不欠著我好大的人情﹐雖然平時都有孝敬﹐但再要他們辦點小事﹐應讓也不會有問題。」
   計議定﹐呂刺史回到衙門﹐馬上就叫人去把劉霸找到衙門來。沒過一會﹐就聽得堂門外面一個破嗓子嚷嚷道:「新來的﹖你二哥哥我是呂使君的朋友﹐二哥哥進出這公門跟進出自己家門一樣﹐還要搜身﹖你懂不懂規矩!」
   呂竮因為心裡掛著事﹐當即就喊道:「別搜了!讓他進來。」
   只見來人身長八尺又高又壯﹐滿面的橫肉﹐以至於讓面相凶神惡煞的……這模樣兒﹐就跟寫了字一樣﹐左邊:惡棍;右邊:地痞。
   不過他見官馬上就滿面堆笑﹐臉上的肉都笑得一抽一抽的﹐裝模作樣地抱拳道:「哎呀﹐二位明公﹐好久不見!二哥哥……不對﹐我還以為你們把我忘了呢。」
   劉霸一面說話一面察言辨色﹐但見兩個官員臉無笑意﹐他當下也就收住笑容﹐小心說道:「靜修庵那小尼姑來告狀了﹖您千萬別聽她胡說﹐我連一個指頭都沒碰到﹐就嘴上說說而已。」
   呂竮愕然道:「尼姑你都動﹖也不怕晦氣!」
   「沒動﹐沒動……」劉霸紅著臉﹐又嘀咕道﹐「除此之外﹐最近我好像沒幹啥壞事啊﹐剛買那對鳥兒挺有意思的﹐我不都呆家裡的麼﹖」
   呂竮打著官腔道:「我看在你老劉家的份上﹐才關照著你!哼﹐你也得給我收斂著點﹐要是聽不進人話﹐我把你以前那些案底都翻出來﹐殺頭都不夠贖你的罪!」
   劉霸忙道:「哎喲﹐您可不能這樣﹐我何時沒聽使君的話啊﹖」

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七章】白髮
   衙門本來叫「牙門」﹐因為大堂的牆上畫著猛獸的爪牙﹐故而得名。汝州衙門的蕭薔之內依然燈火明亮﹐門口的侍衛身上的明光甲泛著金屬的冷光﹐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
   刺史呂竮招了招手﹐一臉橫肉的劉霸便急忙附耳過去﹐呂竮小聲地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劉霸聽罷變色道:「這麼衝進人家裡搶人……成麼﹖」
   呂竮道:「有什麼不成的﹐有我在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害你……真要想對付你犯得著這樣脫了褲子放屁﹖」
   「那是﹐那是。」劉霸苦著臉道。。要說欺負良家百姓他也少幹﹐可怎心也會尋些個理由﹐調戲姑娘媳婦什麼的一般情況下也就是調笑一下罷了﹐這回可是來真的﹐直接衝進別人家搶女人……還好有刺史撐腰﹐不然這樣的事就連他劉霸也不敢幹。
   呂竮眯著眼睛道:「你劉二也就是嚷嚷得凶﹐牛皮吹得震天響﹐怎麼﹐真要幹惡事怯場了﹖」
   劉霸頓時抬起頭道:「有呂使君一句話﹐我怕甚﹖放心﹐這事父給我好了。」
   「很好﹐我等你的消息。記住了﹐第一要快;第二別傻啦吧唧的送到衙門裡來﹐直接送出城﹐我在外面等你;第三﹐不用太多﹐五六人或七八人就行﹐但姿色一定要最好的﹐別給我弄些歪瓜劣棗。事情辦好了﹐我心裡自然明白你們劉家的功勞﹐以及你劉霸在汝州也更逍遙了不是﹖」
   劉霸應了從衙門裡出來﹐當即就呼喝起一幫狐朋狗友﹐又帶了家丁上街來了。一伙人碰頭一商量﹐把平時看到的俊俏小娘都尋思了一遍﹐先選定對象下手。
   就在這時﹐一個和劉霸差不多的紈絝子弟說道:「青獅客棧住了個小娘﹐外地來的﹐我看到過一眼﹐細皮膚肉的別提多白了﹐把她也算上吧。」
   劉霸儼然老大﹐用居高臨下的口氣說道:「還在﹖」
   「在﹐還在。」
   「外地的更好﹐人沒了也沒地兒哭去﹐讓他們家的人告衙門去好了。」劉霸淫笑道。
   安排妥當﹐一眾人便分頭行事﹐各奔分派的目的地搶人。不多一會兒﹐就聽得街坊裡吵嚷地來﹐不知誰家的狗也湊上了熱鬧﹐一個勁「汪汪汪」直吠﹐其他的狗也不甘落後﹐陸續吠叫起來。
   劉霸和剛才那紈絝子帶著一眾家丁直奔青獅客棧﹐打聽明白了房間的地點﹐他們便凶神惡煞地衝到了門口。店掌櫃見到這樣的陣仗﹐還沒弄明白﹐在邊上哭喪著臉道:「「住的都是客﹐劉二哥這是作甚﹖大家鄉裡鄉親的給個面子罷。」
   「你知不知道裡面的人什麼身份﹖」劉霸揮了揮拳頭﹐瞪圓了眼睛凶巴巴地說道。
   掌櫃的搖搖頭。
   劉霸道:「那你還囉嗦甚﹖想被牽連﹖給我把門砸開!」
   只聽到得「砰」地一聲﹐一個壯漢用肩膀直接就把那木頭門板撞翻了。劉霸隨即大步跨了進寸﹐房樑上一縷灰塵正好被震得掉到了他的頭上﹐劉霸忙「呸呸」地吐了幾口﹐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向前看去。
   一個白髮女子正坐在竹榻上﹐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當然就是她一頭的銀髮……但她並不是個老太婆﹐不僅不老﹐臉上光滑得一絲皺紋都沒有﹐劉霸調戲了這麼多女人﹐真沒見過這麼好的皮子。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純極了。她的面前有一把短短的古琴﹐她的手指放在琴上﹐但並沒有彈﹐劉霸進這客棧起就連一聲琴聲都沒聽到。
   白髮女子笑眯眯地說道:「我一個弱女子﹐你們來了如此多人﹐如此嚇人地衝進來﹐想幹什麼呀﹖」
   劉霸見著俊俏的小娘就會酸言酸語地調笑幾句﹐但這時他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平常說慣了的那些俗話來﹐怔怔站在那裡﹐就如一個大號的呆瓜似的。
   「啊……這個……那個……我打這兒經過﹐不慎摔了一跤……」
   白髮女子笑道:「您這一跤摔得可帶勁呢﹐我怎麼瞧著像是故意撞門啊……」她的神色突然一冷﹐「你們什麼人﹖痛快點說吧﹐別費時候磨嘰了。」
   劉霸脫口說道:「真是無意冒犯:我是好人……」旁邊的人馬上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白髮女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抱起琴從竹榻上站了起來﹐緩緩地向門口走過來﹐她好像一點都不怕高大壯實的劉霸。
   大伙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都站著沒動。她輕飄飄地從他們身邊經過﹐走到了過道上﹐門口留下了一陣幽香。劉霸正要說什麼﹐白髮女子輕輕「噓」了一聲﹐眾人面面相覻﹐只得閉嘴不言。
   她就這麼抱著琴在欄杆旁邊閉目靜靜地站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只有一頭白髮在晚風中輕輕蕩起﹐純美的臉龐安靜非常。
   過了一會﹐她才睜開眼睛﹐笑道:「敢情真是官府要抓我呢。」
   劉霸:「要不咱們處個交情如何﹖姑娘在汝州打聽﹐誰不說我劉二哥哥最講義氣!」
   「好啊。」白髮女子態度頓時變得十分親切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她的轉變之快﹐自然讓人嘆為觀止。她又嬌嬌地說道:「二哥哥最講義氣﹐應讓知道朋友首先得心誠﹐不能欺瞞﹐那你告訴我實話﹐你們本來是打算做什麼﹖」
