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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血脉 1-45 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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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


【本集簡介】
   在阻擋聯盟西線部隊撤退的戰場上,由於弗蘭薩帝國之前對西斯羅聯邦所採取的強硬措施,導致同盟有隙可乘,千鈞一髮出現的神甲“大門”適時解救了利奇與遊牧民族聯軍,並順利種下聯盟內鬥的種子,而“大門”的主人又是?
  隨著與聯盟戰爭形式的轉變,從瓦雷丁人手中收復蒙斯托克的時刻逐漸逼近,但利奇首先必須面對的問題卻是分裂的蒙斯托克反抗軍,利奇這次將拿出什麼籌碼?


第一章 戰局變
  “轟轟轟!”
  一連串的轟鳴,將大地震得連連顫抖,一門門火炮噴吐出數尺長的火舌。
  十幾秒鐘後,遠處傳來爆炸聲。那些落下的炮彈威力頗大,爆炸後飛起的煙塵有四、五層樓高,留在地上的彈坑直徑有兩、三公尺。
  炮擊對戰甲無效,但對戰甲群後面徐徐前進的車隊來說,卻是最致命的威脅。
  經常看到一發炮彈恰好落在某輛車上,然後在震耳欲聾的轟鳴和刺眼閃光中,變成一堆著火的碎片。
  天空中,一架架“金雕”盤旋著,時不時闖入聯盟前進隊伍的上空,像天女散花一樣,將所有炸彈傾灑下來。
  炸彈的命中準確度很差,沒有炮彈精准,卻勝在數量和威力。
  聯盟軍隊也不是打不還手,每輛車都裝著兩門快炮,炮口不停噴吐火舌,任何想從他們頭頂上飛過的“金雕”全都要付出一些代價:不是翅膀上被開幾個窟窿,就是機腹下方被打得像馬蜂窩。偶爾有一、兩架“金雕”被擊中要害,在一連串不受控制的翻滾之後,淩空化成一團火球。
  聯盟戰甲同樣沒閑著,全都毫無畏懼地沖向前方炮臺。
  這些炮臺並不是毫無防禦,炮臺下方全是戰甲。這些戰甲異常陳舊,大部分鏽跡斑斑,簡直是一堆破爛。
  操縱這些戰甲的大多是走廊地帶各國的二線兵團。一線兵團和各國精銳全都在投降聯盟之後,被聯盟送上羅梭托戰場。
  這些破爛不堪的戰甲在開戰前經過改裝,前部的裝甲板全都加厚一倍,還用角鐵焊接了一個楔形支架。
  這種設計會造成戰甲重心不穩。這些老舊戰甲的速度和靈活性本就普通,現在更不用說,恐怕連跑都會有些困難。
  正因如此,這些戰甲全都死守在炮臺下方。他們前方是一道很寬的壕溝,聯盟騎士想沖過來的話,必須先跳下壕溝再爬上來;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巨大優勢。
  從北端到南端,一路上全都是這種炮臺。
  只剩下二線兵團的走廊地帶各國,只能依靠構築這些炮臺,阻礙聯盟西線部隊後撤。老舊戰甲在速度、靈活和操控性上確實不行,但經過改裝,在力量和防禦力上勉強可以和聯盟的戰甲相抗衡,所以他們全部站著不動,等聯盟戰甲殺過來。
  接連不斷的炮擊,震得用泥土夯實的頂部平臺塵土飛揚,再加上炮口噴出的炮煙,整座炮臺彷佛籠罩在迷霧之中。
  炮臺頂部的邊緣還有一圈騎士,肩扛利奇發明的輕質火炮等待著。
  聯盟的戰甲接近炮臺五百公尺之內,這些輕質火炮就一起開火,長長炮焰從炮口和炮尾同時噴出,場面異常壯觀。
  隨著爆豆般的炮聲,一發發炮彈射向聯盟的戰甲。
  當初在布勃卡出現過的景象,再次在這幾座炮臺前重現。
  短短五百公尺的距離,到處都是錠放的閃光及爆起的濃煙。聯盟的戰甲頂著猛烈炮火朝炮臺沖來,時不時可以看到有戰甲被炮火擊中,爆炸的閃光瞬間將戰甲吞沒,無數金屬碎片四處亂飛;同樣也能看到被擊中的戰甲拖著殘破身驅,仍舊朝著前方沖來,緊接著又被一發炮彈擊中。
  只是片刻工夫,很多戰甲倒在炮火區,不過更多的戰甲闖過警戒線。
  五百公尺的距離對於騎士來說只是一次衝鋒而已,距離實在太短了。
  炮臺下,那些破舊殘敗的戰甲早已做好準備。
  眨眼間,兩邊的戰甲狠狠撞在一起。
  騎士交手通常會保持十幾公尺的距離,但此刻兩邊的距離卻是零,說明聯盟打算一戰定勝負,不想將時間拖得太長。接連不斷的炮擊讓他們有些無法承受。
  一邊有著絕對實力,而且在戰甲上也佔據優勢,另外一邊佔據地形優勢,兩邊又都抱有必死決心,所以剛一接觸,場面異常慘烈。常常可以看到兩部戰甲揮舞著戰斧,同時砍中對方,又或是一部戰甲被迎面砍開,但是裡面的騎士卻在臨死前一把抱住他的敵人,然後一聲轟鳴,與敵人同時都被炸成碎片。
  戰鬥持續兩個多小時。
  當硝煙散盡、一切恢復平靜時,蒼茫大地只剩下三座坍塌的土堆,土堆底下橫七豎八倒著一些破裂的炮管,除此之外是滿地殘骸。
  聯盟是這場戰鬥的勝利一方,不過此刻負責收拾戰場的人,臉上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一路上,每隔幾十公里就經歷一場與之相似的戰鬥,每場都同樣激烈。雖然最終勝利者是他們,但是巨大傷亡卻讓人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更讓人擔憂的是物資和車輛的損耗。
  大撤退一開始,西線各個軍團集合的車輛超過十五萬輛,裡面有聯盟西線各國的,也有從戰敗各國搜羅來的。
  要不是撤退有些匆忙,前期損壞的許多車輛一時間來不及修復,恐怕他們還可以集結十幾萬輛車。
  現在戰爭進度剛過三分之一,大部分車輛已被炸毀,剩下的也都有損傷,仰賴拆卸被炸毀的車輛上可以使用的零件,不停地修修補補,才能一路駛到這裡。
  誰都不知道,這些車輛還能支撐多久?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快炮發射聲響起,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快炮隨之開火。
  只見天空中有兩架飛翼正迅速掠過這片戰場。
  兩架飛翼的速度快到極點,飛行軌跡也曲折又跪異,幾乎沒有平飛的時候,一直不停側滾,如同蛇行一般,讓人無法瞄準。
  越來越多的快炮加入圍追堵截的行列,一時間天空如同籠罩一層雨幕似——鉛銅和鋼鐵所製造的雨幕。
  可惜的是,上萬發箭彈卻沒有辦法釘上任一架飛翼。
  “別再打了,節省彈藥。”
  上面終於有命令下來。
  一時間,戰場再次變得平靜,只剩下兩架飛翼耀武揚威地在聯盟營地的上空盤旋。
  飛翼上的人自然是利奇和羅拉莉絲。
  兩架飛翼能夠完好無損並不只是靠利奇和羅拉莉絲的飛行技術,雖然大部分攻擊都沒有打中他們,但至少有十幾發箭彈打在飛翼上,不過都被能量護盾彈開。
  當初打造這兩架飛翼時,利奇使用了最新技術。
  在天空中轉了一圈,利奇像來時一般,大搖大擺地離開。
  半個小時之後,他降落在三百公里外的一片空地上。
  剛降落,幾個地面人員立刻跑過來。她們有的負責對飛翼進行維護,不過主要是為了取下飛翼的記錄裝置。
  遠處黛娜正雙手環抱站著,她是來迎接的。
  聯盟絕對沒有人能猜到,同盟的前線指揮部居然設在離他們如此近的地方。
  “情況怎麼樣?”
  黛娜遠遠地問道。
  “還可以,不過他們現在非常精打細算,我看到他們正在回收各種零件。想讓所有車輛全都倒下恐怕沒那麼容易。”
  利奇看向天空,他還擔心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下雪。
  雖然昆塔古姆岡特荒漠和走廊地帶比較乾旱,但走廊地帶在冬季時會下雪,現在是十二月中旬,正是最有可能下雪的時候。
  一旦堆起積雪,聯盟的人就可以製造雪橇之類的東西。
  當初海格特能帶著第二戰區的殘存人馬從前線撤往後方,靠的就是臨時趕制的幾千台雪橇。
  “或許應該執行第二套方案。”
  黛娜知道利奇猶豫些什麼。
  所有的作戰計畫都是聯合指揮部擬定,不過最終選擇權卻在利奇手裡。
  之前利奇選擇的是比較穩妥的拖延戰術,他以走廊地帶各國的騎士做為炮灰,不停地消耗聯盟的戰力。
  在戰役開始之初,這招非常管用,但現在聯盟對這招已經非常瞭解,一路上都用二流國家的軍隊當炮灰,把一座座炮臺強行拔除。雖然他們的損傷很大,但對百萬大軍來說完全是能承受的損失,更何況損傷的不是弗蘭薩帝國或西斯羅聯邦的實力。
  正因如此,利奇早就想改用後備方案。
  “身為一個將領,當然應該體恤部下,這樣才能讓人拚死效命。但身為一個統帥就不能有婦人之仁,必須以大局為重。”
  羅拉莉絲跟了過來,這種話只有她能說,即便黛娜都不方便開口。
  利奇遲疑半晌,他知道自己有些狠不下心腸,比不上嘉利。
  當初嘉利在指揮時,對他沒有絲毫優待,都是哪裡危險就把他往哪裡調派。他成為指揮官之後,總是把自己最在意的人放在比較安全的地方。
  “好吧,讓塞斯庫做好準備,該他們出手了。”
  利奇最終還是做出決定。
  既然下定決心,利奇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命令傳達下去,很快那個大鬍子中年人找了過來。
  讓利奇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傢伙居然顯得挺興奮,一進入利奇的帳篷就大聲喊道:“你總算下定決心要動用我們!不然我們的身上都快生銹了。”
  “你這麼喜歡打仗?那要死人的,會死很多人。”
  利奇坐在行軍椅上,背靠帳篷,雙手枕在腦後,心中滿是鬱悶。
  利奇本來以為這個傢伙會感激他,沒有想到塞斯庫居然為此不滿。
  “打仗本來就是騎士的天職,像你這樣後天覺醒的傢伙確實很難理解。我們痛恨的是被人當炮灰,不過……”
  塞斯庫拍了拍利奇的肩膀:“我們還是很感謝你的。”
  利奇心頭一動,他突然想起羅拉莉絲剛剛說過的話,或許他的性格真的只適合當一個將領,讓他坐在統帥的位置有些不合適。
  “好吧,接下來由你和我的師傅黛娜小姐負責,你管具體作戰,她負責總攬全域。”
  利奇乾脆把所有權力都放出去。
  他覺得這樣做比他負責整場戰役要好得多。
  他知道全部的作戰計畫,也知道這將會是一場苦戰。身為外人,就算他再努力減小損失,總會有人認為他拿荒漠各國的騎士當炮灰。當初召開作戰會議時就有人提出質疑。
  和他比起來,塞斯庫畢竟是這裡的人,而且各國結盟之後,身為盟主,德雷達瓦必須表現盟主的公正和大度。
  以塞斯庫看似粗豪,實際上卻精細無比的個性,他肯定能非常完美拉攏荒漠各國的騎士,就算有巨大損失也能讓他們不至於抱怨,更不會因此心生怨恨。
  這樣一想,利奇又感到自己之前的做法是正確的。
  羅拉莉絲、黛娜和塞斯庫都覺得他的心太軟,想必其他人也會有這種感覺;這時他將指揮權交給塞斯庫就變成順理成章的事,之後戰鬥變得殘酷和他完全無關。
  突然間利奇感覺自己很無恥也很虛偽,越來越像是一個政客。
  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利奇將思緒拉回到接下來的戰鬥之中。
  “你想怎麼打?”
