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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布達年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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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異國晚宴 誅邪大計
  經過連番跋涉,我們終於在這天傍晚,抵達了伊斯塔王都巴格達。還記得最初接受月櫻委任的時候,衹是要把娜西莎絲送回伊斯塔,最多也不過送到巴格達來,現在我們終於到了巴格達,但在這之間發生的風風雨雨,卻委實不是當初能夠想像的。
  巴格達是伊斯塔第一大城,但建築風格卻與阿里布達、金雀花聯邦相差很多,到處都是矮矮的土牆,就連城門口的那截土牆看來都矮矮舊舊,一點都沒有作為大國首都的高聳氣派,像是一個部落多過一個大國,假如讓阿里布達的遊客來這裡,一定會覺得這堵破城牆很貽笑大方吧。
  不過那是普通平民的看法,如果是讓專業人士來看,那個感覺又不同了。
  「嘖嘖,抗擊力倍增、高度魔防、瞬間軟化……一個小土牆下了那麼多複合性結界是想怎樣啊?哇!連血咒詛殺都加了十八道,你們沒人性啊!」
  我站在巴格達的城門口,對著那些肉眼難見的東西如數家珍,兩旁的魔法師群頓時掀起陣陣驚呼,訝然於我的實力。不過,我剛纔說的那些東西,其實都是阿雪判讀出來告訴我的,我自己的魔法能耐沒有到如此境界,那些東西我是看不出的。
  「師父,除了這些,還有一種特殊魔力……有死靈魔法的感覺,但很強大,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除了我說出的那些,阿雪還暗傳來這一句話,表示她也遇到了難關。這種時候,就是顯示出師父之所以為師傅的理由,阿雪雖然看不出那東西是什麼,但我憑藉著她的敘述,再加上我自己的知識與判斷,很快就心中雪亮。
  「……聽說,伊斯塔有一種高等死靈叫守護靈,是研究巫妖的衍生技術,由自願犧牲的魔法師魂魄煉製而成,沒有意識,純照本能與指令行動,能夠施展比生前更強的魔法,堪稱是完美的守護者,不曉得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一句說出去,周圍的魔法師停止了竊語,氣氛變得一片寂靜,我就算不用回頭去看,也能感受到他們的震驚,給這票眼高於頂的黑魔法師一個下馬威。緊跟著,我所預期的掌聲也隨之響起,我那充滿邪惡智慧的搭檔娜西莎絲,為了減少入城後辦事的阻力,她很懂得在適當時機抬我的身價。
    「呃……」
  輕脆的拍掌聲,聽來是女子的柔荑,不過,卻與我的猜想有些不同,掌聲不是來自我身後的娜西莎絲,而是由正前方傳來。
  「好眼力,一語道破守護靈的存在,真不愧是我的男人,太漂亮了!」
  明快清爽的嗓音,驕傲地響起,如果說在場的伊斯塔魔法師,先前的靜默是因為驚訝,那他們現在多半嚇得連心都快從嘴巴跳出來,因為那名舉世聞名的最強者、新一代的東海霸主『龍女帝梅』李華梅,正含著微笑,大步走了過來,無視於眾目睽睽的灼熱目光,給了我一記親熱的擁抱。
  「等你們好久了,終於見到你,我的心可有安下去了。」
  滿是歡喜的語音,由那動人的紅唇中說出,我凝視著那張明艷英武的美麗臉龐,心裡委實是五味雜陳。
  雖然在東海的時候,反抗軍有些高階幹部已經知道,但這畢竟還是第一次,李華梅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了我們兩人的情侶關係,明白表示她此身已有所屬,這個消息將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傳出去,至於後果,自然是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
  李華梅這麼做,對她是一種犧牲,卻委實令我感動不已,可是,在我想對她說什麼之前,她的手掌便輕輕覆蓋在我嘴上,擋住了那些想要說出口的話,跟著,李華梅結束了擁抱,站直身體,昂首面對另一個靠近過來的身影。
  矮小的身影,卻有著無比巨大的存在感,每一步都有著不凡的氣勢,靠近過來的人自然就是當世最強者之一,萬獸尊者。
  兩強相見,若是照江湖規矩,恐怕會有一段對峙時間,但李華梅沒等萬獸尊者來到面前,便主動低頭,以晚輩身份向萬獸尊者行了一禮,這顯然是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事,所以就連萬獸尊者都呆了一呆,片刻後才回復反應,大笑出聲。