   看樣子這女人心思很密﹐已經感覺到這幫子人並不是色心頓起想幹強暴之類的事﹐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不會這麼大搖大擺地上來撞門,起碼得找個機會不是﹖
   她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劉霸的神色﹐又笑道:「要說實話哦。你是不是有什麼話不好當著家的面說﹐那你悄悄告訴我就行了﹐我不說出去。」說罷嫵媚地勾了勾削葱似的白手指。
   劉霸愕然看著她的手指﹐又看了一眼她笑盈盈的俏臉﹐心道:對她說也沒什麼﹐一個外地人能有什麼影響﹖傳出去大伙也不信。
   他想罷便小心地走上前去﹐鼻子裡聞著那股子幽香像是被吸引過去的一樣。白髮女子突然道:「行了﹐別過來﹐我好怕你做壞事哦……你們幾個退開一點。」
   劉霸壓低聲音道:「咱們汝州的呂使君想找幾個良家女子﹐還得要有姿色的﹐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辦。正巧前日我一個兄弟無意中見過姑娘一眼﹐所以……我就算上了姑娘一個﹐不過妳放心﹐這裡我說了算﹐絕不會把妳弄過去的。」
   「二哥哥對我這麼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呢……」白髮女子嗲聲說道。
   怎麼報答﹐當然以身相許最好了!劉霸如是想﹐但面上卻慷慨道:「與姑娘認識﹐就是三生有幸。」
   「二哥哥這麼好的人﹐來日方長呢……可是我最討厭的人就是說謊的人﹐靠不住。」
   劉霸拍著胸脯道:「放心﹐我絕對靠得住。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怎地一個人住在這裡﹖」
   白髮女子神情一陣憂傷﹐楚楚可憐地說道:「我本湯州吳家的人﹐﹐家有兄妹二人。我家因為被徵發押運朝廷賦稅入京﹐哥哥因此一去不返……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和爹爹只得沿著運河一路尋來﹐希望能把哥哥找回家去……」
   劉霸聽罷嘆了一氣﹐說道:「揚州……你們怎麼不給刺史送錢﹖」
   「送什麼錢﹖」
   劉霸愕然道:「怪不得要徵發你們家﹐連規矩都不懂不徵你們徵誰﹖這事兒得時不時送點孝敬銀子﹐什麼苦差事自然就輪不到你們了。」
   白髮女子淒淒地說道:「以前不是不知道麼﹐要是知道咱們也不會捨不得那點錢啊﹐就是再多的錢也換不了我的哥哥……剛才二哥哥說呂刺史要找美貌女子﹐做什麼用﹖」
   劉霸笑道:「這還用說麼﹖」
   「要不你把我也送進去吧﹐也許把使君陪高興了﹐他會幫著我們找哥哥呢。」
   劉霸頓時說道:「不行!我怎麼能把妳往火坑裡推﹖這事兒我幫妳。」
   「你怎麼幫我﹖」白髮女子的眼睛閃過一絲嘲弄。
   劉霸沉吟道:「刺史怎麼幫妳﹐我就怎麼幫妳﹐妳陪我得了!」
   白髮女子冷笑道:「原來你是這麼個心思﹐我本來挺想我的哥哥的﹐見你這麼熱心﹐就像認你做哥哥﹐哪想到你終究還是那色迷心竅之徒。」
   劉霸的臉一紅﹐看著白髮女子脖頸間嫩白的肌膚﹐漲紅著臉說道:「妳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髮女子道:「你倒是試試呀。」
   劉霸怔了怔﹐腦子一陣混亂﹐他不知怎地﹐今天怎麼幹不出壞事來了﹖手伸在半空﹐硬是僵在哪裡。白髮女子道:「你不算壞哩。」
   就在這時﹐一個壯漢蹬蹬地奔上了樓閣﹐見到劉霸劈頭就罵道:「其他人都辦好了﹐就你劉二在這裡磨蹭﹐趕緊的。」
   白髮女子趁機說道:「他見我長得美貌﹐想私自扣留下來﹐我就算跟刺史﹐也不跟這滿面橫肉的醜陋之徒!」
   劉霸大怒﹐指著她道:「妳說什麼﹖」
   「怎麼﹐我說錯了麼﹖你要強搶民女就罷了﹐還要打我﹖來呀!」白髮女子滿面嘲弄地看著劉霸。
   那壯漢像是衙門裡的人﹐看了一眼白髮女子﹐說道:「別管他﹐跟我走。」白髮女子便抱著古琴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霸很受傷的樣子站在原地﹐半天說不話來。旁邊的地痞哥們笑道:「二哥哥難得好心了一回﹐唉﹐卻被人耍啦。」
   「別惹老子!你二哥哥我正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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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八章】口子
   車輪子「嘰咕嘰咕」地響﹐十幾匹馬護在左右的馬蹄子踏得「滴答滴答」﹐入夜後的街道十分安靜﹐於是這聲音就愈發清晰了。白髮女子觀察了一下車廂裡的情形﹐一共有六七個女的﹐有的怯生生地蜷縮在旯旭裡發抖;有的神色呆滯;還有個更厲害﹐被五花大綁地塞在裡頭﹐嘴裡還堵著塊布﹐猶自在嗚嗚地哀鳴。
   這些女人當中﹐能神情自若的好像就只有白髮女子了﹐她掏出幾件小東西﹐倒了些黑乎乎的東西在一把梳子上﹐然後拿起一面小銅鏡梳理頭髮來。滿頭的白髮竟然變成了黑色﹐她又拿起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揩著。
   守在車裡的那壯漢見狀說道:「什麼東西﹐這麼一點就讓頭髮變黑了﹐能給我一點麼﹐我弄回去孝敬我娘去。」
   白髮女子大方地把手裡的瓶子塞到了那漢子手裡:「都給你了﹐沒啥稀奇的﹐一洗就掉色。」
   白髮染黑之後﹐她的模樣兒變得更加清純。起先一頭銀髮看起來確實有種妖異之感﹐現在好多了。
   這時那女子又問道:「好像是出城的路﹐咱們是去哪裡﹖不是去衙門﹖」
   漢子道:「使君在城外等咱們﹐一會就見到了﹐別急。」
   馬車又行了一陣﹐果然出了城﹐然後又過了一會就停下來了。車帘被掀開﹐一個身穿紅色小團花綾羅的中年人站在門外向裡面張望﹐他應該就是刺史呂竮。
   呂竮一掀開車帘﹐他的目光只注意到兩人﹐一個是那被五花大綁的女孩﹐因為她被綁得實在太惹眼了;另一個就是先前那個白髮女子﹐現在頭髮已經黑了﹐她的模樣兒實在太出眾﹐所以呂竮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誰把她綁成這樣的﹐啊﹖」呂竮指著那角落的女子道。旁邊那漢子道:「稟使君﹐她又是哭又是喊叫﹐不這樣沒法帶走。」
   呂竮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上的白髮女子﹐然後盯住那被綁的女孩道:「我現在放開妳﹐妳不要鬧了﹐否則又會被綁﹐明白嗎﹖現在妳做什麼都沒用﹐妳再怎麼掙扎能強過按住妳的幾個漢子﹖……來人﹐給她鬆綁。」
   那女孩被鬆綁之後﹐直接就跪倒在地磕頭道:「明公﹐我快成親了﹐您大恩大德放了我吧。」
   「不行﹐才這麼幾個人﹐本來就不夠。妳且委屈一回﹐把貴人陪高興了﹐本官到時候給妳備一份大大的嫁妝。」
   那女孩哭著臉道:「陪誰啊﹖清白都沒了﹐要嫁妝做什麼用﹖」