  他雖然放出權力,但對塞斯庫的想法必須有所瞭解。
  “還怎麼打?我們的人上唄。”
  塞斯庫一副大老粗模樣,看似毫無心機地說道。

  利奇當然不會被這種假像所蒙蔽,他和塞斯庫打交道已有一年,當然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看來你已經有計劃了。”
  利奇問道。
  知道推拖不過去,塞斯庫撓了撓頭,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他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毯子上一灑。
  “就用這玩意兒當做聯盟的人。他們怕被我們突襲,所以收攏成一團,又怕擠得太緊,被我們一輪炮火和炸彈灑下來全都報銷,所以不得不保持一種鬆散的隊形,這讓他們的隊伍變得很龐大、也很長。”
  塞斯庫用手指畫了幾條線,繼續說道:“現在後面有羅梭托人窮追猛打,所以聯盟主力不得不放在後面;前面除了一部分精銳之外,大多是一些炮灰,所以……”
  他用手輕輕掃去邊緣的塵土。
  “我打算像扒玉米皮一樣,一層層把聯盟最外面的軍隊吃掉。這比較容易,我們可以快速進攻,一旦感覺不妙也可以快速撤退。更重要的是,我不需要吃力不討好地指揮各國人馬,省得他們事後抱怨,說我欺負他們,將硬骨頭扔給他們,自己大塊吃肉。”
  “你打算讓他們自己選擇出擊的時間和進攻的方向?”
  利奇立刻猜到塞斯庫的意思,不過他仍舊要確認一下。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不管碰到什麼都和我無關,能夠收穫多少首級就可以得到多少戰功,核算起來也容易。再說,一千五百年前我們的祖先已經在用這種辦法打仗,我們有的是經驗。”
  塞斯庫樂呵呵地說道。
  最後那個理由是利奇沒有想到的。
  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在古代,昆塔古姆岡特荒漠有的只是一個個遊牧部落,雖然曾經出現幾個所謂的帝國,但只是由一大堆部落聯合構成的帝國,和帕金頓、奧摩爾、弗蘭薩這類真正的帝國完全不能相比。
  一千五百年前是這些遊牧部落最活躍的時候,他們經常聯合起來攻打外面的文明國家。
  那時各個部落肯定也有利益的糾葛,他們應當有一套解決的辦法。
  “我對你們的祖先充滿敬意。”
  利奇不是恭維,當初來昆塔古姆岡特荒漠之前,他對這片土地上的人一點都不看好,但當他結交阿羅多、哈桑這些人,特別是得到《刀經》之後,他突然發現這裡的人其實不簡單,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沒什麼,其實這種戰法也不是我們的祖先發明的,你如果看過荒漠上的狼群,並且見識牠們如何圍捕獵物的話,你就一點都覺得不奇怪了。”
  塞斯庫說道。
  利奇抬頭看著塞斯庫,這個傢伙平時總是裝得很粗、很傻,沒想到今天居然現出一絲真面目。
  塞斯庫離開了,他拿著利奇的授權去找各國的指揮官。
  一連三天,各國的騎士都變得興奮起來。正如塞斯庫所說的,生長在這片荒漠中的人並不怕死,而且之前那段日子看著別人在打仗,早已把他們憋得眼珠都紅了。
  要知道,每個聯盟騎士的腦袋都代表一份戰功,而在之前的一連串狙擊戰中戰死的聯盟騎士,全都是最容易對付的那一類。
  正因如此,塞斯庫拿到授權令之後,各國人馬全都活動起來。
  四天后,在聯盟後撤的大軍四周出現大批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人馬。
  就像一千五百年前遊牧部落和文明國度之間的交鋒一樣,以德雷達瓦為首的荒漠各國人馬,如同草原上的狼群神出鬼沒,讓人不可捉摸。
  他們不會輕易出擊,只有等到聯盟防線出現鬆動,或者聯盟騎士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而變得疲應時,他們才會猛地撲出來,以令人驚詫的速度和讓人眩目的攻擊戰陣,迅速切入聯盟防禦圈,狠狠地切上一刀之後又迅速地撤離。
  這些遊牧民族後代玩這手確實異常熟練,他們進攻時快如風急如火,出手又狠又辣卻不會太深入,更不會戀戰,戰鬥往往在十分鐘裡結束。
  別看戰鬥時間很短,兩邊的傷亡卻異常驚人。
  這些遊牧騎士擅長的武技和外面的武技多少有些不同,威力很大但劍走偏鋒,重攻而不重守,追求的是殺人速度和效率。
  一旦被這些荒漠兵團撕破防線,突破口周圍的聯盟騎士基本上不可能存活。
  就算沒有被荒漠騎士們手中的彎刀砍殺,也會被受傷後知道自己無法撤離的荒漠騎士拖著同歸於盡。
  聯盟軍隊剛從羅梭托戰場撤下,他們見識過羅梭托人悍不畏死的風格,現在又領略另外一種悍不畏死的風格。
  兩者相比又有所不同。
  羅梭托人為了保衛自己的祖國,所以能不畏懼犧牲,他們衝鋒時拎著的不是武器,而是厚重盾牌,為的是闖進敵人戰陣之中,在人最多的地方自爆。
  荒漠騎士卻不同,他們衝鋒時,手裡憐著彎刀,進攻時同樣也不要命,但被對手擊中會盡可能地閃避。
  不過他們閃避不是為了活命,而是為了不立刻死去;他們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啟動爆炸裝置。這是一種精打細算的自殺性攻擊,殺傷力遠比羅梭托人要大。
  一路撤退,一路戰鬥。
  聯盟軍隊執著地往南行進,他們拔除一座座炮臺,填埋一道道壕溝。
  接連不斷的戰鬥讓這支龐大的軍隊規模急劇地縮小。
  每衝破一道防線,前鋒必然折損大半。
  更多的傷亡來自晝伏夜出的荒漠兵團。這些像狼群一樣的軍隊,總是從最弱的部位下手,將聯盟軍隊裡孱弱和疲憊不堪的成員盡數吞噬。
  還有後面緊追不捨的羅梭托帝國追兵。羅梭托人像鐵錘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聯盟西線部隊的尾部,用巨大犧牲換取聯盟大量傷亡。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十二月十七日的清晨。
  七、八點鐘時,天空堆積厚厚烏雲,到了九點左右開始飄起雪花。一開始雪還算小,但兩個小時之後,雪變得越來越大,好在地面還有一些余溫,雪沒有堆起來。
  從一大清早開始,利奇異常憂慮地看著天空,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下雪了。”
  羅拉莉絲也在一旁歎息:“還好,我們的準備比他們充分,其實下雪也不全是壞事。”
  這多少有安慰之意,不過她的話確實有道理。
  選擇冬季作戰,聯合指揮部高層不可能沒有考慮過下雪的問題。自從海格特率領第二戰區的殘兵逃回後方就證明了,大雪對於有所準備的一方來說不但不是阻礙,反而是一種便利。
  這種便利對兩邊都有效。
  當初海格特的人馬能從前線撤回來就是因為他事先有所準備,而瓦雷丁人卻沒有。之後在中線戰場上,聯盟的突襲部隊能潛到同盟後方數百公里,一度讓同盟運輸補給為之癱瘓,就是因為他們有所準備。
  此刻利奇不知道聯盟的情況,他只知道自己這邊多少有些優勢。
  之前兩次攻打走廊地帶各國,為了穿越沙漠,他們製造大量沙橇。這玩意兒既然能在沙地上移動,自然也能在雪地上滑行。開戰前,他已經讓人對沙撬進行改裝。
  不過利奇不會把寶全都押在這上面。
  當初獨立軍負責對付潛入卡佩奇後方的聯盟部隊,那是獨立軍成立之後的初戰,結果雖然是獨立軍大獲全勝,卻沒有將聯盟的部隊全部留下,原因就是在開闊地形想要圍殲一支速度快、反應快的軍隊,難度實在太高了。
  走廊地帶的地形和卡佩奇後方地形差不多,都是平坦、開闊,同樣也不適合打圍殲戰。
  “就算沒有辦法把這支軍隊全部殲滅,關係也不是很大,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特別是那些附庸國的部隊。”
  羅拉莉絲安慰道。
  她的消息靈通,所以知道高層的想法已經變了。
  一個月前,聯盟只是頹勢初現,按照以往歷次大戰的經驗,至少也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才會從最初的優勢轉變為劣勢,一年後局勢會越發不可收拾。
  但是這次卻因為兩種大型飛翼的出現,局勢在一、兩天裡徹底扭轉過來,從聯盟稍佔優勢一下子變成大潰敗。
  這種結果甚至出乎制訂作戰計畫的高級參謀預料。
  到了這個時候,西斯羅聯邦已經回天無力。
  現在聯合指揮部高層考慮的不是儘快解決西斯羅聯邦,而是有沒有可能讓聯盟內鬥?
  正因如此,他們甚至考慮讓西斯羅聯邦稍微保存一些實力。
  一陣隆隆的聲響打斷兩個人的交談。
  只見天空中,成群結隊的“金雕”緊貼著陰沉沉的雲層,朝著聯盟營地飛去。
  “聽說,聯盟也開始製造類似的飛翼。”
  羅拉莉絲說道。
  這是潛伏在弗蘭薩帝國的間諜發回來的情報。
  弗蘭薩帝國似乎沒打算保密,他們為了趕時間,同時在十幾個地方建造工廠,用來製造他們的大型飛翼。
  “這是沒辦法的事。這東西沒什麼複雜,仿製起來很容易。”
  利奇無可奈何。
  當初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製造“金雕”和“鵜鶘”這兩種大型飛翼時,最注重的就是保密。
  “不過,聯盟就算製造出類似的飛翼,只要制空權不在他們手裡,那些飛翼就沒有任何用處。”
  利奇對此倒是挺有把握。大型飛翼載重量大,但飛行性能比“遊隼”要差得多。
  再說,這兩種大型飛翼還在建造時,同盟高層已在研究它們出現在世人面前之後,下一步路應該怎麼走?
  從那時候開始,有幾種同樣運用槳葉推進的小型飛翼小規模的製造。
  它們的性能比“遊隼”差很多,比“金鵰”卻強一大截,正適合用來和“遊隼” 高低搭配,更能控制天空。
  “參謀總部的人不會像你樂觀,他們肯定更希望防患未然。”
  羅拉莉絲說道:“我已經得到消息,聯盟指揮部馬上要把大部分的‘金雕’抽調往中部戰場,對弗蘭薩境內那些製造飛翼的工廠進行不惜代價的轟炸。”
  “他們難道不怕聯盟搞鬼?”
  利奇有些疑惑。
  這可能是一個陷講,用一大堆假目標吸引同盟的空中部隊前往轟炸。
  聯盟只要在這些假目標四周佈設嚴密的防空炮陣,絕對會給同盟的空中部隊巨大打擊。
  連他都能想到,他不認為那些高級參謀們會想不到,所以他很疑惑。
  “還不是你搞出來的事?安妮莉亞現在認定戰爭方式將會徹底改變,普通騎士會越來越沒有用處,所以她現在正打算廢物利用。”
  羅拉莉絲倒不是抱怨。
  對於利奇的發明,身為騎士之中的頂級存在,她比較樂於見到眼前這種局面。
  事實上同盟高層除了羅梭托帝國的人都樂觀其變。但對身處於底層的騎士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
  利奇低垂腦袋,剛才的話讓他一陣內疚。
  等到新型靈甲製造出來,地面戰場上還真沒普通騎士的事,安妮莉亞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她決定轟炸弗蘭薩本土既是為了扼殺聯盟追趕的可能,又或許是為了在全新戰爭模式到來之前,讓同盟各國有個準備,用這次轟炸行動訓練出一批熟悉空中作戰的士兵和指揮官。
  “這邊怎麼辦?”