  「哇哈哈哈,好啊,九頭女,想不到之前鬥過幾場,鬥到最後,你居然變成我的孫媳婦啦!」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現在尊者對這句話想必有更深體悟。」
  「哈哈哈哈,不錯,說得不錯,人生充滿意外,好外孫,之前很多人瞧不起你,但現在外公要說句公道話,你泡妞的本事可比你爺爺更強,就算是蘭特當年也沒你這麼威風啊。」
  萬獸尊者放聲大笑,能夠讓惡鬥過幾次,沒分明顯勝負的李華梅向他執晚輩禮,這似是令他得意非凡的喜事,而李華梅也沒說什麼,衹是微笑著站在我身旁,彷彿這些事一點都沒什麼好奇怪的。
  娜西莎絲則在這時才遲遲出現,為這個奇異的場面緩和氣氛,引導我們進入巴格達,正式踏入這個伊斯塔的王都。
  原本我們這些外國人是不可能涉足王都,還沒接近,就會被禁衛森嚴的層層戒護給驅逐,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巴格達非但沒有一座王城的應有氣勢,還顯得破落蕭條,滿目瘡痍,遍地都是殘破樓房,人們忙著收拾地上的屍體,有些是病死,有些則是在戰鬥中死無全屍,放眼望去,真是一幕慘烈景象。
  「這些……都是無頭騎士幹的?」
  我纔一問,李華梅就點頭道:「不錯,就是這樣,最近與無頭騎士幾場惡鬥,我雖能敵得住它,不讓它造成太多的破壞,但卻也因此分身乏術,沒法去制止伴隨無頭騎士一起出現的妖物大軍,唯有將這些都交給城防軍處理。」
  可以想像,實力不足的城防軍,哪堪如此惡戰的連續消耗,每次結果自然都是死傷慘重,而且幾仗下來,無頭騎士所摧來的邪物大軍有得補充,幾乎是無窮無盡,城防軍的士兵卻是戰死一批少一批,勝負之數自是明顯,也就難怪巴格達這麼一座堂堂王都,居然落得如此殘破。
  「你與它幾次動手,感覺它的實力怎麼樣?」
  這是我最想弄清楚的問題,心裡也完全沒有底,倘使李華梅的答案是「勝我三倍」、「遠勝於我」那麼這次戰役不用打就先輸掉一半了。
  「嗯,實力很強,確實是在我之上,不過真要說是勝我多少,卻也未必,只不過對付殺不死的對手,普通傷害都沒有效果,難以應付。」
  李華梅道:「但如果有尊者協助,合我們兩人之力,應該可以誅殺無頭騎士,這我相信是做得到的。」
  就是這麼一句話,奠定了兩大最強者聯手圍剿無頭騎士的計劃,單從卡司來看,這無疑是強之又強的至高組合,但這組合卻不是必勝保證,因為一個最基礎的問題仍沒得到解決。
  兩大最強者要怎麼去殺掉一個已經死的人?
  ------------------進入巴格達之後的第一頓晚餐,是巫神學會所安排的接風宴,娜西莎絲是主人,而我這個為他們各種資料、記錄奉獻良多的不幸犧牲者,則是理所當然地被奉為上賓。
  以萬獸尊者為首的獸人們,並沒有參與宴會,素來習慣直來直往的獸人們,並不喜歡與敵人『交際應酬』,所以就直接免了。
  之前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有機會品嚐盛宴,我得以喘一口氣,在宴席上大啖伊斯塔風味的美食。
  大體上來說,伊斯塔的食材結合了米、面文化,加上獨特的大餅,在主食選擇上更為多元,而我們眼前這條長桌上的食物,都脫離不了米類、麥類、豆類和羊肉。
  伊斯塔農業的主要種植,就是各類麥子,這些麥子大多數都被拿來製作麵包,光是這桌上的麵包、大餅就有七八種,有的像是扁平袋子,內裡都被塞上美味的餡料,也有的是單純直接吃,味道不甜不咸。
  除了各種麥制食品,伊斯塔人將整顆麥子用在料理中的巧思,令我們大開眼界。把麥子蒸過,進行乾燥後碾碎成不同的大小顆粒,再加上香菜、洋蔥、薄荷等做特殊沙拉。
  「師父,這個東西好好吃喔。」
  阿雪捧起沙拉的大碗猛吃,一點美女的儀態都沒有,周圍的魔法師全都盯著她,違者她的特殊身份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但總算是沒有過來說話,給了我們一點清淨。
  身為主人的娜西莎絲走了過來,一身的絲緞禮服,華麗中帶著性感,親自帶我們品嚐伊斯塔美食。
  我不算是太挑嘴的人,但對於那種用一堆豆子浸泡,加上芝麻糊、鹽、檸檬汁等打成糊狀,滴上橄欖油拌成泥狀,配合大餅一起吃的怪異東西,感覺頗難接受;相形之下,豆泥裹成團,油炸之後放入口袋麵包的這種吃法,就讓人爽口得多。
  和阿里布達的筵席相比,這裡最特殊的一點,就是筵席廳的中央豎起一支大鐵叉,上頭掛著腌過的肉塊、新鮮切塊的番茄、洋蔥和甜椒,就這麼串起來旋轉,旁邊用火燒烤,過不了多久,整個筵席廳香味四溢,俱是甜美的肉香。
  (唔,都說魔法師的生活清苦,可是伊斯塔的魔法師好像還過得不錯啊,居然吃得那麼好,嘿!