   呂竮瞪眼道:「男人不好找﹐三條腿的沒有﹐兩條腿的什麼也地方沒有﹖妳還怕嫁不出去﹖」
   這時白髮女子怔怔道:「難道我們不是陪使君﹐是送人的﹖」
   呂竮轉頭道:「正是。我身為汝州刺史﹐再怎麼胡來也不能明目張膽地霸佔良民吧﹖妳們都聽好了﹐這事由不得妳們﹐不依也得依﹐事情順利﹐本官保證不會虧待妳們。」
   白髮女子嗲聲道:「人家還以為是跟使君呢……使君就捨得把我送給別人嗎﹖」
   呂竮哈哈笑了一聲﹐不由得走上車來﹐伸出手想摸她的下巴﹐卻不料她很敏捷地躲開了﹐「您都要把人家送出去了﹐還佔什麼便宜﹖」
   「瞧瞧這模樣兒﹐嘖嘖﹐真是萬裡挑一。」呂竮搖頭道﹐「要不是上邊的人緊要﹐我還捨不得……」
   白髮女子的明亮珠子轉了轉﹐嬌聲道:「要不我替使君陪完那上邊的人﹐再來陪呂使君好麼﹖」
   「哈……好﹐好啊!」呂竮高興地說道﹐又敲了敲車廂喊道﹐「時間不多了﹐出發!」
   白髮女子慢慢地靠近呂竮﹐伸出白晳的手指﹐輕輕地撫摸上了呂竮的胸膛﹐直逗得他滿紅光。呂竮忽然伸出手想抓住女子的纖手﹐可惜這女子特別敏捷﹐又沒碰到﹐搞得他心裡痒痒的。
   她可憐兮兮地嘟起嘴道:「就要變殘花敗柳了﹐呂使君也不心疼哦﹖過了今晚﹐人家就沒人要了……」
   「誰說的﹖放心﹐我一定要﹐到時候給妳們家送一份大大的禮。」呂竮興奮地說道。
   「誰知道那當官的老頭子什麼醜模樣啊……我只敬重呂使君呢﹐您把我留下不好麼﹖」
   呂竮揚起一張極不對稱的臉上道:「不必擔心﹐那人雖然長得比我差點﹐但很年輕的……留下妳可不行﹐妳這樣模樣的人﹐叫我臨時到哪裡尋去﹖」
   ……馬車停下之後﹐白髮女子的神情一冷﹐忽然掀開車帘﹐卻立時呆了。只見外面站著好幾排鐵甲騎兵﹐打著火把﹐明光甲在火光中閃閃發亮﹐陌刀上的金屬光澤寒意頓生。
   呂竮見到白髮女子的動作﹐冷笑道:「老子早就看出妳討好我是裝的﹐怎麼﹐想跑﹖這方圓十里之內佈有幾百騎兵﹐妳跑哪裡去﹖」
   白髮女子轉過頭笑道:「誰說要跑啊……喲﹐這是什麼大官﹐行轅周圍得幾百人的馬隊護衛﹖該不是天子來了吧﹐真要這樣您可得小心點哦。不定天子看上我了﹐封個妃子什麼的﹐嘻嘻。」
   呂竮「哼」了一聲﹐跳下車來﹐找來一個將領交代了一句﹐然後來了一隊人馬﹐押著車子進營地去了。
   過了一會﹐呂刺史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像忘記了什麼東西一樣﹐但是卻想不出來哪裡不對。他搖搖頭﹐看了一眼夜空﹐正欲進營地﹐見旁邊一個士卒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胸口﹐他便隨意地低頭一看﹐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臉色都白了:胸口的衣服上有一道劃破的口子……
   他急忙用雙手在胸口上一陣摸索﹐空空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可是今天他明明放了一本帳目在貼身衣服裡。
   剛才那個嬌滴滴的小娘!
   呂刺史方寸驟亂﹐急忙小跑著進了營地﹐追到了薛崇訓的帳篷旁邊﹐這時他被冷風一吹﹐腦子清腦醒了一些﹐馬上停下腳步﹐對外面的一個將領交代了幾句﹐又喚來一個隨從道:「馬上快馬回汝州城﹐問劉霸!那個長得最俏的小娘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說罷他立刻轉身去了戶部侍郎劉安的帳篷。
   他奔進帳篷時﹐劉安正坐在燈下看書。劉安打量了一眼呂刺史的模樣﹐問道:「出了何事﹖」
   呂刺史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喪著臉道:「劉使君﹐不好了﹐我那個帳本被人偷走了!」
   「什麼帳本﹖」劉安放下手裡的書。
   呂刺史道:「就是汝州各地富戶為了逃避差役私納的錢財帳目。因為人太多、數目龐雜﹐故我每筆都記錄在冊﹐今天劉使君來了汝州﹐我正想順帶把帳報給您﹐商量一下分紅的事……我一直小心地放在貼身衣服裡﹐哪料在馬車上遇到個小娘﹐趁我不備﹐把我的衣服劃破了﹐將帳簿給偷走了……您看﹐就這道口子。」他一邊說﹐一邊哭喪著臉扯著衣服給劉安看。
   「那小娘現在何處﹖」劉安鐵青著臉問道。
   「衛國公的帳內……我沒有驚動衛國公﹐先和劉使君商量一下﹐要不先看住﹐等他們出來之後不動聲色拿下!」
   劉安踱了幾步:「一定是太子那邊伺機搜尋證據的細作!等她出來﹖如果我是那刺客﹐身處重圍之後下﹐肯定用挾持衛國公的法子脫身!這件事瞞不過衛國公了……也罷﹐本來我也在想什麼時候把河漕的事對他說清楚﹐就現在吧!」
   呂刺史忙點頭道:「對﹐她一定這麼想的!此前她就趁表現失常﹐定是想用挾持我法子﹐但當時我還沒發現帳簿被盜了﹐她又聽說上頭有更大的官﹐這才乖乖進去的。」
   確實﹐白髮女子如果挾持呂竮﹐極可能只是拉個墊背的而已﹐上邊的人會顧及「大局」而不顧呂竮的死活。
   劉安冷哼了一聲﹐離開座位﹐向外面走去﹐呂刺史也急忙跟上。
   ……
   那六七個少女剛一進帳﹐不幸的是三娘還在薛崇訓旁邊﹐三娘掃視了一眼﹐馬上就喝道:「七妹﹐別動!妳敢上前一步我馬上喊人!」
   薛崇訓不認識三娘的七妹白無常﹐上回在城隍廟的時候白無常上弄了好多東西裝成個老太婆﹐薛崇訓根本就不知道她本來長什麼樣。聽到三娘說的話﹐他有些驚訝地問道:「誰是七妹﹖」
   「就是白無常﹐上回城隍廟遇見那個。」三娘的手伸進了懷裡﹐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無常。
   薛崇訓立刻轉身將橫刀拿在了手裡﹐笑道:「這次我可以陪妳玩玩。」他一邊說一邊順著三娘的目光看向那個女子。他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女江湖的模樣兒長得非常純。
   這女人就怕比﹐要是在場的六七個少女單獨一個個地看﹐長得都算不賴﹐可是放到一起就高下立判﹐其她人都被白無常比得暗淡無光……這大概也是女人喜歡找比自己醜一點的女伴的原因吧﹖不過白無常要是有機會和金城公主站在一起﹐同樣的悲劇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上回試過白無常的身手﹐現在薛崇訓有刀在手﹐身邊還有三娘﹐帳外還有大量侍衛……所以他一點都不慌﹐臉上帶著笑意。
   白無常看著薛崇訓和三娘﹐無奈地說道:「這麼巧……」
   薛崇訓想了想道:「妳應該不是來刺殺我的﹐妳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白無常道:「你說對了﹐我當然不是來刺殺你的﹐我傻了才跑到這裡來自投羅網……如果想要你的命﹐上回我為什麼放你一馬﹖」
   薛崇訓哈哈笑道:「別以為上回那事兒我會感妳的恩﹐我活得好好的﹐被人射了一箭差點死了﹐難道還得謝謝妳﹖這回妳跑不掉了。」
   「先別急﹐咱們好說好商量﹐我絕不會亂動。」白無常忙說道。
   薛崇訓道:「我為刀俎、妳為魚肉﹐有嘛好商量的﹖現在妳自投羅網﹐根本沒機會﹐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第二卷江湖不遠 【第九章】玫瑰