  利奇將頭轉向前線方向。
  “聯盟西線各國被炸得還不夠嗎?剩下的除了硬骨頭之外,還有能進攻的目標嗎?”
  羅拉莉絲問道。
  連續半個月的轟炸,再加上進入聯盟西線各國深處的二十萬軍隊大肆破壞,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聯盟西線各國現在只能用“滿目瘡痍”形容。

  那些二、三流國家已經和一年前的走廊地帶各國差不多,西斯羅聯邦的情況要好一些,畢竟痩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過有一點連羅拉莉絲也不知道,那些高級參謀建議把大型飛翼調往中線轟炸弗蘭薩本土,和情報部門得到的一個消息有關。
  這個消息就是,弗蘭薩帝國的皇帝陛下精神已經出現問題,他確信聯盟的情報部門裡有大量間諜;他同樣也確信帝國軍隊一旦開往西線,集結在邊境的百萬奧摩爾和卡佩奇聯軍就會全力進攻。他更確信帝國統帥部裡也出現不同聲音,有人想要透過政變趕他下臺。
  正是因為一連串的想法,此刻的弗蘭薩一改戰爭初期全面進攻的強勢姿態,變得異常謹慎,所有軍隊都龜縮成一團,本土到處構築起嚴密的工事。
  為了堅定這位陛下的信心就必須對弗蘭薩本土進行大規模轟炸,這樣會讓他更加神經質。
  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時分,雪開始堆積起來。
  白天時,聯盟西線軍隊根本沒有前進。他們顯然很清楚,大雪對他們來說意 味著什麼。
  在聯盟十幾公里營地的中央,所有軍需官全都聚集在一起,他們都忙著將鐵皮、木板之類的東西拼接起來,製造成一輛輛雪橇。
  那些材料全都是從路過的城市“撿”來的。
  另外一邊,塞斯庫此刻指揮各國部隊忙碌,他們正忙著把沙撬改成雪橇,還把原本固定在炮臺上的重炮裝到雪橇上。
  整整一個晚上,兩邊的營地全都是叮叮噹當的聲響。
  第二天,聯盟仍舊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還是在製造雪橇。
  塞斯庫看到聯盟軍隊沒動,他當然也不敢亂動。他和他的人雖然膽子很大,卻不敢硬沖聯盟陣地。倒不是他們怕死,主要是這樣不值得,他們更希望在敵人前進時動手。
  又是一天過去,聯盟的隊伍之中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雪橇。
  和當初海格特兵團製造的,單純用來運兵的雪攝不同,聯盟製造的雪橇,輕型的、重型的都有,特別是靠週邊一圈的雪攝兩邊全都安裝裝甲板。
  第三天早上,聯盟的人還是一點行動跡象都沒有;此刻地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
  利奇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所以白天時他在聯盟營地上空來回飛了好幾圈, 他看到那些軍需官們仍舊不緊不慢地利用“撿”來的材料,製造更多雪橇。
  “這幫傢伙的萌蘆裡在賣什麼藥?”
  利奇降落到地面之後,立刻問羅拉莉絲。他已經用兩部智牆分析過,可惜沒有分析出什麼結果。
  智腦不是萬能的,它們沒有創新能力,所有分析基於精密的計算,所以用智腦推演出來的戰略戰術全都屬於堂堂正正的。人就不同了,人的大腦雖然不夠周密,卻能冒出非凡靈感。正因如此才會有那麼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詭計。
  “我也不知道,實在有太多可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如果要出發的話,絕對會選擇夜晚行動。”
  羅拉莉絲不像利奇茫然,雖然同樣看不透對方的計謀,但她知道現在主動權掌握在這邊,前面有人負責堵截,後面羅梭托的追兵一點都沒有放鬆過,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騎士又遍佈這片地帶;聯盟並沒有太多騰挪的餘地,就算有什麼跪計能讓他們佔據一時的上風,也只是讓他們稍微喘口氣罷了。
  她的話剛說完,傳訊通道裡響起蘭蒂的聲音:“塞斯庫讓我通知你,他猜聯盟已經做好準備,今天晚上就會逃跑。”
  “他有沒有說理由?”
  利奇問道。
  蘭蒂的聲音消失了,過了五、六分鐘之後她的聲音才出現:“他說,這是他的直覺。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話,有一個或許能派上用場,那就是這裡的雪不會下得太久,比較大的雪才下五、六天左右。現在已經兩天過去,如果他們再沒有什麼行動,這場雪就白下了。”
  利奇對所謂的直覺自然將信將疑,他本人也經常靠直覺做出判斷,大多數時候都是正確的,當然失誤次數也不少。
  不過後面的理由給了他不小信心。
  不只是這裡,天之城也算是很靠北方的城市,到了冬季經常下雪。那裡的水氣比這裡充沛,卻少有連下一個星期的大雪。事實上除了羅梭托,大雪能連下一個星期的地方還真不多。
  與此同時,他的心裡也一下子安定許多。
  塞斯庫既然告訴他這些,意味著那個傢伙已經有所準備。
  知道夜裡會出事,利奇早早吃過晚飯,之後他鑽進營帳,斜靠在床上讓自己盡可能地放鬆。
  這是當初黛娜教他的辦法,雖然不是睡覺,卻能達到睡覺的效果,而且隨時都可以清醒過來。
  夜漸漸深了,因為下雪,也因為厚密雲層,夜晚根本沒有一絲月光。
  營地離聯盟的部隊很近,所以沒人敢開燈,整個營地漆黑一片。
  進入下半夜之後,風漸漸變得大了起來,帳篷外到處傳來嗚嗚的風聲呼嘯。
  突然,風聲中帶著一絲沉悶的爆鳴,地面也微不可察地震動一下。
  利奇一下子坐起來。
  和他躺在一個營房裡的羅拉莉絲也醒了。
  兩個人撩開營帳的門沖出去。
  營地的跑道永遠都是乾淨的,利奇和羅拉莉絲的飛翼停在跑道盡頭,隨時都可以起飛。
  從營房裡面沖出來的不只利奇和羅拉莉絲兩個人,剛才的爆炸雖然離這邊很遠,但有資格一直跟著利奇的飛行騎士都有王牌實力,所以都察覺到異常。
  只聽到啪啪啪一連串輕響,跑道兩邊的燈打開了。
  跑道旁邊是一排長長的帳篷,負責站崗的飛行騎士正快速掀起帳篷前的掛簾,一架架“遊隼”停在裡面。
  利奇和羅拉莉絲的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當人剛鑽出帳篷時,兩個人已經 鑽進飛翼裡。
  這時傳訊通道打開了。
  “聯盟果然趁夜色溜出去,哈桑剛剛報告,聯盟軍隊完全打散陣形,以中隊做為單位分散突圍。前方的250到259炮臺全都沒有攔住聯盟軍隊。因為天黑, 也因為聯盟的軍隊太過分散,重型火炮一點作用都沒有發揮出來。”
  “現在總算可以猜到,那些傢伙在過去兩天搞了些什麼。”
  羅拉莉絲看起來似乎有些讚歎。
  不得不承認聯盟的指揮官確實是一個天才。那個傢伙擺出一副仍舊要全軍前進的模樣,製造大量帶防護檔板的雪橇,而且大型、中型和小型的雪橇都有,沒想到最後卻是化整為零。
  “塞斯庫怎麼說?”
  利奇問道。
  他這樣問的同時,兩部智腦已經快速地運轉。
  不過此刻有些晚了,倉促間他連各國人馬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聯盟的情況,所以兩部智腦不停跳出警告提示,全都是資料太少,難以做出精確的判斷。
  “塞斯庫說,現在情況已經變成這樣,他能做的只有帶人下去衝殺一陣,盡可能地多殺一些敵人。反正聯盟也不可能組織起有效的防禦。”
  蘭蒂能夠回答得這麼快是因為她的手裡拿著兩部耳機,一邊連通利奇,另外一邊連通德雷達瓦統帥。
  利奇只能在心底苦笑。他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仗,以往的歷次戰鬥,哪怕是在格拉斯洛伐爾時打的一連串敗仗,也都是事先有詳細的作戰計畫,每一步都按照計畫進行。
  但是這一次他根本不知道敵人的狀況,卻不得不進攻,要不然對方沒有一點阻礙,逃跑的速度會更快。
  他暗自慶倖讓塞斯庫代替他指揮,這倒是非常符合他們的風格。
  在一千五百年前遊牧民族肆虐的時代,塞斯庫他們的祖先就是這樣打仗的; 現在各國都設立參謀總部,只有這片土地上要不沒有參謀總部,要不就是設了這種機構卻把當成擺設,這裡的人仍舊憑藉指揮官的感覺作戰。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幫得上什麼忙,利奇仍舊決定去前線。
  飛翼迅速滑跑,轉瞬間升到空中,羅拉莉絲的飛翼緊隨其後飛了起來。
  從這裡到前線約半個小時,現在是晚上一點半左右,底下一片漆黑。
  利奇不敢飛得太低,對著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他多少有些傻眼。
  幸好在這個時候,他想起“天聽”那是他最早自創的功法之一,也是他的精神力能夠遠遠超出其他人的功臣。自從他成為王牌騎士,並且提前掌握類似“場”的能力之後,他再也沒用過這種功法。
  值得慶倖的是,艾米麗她們出於習慣,每次為他製造東西時,總會自然而然將刀片型監聽器裝上。
  雖然好幾年沒有用過這玩意兒,利奇還是很容易地找到感覺。
  他只覺得眼前一亮,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突然出現無數道扭曲的光線。
  那不是真的光線,而是聲音的聲紋。從這些紋路扭曲的形狀隱約可以看出是騎士還是車輛。前者的波動急促些,但是範圍小,像是黑夜裡的一點燭光,雖然細小,但幾公里之外都能看見。後者的波動和緩,但範圍挺大,如同六點之後籠 罩在草叢中的最後殘霧,顯得若有若無。
  利奇正在感歎,荒廢已久的“天聽”居然能派上用場,突然眼前景物再次起了變化。
  一發不知從哪裡打來的炮彈落在下方不遠處,轉瞬間一道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衝擊波所到之處,原來那些波動線條全都被打亂。
  在同一瞬間,衝擊波掠過之處,一個個清晰人影和車輛影子顯露出來。
  以前他一直都是憑藉物體本身發出的聲音,或者氣流流過物體時發出的聲音,判斷物體形狀和方位,卻沒有想過人為製造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眼睛一亮。
  製造聲音不是什麼困難的事,聲音就是一種震動。
  幾乎轉念間,利奇將“域”完全伸展開來。這個“域”的特性是絕對控制,他可以憑藉這個特性模擬出他見過的任何一種“域”只不過模擬出來的東西比不上正版,徒具其形卻無其實。
  此刻利奇所模仿的正是莉娜的“域”莉娜的“域”特性是震盪,她甚至能僅靠強力震盪,將闖入“域”的敵人直接撕成碎片;利奇當然做不到,不過他此刻只想讓空氣震動起來。
  在一瞬間,一道異常低沉、人耳幾乎聽不到的聲波朝四面八方蕩開。
  這道聲波的力量當然無法和剛才的爆炸相比,但穿透力卻在那聲爆炸之上。
  就像剛才炮彈爆炸時一樣,下方半徑兩、三公里之內的景象都清清楚楚顯露在利奇的“眼”前。
  這一次他看到的“影像”沒有剛才輪廓分明。利奇稍微一想,大致猜出應該和聲音波長有關;剛才的爆炸聲尖銳又急促,而他製造的聲音低沉和緩。
  好在他不需要輪廓清晰,只要能分辨出車輛和騎士就足夠了。
  一道道低沉音波朝四面八方蕩開,這種人耳難以聽清的音波消減得很慢,五、六公里之外都有反應。
  此刻地面上的景象真的只能用混亂不堪形容。
  聯盟為了盡可能地逃脫,拉成一條寬十幾公里的散亂陣型。
  不過哈桑的人剛才報告,聯盟西線部隊已經化整為零,這話顯然不完全正確。
  聯盟確實分兵逃跑,但沒有化整為零,至少所有車輛還是以兵團為規模,集中在一起逃跑,分散的只是騎士罷了。