  痛快享用美食之餘,我也注意著性感的伊斯塔舞孃,身穿薄紗、臂帶金鈴的她們,扭腰擺臀,舞出種種動人姿態,委實令我眼界大開,連呼妙哉。
  除了娜西莎絲,李華梅、阿雪、白牡丹、霓虹也都是宴會上搶眼的焦點,身穿各色不同禮服的她們,讓伊斯塔人得以見識到異國美人的風情,其中,身穿一襲白龍紅袍的李華梅,最是吸引人們的目光。
  東海的新主人,堪稱是當今世上除了冷月櫻之外,最有權勢的女人,這些名銜讓李華梅倍受人們的矚目,對她抱有其他目的的人,應該也不少,可是由於在城門口所發生的事件,人們現在都用奇怪的眼神望向她,至少我就覺得那個阿魯斯王子的眼神很怪。
  宴會應該是放鬆精神、大吃大喝的地方,但李華梅此刻多半沒這心情,我想娜西莎絲大概也沒有,因為我們這邊舉辦宴會,不代表無頭騎士就要給我們面子,不殺過來突襲。
  要是無頭騎士突然出現,那個場面應該會非常精采,這些穿著華麗晚禮服的美女們,必須要立刻回復戰鬥狀態,而穿著禮服恐怕很不適合戰鬥,那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光景,我是想想都覺得想笑啊。
  所幸,無頭騎士看來還算給我們幾分薄面,宴會進行的過程中,並沒有帶死靈大軍出來鬧場,這點別說是我們,就連全體巴格達市民相信都會很感激,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入睡了。
  我不想剛到伊斯塔就被人暗殺,所以這次的宴會我反常地低調,不去跳舞,也不去惹人注目,衹是待在角落,獨自喝酒。
  這種時候,讓人非常懷念茅延安的存在,要是大叔也在這裡,至少可以陪我喝杯酒,聊聊天吧。

  「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我想要低調,不過卻事與願違,李華梅將我獨自一人站在角落,端著酒杯靠了過來,而娜西莎絲見到李華梅往這邊來,也主動朝這邊靠近了。
  如果來的是萬獸尊者與白瀾熊,那我們就有一場風花雪月可聊,但李華梅與娜西莎絲在一起,肯定不會是閑聊,娜西莎絲使了個眼色,我們便一起到外頭的陽台,進行討論。
  我不知道娜西莎絲為什麼拉我們出來,但她伸手指向數里之外,一座祭壇似的巨石建築,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具體的樣子,不過因為我之前見過藍圖,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預備施行開啟境界通道術法的祭壇。
  娜西莎絲指著祭壇,向我們解釋,「祭壇開始運作時,由阿雪當主持,唱誦咒文歌謠,底下的魔導師群會協助歌唱,彙集魔力,把整個法陣開啟。」
  「等等,你這真的是魔法儀式嗎?」
  我皺眉道:「我怎麼越聽越像是在開演唱會啊?」
  我提出了合理的質疑,娜西莎絲進行補充說明,表示黑魔法中有很多技術,都是以歌舞的形式展現,經過編曲、排舞,借此增強咒力,發揮出更強的效果。這技術應該是伊斯塔的獨創,慈航靜殿那邊我就沒聽說過這種事,不過,這倒也讓我想起了一點,娜西莎絲的『紫伶水僊』稱號,原本就是驚嘆其能歌善舞的本事,之前不那麼忙著爭權奪利的時候,她還率領著舞蹈團到各國表演。
  「所以……到時候施行起境界魔法,就是由你擔任主要的施法者了?」
  「這個自然,若非如此,怎能向各位交代。」
  娜西莎絲的意思很簡單,施行這種究極魔法,危險性其實很高,中途難保沒有個什麼意外,而在這種操作著巨大能量的情形下遇到意外,肯定會引起毀滅性的大災難。其他人倒也罷了,阿雪的身份卻不同,娜西莎絲如果不親自上陣,銳身赴難,又要怎麼向我交代?
  施行魔法的時間,被訂在三天之後,那是最適合施法的天時,至於這個魔法能否對付得了無頭騎士,目前也衹有五成勝算,為了不把希望賭在一件東西上,另一個作戰計劃也同時展開。
  戰鬥時間訂在明晚,伊斯塔的魔法師會將無頭騎士引出,然後由李華梅、萬獸尊者聯手,合兩大最強者之力,將這橫掃戰國時代的絕代凶物誅滅。這個戰術的成功率也是五成,不算高,若要提高勝算,就衹有獲得更多無頭騎士的資料,知己知彼。
  「可惜了,若是能夠再多一兩位最強者助陣,勝算就更高,比如說小情人的父親大人。」
  李華梅嫣然一笑,道:「再不然,要是能請動心劍神尼出手,那就更好,她降妖伏魔的本事,對無頭騎士能產生屬性上的克制。」
  這大概是我生平聽過最鳥的主意,聽得我寒毛直豎,衹能連連搖頭說「不不不」心劍神尼那個妖尼姑,比無頭騎士還妖上十倍 ,把她從慈航靜殿找來,降妖伏魔是沒有可能,以毒攻毒還說得過去。
  怪異的一點是,我發現娜西莎絲的表情變得頗怪,心劍神尼之名,對她似乎是個禁忌,向來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她,明顯露出了不悅的表情,這很稀奇,而心裡的直覺告訴我,這並不是因為我們提到伊斯塔的叛徒之敵,是有別的理由。
  (嘖,該不會抓到什麼娜西莎絲的小辮子了吧?這可要好好利用。
  我想到這一點,順口也就把自己日前所想,有關於黑巫天女的圖謀,告知了李華梅與娜西莎絲。
  黑巫天女可能利用開啟境界隧道秘法,別有所圖的打算,令兩女為之動容,因為這確實不是一件小事,一個不好,可能導致我們這邊滿盤皆輸。
  「情形不妙,我去多查一點書,看看典藉裡頭有否什麼特殊記錄吧。」
  娜西莎絲聽說有黑巫天女虎視眈眈,一顆心放不下來,立刻離開,去重新檢視開啟境界隧道的究極魔法,是否有什麼地方能夠讓黑巫天女有機可乘。
  少了一個人,我和李華梅單獨相處,一時間無言,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又不曉得該從哪件事說起。
  「……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萬獸尊者的外孫,世上的事情果真充滿意外。」