   這時薛崇訓說道:「今天妳沒有機會了﹐不如把手頭那如弩似琴的東西放下﹐束手待策﹐這樣我或許能看在那天城隍廟活命的份上﹐留妳一條性命。」
   白無常沉吟道:「是死是活還不是你說了算﹐唉呀﹐命運操縱於他人之手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兒……」
   薛崇訓打量著白無常和她周圍的那幾個女子﹐忽然有種感覺﹐白無常的模樣兒就像新摘的葡萄﹐其她女人就像葡萄乾……女人果然還是要青春水靈才夠好看。他心裡沒有多少殺心﹐便開起玩笑來:「我還真捨不得殺妳﹐抓起來慢慢玩……」
   白無常故作怒色道:「你那麼壞﹐人家一個弱女子﹐遲早被你玩死了。」聲音嗲得厲害﹐就像一個小女孩在撒嬌一樣。她想了想又說道:「你肯定很想知道上回的刺殺事件﹐是誰指使我的吧﹖」
   薛崇訓點點頭道:「妳說出來將功抵罪﹐活命的機會就更大了。」
   「我給你線索﹐你放我走。」白無常的神色陰暗不定﹐有時裝嫩﹐有時卻一臉陰騭。
   薛崇訓冷笑道:「妳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現在妳沒資格和我講條件﹐我一聲令下把妳抓起來嚴刑逼供﹐結果也是一樣的。妳確定自己經得起各種刑罰手段﹖」
   白無常的眼睛裡閃出一絲螢光﹐似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可憐兮兮說道:「都怪女人的心軟﹐上回人家被你感動﹐一時心軟竟然放過你﹐回去差點沒法交代。要是我把雇主的線索透露給你﹐被人知道了﹐名聲就徹底壞了﹐以後誰還敢給我派活兒啊﹐我餓死得了。」
   就在這時﹐帳外劉安喊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與薛郎商議﹐請薛郎相見一談。」
   「進來說話。」薛崇訓應了一聲。
   不一會﹐劉安便和呂刺史一起進了大帳。呂刺史指著白無常道:「就是她。」
   劉安對其她女子說道:「這裡沒妳們事了﹐下去。」
   那些女子面面相覻﹐有一個膽子大的挪步向外走﹐其她人也就跟在她的後面出去了。這時劉安才說道:「薛郎﹐這個女細作是太子那邊的人﹐今晚混到了呂刺史身體﹐偷了他的帳簿﹐這個帳簿很重要。」
   白無常冷笑道:「你們以為東西到手了我還會放在身上麼﹖」
   劉安道:「請薛郎下令將此人拿下﹐逼問帳簿去處。」
   「什麼帳簿﹐很重要﹖」薛崇訓一邊問一邊猜測﹐心裡已然猜了個大概。
   劉安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尷尬﹐沉吟片刻才說道:「很多富戶為了逃避官府徵召賦稅入京的苦差事﹐就會通過一些逃徑向地方官行賄﹐但地方官怕被上邊清查﹐就會把大部分所得上繳……那本帳簿就是汝州刺史收受州縣富戶賄賂的記錄。」
   薛崇訓看了一眼白無常﹐笑道:「我還納悶﹐妳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不想是為了這事。敢情妳不僅殺人﹐還幹盜竊之事﹖」
   「有什麼區別麼﹖都是為生計罷了。」白無常道。
   薛崇訓的神色一變﹐轉頭正聲道:「劉安啊﹐今上將你派下來全權整頓河槽﹐對你是信任啊﹐你這樣徇私枉法豈不辜負了朝廷對你的一番殷切期望﹖難怪你下來有一年多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原來你和他們同流合污!」
   劉安皺眉道:「我也是迫於無奈。轉運使衙門裡、地方各級官吏﹐好多都是殿下授予的『斜封官』﹐而且運河所得的錢財﹐其中很大部分運抵長安送到鎮國太平公主府上﹐我的站位衛國公是清楚的﹐怎麼能動這些人﹖」
   薛崇訓來回踱了幾步﹐忽然仰頭嘆道:「人心吶……」
   劉安沉聲道:「其實我覺得殿下並非貪財才授斜封官﹐而是斜封官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殿下權位的一種認可。我們下邊的人﹐如果不能體會到殿下的用心良苦﹐一個勁瞎折騰﹐豈不更辜負了殿下對下官的一番栽培﹖所以我到東都之後一年多了﹐不是沒有法子整頓漕運﹐是不能動……」
   薛崇訓看了一眼呂刺史﹐搖頭道:「斜封官只是一種入仕的途徑﹐並沒有好壞之說﹐可是封的這些官都是些什麼的人﹐大部份除了專營沒有一點才幹﹐如何能幫助咱們成大事﹖」
   「薛郎所言極是。」劉安不動聲色地說道。
   呂刺史道:「不管怎麼樣﹐帳簿不能落到太子的人手裡﹐這東西是真憑實據﹐實實在在的把柄啊。」
   薛崇訓冷笑道:「別人有沒有拿到這東西有多大的區別﹖這個女人被雇來就是為了拿那個帳簿﹐說明什麼﹖對方早就對你們在幾條河上搞的貪腐之事了如指掌﹐查得清清楚楚﹐連你呂刺史有個帳簿都知道﹐遮遮掩掩的還有意義麼﹖」
   呂刺史哭喪著臉道:「沒有真憑實據﹐就算他們在朝裡說說也沒用啊。」
   薛崇訓搖搖頭道:「這是人心﹐人心就是大勢所趨﹐別人在造勢!我告訴你﹐如果萬一我母親垮了﹐你們還想繼續當官發財﹖脖子上的腦袋也要看好了!」
   呂刺史盯著白無常﹐他現在顯然不想管什麼大勢﹐只想拿回帳簿……那玩意是罪證﹐弄上去太平公主暫時是垮不了﹐恐怕呂刺史得先被治罪了。
   薛崇訓站在原地﹐仰頭閉目沉思片刻﹐忽然說道:「可是我已經答應這個女子﹐放她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十分疑惑地看著他﹐十分不解。
   薛崇訓又道:「她不是太子那邊的人﹐不過圖財。以前我和她偶然見過一次﹐既是熟人﹐我這個人還是很講江湖情義的﹐今天買她一個面子放一馬。」
   呂刺史怔了許久﹐才急忙說道:「妳把帳簿還我!不傷妳性命。」
   白無常也沒弄明白薛崇訓為什麼會這樣做﹐方才聽他故弄玄虛地說了一番大道理﹐好像對權力場很內行似的﹐如今怎麼突然做起這種毫無益處的事來了﹖她也顧不得多想﹐抱拳道:「大恩不言謝﹐薛郎的這份情義我先記下了。您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勞煩送我十里路﹐再給快馬一匹。」
   「衛國公……」劉安皺眉道:「一個江湖女騙子﹐咱們管她作甚﹖直接拿下嚴刑逼供即可!」
   薛崇訓笑嘻嘻地擺擺手:「人以信立﹐我答應過她的﹐就算是對女騙子也應該說到做到。」
   白無常嗲聲嬌嗔道:「你才是女騙子!」
   薛崇訓一副沒個正形的模樣:「別生氣﹐我做好人﹐送妳走﹐成了麼﹖」
   「這還差不多﹐以後不許再叫我女騙子﹐你個黑騙子。」白無常白了化本眼。
   「來人﹐備馬……一匹!」薛崇訓喊了一聲。
   呂刺史伸出手﹐樣子看起來無奈極了﹐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劉安卻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制止住他。薛崇訓帶著白無常出帳﹐三娘也跟了上去。