  利奇很想讓附近炮臺的重炮對準這些連在一起的車輛,狠狠來上一番炮擊,可惜他連炮臺位置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炮擊參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聯盟大隊人馬往南狂奔。

第二章 聖級現
  老天對任何一方沒有偏袒,它給了聯盟逃跑的機會,但在他們即將逃出生天時,卻將援助之手收回。
  這場大雪只下了四天。
  聯盟之前的準備工作花掉兩天時間,為了迷惑同盟,他們又用掉整整一天。第四天他們狂奔數百公里,但當第五天的天亮時分,雲層散去,明媚陽光投射在大地上時,聯盟的騎士心情無比黯然。
  對於他們來說,這場大雪只要再下兩天,他們就徹底安全了。
  大雪雖然已經停下,不過地面上的積雪仍在。
  這下子聯盟西線部隊的指揮官們再也顧不得之前計畫好的穩紮穩打方案,他們要在積雪徹底融化之前,盡可能地往前趕路。
  撤退終於變成潰敗,一路上所有落單的、露出疲態的兵團,全都毫無例外地被游戈在四周、如同狼群的荒漠軍隊吞噬。
  沿路上到處都能看到被擊毀的車輔和戰甲,以及路邊根本來不及掩埋的騎士屍體。
  這場追逐戰一直延續到第七天正午。
  之前兩天因為下過雪的緣故,所以氣溫還很低,但到了第七天,氣溫一下子升高三度,已開始融化的積雪更是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消融。
  當聯盟西線部隊重新集結一起,他們離前來救援他們的軍隊只剩下兩百多公里。
  但就在這最後的兩百多公里,走廊地帶各國已經建立起一道綿長又堅固的防線。與此同時,荒漠各國不再玩狼群戰術,他們集中成兩隊人馬,從左右兩側朝著中央壓來。
  不管聯盟西線部隊還是荒漠兵團,在這場追擊戰中都已精疲力竭,至於損失,前者肯定更大一些,但後者的損失也不小,在漆黑一片的情況下要避免錯殺到自己人,荒漠騎士也只能分散開來殺入,結果至少有三成以上的人有去無回。
  離那條防線還有六十公里,聯盟西線部隊停下腳步。
  從羅梭托撤回來時,他們還有一百多萬人馬,但現在大半的人已經損失在路上,剩下的只有三十八萬人。其中弗蘭薩帝國的人馬有十萬左右,西斯羅聯邦還剩下接近二十萬,其他國家的軍隊加在一起不到十萬。
  巨大的損失再加上已經到了家門口,這支精疲力竭的軍隊再也走不動。
  向聯盟總指揮部發出求救信之後,殘存的西線部隊在一座已被打成廢墟的城市裡紮營。
  一路狂奔,再加上時不時遭遇戰鬥,大部分戰甲都有損傷,車輛損失也不小。最重要的是,他們根本沒時間吃飯和休息。
  此刻在剛搭建的前線指揮部裡,利奇正和各國指揮官開會。
  在座的每一個人,臉上滿是疲應之色。
  這七天裡,利奇也累得夠嗆。雖然他沒有參與任何一場戰鬥,但到了夜裡,能夠看清地面情況的只有他一個人,連羅拉莉絲都沒有這個本事。因此連續五個晚上他都在天上飛,為各國軍隊指引方向。白天他又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理。
  “戰局會變成現在這樣,不能怪在座的各位,天氣的變化根本不在我們的控制之中,誰知道會下這樣大的雪?”
  利奇搶先安慰。
  他倒不是推諉責任。對聯合指揮部高層,他有的是塘塞的理由。此刻他這樣說是為了讓各國感覺心裡平衡一些。
  聯盟損失六十多萬兵力,荒漠各國的損失同樣不小,死亡人數達到三十五萬,這個數字還沒有包括投靠過來的走廊地帶各國損失。
  如此巨大的損失,但換來的戰功卻遠不如之前突襲聯盟本土。甚至連撫恤金的數額都差五、六倍。
  因為之前突襲聯盟本土被認為是必死行動,所以撫恤金按照帕金頓的標準制訂;這次阻擊戰則按照普通標準制訂。
  利奇剛才的話顯然很管用,底下的人本來心裡充滿繁悶,被利奇的話一引,各國指揮官不由自主順著那個意思想下去。
  這樣一想,他們還真覺得,如果沒有這場雪,按照原本慢慢蠶食的打法,損失大概只有現在的一半。
  “這點損失我們倒是能夠承受,但有一件事讓人挺火大。”
  塞斯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用蘿蔔乾粗細的手指朝北邊一指:“那幫羅梭托人實在太可恨了,他們在旁邊幹什麼?看戲?聯盟已經露出那麼大的屁股,他們只要狠狠來上一腳, 情況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各國對羅梭托帝國一點好印象都沒有,所以塞斯庫一提,底下的人頓時有了怨恨物件。
  這就是消息不對等的結果。
  這片荒漠上的國家大部分連情報機構都沒有,也沒有辦法從其他地方得到情報,他們自然不知道羅梭托在一開始時就被伏擊,損失慘重,接著又被負責殿后的聯盟軍隊緊緊拖住,再加上同盟高層沒有把反擊時間和作戰計畫透露給羅梭托帝國,以至於聯盟西線部隊開始撤退時,他們還沒有做好追擊準備。
  羅梭托的冬季異常寒冷,所有地方都被厚厚冰雪覆蓋,因此羅梭托帝國冬季的交通工具是各種機動雪攝;但走廊地帶沒有下雪,想另外準備車輛還要從後方往前運,這就浪費大量時間。
  即便如此,羅梭托人仍舊繼續追擊,而且前前後後戰果不少,但損失也和戰果相當。羅梭托人在沒有車輛、缺乏補給的情況,處境甚至不如聯盟的殿后部隊。
  無論利奇還是塞斯庫都不會把實情說出來,反正讓羅梭托帝國背這個黑鍋,兩個人的心裡不會有任何罪惡感。
  “這場大雪出乎我們預料,所以現在局勢非常不妙,接下來恐怕是一場硬仗。”
  利奇開這個會就是為了讓各國指揮官有心理準備。
  他之前說的一大堆話,為的是讓各國指揮官明白,如果到時候出現大量傷亡,不要把責任歸在他頭上。
  “不就是要死點人嗎?我們不在乎。”
  一個和塞斯庫關係不錯的指揮官大度地說道。
  底下的人裡有些神色淡然。對於這片土地上的人來說,死確實算不了什麼,但也有一些人臉色頗為難看,特別是那兩個在突襲聯盟本土時沒有參加的國家的指揮官,更是滿臉悲憤。
  為了拉平之前的差距,這次他們拼命苦戰,損失遠比其他國家大,但收穫卻和付出不成正比。
  這同樣在利奇的預料。
  “我想辦法爭取一下,讓上面增加一些撫恤金,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能和奧摩爾或卡佩奇平齊。”
  利奇先扔了一個好處出來。像之前和帕金頓一樣是不可能了,聯合指揮部肯定不會買單。
  果然他的話一說出口,底下那些人的臉色立刻好看許多。
  “戰後……那些輕型火炮……還有用嗎?”
  一個指揮官猶豫地問道。 底下的指揮官有不少人眼睛一亮,他們看中的不是重炮,而是利奇設計的輕質火炮。
  這些火炮的好處是簡單、輕巧、而且可以用來打戰甲。
  一旦有了這種火炮,他們就算沒有戰甲也可以和敵方戰甲抗衡。
  在昆塔古姆岡特荒漠,騎士的傷亡一直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戰甲上的損失。如果有了這種輕質火炮,他們只要為二線部隊配備戰鬥服,就可以把他們拉 戰場。
  還有一些指揮官已經想到戰爭結束之後,可以用這種組合代替戰甲。
  以往為了省錢,在巡邏或一些小規模戰鬥中,他們都不願意使用戰甲。這樣一來,萬一對手配備戰甲,結果就是一場屠殺;現在就不會有類似問題。
  這是一個既省錢又有效的辦法。
  “這沒問題,而且不只是這些火炮,其他部隊也有使用這類火炮,戰後那些火炮應該不會有太大用處,我可以幫你們把那些火炮也弄過來。”
  利奇答應得很爽快,這種東西對其他國家來說根本是垃圾。現在之所以製造這麼多是因為高層的人認為,哪怕只能增加一點點戰力,只要能對勝利有所幫助就值得大規模量產。
  得到利奇的承諾,那些指揮官們也就不再囉嗦。
  看到底下的人已經被擺平,利奇將會議的控制權轉到塞斯庫手裡。接下來需要決定的是由誰阻擊聯盟的潰軍,又由誰阻檔聯盟西線各國的接應部隊?
  這支接應部隊人數不是很多,只有二十萬左右。聯盟西線各國本來就抽調不出多少軍隊,現在又要四處撲火,能夠抽調出二十萬兵力已是盡了最大努力。
  鐵絲網的後面是壕溝,再後面是一道用土堆成的矮牆。這種防禦工事至少有六道,每一道之間相距兩百公尺;在這道防線上每隔幾公里就有一座炮臺,炮臺和炮臺間有鐵軌相連,無論火炮還是騎士都可以透過這條鐵軌迅速移動。
  從反攻打響的第三天,這條防線就在建造了,因為這裡是走廊地帶南端最狹窄的地方。
  這條防線長一百七十公里,它的西側是高聲群山,東側是沙漠戈壁。
  此刻從羅梭托前線撤下來的三十八萬聯盟軍隊聚攏在防線靠近沙漠的一端,顯然他們打算在萬不得已時從沙漠這頭繞過去。
  連著兩天這支軍隊一動不動,他們擺出一副等待救援的姿態。
  在防線南邊,那支接應部隊正不緊不慢地往上移動。
  自從開過會之後,荒漠聯軍正式進駐這道防線,從走廊地帶各國軍隊的手裡接管這條防線的控制權。
  到了這個地步,無論是荒漠聯軍還是急於逃回去的聯盟西線部隊,都沒有退縮的餘地。
  不過利奇目光沒有放在西線部隊這邊,他在意的是那二十萬接應部隊。
  最保險的做法自然是在接應部隊還沒有過來之前,稍微試探它的強弱。
  此刻的他屬於財大氣粗的類型。荒漠各國不缺騎士,而他的手裡則不缺武器裝備,因如僅是一次試探,他派出兩萬人馬,而且重炮、輕炮全都配備。
  下午三點左右,那支接應部隊的前鋒已經進入阻擊位置。
  這是一片四地,四周是數十公尺高的丘陵。走廊地帶大多是這種地形,僅從地形方面,他並不佔便宜。
  同樣,在短時間裡想構築一道堅固工事,也是不切實際的事。
  再說,就算他真的構築工事,敵人又不是死的;工事不長的話,直接繞過去就可以了。
  不過利奇不是一點優勢都沒有,他畢竟是守衛的一方。
  此刻長二十公里、寬九公里的狹長地帶,早被他仔細勘察無數遍。就像在紙上畫格子,這裡每隔一公尺就被設置一個座標,在十公里之外,一百多門火炮早已做好準備,每門火炮都有一張表格,只要按照表格確定炮口的旋轉角和仰角, 絕對可以把炮彈打到要打的位置。
  接應部隊的前鋒越來越近,這確實是西斯羅聯邦的精銳,除了少數的重型戰甲,其他的都是全能量戰甲。
  “總共一千五百人,這是一個加強兵團。”
  傳訊通道裡響起哈桑的聲音,他的人負責偵査。
  哈桑的傳訊通道和利奇直接相連,而他的手下則各自和一門火炮的主炮手對應;從他們嘴裡報出一個個座標位置,迅速被轉化成火炮的旋轉角、仰角之類的資料。
  利奇知道,所有的人此刻都等他下令。
  “攻擊。”
  隨著一聲令下,一門重炮噴吐出數公尺長的火舌,十幾秒鐘之後,遠處的凹地升起一朵朵煙雲,這些煙雲每個都有廣場那麼大。
  射完一發炮彈,負責開炮的騎士立刻迅速更換新的炮彈,五、六秒鐘之後 炮口再次噴射出長長火舌。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為每門重炮準備的十發炮彈全都被發射出去。
  十輪炮擊使得那片凹地像是被徹底翻了一遍似的,一眼看去,除了剛翻出來的新土,只有星星點點的彈坑。
  “四十五部戰甲被直接擊毀,將近一百二十部戰甲嚴重受損,其餘戰甲有或多或少的損傷。”
  哈桑發回來的消息還算不錯。
  利奇原本沒指望能靠炮擊解決問題。如果是普通戰甲可能會折損一半,但是這種全能量戰甲防禦實在太強悍了,除非直接命中,要不然就算在身旁爆炸也無法將之擊毀。
  重炮轟擊,主要是心理方面的作用;震耳欲聾的炮聲和近在咫尺的爆炸,足以讓敵人士氣大大受挫。
  炮擊一停,早已等候多時的德雷達瓦騎士紛紛離開陣地,朝著那支聯盟前鋒兵團殺去。
  這兩萬人馬就是利奇預定要借的兵,此刻帶他們阻擊聯盟接應部隊,可以說是一次磨合。
  對於這些騎士,利奇一向都當做自己人看待,所以他們配備的戰甲全都是“仙女龍4”其他裝備也是最好的。
  仙女龍是以速度見長的輕型戰甲,這支伏兵藏身的地方離剛才的炮擊區域只有三公里。
  聯盟的前鋒兵團知道自己逃不了 ,他們離後面的大隊人馬至少有三、四十公里,正因如此,前鋒兵團指揮官就近找了一座丘陵,擺出一副防禦姿態。

  “砰!”