  李華梅搖了搖頭,本來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光是看那個樣子,我就曉得她要開口說的話一定不是好事。
  「伊斯塔內部的政治鬥爭激烈,巫神學會和皇室派一向是站在對立面,現在雖然因為無頭騎士的關係而短暫聯手,放下矛盾,但衹要事情稍有緩和,兩邊的鬥爭便會再起。」
  李華梅正色道:「解放獸人奴隸的事,雖然現在僥倖成功,但那衹是假象,伊斯塔不可能冒著動搖國本的危險,讓你把所有奴隸帶走,最後肯定會爆發戰鬥,你們人單勢孤,怎麼討得了好?」
  伊斯塔人會說話不算話的這種事,不僅萬獸尊者知道、我知道,就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不用特別提醒,李華梅的這些話,反而讓我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畫眉,你的意思我大概懂了,不過你真正想說的……應該是我和獸人們站同一邊,讓你很難做吧?」
  李華梅淺淺一笑,沒有回答,但笑容中的苦澀意味,卻已說明了一切。她是東海的領袖,做任何事情都不必向人解釋,但如今卡在我這一關,卻讓她遇到了難題。
  「以你的個性,應該對解放獸人奴隸這種事沒有興趣,萬獸尊者與你相認不久,何必為了這個招惹麻煩事?」
  「哇哇哇,你說得輕鬆,萬獸尊者是我的大靠山耶,要是沒有了他,我以後怎麼當螃蟹橫行啊!」
  我打個哈哈,想用這種方式把尷尬話題迴避掉,可是卻引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
  「你還有我!讓我來代替吧!」
  李華梅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激動地說:「我公開我們的關係,就是為了告訴天下,你是我最重要的男人,倘使有誰傷害你,我就滅盡他滿門。」
  聽了這句話,我百感交集,這與其說是一句話,其實更接近一句承諾了。我在外頭名聲狼藉,又有不少女人,李華梅公開我們的關係,對她是有害無益的恥辱,更何況還加上這句保證,足以讓天下人曉得她對我的認真,已經超出了利益、計算的考量,這真是很大的付出。
  一個這麼好的女人,為我付出若此,簡直是天大的福分,但為何……我竟然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嘿……」
  到最後,我衹能幹著嗓子發聲,「畫眉兒,我和外公纔剛相認,就算我再人渣,你也不能要我立刻就出賣我外公吧?」
    「……你說得對。」
  李華梅低聲說了一句,激動的神情慢慢平靜下來,回復到平時的穩重睿智。我本來想問她,尋獲鳳凰島遺跡這件大事,為何對我隻字不提,但現在的氣氛又令我難以發問,結果,反倒是先回復過來的李華梅開口。
  「希望你明白,怎樣也好,我衹是不想你有事……」
    「嗯,我曉得。」
  李華梅握著我的手,很認真地說話,眼中所流露出的慎重,讓我相信她對我確實是有情,可惜,世上的事就是那麼複雜,人與人之間也不是衹要有情,就能夠不起衝突的。
    這……就是無奈了。
  ---------------------------「你和李元帥相處得怎麼樣?一切都還協調嗎?」
  「你問的這句廢話,是指床上還是哪裡?」
  我淡淡地頂回了娜西莎絲的話,熱鬧的宴會過後,摟漂亮姑娘上床睡覺,這是最理想的安排,不過我似乎沒有這麼好命,為了對付無頭騎士,我與娜西莎絲一同來到巫神學會的圖書館,與過百工作人員一起翻書。
  娜西莎絲為了此戰,也算豁了出去,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一座書山的旁邊,頭上綁著白布,活像是一名即將應考的考生,聚精會神地讀著書。
  我與她簡短几句對答,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把手上的書一放,微笑道:「放心吧,至少在整件事完結以前,我是不會出賣你們的,以我來說,倒也還滿希望你們把那群獸人全帶走呢。」
  看眼神,這似乎不是謊言,所以更令我訝異,世上怎麼會有讚同解放奴隸的伊斯塔人,倘若真的解放獸人,伊斯塔的立國根本就要崩潰了啊。
  「不一定啊,伊斯塔靠著奴隸的性命與勞力來立國,已經幾百年了,人們太過習慣這件事,有時候也是種腐敗與落後,真的把奴隸們都放了,說不定能開出新的未來。」
  說完這句話,娜西莎絲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低下頭去繼續查書,我也加入幫忙。
  要找五百年前無頭騎士的線索,並沒有那麼容易,我們早在伊斯塔邊境的時候,就傳信回來要求調查,但這麼長時間過去,得到的線索卻少得可憐,幸好我與無頭騎士的思念波交錯,得到了寶貴的情報。
  在以「夏洛堤」、「東條英夫」、「拜月邪教」等幾個名詞為目標,對戰國時代的典籍進行搜索後,很快就有了發現。
  「娜西莎絲大人,請您看看這裡,有夏洛堤的記錄了。」
    「哦,是嗎?」
  我們接過書本,發現了夏洛堤•酷西塔的名字,這傢伙確實了不起,以暗之神宮的第一殺手出身,近似今日的鬼魅夕的存在,但卻能由暗處出現到台面上,成為拜月邪教的 頭號猛將,百萬軍中斬敵首級,如探囊取物,這點就算放在今天,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而夏洛堤真正邁入絕頂強人的一戰,則是以挑戰者之身,一招擊殺當時慈航靜殿最強者阿爾方斯•修•卡穆,震驚當代。
  本來夏洛堤衹是年輕一代的新人高手,就是這一仗,讓他成為當世絕頂強人,那種震撼性,大概就像白瀾熊越級挑戰成功,殺了心劍神尼一樣,而且……還只用一招,想想實在很沒可能,難道夏洛堤一直在隱藏實力?
  這種事情的可能性……好像實在是不高啊!