   劉、呂兩個官員出帳之後沒有過去﹐呂刺史在劉安的面前幾乎要嗷啕大哭出來:「劉使君﹐這可怎麼辦才好﹐那玩意弄到了長安﹐我還有活麼﹖」
   「此前我們都小看衛國公了﹐這事你別擔心。」劉安沉吟道。
   呂刺史急得團團轉:「劉使君﹐這回您可一定要拉兄弟一把﹐看在殿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劉安抓住他的胳膊:「少安毋躁……你猜衛國公為什麼要放一個跑江湖的低賤之人﹖」
   呂刺史哭喪著臉道:「一定是怪罪咱們將事情瞞著﹐把他排斥在外的原因﹐想敲打敲打咱們!」
   「對{敲打。」劉安故作深沉地說道﹐「所以你別太過擔憂﹐我們都是太平公主的人﹐他薛郎下來不整別人﹐專門對付自己人﹐有這個必要麼﹖敲打是敲打﹐但不會往死裡整﹐你放心……如果這事他能做到恩威並施﹐我還真是很看好薛郎這個人。」
   呂刺史想得沒劉安多﹐他一門心思惦記著自己的危險了﹐不由得再三問道:「真的不要緊﹖」
   劉安輕輕撫其背道:「不要緊﹐咱們先看看薛郎怎麼處理﹐如果他沒處理好﹐這不還有我﹖上邊還有殿下呢。」
   呂刺史感激涕零地抓住劉安手:「劉史君﹐有您這句話﹐我下半輩子做牛做馬都跟您!」
   「唉﹐唉﹐言重了。」劉安淡然說道。
   ……應薛崇訓的要求﹐侍衛只牽了一匹馬上來﹐薛崇訓回頭對白無常道:「我送妳﹐抱妳上去。」
   白無常故作嬌羞道:「想佔人家便宜。」
   一旁的三娘忍不住說道:「郎君﹐小心一些。」
   白無常嗲聲道:「喲﹐三姐﹐這麼快就吃上醋了﹖我偏生要和薛郎坐一塊﹐哼哼﹐薛郎﹐你抱人家上去嘛﹐我坐你懷裡。」
   薛崇訓看了一眼三娘﹐猶豫了一下﹐便走到白無常的面前﹐一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手摟住她的翹臀﹐一下子就抱了起來。白無常忙摟住薛崇訓的脖子﹐「咯咯咯……」地嬌笑不已。
   其實薛崇訓還是挺佩服她的﹐羊入虎口的處境下﹐生死難料她還能笑得出來。白無常笑道:「一般人誰要碰我﹐就是死﹐你竟然抱著我﹐不覺得我很危險麼﹖」
   薛崇訓微笑道:「玫瑰都是帶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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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十章】獅口
   突然覺得很有面子。白無常看著道路兩邊的帶甲騎士﹐刀槍林立﹐火把將路照得猶如白晝﹐這樣的場景要是擱平時她一定會恐慌﹐實際上以前她一看官府的人心裡就會莫名地發虛﹐大概犯過法的人都難以逃脫這樣的心態。但是今晚卻不同﹐她一點不怕﹐因為那些官兵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大氣不敢出一聲。
   薛崇訓真沒怎麼佔她的便宜﹐雖然同騎一馬﹐但他的手只是老實實地摟著她的腰。這時他忽然說道:「你看三娘在我手下幹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也沒人追殺﹐安安穩穩的﹐要不妳也棄暗投明﹐和三娘一起跟著我效力罷。」
   白無常沒有馬上拒絕﹐這和宋江一心想要招安是一樣的緣由。
   沉默了一陣﹐白無常才媚聲咯咯笑道:「省了吧﹐我跑江湖憑本事吃飯﹐自由自在的很好﹐跟你﹖我怕自個陷進去﹐自找沒趣。」
   薛崇訓仰頭嘆息道:「佛說﹐人間有兩件苦事……」他只說一句話﹐便繼續。白無常正等著聽關於佛祖的趣事﹐卻不料沒了下文﹐她忍不住好奇道:「不會是你臨時瞎編的﹐還沒想好是那兩件吧﹖」
   薛崇訓沉吟著思索究竟是哪兩件的時﹐白無常又說道:「最討厭說半句留半句了……這樣吧﹐你說完﹐我獎勵你。」
   「怎麼獎勵﹖」薛崇訓隨口問道。白無常回過頭﹐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讓你摸摸胸﹐我那裡的形狀可是很好的﹐不過只能隔著衣服哦。」
   薛崇訓怔了怔﹐顧不得看路﹐低頭看時﹐果然看見她的衣服都被頂了起來﹐唐朝是沒有文胸的,大部份女人的那東西不可能把衣服頂起來的。這白無常逗男人真是兩下子﹐被她這麼一說﹐薛崇訓的身體也不受控制有了點反應。
   白無常感覺到了﹐笑道:「沒出息﹐這麼一句話就衝動了﹖你到底要不要摸啊﹖」薛崇訓不再遲疑﹐急忙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放在她的胸上﹐立刻感覺到了一對堅挺的東西﹐他不由得輕輕一抓﹐那富有彈性的東西便被抓得改變了形狀。
   「唉﹐你輕點啊!」白無常一把拿掉了他的手﹐「現在你該說了吧」薛崇訓想了想﹐說道:「兩件苦事﹐一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在苦苦追尋;二是得到了卻依然寢食不安害怕失去。」
   兩人騎著馬說了一陣話﹐已經出營地有一段路了﹐薛崇訓勒住馬韁﹐說道:「就送妳到這裡﹐妳騎馬離開﹐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了﹐營地周圍的衛隊不敢擅自違背我的意思追擊。」說罷他便從馬上跳了下來﹐用巴掌「啪」地一聲打了一下馬屁股。
   白無常回頭道:「上次雇我刺殺你的人﹐我不知道是誰﹐但是有個線索﹐你想知道麼﹖」
   「妳說。」薛崇訓忙道﹐「妳如果怕泄漏了消息被江湖不容﹐我府上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白無常笑道:「我手裡的那帳本拿回去能得一筆不菲的酬金﹐能逍遙好一陣子了﹐以後的事想那麼多作甚﹖你去查我提供的線索時﹐我早就拿到錢啦﹐他沒地兒找我……嗯﹐長安東市的『正南齊北』客棧﹐你可以從那裡入手。告辭﹐後會有期!」
   她說罷便策馬奔走﹐風在耳邊吹﹐忽然有些不理解自己﹐薛崇訓沒有問﹐自己為什麼主動說那線索呢﹖人總是要做一些毫無益處的事吧。
   ……薛崇訓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另外換了一匹馬回到營地。夜已經很深了﹐但劉安等官員依舊在帳前。
   他們尾隨薛崇訓進得帳篷﹐劉安當下就拿出一張單子遞到薛崇訓的面前道:「這是運河沿線各州上半年的收入大概﹐請薛郎過目。」
   「坐﹐都坐下來說話吧。」薛崇訓接過那張單子﹐湊到燈下仔細地察看。
   呂刺史躬身道:「衛國公初來乍到﹐我等為免唐突﹐沒敢馬上把這些東西給您看﹐請您大人大量勿要怪罪。」
   薛崇訓笑道:「都是自己人﹐什麼事兒都好商量的﹐不必介懷。你們都知道的﹐我這個人很隨意。」
   「那是﹐那是。」眾官暗呼一口氣﹐沒覺得多隨意。
   劉安道:「如薛郎不嫌棄﹐所有收入的兩成﹐請笑納……因多方打點﹐大頭要送到長安﹐所以請薛郎理解。」
   「別說兩成﹐就是一成也是筆好大的財富﹐還真不知道怎麼花呢﹖」薛崇訓一面說﹐一面作沉思狀﹐好像在擔心錢花不完似的。
   「那麼薛郎是接受了﹖」劉安乾笑道。眾人都十分地期待薛崇訓的答案﹐這事兒﹐真是伎爹爹拜奶奶要人家拿錢﹐權力就是好!