  一顆紅色信號彈直上天空。
  這是求救的信號。
  此刻方圓四十公里之內都被遮罩,那支前鋒部隊根本沒辦法和後方聯絡,只能靠發射信號彈和後面聯絡;與此同時他也派出信使,如果信號彈沒有起作用,只能指望信使能拉來救兵。
  看著那發信號彈,利奇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他不會讓信使逃回去。信號彈沒有辦法表達太多訊息,而一個人就不同了;如果讓這個報信的人溜走,聯盟的接應部隊就會知道這裡的情況。
  隨著利奇一聲令下,原本在天空中盤旋的幾架飛翼立刻俯衝而下。
  片刻後,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爆炸聲,一個車輪和一些金屬零件被炸得飛了 起來。
  在利奇安排飛翼攔截聯盟信使的同時,地面上,四千部“仙女龍4”朝著那片丘陵沖過去。
  沉重的腳步聲以及陽光映照在斧刃上的反光,令人感到一陣陣心悸。
  以四千對一千五,將近三倍兵力。利奇不是拿不出更多人馬,而是人多了也沒用。那座丘陵頂多讓五、六百部戰甲圍成一圈,就算扔再多兵力上去,接觸面也只有這麼一點。
  利奇不會採用四面包圍的打法,他不打算圍殲那個前鋒兵團,這會讓對方狗急跳牆,最後可能兩敗俱傷。
  他只需要擊潰對手就足夠了。
  就如同巨浪撞擊礁石,利奇的人馬朝著守衛丘陵的聯盟前鋒猛撞過去。
  和當初聯盟軍隊猛攻那些炮臺一樣,利奇的手下同樣放棄中距離攻擊,而是徑直撲上去貼身近戰。
  這是為了速戰速決。聯盟的二十萬大軍就在後面,他不希望被反包圍。
  貼身近戰對於戰場指揮的要求不是很高,個人武力強弱影響也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看雙方的勇氣和戰甲性能。
  這兩點上,德雷達瓦的騎士們顯然更具有優勢。他們的勇氣用不著懷疑,“仙女龍4”和聯盟的全能量戰甲比起來更有全面壓制的優勢。
  同樣是被帶有能量鋒刃的戰斧劈中,“仙女龍4”往往要三、四斧才會被砍開;聯盟的戰甲頂多兩斧,外面的裝甲板肯定會被勞開。
  在前裝甲被劈砍開的狀況下,對兩種戰甲的影響也完全不同。“仙女龍4”座艙後移,前裝甲後是結構和傳動零件,就算被徹底損壞,戰甲也只是手不能抬、 腰不能轉,上半身失去作用,但兩條腿仍舊是好的。背負式作戰在這種正面衝撞中有絕對優勢。
  而聯盟的全能量戰甲,前裝甲的後就是控制系統,然後是座艙,都是最脆弱的部分。前裝甲一旦被劈開,整部戰甲基本上就廢了。
  兵力不佔優勢,裝備同樣不佔優勢,聯盟的這支前鋒兵團排成的隊形也不佔優勢。
  作為防禦方,他們圍攏丘陵站成一圈,而德雷達瓦的騎士們則是排成厚密的梯形戰陣,如同一面牆平推過來。
  一邊是人數少,兵力還不得不分散,另外一邊是人數眾多,又排成緊密陣型, 兩邊一交手,聯盟那邊立刻站不住腳。
  眼看覆滅在即,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轟鳴聲。
  幾點白光出現在地平線上,泛眼間白光變成拳頭大小。
  一看到白光閃亮,羅拉莉絲立刻做出回應;她猛地招手,同樣也是一道白光朝她飛來。
  那是她的靈甲。
  利奇的反應也同樣迅速。
  雖然這次未必針對他而來,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所以那幾點白光一出現在地平線,他立刻縱身而起,閃電般地朝後方飛逃。
  人還在半空中就有一道白光直射而至,不過這次利奇沒有逃跑,而是往上一跳。
  白光中顯露出一部飛翼的身影,這部飛翼頭部折轉,兩邊左右分開,像是一個張開的夾子,瞬間卡在利奇身上,緊接著機身迅速合攏,頭部重新放下,變成一架梭形飛翼。
  這些都在瞬間完成,他的速度沒有受到影響。
  等到進入飛翼之後,他徑直朝旁邊的一座山嶺飛去。
  像是采著一塊跳板,當他越過山嶺頂部時,這架飛翼以驚人速度朝空中射去,五、六秒鐘後鑽入一團雲彩。
  當初他想把反重力技術和飛行技術融合,必須先行攻克的課題就在這裡。
  反重力裝置能讓重量超過一噸、外形不規則的靈甲達到音速;若換到重量不足兩百公斤、流線外形、還有空氣護盾減少阻力的飛翼上,速度絕對快得多。
  他飛掠過山嶺頂部的一瞬間,速度已經達到每秒五百多公尺;雖然一掠過山嶺,反重力裝置立刻失去作用,但是巨大慣性仍舊讓它直沖雲霄。
  空氣阻力和重力讓這架飛翼變得越來越慢,但利奇的“禦風”也不簡單,繼續推著飛翼往上沖。
  一鑽進雲團中,利奇的心安定下來。
  有過上次被追殺的經驗,他不打算再讓兩部靈甲在屁股後面緊追不捨,就算他的速度更快,但同樣高度追逐,速度方面的優勢不太容易體現出,反倒是靈甲上的兩門電獎炮更有優勢一些。
  但到了天上,情況就不同了。
  靈甲到不了這裡,就算它們也弄個空氣護盾減少空氣阻力,靈甲的重量還是太重,而且速度不夠。這兩點加起來決定它們“跳”不到這麼高,能離開地面一百公尺已是極限。
  一百公尺對他來說根本不構成威脅。
  此刻在下方,召喚靈甲的羅拉莉絲正嚴陣以待。
  這一次,她沒有了上次的從容。她能夠感覺到,對面的敵人有一個人給她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這是聖級強者遭遇到另外一個聖級強者時,必然會有的感覺。
  在開戰之前,這個世界上總共有六位聖級強者,同盟和聯盟各占一半。同盟除了劍聖馬克斯,還有兩位聖級強者都在帕金頓聖國;聯盟的弗蘭薩和西斯羅各有一位聖級強者,最後一位聖級強者則是一個自由騎士。
  西斯羅聯邦的聖級強者名叫卡特因·羅恩比克,外號是“西海霸主”據說 這個人的劍法已經到了剛強至大的境地,曾經挑戰馬克斯試圖爭奪“劍聖”稱號, 可惜沒有成功,不過連馬克斯也對此人實力頗為讚歎。
  如果只是一個“西海霸主”羅拉莉絲並不感到擔憂;影王一脈最擅長的就是隱匿逃遁,就算打不過這個像夥,她至少可以逃跑。
  但此刻旁邊還有十個天階騎士,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拖住她片刻。
  羅拉莉絲感覺頭痛,她不知道對面的聖級強者同樣也很頭痛。
  雖然看起來現在情況對他們非常有利,他們有四成把握能擊殺同盟的新晉聖級強者,但是卡特因不敢只想好的一面,他更需要考慮激怒帕金頓聖國的下場。
  沒有哪個國家能容忍聖級強者被擊殺,所以這個女人一旦出事,帕金頓肯定會報復。
  如果在聯盟形勢大好的時候,他或許不會擔心,但此刻西斯羅的局勢已經岌岌可危,不但前後強敵,後面還有盟友舉著匕首頂著背心要害。這時招來帕金頓的滔天怒意,會讓西斯羅陷入滅頂之災。
  兩邊的頂尖高手對峙,正在激戰的戰場頓時變得平靜。
  德雷達瓦人雖然悍不畏死,卻不意味他們喜歡送死。看到這麼多靈甲突然出現在戰場上,他們立刻知道情況不妙。
  那支幾乎被擊潰的前鋒部隊也不敢趁機反擊。
  突然,兩部靈甲一左一右繞到羅拉莉絲背後。
  卡特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他很快知道那兩個人的打算。傳訊通道裡響 起了其中一個人的聲音。
  “機會難得,就算不殺她,能把她打傷也是好的。如果能俘虜她就更好了。”
  “西海霸主”原本還在猶豫,現在看到自己人已經有所行動,他如果再繼續對峙下去,會讓人感覺他好像怕了對面那個女人。
  再說,傷而不殺的建議也確實令他動心;至於俘虜對方這件事他連想都不敢想。聖級強者有聖級強者的尊嚴,情願戰死也不會願意被俘,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女人。
  “全都給我退到週邊去。”
  卡特因大吼一聲。
  這句話是通過擴音器發出的,所以戰場上的人全都能聽到。
  卡特因也有他的尊嚴。身為一個老牌的聖級強者,欺負一個剛晉升的新人已經非常丟臉,怎麼能以多打少?