  另一本書中所找到的記載,是有關東條英夫的記錄,他的事蹟我已經在夢中得知很清楚了,這位拜月教的領袖,確實是一代邪派強人,但我們閱讀書中內容,卻意外發現了一件不解之謎。
  「約翰,你看,東條英夫的身亡是離奇暴斃,但他的死亡時間……與阿爾方斯是同一天啊!」
  這對鬥爭良久的宿敵,居然在同一天死亡,這與其說是巧合,倒不如理解成某種設計,或許……是某些人的叛逆計劃成功了。
  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同時幹掉慈航靜殿、拜月邪教的領袖?這可讓我十分好奇,但另一個驚奇發現,卻讓我大為震驚,那其實是一件小事,衹是我一直沒留意到。
  娜西莎絲驚道:「約翰,這個阿爾方斯,是以馬內列王國的國王,修•卡穆,則是王族的姓氏。」
  「是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有!法米特的全名叫什麼?」
  「呃!這個……法米特•修•卡穆。」
  驚訝之餘,我和娜西莎絲對望一眼,都確定了一個必須要執行的東西,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進行思念波探索。
  第八章 推陰轉陽 俱焚一擊
  最近我們所遭遇的情形,越來越複雜,本來光之神宮、暗之神宮的長期互鬥,勢均力敵,令這數百年的戰爭歲月如同停滯,沒有絲毫推進,但這情形近日卻出現變化,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第三勢力,讓正邪勢力的天平發生傾斜。

  造成勢力變化的這支小團體,就是以法米特為首的一行人,裡頭的成員多數都是亦正亦邪之輩,不屬於任何陣營,偏生實力強得驚人,每每照著一己好惡行事,全然不顧大局,卻又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很不巧的一點,盡管這個小團體沒有陣營歸屬,但因為一些巧妙的因緣,他們所參與的戰役,幾乎都是站在拜月教的對立面。
  這麼一來,可實在不是好事,拜月教因此損兵折將,連統治階級的七大祭司都有人陣亡,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損失。假如衹有這樣,那倒也還罷了,但逐漸形成氣候的法米特,卻完成了婬獸魔法的最後階段『地獄婬神』,還別開捷徑,創出驚神泣鬼的暗黑召喚獸,真正成了重大威脅。
  拜月教漸漸察覺到了危險性,為了剷除法米特,耗費了偌大的人力物力,但法米特技藝未成之前,他周圍有許多忠實而高強的同伴,協助他闖過無數次生死劫,到了法米特的地獄婬神大成,人們這纔發現,他已經不是一個可以隨便由人喊打喊殺的小人物了。
  「將法米特列為我教的頭號大敵,此人不除,我拜月教的千年基業,大有可能毀在他手上。」
  這樣的命令終於下達,據說是東條老師進行占卜,得自太古魔神的指示,這一點其實非常無聊,顯而易見的事實,用眼睛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為何要多此一舉,還去向鬼神尋求答案?雖然我身在暗之神宮多年,卻始終搞不清這點。
  「東條老糊塗了,他已經失去身為當世霸者的資格,該是讓出路,滾下台的時候了。」
  我的父親安格斯•酷西塔,最近終於按奈不住,預備把籌謀多年的大計付諸實現,殺人奪權。
  一方面,是他實在等得太久,一方面……這也與法米特有關。七大祭司中有兩名與父親結為同盟,密約奪權,但在不久前一次戰役中,以馬內列王國長公主請動法米特相助,勝負瞬間逆轉,兩名祭司一死一重傷,大大削弱了父親的叛變實力,逼得父親不願再等,決定把計劃付諸實施。
  問題是,若東條英夫是個好對付的人,早兩百年他就是個死屍,父親雖已有了殺東條老師的決心,卻是沒有具體方法。
  「可惡,本來憑著你的死白眼,我們可以使用究極魔法,打倒東條的機會有七成,但現在……」
  以死白眼為鑰匙,在特殊天時使用冥府皇族的特殊魔法,這是父親計劃十年的絕命戰術,本來一直在等待天時到來,現在天時將近,能夠協助他施法的祭司卻一死一重傷,多年苦心規劃竟歸一夢,人算不如天算,怎不令他扼腕。
  另一方面,東條老師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父親進行許多制肘措施,進一步限制他的權力,兩人之間的衝突逐漸明顯,也趨於白熱化,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決裂是無可避免。
  東條老師確實不是簡單人物,看著那些冷冽而犀利的高明手段,連我都不禁擔心,會否他早已發現了我的身份,衹是故意隱忍不言?
  這個擔憂終於在某一天實現,東條老師命我到他的書房,說是要交代秘密任務,但從進房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不對勁,東條老師身上散發的氣息不對,那時一種針對敵人的森冷殺氣,換言之,東條老師對我……有殺意!
  「夏洛堤,你可知道為師因何要找你來此嗎?」
  「弟子不知,請師父明示。」
  罕有地,我感到了不尋常的壓力,背後冒出冷汗,暗思該逃或是該備戰,以東條老師的實力,我在他面前掙扎求生,可有機會?
  「本教處置叛教之徒向來嚴厲,共有三百六十七種折磨手法,肯定能讓人痛不欲生,你是本教的菁英之材,為師一向器重於你,更盼你日後能夠接我大位,為何你要做出這等叛逆之事?」
  「叛、叛逆……這話從何說起?我……」
  父親大人的圖謀,看來已經被發現,東條老師如此找我說話,是預備先發制人,將我翦除?或是給我一個叛離父親陣營的機會?