   「接受!怎麼不接受﹖錢這麼好的東西方﹐送到手裡還不要不是傻嗎﹖」薛崇訓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世人為了利益﹐多少是不擇手段﹐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不是沒有道理。」
   眾官聽罷臉上一陣輕鬆﹐彷彿都鬆了一口氣﹐錢是好東西﹐但也非常危險﹐只要薛崇訓敢拿錢﹐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也就沒什麼好擔憂的。
   不料他們的一口氣還沒出完﹐薛崇訓又說道:「不過兩成實在少了。」
   「這……」劉安的神情一變﹐皺眉道﹐「那三成。最多只能這樣了﹐衛國公!不是我劉某貪財﹐這錢實在燙手﹐如果可以﹐我一分不要都行。因為一半以上要送到長安﹐您一個人分三成﹐還有不到兩成還得分到那些斜封官手裡﹐不然人家花錢買官、沒有進帳的話圖什麼呢﹖」
   薛崇訓搖搖頭道:「劉使君﹐你說得對﹐要讓馬兒跑﹐就得給吃草!我不要三成﹐我要七成!剛才你們說的兩成我的﹐加上送到長安的那份一起給我﹐長安不用送錢去了。」
   「這個樣可不行﹐分得不好﹐咱們栽得可就快!」劉安驚道。
   就在這時﹐薛崇訓的神色突然一冷﹐冷冷地說道:「我隨你們!要給錢可以﹐七成;否則我一分不取。到時候出了事兒﹐我可沒拿錢﹐火燒不到我身上!」
   眾官默然﹐很顯然大伙都不太願意甩薛崇訓的帳……給他姓薛崇訓分紅﹐不過是看在他頭上掛著管事的官銜﹐同時又是太平公主的親生兒子。兩個原因缺一不可。
   現在他倒是好﹐一口氣要大頭﹐連長安都不管了。是!他是太平公主家的﹐可太平有四個兒子﹐手下的心腹也不見得比不上兒子重要﹐難道大伙就為了太平的一個兒子就完放棄長安的一眾大佬﹖
   薛崇訓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眾人的神色﹐冷笑道:「你們揣著什麼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劉使君﹐剛才你也說了﹐這錢拿在手裡燙手﹐既然是有命命沒命花的事兒﹐你拿它作甚﹖把大頭都給我﹐我自有處置﹐其他的部分讓那些地方官分去﹐就算有人要追究﹐也只會追究大頭的去處……那你們手裡分到的部分不是就更安穩了?」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恍然﹐面面相覻﹐都有些動心﹐但又不知道薛崇訓這佪人究竟靠不靠得住﹐所以仍在觀望。
   薛崇訓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嘆息道:「這局勢一亂﹐世人的心就浮躁了……劉使君﹐你說就現在這狀況﹐咱們當官最應該注意什麼?」
   劉安沉聲道:「站位。」
   薛崇訓指著他笑道:「對!大伙跟劉使君﹐果然找對了人﹐劉使君俊傑也!」
   劉安棉裡帶針地說道:「薛郎過譽了﹐大家不是跟我劉某﹐劉某也只是按照殿下的意思辦事罷了。」
   薛崇訓的笑意依然還在﹐卻越來越冷:「官場上喜歡打機鋒弄玄虛﹐我今兒在這裡就把話撂明白了﹐我母親大人看的是全局﹐不是你們這一部分人。你們現在跟我﹐就是對我薛某人的信任﹐以後我也虧待不了你們。」
   劉安平靜地說道:「薛郎見諒﹐就算劉某信您﹐也得服眾才是﹐不然就散了﹐您說是這樣嗎?」
   對於這樣委婉的拒絕﹐薛崇訓也不生氣﹐依然帶著笑意見道:「劉使君的押寶的膽子還是不夠大﹐沒有多少賭性。行﹐我也不勉強了﹐咱們走著瞧。」
   氣氛已變得有些僵了﹐薛崇訓揮了揮手道:「大家散了吧﹐同朝為官來日方長。」
   「告辭。」眾人陸續抱拳告禮。只有汝州刺史呂竮傻兮兮地問道:「衛國公﹐那您的兩成還收麼?」
   薛崇訓道:「暫時不必了﹐拿兩成是冒風險﹐拿七成還是冒風險﹐我等你們送七成的時候再收。」
   待眾人都散了﹐三娘在一旁說道:「郎君對白無常得有點防範﹐她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不怎麼靠譜﹐在宇文家時候就經常不守規矩。」
   薛崇訓笑道:「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妳看不慣她在我面前耍嬌賣憨?」
   三娘臉上微微一紅:「我只是為郎君效力﹐如何有此一說?」
   薛崇訓想了想又道:「那妳一定是為白無常好?」
   二人默然﹐三娘細細地品味著薛崇訓最後一句話﹐若有所思。外面的夜色已經很濃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啊。

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十一章】北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薛崇訓面對著剛剛剛送進帳內的幾個少女﹐卻忽然感嘆起來。
   買賣不成仁義在﹐雖然今晚的利益分配沒有談攏﹐但是劉安等官和薛崇訓到底是站在一個陣營的人﹐相互的盟友關係仍舊存在。所以這些少女既然找過來了﹐這時呂刺史又把她們送了進來。
   此情些景﹐本該良辰美景的時候了﹐薛崇訓忽然唱起了曹孟德的詩﹐十分不應景﹐劉安呂刺史等人都不解地看著他﹐不知其感嘆從何而來。
   薛崇訓看了他們一眼﹐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佳人我所欲也……可是純粹為了淫樂﹐未免代價太大。對我來說﹐要是今晚碰了這些女人﹐待朝裡彈劾起這件事來﹐我豈不是要沾上一身污點……」他又打量了一番這幾個少女﹐很多身上穿的衣服顯然是百姓家自己縫制的款式﹐他便繼續說道﹐「對她們來說﹐清清白白的﹐正當青春貌美﹐這樣就被耽誤了豈不可惜?」
   前半句話讓呂刺史感到十分不妙﹐但聽到後半句﹐他只得言不由衷地拍馬屁道:「衛國公愛護百姓之心﹐真是我等之楷模。」
   薛崇訓道:「人生苦短﹐情之所在是值得付出最有價值的東西﹐但不是這樣的巧取豪奪。呂刺史﹐你把她們送回去罷﹐各回各家。」
   一個少女跪倒在地﹐感激地說道:「薛明公真是好官﹐我們定然會記掛著您的恩德。」
   薛崇訓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然後同劉安一起走出帳來﹐抬頭一看真是星光明媚的夏夜﹐群星閃耀。薛崇訓便問劉安:「天上哪顆星最亮?」
   劉安抬頭看了一會﹐沉吟道:「北斗?」薛崇訓四面看了一下﹐說道:「怎麼沒見著月亮?」
   劉安愕然﹐月亮能算星星嗎?
   就在這時﹐薛崇訓抬頭看向北邊的天空﹐眼睛裡閃出了星星般的光輝:「我願化身為北斗﹐燃燒短暫的生命照亮整個大地﹐得到那人抬頭的凝視……」他雙手抱在胸前﹐不禁摸到了衣服裡面的那枚金簪。他用了根繩子繫在金簪上﹐就戴在胸口的衣服裡面﹐當項鏈戴著。
   ……
   呂刺史在營地外面問一個將領:「追到了麼?」那人抱拳道:「請恕末將無能﹐四面八方都有路﹐不知那小娘往哪邊去了﹐末將已經用使君的名義通知汝州各個隘口﹐隨時注意盜匪。」
   就在這時﹐見劉安走了過來﹐呂刺史便迎了上去﹐神情沮喪地說道:「劉使君﹐那盜匪逃掉了……這事弄得﹐竟然讓她從咱們眼皮底下把帳簿弄走了!衛國公真是太不仗義了﹐還把咱們當自己人麼?」