  剩下的十個天階騎士立刻四散,他們圍成一個圓圈。
  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羅拉莉絲雙手一分,兩把劍頓時出現在她的手裡。
  “卡特因,我早就想領教一下你的高招。”
  羅拉莉絲不肯示弱,她的身體一震,四周頓時響起一連串爆炸聲。
  數十顆煙霧彈同時炸開。
  這些煙霧彈不是利奇喜歡用的那種,它們的威力小得多,炸開之後散發出的是淡淡輕煙,但散佈面積卻大得多,而且那些煙霧如同滴入膠水裡的墨汁,凝而不散,儘管此刻的風很大,卻似乎撼動不了縷縷輕煙。
  在這片煙霧中,到處都能看到羅拉莉絲那部靈甲的身影,它們全都散發微微白光,還有點半透明的感覺,看不出哪一個是真的。
  羅拉莉絲沒有像平時使用隱遁之術,因為她知道這些小把戲對付天階騎士有用,但是想讓“西海霸主”上當根本不可能。所以她用的是最擅長的幻影秘殺術。
  “想用這些障眼法唬弄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卡特因怒道。他的聲音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讓人心底發顫。
  隨手抽出背後六尺餘長的巨劍,“西海霸主”夾帶一股攝人颶風,徑直闖入那片煙霧之中。
  煙霧瞬間被颶風撕碎了。
  被撕碎的不只是颶風,整個大地都在瞬息間“磨平”不管是花草樹木,還是土堆岩石,都在“西海霸主”沖進煙霧中的一瞬間消失,只剩下一塊平坦、有著螺旋紋路的平地。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他們有不少人看過天階騎士之間的交戰,那已經是驚天動地,讓人難以企及,但是眼前一切更令人感到恐懼。
  如此具威力的一擊卻絲毫看不見煙塵揚起,恐怖的力量沒有絲毫漏泄,那片平地像是用刀切出來的,有一個整整齊齊的邊緣,邊緣之外哪怕連一根草都沒有碰傷。
  同樣讓人驚耗的是那些煙霧。
  卡特因卷起的颶風連岩石都能碾成粉碎,但是那些煙霧卻沒有被吹散,它們只是被撕碎了,碎了的煙霧仍舊是煙霧。
  此刻最明白煙霧可怕的人就是身處其中的“西海霸主”卡特因。
  他的感知中,那根本不是一縷縷輕煙,而是一把把利刃。
  數不盡的利刃正從四面八方朝著他攢射。
  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幻覺。
  說實話,這一仗如果能避免的話,他真的不太想打。
  對方雖然只是剛晉升的聖級強者,但她是四大王族的影王後裔。
  能夠晉升聖級的人物全都不容易對付,四大王族更是令人忌憚的對手,其中又以雷帝和影王的後裔最令人頭痛。
  雷帝一脈讓人頭痛是因為他們的強悍,而影王一脈讓人頭痛則是因為他們的詭異。
  卡特因只能提起全部精神,緊緊盯住每個試圖靠近他的虛影,與此同時,他的“界”也全力撐開。
  他的“界”稱為“三輪界”和赫赫有名的“金剛界”有異曲同工之妙,都以防禦力強悍著稱。
  當然論防禦力之強,“三輪界”比“金剛界”差了許多,不過“三輪界”攻防一體,比純粹防禦的“金剛界”實用許多。
  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比拼的就是“界”的運用,因為他們的“界”如同身體的一部分,他們的功法、戰技都已融入“界”中。
  “三輪界”又稱為“時輪界”三輪分別是“正轉之輪”、“逆轉之輪”和“靜止之輪”也有人認為指的是“未來”“過去”和“現在”“正轉之輪”代表時光流逝,世間萬物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毀滅,所以主攻。
  “逆轉之輪”代表時光逆流,時間如果能逆流的話,很多遺憾就能得到彌補很多錯誤不會發生,所以這一輪界的作用是消去攻擊。
  “靜止之輪”代表時間凝滯,一切為之停止;無攻無守,卻又是最強的攻最強的守。
  卡特因沒有修練到這種地步,那是傳說中的境界。
  不過他的“三輪界”也頗為了得,那三個無形之輪將他身體四周二十公尺之內籠罩其間,以往只要有任何東西進入這個範圍就會被徹底碾碎。

  但此刻他卻沒有辦法碾碎那個女人的暗影之刃。
  羅拉莉絲的“界”稱為“虛無暗影界”傳說中修練到最高境界,裡面的一切都會在虛無和真實間不停變換,每道陰影都會化作一把利刃,所有的利刃又會化作陰影。
  羅拉莉絲的“虛無暗影界”同樣沒有達到傳說中的境界,她只是能夠任意幻化出無形殺刃。
  這是一場力量和技巧的交鋒,這兩個人完全屬於兩種流派。
  卡特因感覺很無奈,他最討厭的就是技巧流的對手;和這種人交手很花時間。
  不過他倒不擔心會輸,他一直都相信,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白費。
  事實上也是這樣,歷代劍聖九成以上是注重力量的類型,因為技巧流的聖級強者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他們一旦遇上擅長防禦的同級對手,往往沒辦法破開對方防禦。
  防禦恰巧是卡特因所擅長的能力之一。
  正因如此,“西海霸主”已經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場戰鬥吸引過去,卻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正以令人驚耗的速度俯衝而下。
  敢這樣做、會這樣做的人,只有利奇。
  他當然不會不自量力闖入聖級強者戰場。他的目標是圍攏在周圍的天階騎士;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牽制其中一個,為羅拉莉絲製造逃跑機會。
  他也知道,他和羅拉莉絲逃跑的話,那兩萬德雷達瓦騎士肯定凶多吉少,其中還有阿羅多和哈桑這兩個朋友。但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其他人根本沒有逃脫可能。
  從高空俯衝而下,在重力牽引之下,離地面還有兩、三百公尺時,他的速度已經超過音速。
  超越音速的爆鳴讓所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也包括被他鎖定目標的天階騎士。
  之前利奇是靠羅拉莉絲傳授他的影王家族秘法,讓那個天階騎士沒有感知到他的注視;但現在他隱滿不下去,所以他乾脆鎖定那個天階騎士。
  兩、三百公尺的距離只是彈指之間的事,離地面二十公尺時,反重力裝置啟動,他的速度瞬間加快。
  突然,對面一道劍光迎面刺來。
  利奇的速度雖快,但他要對付的畢竟是天階騎士,還是一個駕駭靈甲的天階騎士;在“時間凝滯”的作用之下,利奇像是一片緩緩飄落的樹葉,每個動作都 落在對方眼裡。
  所有一切早在利奇預料之中。
  他自己就會“時間凝滯”自然知道想靠偷襲對付一個天階騎士根本不可能。所以做出決定之前,他已經將一切可能都計算進去。
  迎面而來的一劍不管是躲、還是檔,他都可以做到,但他沒有那麼做,因為這會讓他的速度減緩。
  利奇的選擇是硬挨。
  他賭對方不會太重視他,不會用全部力量發出這一擊。
  稍稍偏轉身體,利奇用右側的後背硬接這一劍;與此同時,飛翼下方突然脫出一條手臂,手臂前端是一把彎刀。
  一刀,只是一刀。
  這一刀快到極點,更快的是刀刃之上流倘的一點寒光。這點寒光從刀柄開始,一直流到刀尖。這一切都在刹那間完成。
  沒有以往的微弱青光,因為這一刀的速度太快,一般人的眼睛已經無法捕捉一刹那的變化,只有那個天階騎士能看到一道暗淡光環朝他飛來。
  即便在“時間凝滯”的作用之下,這道光環的速度也絲毫不慢,幾乎相當於平常箭矢的速度。
  就算是天階騎士也沒辦法閃開這種攻擊。
  一陣波光蕩漾,那部靈甲被斬個正著。刀勁立刻被靈甲護盾擋下,但是令那個天階騎士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緊隨其後還有一層刀勁,穿透週邊的防護,直透進來。
  光輪斬分“真·光輪斬”和“半·光輪斬”這件事在《力量之書》沒有記載,所以知道的人相當有限。這位天階騎士顯然對此一無所知,所以發現這道光輪斬和傳聞不同,居然能穿透靈甲的防護,他頓時吃了一驚。
  雖然只是一瞬間失神,對於利奇來說已經足夠了。
  一道白色虛影從煙霧中飛掠而出,在半空中閃了幾閃,闖出十部靈甲組成的包圍圈。
  利奇行動前已經向羅拉莉絲發了信號,所以羅拉莉絲雖然和“西海霸主”卡特因苦戰,卻將一絲注意力放在這邊。
  她在逃脫的同時也不忘記利奇安危,飛掠過利奇身邊時,她隨手一揚,一片輕煙頓時籠罩那部靈甲。
  裡面的天階騎士剛化解利奇的刀勁就被羅拉莉絲的暗影之刃籠罩,這個人的反應也算不慢,立刻將全身鬥氣用來護身,並且往後急退。
  不過就算這樣,他只是撿回一條命。羅拉莉絲的暗影之刃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他的身上不但添了數十處刀痕,更是被一絲暗勁侵入體內,不停地侵蝕他的身體。
  出手將敵人逼退,羅拉莉絲一把拉住利奇。
  以利奇的實力突襲一個駕敘靈甲的天階騎士,不付出一些代價是不可能的, 利奇的情況不比被逼退的天階騎士好到哪裡去。
  雙層能量護盾、“金絲繭”、“鏡·反射”再加上半年來積聚的十幾滴精血 同時釋放,才讓他保住一條性命。
  此刻羅拉莉絲根本沒時間管利奇的傷勢如何,她首先要逃出去。
  虛影又是一連串疾閃,眨眼間羅拉莉絲已經消失在一片丘陵後。
  又是一道白光從煙霧中射出來,那是“西海霸主”卡特因,他怒哼一聲緊追下去。
  羅拉莉絲一逃出戰場,煙霧中的幻影就全部消失,不過卡特因還是慢了一拍;等到他追過去時,羅拉莉絲已經衝破一道缺口,拉著利奇遠遁而去,這讓卡特因怒不可遏。
  他更惱怒的是,手下的天階騎士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准輝煌騎士弄了個手忙腳亂,讓羅拉莉絲有機可趁。
  剛才那聲怒哼就是對這些沒用的傢伙發的。
  不只是卡特因,另外九個天階騎士也感覺有些丟臉,他們也跟著追下去。
  至於那兩萬德雷達瓦人,他們留給負傷的天階騎士。就算受了傷,一個駕馭靈甲的天階騎士應該不會失手。
  如果再失手的話,這個傢伙可以找一棵歪膀子樹,自己上吊去了。
  十道白光瞬間遠去,只留下被逼退的靈甲仍舊留在原地。
  原本被打殘的前鋒兵團,此刻又恢復精神。
  相反阿羅多和哈桑那幫人卻是面如土色,他們知道這裡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想在駕駭靈甲的天階騎士的手底下逃生,幾乎是不可能的。
  對於利奇和羅拉莉絲的逃脫,他們倒是沒什麼特別想法。在那種情況下,換成他們也會做出這種選擇。
  唯一比較生氣的就是,聯盟沒有按照規矩來。
  駕馭靈甲的天階騎士有超越尋常的破壞力,所以自古以來出動這種人物都有特定規矩。這種人物可以用於守衛,但想要進攻至少事先打個招呼,而這一次,聯盟的做法等同偷襲。
  “準備好受死了嗎?”