  在戰場上從來無所畏懼的我,難得地感到忐忑不安,不過這一切恐懼的源頭,卻在東條老師將一疊文件扔在桌上時,宣告揭曉。
  「這是最新調查的結果,裡頭所記載的,是你私通本教大敵法米特的證據,你該不會不認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真是百密一疏,其實我早該想到,這種事情不可能瞞得了太久,我的所作所為終歸會給人知道。
  自從在以馬內列大監獄的分手後,我和法米特一直保持聯絡,無論他到了哪裡,或是正在做什麼,我們總是定期聯絡,甚至見面,萬千了解對方所發生的一切。
  偶爾,我遇到了任務上的難題,他的奇妙知識、思考能力,適時給了我指點,讓我得以用智謀去克服難題;有些時候,他會碰到強敵,被追殺得如野狗逃竄,雖然這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當我意外被牽扯入局中,就不得不與他聯手,將敵人誅滅,不知不覺,我們也都欠對方幾條命了。
  這些事情都不是有意為之,包括我們的定期聯絡,都不是我們一開始想要這麼做的。我也不認為我與法米特有什麼友情,我們之間衹是相互利用,並不是朋友,當然更沒有什麼其他的關係,衹是……不知怎麼的,每當想要切斷我們的關係時,總是下不了那個決心而已。
  不能夠果斷做事,現在果然就嚐到苦果。之前,法米特衹是個小人物,我與他的關係不至於引來什麼麻煩,但如今……他已是拜月教必誅的頭號大敵,我與他有所聯繫,這就變成超級重罪。
  事情不好解決,但我卻鬆了一口氣,因為比起我與父親大人的關係被發現,現在的情形無疑是比較有得商量。
  「……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暫時還沒有別人知道,至於應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東條老師的話意中,帶有明顯的暗示。進行這些調查、譔寫這些報告的人,本該都是知情人,但東條老師說沒有別人知道,就表示這些人已經被滅口處理。
  這些年來,東條老師在我身上的栽培與心血不少,若是將我處決,那一切就付諸東流,想必他不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所以,一向處置叛徒狠辣無情的他,這次破例手下留情,開了一條路給我走。
  「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平息您的怒氣?」
  「方法很簡單,為了證明你對本教的忠誠,有兩條路給你選,有兩個人,衹要你提著其中之一的首級回來,這次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
    「哪兩個人?」
  「阿爾方斯•修•卡穆,或者……法米特。」
  真是狠辣的選擇,單挑慈航靜殿第一高手,這種形同送死的一戰,或者利用我與法米特的關係,在約見他的時候,將他刺殺。
  這樣的情況,也許有些人會為此困惑,但對我而言,該選擇哪一邊是再明白也不過了。
  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我自己的存在,衹要我能活下去,什麼東西都可以犧牲!這麼多年來,我都是篤信這件事而活到如今的,今天當然也不會改變。
  當我離開這個房間,預備把選擇付諸實現時,法米特……在我心裡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約見法米特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們本就維持著秘密聯繫,他似乎也很享受著這種沒有旁人知道的秘密會面。
  時間會把一個人改變,雖然法米特從出道至如今,看起來都還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術士,但是在心裡,他也有很多的改變。一個人獲得了那麼大的成功,能夠成為別人眼中欣羨的目標,他所付出、失去的東西,絕對不衹是一點點。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法米特很珍惜我這個「朋友」或許是我們相識於他技藝未成時的機緣,讓他每次看到我,都像是回到從前那個無憂少慮的時代吧。
  「唷,朋友,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像也混得不錯啊!」
  準時出現的法米特,熱切地打著招呼。雖然已經是當世一等一的大法師,但他總是穿著學徒服色的魔法袍,說是這樣比較沒有拘束,這也是我無法理解的一種心態。
  來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法米特一現身,立即出手,一刀斬下他的首級。法米特並沒有修練武功,以我與他的實力差,很可能他的頭都被我斬下了,都還沒有發現我的出手。
  「怎麼了?夏洛堤,有什麼不舒服嗎?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很奇怪的一點,明明都已經想好了,可是,當人出現在我面前,我卻遲遲動不了手,這到底是怎麼了?
  「嗯,你好像不舒服啊,要你說說最近發生的事,大概你也不方便吧?那就我來講講我的近況吧。」
  法米特的近況,幾乎都與女人有關,各族各派、各式各樣的女人。法米特的為人不喜歡爭鬥,如果放任他本性發展,根本不會擁有今日這等成就,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為了幫助某個女性,因此捲入麻煩事內,這纔導致不斷發生戰鬥,變成了大地上最頂尖的魔法師。
  現在聽他說起身邊瑣事,所提到的,也是一個又一個的女性名字,那都是他身邊的『紅顏知己』,其中,最令他感到棘手的一個,就是以馬內列王國的公主,凱薩琳•修•卡穆。
  這個公主早年一直追殺法米特不放,但後來也不知怎麼搞的,兩個人又再混在一起,還常常因為她的關係,法米特被拉到戰場上,與慈航靜殿戰在同一陣線,與我教爆發多場戰役,法米特固然因此聲名鵲起,凱薩琳也得到很高的政治利益。
  我無心去細聽,在法米特說話的整個過程中,我不只一次想要動手。衹要一拔刀,他馬上就是個死人,然而……我明明知道如此,握刀的手卻彷彿有萬斤重,怎麼樣也揮不出去。
  殺不了該殺的人,我怎麼會如此懦弱了?
  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與法米特衹能夠活下來一個,要是今天我殺不了法米特,屆時我將會受到東條老師的嚴厲處置,後果非常嚴重。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感到不知所措,殺人應該對我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下不了手?難道他不衹是一個與我互相利用的對像?難道……我們真的是「朋友」或者我們已經是……一幕一幕的往事,迅速在眼前閃過,從我們相識以來的種種,全都如泉水似的湧出,每回憶起一件事,握刀的手便顫抖一分,到了最後,我不得不向自己承認,我確實是殺不了這個男人!
  「夏洛堤,怎麼了?你掉眼淚了!」
  真是沒用到了極點,我不但下不了手殺人,居然還連眼淚也掉了下來,這是我生平最大的恥辱,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難受,這是為什麼?