   劉安白了他一眼:「就算沒有帳簿﹐日子也不好過﹐太子那邊的人早就把運河一線的利益關係查得一清二楚﹐不然怎會知道你身上有個帳簿?」
   呂刺史急得來回踱步﹐十分不安穩地說:「方才聽衛國公的口氣﹐他是想置身事外……你們不會把我作替罪羊吧?」
   劉安閉目沉思了一會﹐也不回答呂刺史的話﹐只說道:「我有點奇怪﹐衛國公為什麼非要七成?難道是故意為難咱們﹐早就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了?可是他犯不著這樣做啊!他是上邊的人﹐只要太平不垮﹐他能有什麼事兒?如果太平到時候真的栽了﹐他能置身事外?」
   「劉使君﹐您給個明白話﹐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啊?難道只能這樣坐以待斃﹐等著御史臺彈劾?」
   劉安仰頭看著北斗星﹐沉吟道:「就看上邊怎麼處置河糟的事……我想廟堂上的閣老相公們是不會這麼就承認我們這邊的人胡作非為罷?」
   ……汝州帳簿不知在中間怎麼傳遞的﹐到了監察御史張濟世手裡﹐張濟世是朝中同中書們下平章事張說一家子的人。作為山東(崤函以東)世家﹐張家並不算顯赫﹐但在武則天朝時﹐武則天策賢良方正﹐張說對策天下第一﹐由此接近了權力中樞﹐張家的門楣也有所改觀。
   張濟世大白天拜訪了居住在洛陽的姚崇﹐遞上帳簿讓姚崇過目。姚崇只看了一眼﹐心裡馬上就明鏡似的﹐不由得打量了一番張濟世﹐這人只有三十來歲﹐一張端正的長臉﹐兩腮平整﹐看來倒像個做事果斷耿直的人。
   姚崇把帳簿放在案上﹐說道:「我現在只是洛陽府尹﹐汝州刺史不歸我管﹐這東西讓我來處置就有狗拿耗子之嫌﹐且結黨痕跡明顯……姚某上次在朝裡為太子說話﹐只是出於公心﹐身在宰相之位謀其職而已﹐絕無巴結太子意圖專營之心﹐還望你們不要誤解。讓我辦的事﹐我定然秉公法辦﹐不讓我管的事﹐我並不想過問。」
   張濟世抱拳道:「姚相公怎麼會到洛陽來?你說不結黨﹐別可不這麼看。況且這種徇私枉法的勾當﹐但凡我們食君俸祿的人都應該站出來說話!張某是御史﹐這事兒於公於私都應該管﹐但如果姚相公能說句公道話﹐才更可能取得成效……您在朝野的清名和文章才名都足夠引起世人的重視。」
   姚崇淡淡地說道:「既然姚某知道了汝州的事﹐從百姓公道上想寫份奏章是可以的﹐不過這份帳簿御史還是拿回去自行處置吧。」
   張濟世臉上一喜﹐告禮道:「只要您老能站出來說一句話就夠了﹐東西我拿回朝裡讓御史臺出面。」
   姚崇平和地點點頭:「就算你今天不來﹐我也準備彈劾他汝州刺史﹐為了巴結上官﹐竟然教唆地方惡霸強搶民女﹐國法何在?公允何在?」
   張濟世高興地看著姚崇道:「好﹐咱們就等姚相公一份折子上去揭露這運河沿岸的惡事﹐然後我們再拿出真憑實據﹐讓天下人都看看﹐太平一黨究竟是些什麼玩意!」
   得到姚崇上書皇帝的承諾﹐張濟世說罷正待要走時﹐姚崇忽然叫住他道:「這事太子知不知道?」
   張濟世道:「剛剛查清劉安一幹人等的劣跡﹐還沒來得及稟報太子。」
   姚崇沉吟片刻道:「這事兒張相公(張說)應讓也清楚﹐老夫便多言一句罷……當初長安太平給斜封官﹐是明碼實價明目張膽地賣官﹐這樣的事都壓下來了﹐你們要是想利用運河之事打擊太平恐怕沒用。造造聲勢就夠﹐公道自在人心。」
   張濟世笑道:「姚老與家兄英雄所見略同﹐公道自在人心!有姚老和張九齡二位名士的奏章﹐又有御史手裡的證據﹐還怕他們抵賴不成?」
   姚崇聽罷便放心地送張濟世出門。
   張濟世隨即寫了一封書信快馬給長安的張九齡﹐然後帶著證據西去。原來張九齡從嶺南沿著運河一路送糧﹐已然將河運的實際狀況實地考察清楚﹐再以此為依據寫一篇文章﹐定然會引起朝廷內外、世家大族的重視;又有姚崇等名聲響亮的名士文人上書奏章﹐輿情可想而知。
   張濟世等御史大夫已打定主意﹐等輿情一上來﹐便趁熱打鐵呈上各種真憑實據﹐定然見效。就算不能網住大魚﹐也能拉幾只魚蝦下馬﹐最重要的作用是進一步妖孽化太平一黨。所謂奸臣當道﹐匡扶正義更加名正言順了。
   ……對於這些事﹐洛陽的劉安雖然無法得知他們的具體佈置﹐但猜也猜得到有些不妙。明明有所察筧﹐可是劉安卻拿不出一絲應對的方法來。無論是姚崇宋璟﹐還是仍在宰相位置上的張說﹐雖然傾向太子﹐但是他們一向的表現是不參與宮廷爭鬥﹐凡事以公心為憑。這樣一來﹐劉安能怎麼著?
   他正在和幕僚對弈「象戲」﹐一種十二字的古象棋﹐但心不在焉的﹐有些走神。幕僚提醒道:「該劉使君了。」
   劉安一看棋盤﹐鬱悶道「剛才沒注意﹐怎麼下成這麼個局了?」
   幕僚得意地笑了笑:「使君得丟一枚子。」
   劉安看著棋盤沉吟道:「你動不了我的『梟』﹐盧﹑雉﹑犢有點危險……但我當應該丟卒保車﹐放棄『塞』比較明智。」
   幕僚微笑著點頭道:「使君所言極是。」
   就在這時﹐一個老家奴走到門口﹐躬身說道:「阿郎﹐汝州呂剌史送了兩大口箱子過來﹐正在後門﹐要不要讓他們抬進府中?」
   劉安看向門口﹐片刻之後又回頭看著幕僚沉吟道:「這兩口箱子怕是『塞』』」
   幕僚與劉安面面相覻﹐然後他低頭看棋盤﹐指著桌子上的棋局道:「使君可得看清楚了﹐丟了塞﹐其他三字也很危險的。」
   「哦?是這樣嗎?」劉安忙低頭看棋局。
   老僕人又提醒了一句:「阿郎﹐這麼兩大口箱子擱在門口﹐別人看見了可不好看哩。」
   劉安回頭道:「去傳話讓他們弄回去……這樣說﹐就說我不需要那些東西﹐讓做到的事也會盡力去做。」
   僕人聽罷告禮轉身出去了。劉安在屋子裡不由得仰頭長嘆了一聲:「卻不知殿下會如何應對呢?」
   

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十二章】粟米
   薛崇訓的行轅旁邊有所偏院﹐好像挺清掙的﹐他早上起來正打算在那裡練武活動筋骨﹐進門卻發現院子裡居然養著一群雞!朝廷機構現在都在長安﹐東都這些衙門裡竟然養起雞來了﹐也不知是誰養的﹐薛崇訓忽然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覺得好笑。
   門口的一個皂隷忙上來說道:「郎君見諒﹐我馬上把它們趕走。」
   這時薛崇訓見一只公雞正在追逐一只母雞﹐頓覺有趣﹐便抬手制止道:「不用﹐我見它們挺有意思的。」
   皂隷愕然﹐不知所以然﹐一旁的三娘也是無語。薛崇訓彷彿童心未泯﹐向那皂隷要了一把粟米﹐丟到地上逗起那些雞來了。
   一群雞爭著啄了一會米﹐又開始了公雞和母雞的遊戲。先前那只小公雞又去追逐正在啄米的羽毛光滑的母雞;母雞撲騰著翅膀到處逃竄﹐但不幸還是被小公雞追上了。小公雞剛爬上母雞的雞背﹐不料半路裡一個雄偉的大公雞殺了出來﹐衝上就去啄那小公雞﹑兩只公雞伸長了脖子開始爭鬥﹐可是高矮懸殊太大﹐沒兩個回合﹐小公雞就逃竄了。
   於是大公雞霸佔了薛崇訓撒米的那塊地方﹐召集雞群在那裡吃米﹐時一時還墊起一只腳撲閃著翅膀「調戲」一番那只母雞﹐母雞也不逃跑﹐在大公雞的周圍啄著米。那只鬥敗的小公雞數次想過來啄米﹐都被大公雞追跑了。
   「看﹐物競天擇。」薛崇訓指著那些雞回頭對三娘說道。
   三娘好像對這種無聊的事沒有興趣﹐也沒回話﹐只是默默地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薛崇訓沉吟道:「如果那只母雞不是因為大公雞能鬥才委身於它﹐就更好了……如果人也只能和自然萬物一樣﹐那咱們還是做那只雄偉的大公雞比較好﹐妳說呢?」