  對面那個天階騎士異常囂張地喝問道。
  能夠修練到這種境界不應該刻薄,但此人剛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折。傷在羅拉莉絲的手裡也就算了,真正令他感到屈辱的是被利奇斬中的那一刀。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只有殺戮能讓心中憤憑減輕一些。
  緩緩抬起手中的劍,他的腦子裡只想著怎麼才能乾淨俐落地把眼前這些遊牧民族幹掉。
  突然,在他的身後,一片空氣驟然扭曲起來。
  一道黑色裂縫憑空出現。
  裂縫斜著劃過那部靈甲,它出現得如此詭異,事先沒有絲毫預兆,所以駕馭靈甲的天階騎士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這是偷襲,最卑鄙無恥的偷襲,但被偷襲的人已經沒機會抱怨,他的生機在黑色裂縫出現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空氣的扭曲變得越來越厲害,終於一個人影漸漸顯露出來。
  那是老伯,卡佩奇老街旁邊食材鋪的老闆。此刻的他看起來顯得有些怪異。
  他的身上套著一件殘破戰甲,這部戰甲整個頭盜都損毀了,只剩下右眼的一些零件,身軀部分還算完好,不過左臂沒有了。戰甲腰部以下的部分消失了,只剩下粗細不一的金屬線垂落地上,這些金屬線時不時地爆射出一陣電火花。
  好在這部戰甲完整時至少有三公尺高,現在被攔腰截斷之後,人仍舊能夠藏身其中,用不著擔心雙腿會從下面露出來。
  “還是晚了 一步。”
  老伯歎息一聲,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朝著羅拉莉絲逃的方向望去。
  想要追的話,他絕對能追得上。
  比速度,不管是靈甲或神甲,都不可能有哪一部能超過他用的這部神甲。
  不過在追上去之前,他想把這裡的事情了結。
  “你們愣著幹麼?這裡已經變得很不安全,接下來的戰鬥恐怕不會有你們什麼事,所以趁現在快點把那些傢伙搞定。”
  老伯指的當然是聯盟那支前鋒部隊。
  剛才他出手偷襲是因為這些傢伙先破壞規矩,但讓他對一群普通騎士下手卻做不到。
  “我就不管你們了,那邊的兩個人還等我去救。”
  老伯用手指向掉落在地上的兩截靈甲:“別忘了把這東西收拾一下,這玩意兒是我的戰利品。”
  他當然要事先提醒。這玩意兒就算是帕金頓聖國都不肯放過,更別說連一部靈甲都沒有的德雷達瓦。
  再說,他是知道利奇研究專案的極少數人之一,所以他很清楚,現在的一部靈甲可能就是將來的七、八部靈甲。
  卡佩奇和帕金頓、奧摩爾這種千年帝國無法比,靈甲數量非常有限,多一部少一部,差別可不小。
  他千里道道跑到這裡來,除了不放心利奇之外,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想借機把聯盟西線各國的靈甲弄到手。

第三章  聖級之戰
  原本緊追不捨的“西海霸主”猛然間停下,他剛剛發現,被留在原地的傢伙已經失去聯絡。
  那片戰場雖然被遮罩,靈甲上的聯絡裝置卻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失去聯絡只有兩種可能:要不靈甲受損嚴重,要不就是此人已經死了。
  一想到這些,卡特因立刻聯絡前線指揮部。他想知道指揮部是否已經和前鋒兵團取得聯絡。
  很快答案就有了,回答是否定的。
  如果只是靈甲受損,這點時間已經足夠那個傢伙把兩萬德雷達瓦騎士殺個乾乾淨淨,同盟用來遮罩通訊聯絡的基地站也會被砸個粉碎。現在這些都沒有發生,證明那個傢伙已經死了。
  一想到這些,卡特因心裡格登一下,他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
  他們現在幹的事已經破壞原有的規矩。
  本來他們欺負昆塔古姆岡特荒漠各國沒有靈甲,所以規矩破了也就破了;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好像落入圈套。
  萬一這是同盟的陰謀,讓他們先破壞規矩,這樣一來同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以牙還牙。
  到了這個地步,“西海霸主”卡特因後悔了。
  他本來沒有要破壞騎士規則。當初的計畫是,他們悄悄到達前線,然後亮明身分,荒漠各國如果不想遭受損失肯定會讓出一條道路;如果那些遊牧民不答應,他們也就不客氣了。
  這同樣不符合規則,卻又算不上犯規,只是打了個擦邊球。
  現在一切都完了。
  “西海霸主”停了下來,九個天階騎士自然而然也停下。他們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總共十一個聯絡標誌,現在其中一個已經熄滅。
  這時,突然卡特因身後空氣一陣扭曲。
  和被殺的天階騎士比起來,“西海霸主”不管是感知力還是反應速度都強得多,他瞬間一閃,身體滑開十幾公尺,躲開那致命一擊。
  看著憑空出現的那道黑色裂縫,“西海霸主”的臉色一陣發白。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但是他能猜到是什麼人來了。
  剛才出現的那道裂縫是穿越空間發出的一刀,而這個世界上能夠穿越空間的只有一部神甲,這部神甲就落在劍聖馬克斯的手裡。
  對於馬克斯,“西海霸主”卡特因比任何人都熟悉;二十年前他曾經向馬克斯發起過挑戰,最後他輸了。
  他輸得心服口服。
  雖然事後馬克斯對外面說起那次對決,總說兩個人的實力相差無幾,能夠獲勝只是運氣好。但他很清楚,他和馬克斯之間確實存在很大的差距。
  眼前這道黑色裂縫讓他駭然,他所知道的馬克斯沒有這麼厲害。
  這二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關注著馬克斯,直到戰爭爆發之前,這種關注才不得不停止。
  至少在戰爭爆發之前,馬克斯還發不出如此犀利、能夠破開空間的一刀。
  “西海霸主”卡特因只感覺到嘴裡發苦。就像他穩克羅拉莉絲一樣,眼前這能斬破空間的一刀正是他的剋星。
  同樣走以力取勝的路卻有兩個方向,他追求的是沉穩厚重,如山嶽一般;眼前這一刀卻是聚力於一點,追求無堅不摧。
  他走的這條路要容易得多,只需要循序漸進,有足夠耐力和毅力,再加上一點點機遇就可以有所成就,不同的是成就高低。
  後面這條路不好走,剛則易折,刃薄易崩。但走這條路的人進展會非常快,而且一旦走通,威力絕對令人感到恐怖。
  他又有些茫然。
  當初他向馬克斯發起挑戰時,馬克斯走的是平衡之路。
  雖然有些弄不明白,但是他沒有懷疑那是另外一個人。這部能夠穿越空間的神甲是馬克斯一脈傳承的寶貝,而且除了這一脈的人,外人根本沒有辦法駕馭。
  再說,踏上頂峰之後,為了追求更高的高度,放棄原來的路、重新走另外一條路,在聖級強者中並不是沒有先例,只不過最後成功的例子不是很多。說不定馬克斯的運氣好,所以他走通了。
  雖然心中不忿,卡特因卻不敢顯露出來。
  馬克斯到了,再加上前面那個女人,對方已經有兩個聖級強者。他不相信同盟下了這麼大的本錢會不搭配幾個天階騎士。
  也不需要太多,只要來五、六部靈甲就足夠把他們這些人全都留在這裡。
  幾乎在一瞬間,“西海霸主”已經做出一個決定:他把聯絡通道調到近程模式。
  在這個模式之下,只要方圓五十公里之內有另外一部靈甲(或神甲)就可以互相聯絡。
  這種模式用在敵對雙方有什麼話要談的時候。
  “馬克斯,我知道你在這裡。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一次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人接走。”
  西海霸主一邊說,一邊向手下打暗號。
  剛才憑空出現的黑色裂縫,同樣也把那些天階騎士嚇了一跳。
  他們也想到了,來的人是劍聖馬克斯,畢竟那部外號“大門”的神甲實在太有名了。
  這詭異的直接割裂空間的一刀,更是讓他們毛骨悚然。所以卡特因一打暗號,這些天階騎士立刻兩人一組,互相錯開著面對面站立。這樣他們可以看到對方的背後,一旦黑色裂縫再次出現,他們就可以推開對方。
  “卡特因,你猜錯了。”
  數十公尺外的空氣一陣異樣扭曲,老伯緩緩地冒出來。
  那些天階騎士裡有一大半人不認識這位元老人。身為劍聖馬克斯的師傅,老伯是老古董級的人物,他退隱時,很多天階騎士還在榮譽境界努力呢。
  不過“西海霸主”卡特因卻認得老人,正因為認識,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幾分。
  說實話,他情願看到馬克斯出現。
  敵方又多了一個聖級強者,而且還是對力量研究得最透徹、實力最為強悍的那種,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沒想到您終於突破最後這道關卡。”
  這位“西海霸主”在老伯面前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你這小子不太講規矩吆!”
  老伯毫不客氣地說道。以他的身分,確實有資格以老賣老,再說這次他抓到卡特因的痛腳。
  “這是我管教不嚴,手下的人擅自行動,逼得我不得不動手。”
  卡特因朝剛才自作主張的兩個天階騎士一瞪眼,這事根本是他們搞出來的。
  “西海霸主”心裡感覺挺無力。
  如果西斯羅是帕金頓或奧摩爾那樣的帝國,下位者對上位者必須服從,肯定不會有類似的事發生。
  可惜西斯羅是聯邦制的國家,那兩個傢伙在各自諸侯國裡是說一不二的角色,所以才會自作主張。
  “好,說得好,說得很好聽。”
  老人不完全在說反話,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你手下的人喜歡擅自行動,你自己有沒有打算也擅自行動一次?現在西斯羅的局勢可不太妙啊!”
  卡特因的心猛地一抽,雖然不是很明白老人的意思,但是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西斯羅別的地方都不錯,唯獨聯邦制國家這一點有些麻煩,人一多,想法就多,想做出什麼決定也就不太容易,所以眼看別人的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你們的人卻還不知道怎麼應對,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一步步被控制住……”
  老人輕輕搖頭,似乎挺為西斯羅聯邦可惜。
  卡特因當然不會上當,如果一、兩句話就把他挑動,那麼他就不是頂級騎士,而是頂級豬玀。
  不過他沒打算反駁,畢竟被弗蘭薩人掐著脖子不是一件光榮的事,他如果解釋的話,只會越描越黑。
  老伯原本沒指望靠一兩句話就能說動這個傢伙,反正參謀總部的那幫人早就制訂好計畫,不怕這個傢伙不入甕。
  沒有繼續囉嗦,老人直接發了一個通訊頻道過去。
  卡特因一愣,不過他最終還是接通這個頻道。
  剛一接通,他看到老人又給了他一個通訊頻道。
  這是為了安全,卡特因也希望盡可能小心一些,所以他立刻接通那個頻道。
  第二個傳訊通道一開通,前一個自動撤銷,再也沒有人能知道老伯和卡特因交談什麼。
  “那支潰敗軍不可能全都過去,不過你們的人要走就走吧。”
  老伯按照聯合指揮部高層的意思說道。
  “西海霸主”卡特因一聽到這話,心中頓時一喜,但轉眼間這絲喜悅消失得無影無縱。
  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想到,如果西斯羅聯邦二十萬人馬被救回去,包括弗蘭薩帝國在內的十八萬人馬卻盡數留在這裡,會是什麼結果。
  附庸國會不會產生異心先不管,對弗蘭薩帝國肯定無法交代過去。
  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話,西斯羅肯定要按照老頭剛才給的暗示,和弗蘭薩帝國徹底翻臉了。
  但是他又不能不這麼做。那二十萬人馬是西斯羅聯邦的精銳,而且是在羅梭托戰場上經歷過慘烈戰鬥的軍隊。有他們在,聯邦或許還有希望保得下來;如果這支軍隊被徹底消滅,不只是兵力上的重大損失,對於士氣的打擊將更令人擔憂。
  卡特因在心裡權衡利弊。
  他不會傻呼呼地想要繼續和同盟開戰。對方有兩個聖級強者,其中一個還是馬克斯的師傅,修練的戰技可以克制他,他的腦子沒壞,也還沒活夠。
  再說,他看到老頭也成了聖級強者,對戰爭的勝利已徹底失去希望。
  當初聯盟敢於向同盟發起挑戰,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聯盟在頂級武力上已經能夠和同盟抗爭。
  而且弗蘭薩帝國私底下還藏著後招,如果需要的話,他們能在短時間裡製造出三個聖級強者。
  當初得到消息,利奇身邊充當保鏢的女天階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破瓶頸,成為聖級,他們已經感到事情不妙。