  「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說出來聽聽看,我們是好朋友,有事我一定會幫你的。」
  法米特溫柔的問話,現在聽起來,卻讓我坐立不安,我不能把真話告訴他,所以就衹能婉轉說了一個謊言,表示近期之內,我會被派去對付一個敵方的絕頂強人,這次戰鬥極其凶險,大有可能搞到我沒命回來,因此,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面了。
  這句話半真半假,但在心情上,卻有很高的真實性,法米特聽了出來,皺起了眉頭。
  「真的很強嗎?我來幫你解決吧,之前你也幫過我很多,如果我能幫助你,我絕不會逃避的。」
  法米特的誠意令人感動,而他立刻開始盤算起來,遍思他所知道的各種魔法,來嘗試為我解決問題。
  「之前還沒機會對你說起,我在南蠻旅行的時候,意外得知了羽族的秘密,也就是十二頭獸魔的誕生原理,本來不可以對外人說,但你一向是個例外。羽族表面上不懂得使用黑魔法,其實卻在活人獻祭、靈魂學方面有獨得之秘,十二頭獸魔就是犧牲術者,活生生抽取靈魂變成的。」

  法米特道:「透過這個技術,我學習到很多靈魂學方面的寶貴知識,最近正在鑽研魂魄分割的相關項目,要是短期內能有所成,就可以幫到你了。」
    「靈魂分割?」
  「理論上,是一種讓我們分身數個,威力又不減弱的技術。我們兩個聯手,還有很多打不倒的人,但如果是兩個我們,總共四個人來聯手呢?這樣世上還殺不死的人就很少了吧?」
  法米特很認真地說著,但遺憾地表示這技術還有幾個最後關鍵沒得到突破,欠缺實用性。
  這……應該是很大的機密,我所知道的其他魔法師,絕不會把這種機密隨便對人說出來,為什麼他會把這秘密與我分享呢?
  而且,不衹是這一次,之前的每次見面,法米特都把他最新的魔法成就與我分享,那些都是他的心血,為什麼可以像沒事人一樣說給我聽呢?
  「夏洛堤,你別難過了啦,強敵沒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兩個聯手,就像過去一樣,衹要我們兩個人齊心合力,再強的敵人都能打倒。」
  「……你……你這個三流小術士,什麼時候這麼自傲了?要是我們聯手都還打不過呢?」
  「那就死在一起吧,之前我也欠過你很多,沒有你救我,我早就不曉得死過幾次了,現在你有生命危險,我如果扔下你一個人,那我還算是個人嗎?」
    淚水……止不住地滑下……
  一個看不見東西的人,卻也仍能有這麼多的眼淚,真是……好奇怪……我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問,但是又克制不住這股想問的心情,把這疑惑問了出口。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這還用得著說嗎?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這麼多年來,你幫助我,我幫助你,我們之間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哪說得上什麼好不好,衹要你一句話,跳海我也跟著你去啊!而且……」
  法米特說著,忽然臉紅了起來,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我,彷彿衹要看著我,他就說不出下面的話。
  「而且……因為夏洛堤你是女生啊,男生本來就該保護女生,我怎麼能看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
  劇烈的震撼,猶如旱天驚雷,在我心中怒響霹靂。
    他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的?
  這是我最大的秘密,從出生之時就封印隱藏,除了父親大人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他會曉得的?
  「那個……婬術魔法的修練者,在其他方面不行,但是判斷男女的感應力卻很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在外頭,我就覺得是來了個女生,後來開門,你說自己是男的,我也搞糊塗了,因為我很難得感應出錯的。」
  法米特道:「後來,我接觸到的魔法多了,研究深入,我纔知道東海那邊有封印肉體、改變性別的秘術,了解你身上是什麼樣的情況,不過又不好意思對你說,因為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是……現在不說不行了。」
  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覺得……好像卸下了什麼沉重的負擔,剎那間變得好輕鬆,彷彿從什麼東西裡頭解放了出來。
  盡管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從這秘密被第三個人知道的那一刻開始,感覺真的不一樣了,我彷彿找到了新的人生,新的動力。
  「夏洛堤,別擔心,也別灰心,你不是衹有一個人,無論有什麼事,我們兩個一起來面對。」
  我循聲轉過頭去,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望向這個男人,伸手輕撫他的臉,感受他臉上的溫暖。
  唯獨在這種時候,我纔終於可以對自己坦白,告訴自己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我深愛著這個男人。
  很久以前就開始,已經很久,很久了……我與法米特的會面,每次的時間都不長,那是為了安全與保密,但這一次,我們整整在一起一個月的時間,共同進行我們的研究。
  這一個月的時間,我過得非常快樂,是這輩子從沒有過的那種快樂,黑暗中人所不應享有的那種快樂……「果然沒有錯,夏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喔,我很有自信,看女孩子的眼光不會錯的,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很可愛的。」
  我解除了封印,回到我應有的樣子,用這本來面目來與他相處,盡管這麼做將會令我付出嚴重代價,但此刻我卻覺得很開心,每一分鐘、每一秒鍾都滿溢著幸福,衹要看著他在身旁,總是會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哪怕衹是一點芝麻小事,我都……呵,從沒發現,原來我是這麼愛笑的人。
  這樣的心情……好幸福啊……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東條老師、父親大人,還有我所知道的大多數人,畢生都以雄霸天下為志願,彷彿衹要能統治大地,就是至高無上的喜悅,我以前不懂,現在更是懷疑,那樣子真的能快樂嗎?