   三娘還是沒有說話﹐弄得薛崇訓像在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方俞忠走了進來﹐抱拳道:「稟郎君﹐西京來了信﹐剛剛才到。」說罷遞上了一封書信﹐薛崇訓撩了一把袖子﹐伸手接了過來﹐撕開來看。
   母親來的信﹐說了兩件事﹐一是薛崇訓要的人已經跟隨監察御史一同向東都來了﹐不日便到;二是運河上的情況對自這邊不利﹐但並不是什麼大事﹐太平這邊的宰相準備犧牲部分人換取主動和輿情﹐讓薛崇訓不必插手﹐只管做好另一件更關鍵的事。
   薛崇訓看罷獨自沉吟道:「就等劉安了……這個劉使君﹐膽量不夠大﹐太謹慎﹐讓我好等。」
   ……
   「呼!」忽然一陣猛烈的風﹐讓劉安的心一驚﹐抬頭看時﹐只見樹枝被吹得「嘩嘩」不住地搖曳﹐他不禁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坐在石凳上的幕僚接過話頭道:「京裡來的風聲﹐確是不太妙。」
   劉安皺眉踱著小步子:「如履薄冰啊。官場這地方﹐走錯一步就能落魄一輩子﹐見效慢﹐但只要錯一步﹐時運就會每況愈下……」
   幕僚也點頭道:「劉使君確是左右為難。」
   「左右為難也好﹐難的是左右無路﹐現在晚了!」劉安沮喪地說道﹐「原本是想殿下一定能穩住的﹐進想別人還沒開始動手﹐咱們這邊先投子認栽了。」
   「今昔不可同日而語﹐以前殿下是要鋪開場面﹐現今她卻是要收取人心。上次她費勁保舉陸象先出任宰相﹐咱們就該看出轉變、調整對策﹐與時並進的……陸象先此人名望很高﹐但為人君子之交淡如水﹐生性淡泊﹐絕不可能為殿下出謀劃策怎麼對付太子﹐這個人根本就沒什麼用!殿下為什麼看重他?就是為一個名。」
   劉安擦了一把額上的細汗﹐說道:「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如今可有什麼補救之策?」
   幕僚沉吟道:「上次衛國公要七成﹐為什麼不乾脆給他七成?」
   劉安瞪眼道:「那我們拿什麼送到長安去?」
   幕僚道:「不送長安了。反正他薛崇訓本來就是太平公主一家的﹐他把七成都拿去了﹐能怪到咱們頭上?」
   劉安低頭沉吟不已﹐看了一眼幕僚﹐喃喃道:「這倒是一步棋……衛國公拿了大頭﹐他就是高個子﹐真要塌天了高個子就得先頂著。當時他把話撂明了﹐我也這樣想過﹐就是不敢確定這個人靠譜不靠譜。」
   「事到如今﹐使君﹐決斷吧!」幕僚斬釘截鐵地說道。
   劉安伸出白晳而有點浮腫的手﹐停在空中又猶豫了一陣﹐這才神色一狠﹐指著門口道:「走﹐隨我去薛郎的行轅。」
   二人逐乘車來到了薛崇訓的住處﹐問明白了他的所在﹐又轉身去了旁邊的偏院。剛走到門口﹐薛崇訓已經迎了出來﹐滿臉堆笑道:「劉使君﹐我等你好久啦!」
   劉安走上前去﹐臉色有些尷尬道:「慚愧……慚愧……」
   薛崇訓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携其手道:「沒事﹐現在還不晚。你以後會明白﹐今天你來找我﹐絕對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我已經想好了﹐不日各地區的帳目就會收齊﹐七成都給薛郎!」劉安低聲說道。
   「哈哈……」薛崇訓仰頭大笑﹐然後把手裡抓的東西一把放到了劉安的手心裡。劉安張開手掌﹐低頭一看﹐是一把米﹐頓時感到十分迷惑。
   他急忙苦田其中寓意:一把米﹐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指祿米?劉𧘇突然想到﹐莫非意思是說因為投效他衛國公以後就會給祿米﹐官位無憂?
   這麼個解釋雖然有點牽強﹐但劉安越想越是這樣﹐此情些景﹐把一把「祿米」塞到自己手裡除了是這個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這是在暗示自己該表態效忠了!
   劉安逐不再猶豫﹐當下便抱拳道:「劉某以後願以衛國公馬首是瞻﹐單憑差遣。」
   「等下再說。」薛崇訓携他一同進院子﹐回頭說道﹐「去拿一副運河圖紙過來。」
   二人進得院子﹐來到一間空屋子裡﹐待奴僕呈上圖紙﹐薛崇訓便將圖紙展開擱在桌子上﹐招手道:「劉使君過來看。」
   劉安不知道薛崇訓要搞什麼名堂﹐只得走到桌子跟前﹐埋頭一看﹐很普通的一副圖﹐而且比衙門裡專用的掉糧圖紙條還要粗劣。
   薛崇訓卻不計較圖紙的粗劣﹐他滿面紅光﹐興致勃勃地指著圖紙:「我沿著運河一路東來﹐已經問明白了﹐從嶺南到長安﹐運糧時長達十一個月!從杭州到長安﹐也得九個月之久!如此長時間運輸﹐不僅要吃掉大部分糧食﹐還有險道、盜匪﹐天下賦稅運及長安本身就是個萬分艱難勞民傷財的事﹐有沒有法子改變?」
   劉安沉吟道:「人與天鬥﹐無可奈何﹐但若是能清吏治﹐任人唯能﹐政通人和﹐或許能降低百姓的負擔。」
   薛崇訓愕然道:「你這人就是想得太多﹐我給你說漕運之法﹐你怎麼扯到吏治上去了?咱們是戶部的官﹐又不是吏部的﹐吏治關我們何事?」
   劉安道:「吏治是政通之根本﹐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吏治。衛國公有何良策?」
   薛崇訓想著劉安這種在戶部幹了許多年的官﹐理政經驗比自己豐富多了﹐他都沒辦法﹐莫非自己想出的那法子真是紙上談兵﹐不能實際操作?想到這裡﹐薛崇訓的興奮收斂了許多﹐隱約有些不自信來﹐便說道:「那我先說說這法子﹐劉使君是故吏﹐給參詳參詳﹐能不能實施。」
   「請衛國公明言。」
   薛崇訓想了想道:「我這法子叫四段法﹐一句話就是江船不入汴水﹐汴船不入黃河﹐河船不入渭。分段運輸﹐有兩大好處:其一﹐各種水性裡的船只可以在熟悉的水中航行﹐減少事故;其二﹐不必等待河水漲退﹐省去了滯留的時間。四段法配以另外兩個附加法令:儲倉法、雇用法。
   儲倉法﹐在揚州、汴口、河陰、渭口等地設置轉運糧倉﹐賦稅收上來之後﹐只要分段運往各地糧倉﹐只待適合航運的季節﹐再以轉運﹐運往長安。
   雇用法是為了節省運糧戶的時間﹐降低百姓負擔﹐運輸由官府出面雇傭船丁﹐再配以軍隊護衛﹐這樣就不必讓糧戶滯留在各個隘口﹐也不必擔憂盜匪﹐減少損耗。劉使君﹐你給參詳參詳﹐此三法可能實施?」
   劉安久久不語﹐臉色變化極其豐富﹐一會興奮﹐一會苦思﹐良久之後才說道:「衛國公要七成錢財﹐就是為了把錢用到變法上面?」
   薛崇訓笑道:「正是如此!建倉、造船、通河、雇人﹐什麼不要錢?我很早就想到這個四段法了﹐就愁沒銀子﹐現在可好﹐銀子有了﹐我覺得可行性是很大的。」
   「哪裡是可行性很大?」劉安怔怔道。
   薛崇訓皺眉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劉安嘆息道:「今日劉某對衛國公的敬佩之心再無半點虛假!此法真是天人之合、絕妙之至﹐曠古絕今、治世之妙策也!佩服、感概﹐英雄出少年﹐劉某人不服不行……」
   「哈哈!」薛崇訓頓時大笑﹐「劉使君﹐你這恭維話實在太誇張了吧﹐不過我聽著舒坦呢。」
   劉安鬆了一口氣:「衛國公怎麼不早說呢?早知有此妙計﹐一石數鳥之策﹐我也不用擔憂掛心那麼久了。
   薛崇訓叉著腰﹐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只等太子那邊的人打臉打到石頭上﹐讓他們鬧﹐鬧得越大、輿情越凶﹐咱們越是風光﹐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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