  雖然名義上同盟只有三個聖級強者,但按照慣例,帕金頓聖國總喜歡留一手,往往會藏起一個聖級強者,所以當初他們計畫以六敵四;多了那個女人就變成了以六敵五,其中馬克斯又算是一個半的聖級強者,因為他的實力超出其他人。
  現在這個老不死的也成了聖級,而且這個傢伙和他徒弟一樣,實力都比其他人強得多。
  卡特因知道,聯盟算是完了。
  接下來,西斯羅聯邦必須考慮的是能不能自保。
  看到卡特因已經心動,老伯適時推了一把:“記住這個頻道,有需要的話,你可以和這邊的前線指揮部聯絡。”
  這原本就是聯合指揮部高層研究很久之後所制訂的策略,只不過之前被當做備用方案。在剛才羅拉莉絲發出警報之後,聯合指揮部高層一方面讓他過來救援,另外一方面也拿出備用方案。
  剛才你死我活地廝殺,轉眼間做起交易。

  這就是戰爭。
  聯盟的接應部隊在折損前鋒之後,不得不停了下來。同盟這邊,兩萬死裡逃生的德雷達瓦騎士也退回緊急構築起來的防線。
  一時間,戰場變得一片寂靜。
  兩天之後,從羅梭托前線撤下來的聯盟西線部隊突然發起猛攻。
  原本被認為很難被攻破的那道防線居然像紙片一樣被撕開了。
  二十萬西斯羅聯邦的騎士從撕開的破口一湧而出,而在防線南邊,負責接應的部隊立刻迎上去,兩路人馬迅速會合。
  緊接著,戲劇性一幕出現了。
  那條一撕就破的防線突然變得堅不可破,將剩下沒有逃脫的十八萬聯盟軍隊團團包圍。
  激戰三天之後,荒漠各國的軍隊以犧牲十二萬五千餘人的代價,將這支殘軍盡數殲滅。
  羅梭托戰役到此終於畫上一個句號。
  在長達兩年的戰爭中,聯盟總共損失了一百二十九萬騎士,更有將近四百六十幾萬普通士兵命喪在那片茫茫雪原。
  同盟最淒慘的是走廊地帶各國。
  先是遭到聯盟西線部隊的攻擊,損失幾十萬人馬;被征服之後,各國的一線兵團大部分被抽調北上,人數將近百萬。這些人前期被當做炮灰消耗,後期因為走廊地帶各國出現反復跡象,聯盟先下手為強,把剩下的騎士全都殺了。
  再加上過去的一年裡,德雷達瓦兩次侵入走廊地帶,又殺掉二十多萬騎士。
  這次各國重新投靠同盟,負責阻擋聯盟西線部隊的歸路,更是把最後的一點兵力也折損得乾乾淨淨。
  此刻的走廊地帶各國,除了未滿十二歲的少年,剩下的騎士不到兩千人。
  在淒慘程度上排名第二的是羅梭托帝國。
  以一國之力正面扛住聯盟西線十幾個國家的大軍,還要加上被征服的走廊地帶的各國軍隊,他們的損失之大,甚至連羅梭托人自己都算不清了。
  僅僅只算戰死的騎士就超過二百三十余萬,折損的普通士兵更是不計其數,平民的死亡數字根本沒辦法統計。
  至於最後出戰的荒漠各國,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也損失近四十萬人馬,折損率達到百分之四十七。
  在拉森霍格爾,西斯羅聯邦國會廳裡。
  樣貌猥瑣的特使正指著國會議員們的鼻子破口大駡。
  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國會廳四周站著一圈弗蘭薩帝國的士兵,他們手裡握著火槍,槍的頂端已經上好刺刀。
  “你們敢說你們沒有和敵人勾結?為什麼只有你們的二十萬人逃回來?撤退之前還有一百多萬人馬,就算到達最後那道防線也還有三十八萬人馬,偏偏最後只有你們的人逃回來……別對我說什麼你們的人實力強悍,這種話只能用來騙鬼,城外就有我們的騎士兵團,我可以下令讓你們逃回來的那些人試試……逃回來的那些人不是強悍嗎?二十萬人居然只死了不到三千,這恐怕要有以一當十的實力才能做到吧?等到那些逃兵回來之後,我就這樣測試!也不需要十個打一個,我這個人特別好說話,五個打一個好了……”
  特使手裡憐著皮鞭,鞭子用得舶舶直響。
  “你只看到我們有二十萬人逃回來,你為什麼不算一下我們總共損失多少人馬?你們又死了多少人?你怎麼不說你們的人有整整十二萬坐船溜了?半路上又有一萬五千多人不知道逃到哪裡去,最後損失的只有十萬左右。我們的人呢?僅僅騎士就損失四十多萬,其中大部分都是你們接管指揮權之後損失的。”
  幾位副議長中的一位終於忍不住跳起來。
  西斯羅聯邦不是鐵板一塊,有人願意做縮頭烏龜,有人卻沒有這種“涵養”那個特使一愣,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敢不服氣。
  他猛地在一張桌子上抽了一下,沖到那個副議長面前大聲罵道:“你居然還敢說這話!負責殿后的是我們的人,那時候你們的人在逃命。在撤退的前半段是我們的人指揮,雖然有些損失,但是大部分人馬還是撤回來。同樣也是我們的人想到借著那場大雪盡可能地往南趕,你剛才所說的一萬五千人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指的想必就是這件事吧?我們的人為了大家都能撤回來,浴血奮戰,你居然敢說這話?就是因為之前損失慘重,所以我們才把指揮官交還給你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被你們出賣了。”
  對於這番控訴,底下的議員也沒辦法反駁。
  弗蘭薩帝國做事不太讓人舒服,但弗蘭薩帝國騎士在戰場上的表現確實讓人無話可說。雖然免不了把別人當炮灰,不過弗蘭薩人比較注重大局,該衝鋒的時候,他們總是沖在最前面。
  與之相比,西斯羅聯邦在這方面就沒有那麼硬氣。或許是因為聯邦制國家喜歡算計來算計去,所以西斯羅軍隊在戰場上常常因為一些利益問題,以至於做一些沒有意義、甚至對大局有危害的事。
  “這次大潰敗本來就是因為你們的緣故。你們沒有來之前,戰事進行得非常順利……”
  另外一個議員站起來,他之所以敢說話是因為特使居然和他們對罵。
  這只證明一點:弗蘭薩帝國不希望聯盟破裂。
  之前弗蘭薩帝國突襲拉森霍格爾、控制議會和軍隊,他們不敢做出太激烈的抗爭,就是因為他們不清楚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思。他們害怕那位越來越神經質的皇帝會大開殺戒。但是幾個月下來,喬治五世的底線已經被他們漸漸摸清楚。
  那個特使也知道事情不妙。以前他來國會廳只有他說話的分,底下的人只有聽著並默默承受他的辱駡,但現在居然接二連三有人跳出來。
  問題是他也感覺為難。帝國高層不打算吞併西斯羅聯邦,而他以前逼得西斯羅人太緊,已經沒有更進一步的餘地,如果再施加更大的壓力,駐拉森霍格爾的指揮部絕對不會繼續配合他。
  這位特使感覺有些騎虎難下。
  突然,走廊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道劍光破門而入,這道刀光像是長了眼睛,在國會廳裡繞了一圈。
  刀光過處,那些手持火槍的士兵全都被攔腰斬斷。
  這一切都在瞬息間完成,等到國會廳裡的議員們反應過來,已是一地血腥。
  這位特使嚇壞了,他感覺大事不妙。
  他知道,帝國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同樣驚呆的是那些議員們。即便是他們之中最強硬的人物,也沒有想過要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對付弗蘭薩人。
  門緩緩打開,十幾個人走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西海霸主”卡特因。
  卡特因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他的身上卻散發陣陣煞氣。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位特使鼓足勇氣質問。他已經完全豁出去,因為他知道不管他多麼獻媚服軟,西斯羅人都不可能放過他。既然遲早都是一死,為什麼不表現得硬氣一些?
  “很簡單,我的人已經重新奪回拉森霍格爾的控制權。”
  卡特因不是說給特使聽,他同樣也告訴底下的議員,此刻拉森霍格爾是怎樣的情況。
  “你瘋了?這會讓我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現在同盟已經打到邊境線,你還去招惹弗蘭薩帝國?”
  一個議員跳起來。不只是這個人驚怒交加,底下有不少議員都臉色發白。
  卡特因沒有回答,他身邊一個天階騎士突然抬手一指。
  之間一道劍氣從他的指尖射出,瞬間將那個議員的腦袋洞穿了。
  劍氣從前額射入,從腦後射出,出來時呆著鮮血和腦漿。
  雖然剛才已經殺了許多人,但是那些士兵的死亡只是讓議員們感到驚慌,他們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安全也收到威脅。此刻他們終於知道,一不小心他們也可能送命。
  恐懼頓時籠罩在這些議員的心頭。
  殺人的天階騎士朝身後的一個副官低聲喝到:“去查查這個人是誰,然後處理一下,現在需要的是安定,我不希望看到意外發生。”
  這話說的非常平淡,但國會廳裡鴉雀無聲,所有議員都面如土色。
  他們現在知道,事態遠比他們想像的更糟糕。
  現在不是同盟攻打過來的問題,也不是弗蘭薩帝國事後會不會採取行動,而是軍隊叛變了。
  戰爭時期,特別是國家局勢不妙的時候最容易發生軍人政變,那是因為以往積聚起來的不滿和失敗陰影造成。
  感到恐慌的不只是議員。剛才還想表現得強硬些的特使,現在已經有些站立不住。
  這些騎士連自己人都殺,還不給任何理由,一句話不對就動手殺人,而且一旦開始殺人就會斬草除根,說明這些騎士已經毫無顧忌。落在這種人手裡可不是一死那麼簡單,到時候可能想死都死不了。
  不過此刻根本沒人搭理這位特使。卡特因推開年邁的議長,自己站在正中央的的高臺上;他看了看左右,緩緩地說道:“駐守拉森霍格爾的兩個騎士兵團已經被徹底解決,現在除了那幾座港口,其他弗蘭薩帝國的駐軍也已被控制住。”
  底下鴉雀無聲,沒人敢質疑“西海霸主”的話。此人身為西斯羅聯邦僅有的聖級強者,和劍聖馬克斯在卡佩奇的地位一樣,雖然他沒有擔任任何職務,但是一句話,西斯羅聯邦所有軍隊全都會聽從他的調配,效率甚至比西斯羅統帥部還要高。
  當初弗蘭薩帝國能夠突襲拉森霍格爾,進而控制整個西斯羅聯邦,就是因為聯邦內部想做出某個決定,需要來回交換意見,對於突發事件的反應速度實在太慢。等到國會被控制之後,又因為聯邦制本身缺陷,在外力壓迫下,他們很難取得相同意見。
  但這次情況正好反過來。
  “西海霸主”決定掙脫弗蘭薩帝國的控制,他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他的手裡有接應部隊的二十萬人馬,還有撤退回來的遠征軍二十萬人馬。在這種情況下,統帥部和各諸侯國剩餘的軍隊也不得不投向卡特因。
  與之相反的是,弗蘭薩人卻來不及做出反應。這次換成他們不知道怎麼做,當身邊的聯邦部隊表現出敵意時,他們必須和駐拉森霍格爾的指揮部聯絡,而那個指揮部是卡特因第一個解決的目標。
  等到發現聯絡不上駐拉森霍格爾的指揮部,那些弗蘭薩駐軍再聯絡國內時切都已經晚了。
  拉森霍格爾發生軍人政變的時候是晚上九點,這時的弗蘭薩首都索貝卻是淩晨兩點,正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刻。
  一陣急促腳步聲闖進弗蘭薩皇帝喬治五世的臥室。
  喬治五世是十二點左右休息的,現在正是剛入夢的時候,卻被人強行叫醒,心裡自然不會舒服,但是他也知道,會在這時候把他叫醒肯定有大事。
  “拉森霍格爾發生政變,卡特因控制西斯羅,他把我們的人全都殺了。”
  帶消息來的是情報部的聯絡官,他說的時候心中異常憂鬱,因為情報部事先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因此遷怒。
  喬治五世愣了一下,緊接著他的身體微微一晃,然後“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快!來人!傳御醫!”
  房間裡頓時亂成一團。
  “別……”
  喬治五世舉起右手,輕輕地擺了擺,片刻後他顫巍巍地站起,朝周圍的人說道:“你們都出去,讓我靜一下。”
  這個命令讓宮廷侍從和聯絡官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要不要聽從命令,萬一他們出去之後,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但抗令的話,陛下只會越發惱怒,如果氣出毛病,他們同樣吃不了兜著走。
  看到下了旨意之後,旁邊的人都沒動,喬治五世確實氣得發瘋,好在他馬上冷靜下來。
  一旦冷靜下來,他知道底下的人顧慮什麼。
  “把顧問團的人全都召集到這裡,讓御醫也過來吧,我在會議室等他們。”
  喬治五世甚至連換衣服的心思都沒有了,他穿著睡袍朝會議室走去。
  索貝雖然地處南方,但是十二月的天氣仍舊顯得寒冷。
  這裡又是山裡,旁邊就是湖泊,一到夜裡寒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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