  征服天下,踐踏所有生命的快感,真的會比我此刻幸福嗎?過去我也曾踐踏過不少生命,卻沒有任何感覺,若是有得選擇,現在這樣的生活,是我夢也夢不到的美好。
  這些天裡,我們談心、研究魔法、遊玩山水、合奏樂曲,在冷月清泉之間漫步,毫無保留地奉獻著彼此,更在枕邊說了許多從前不會說的話,例如……我們的未來。
  「不曉得兩大陣營要打到什麼時候?這麼整天打來打去,都不嫌煩的嗎?」
  法米特道:「這麼打來打去,很討厭耶,兩邊這樣亂打,一不小心就打到誰的親戚,然後又引來誰的復仇,打個沒完,煩死了。」
  「可是……戰爭已經打了五百年,如果不戰爭了,那我們又該做什麼事呢?」
  「除了戰鬥之外,還有太多的事可以做啊,我一直想看看外頭的世界是怎麼樣,黃土大地我已經踏遍,等到戰爭沒了,我就去東海搞一艘大船,好大好大的船,我和你一起搭船出海,颺帆直至天空的鏡頭,探索這個世界的邊緣。」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法米特眼中閃爍著光輝,十足似個興奮的孩子,我輕撫他額前的髮絲,為著他的話而編織美夢。
  如果真能與這個男人出海徜徉,遠離大地上的一切,那一定是很美好的生活吧……懷著這樣的希望,我們再一次離別,約好了當我赴戰強敵時,一定要發訊息給法米特,無論他身在何處,必來援手。
  「記住喔,一定要找我,絕對不可以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喔!」
  法米特的反覆提醒,是讓人溫暖整個心窩的好事,但從我們分開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知道我該如何去排除障礙,達成我們兩人共同的出海夢想。
  方法衹有一個,就是法米特所精心研究的魂魄分割。
  雖然這套魔法尚有重要關鍵未完成,欠缺實用性,但我卻有辦法將之付諸實現,憑靠的就是死白眼這張王牌!
  當我回到拜月教,面見東條老師,卻未能帶回法米特的人頭,一場重責眼看是在所難逃,但我卻主動請纓,願為拜月教而挑戰聖騎士阿爾方斯。
  「弟子拼著一死,相信也能耗損阿爾方斯兩成力量,屆時恩師您再下手,便可成功誅滅這頑強宿敵。」
  這番說詞成功了,東條英夫被打動,授命我出戰阿爾方斯。這本是一場毫無勝算的越級挑戰,東條老師為了增加勝算,多消耗阿爾方斯的實力,不僅他本人親自來到決戰所在的十里內,甚至還派出兩頭秘密培訓多年的戰獸,暗中給我協助,狙擊阿爾方斯。
  機關算盡,所以當正在與阿爾方斯戰鬥的我,夥同父親大人與教中其他高手,一起出現在東條老師的面前,素來老謀深算的他,也不禁露出震驚的表情。
  「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戰場上的那個又是……」
  回看戰場上,另一個『我』正在兩頭戰獸的協助下,激戰阿爾方斯,衹是,在他的絕世神功與斬龍刃的舞動下,佔不到什麼優勢。
  這邊的戰鬥也開始爆發。東條英夫不愧是雄霸暗之神宮兩百年的強者,縱然我方群起而攻,他以一敵眾,居然把我方壓在下風。
  一場絕命苦戰,本來我方應該是毫無勝算,這點亦在預期之中,所以我們努力的目標,則是全力苦撐,務必要讓東條老師使出他最強的滅絕一擊。
  苦戰半晚,犧牲大量同志的性命後,決定性時刻終於到來,慈航靜殿、拜月邪教的第一高手,分別都被逼出最強絕招,預備以這必殺威力一擊掃平敵人,在這致命的一刻,一雙被封印十多年的眼睛睜開了。
    死之白瞳!
  剎那間,由一個靈魂所分出的兩具形體,產生了共鳴,當光、暗屬性的最強一擊分別擊在我身上,這兩擊的威力加上我本身力量,瞬間穿越時空,交錯傳遞,然後,分別由另一具身體轟發。
  阿爾方斯、東條英夫的最強一擊,就在甫發出絕招的最虛弱一刻,轟擊在對方身上,從意義來說,這就是兩大最強者同歸於盡的一擊,兩名糾纏多年的宿敵,在同一刻喪命歸天。
  父親大人的謀逆計劃成功,幹掉了東條老師,還連帶誅殺了慈航靜殿最強聖騎士,多年辛苦得到實現,那份狂喜真是難以形容,為了這份成功,他大大嘉獎於我,但我卻沒有多大的欣喜。
  與法米特的會面,是我最期盼的事,壓在我身上多年的束縛,如今已被卸下大半,我發出了連絡訊息,約見了法米特。
  終於見到了面,但在我眼前的法米特,卻是我所不曾見過的樣子,兩眼通紅,佈滿血絲,雙手抱著頭,好像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看見我的到來,他低下頭,沉聲說話。
  「夏,你那天說,要去對付的那個強敵,是……聖騎士阿爾方斯•修•卡穆嗎?」
  「……是這麼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阿爾方斯他……他是我的親生父親,相認才沒有多久,我……我很敬愛他,他一直在暗中幫我,和你一樣……」
  法米特抬起了頭,眼中滿是淚水,「知道嗎?你殺了我父親!你殺了他!」
  在淚水之下,是一雙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眼睛,那雙眼中所燃燒的東西,是我太過熟悉的仇恨與怨毒……正如之前那些死於我手中的亡者。

只有一點不甘,我最喜歡的女角竟不能進主角的後宮。

下一集完不了,會多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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