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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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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堅硬和牌坊不能兩全(3)
   我早就氣得七竅生煙了﹐恨不得一拳打得他滿臉開花﹐“我怎麼作證?你沒要我陪著你進包間!”
   占小東見我不再維護他﹐立刻就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嘆著氣十分沉痛地對我說:“小北﹐我知道你怪占哥不仗義﹐把你這個難言之隱當著大家的面兒說出來﹐可是今天又沒外人﹐大家知道了也只能更加關心你﹐咱有病看病﹐有什麼大不了的?占哥只是想讓你給你嫂子證明一下﹐像咱們這麼有素質的人﹐能和那些沒追求的小市民一樣嗎?怎麼會去嫖呢?”
   占小東一會兒扮不諳男女之事的處男梁山伯﹐一會兒又扮堅持原則的街道幹部﹐那張比竇娥還冤的大胖臉此刻完全把我給整暈了。
   窗外是夏天的陽光﹐明亮又溫暖。
   此刻我十分想念肖苒﹐如果她在﹐我就不信她忍心任由占小東這麼糟蹋我。
   唯一知道並且可以證明我是個身心健康的大好青年的沈凌此刻臉色蒼白地坐在飯桌前聆聽著占小東慷慨激昂地申辦。占小東的邏輯是這樣的﹣﹣陳北是陽痿﹐所以他很清白。所以說沈凌如果不相信他的清白﹐那麼必須證明我陳北不是陽痿;鑒於這個證明的特殊性﹐沈凌要想拿出我不是陽痿的讓人信服的鐵證﹐她必須先證明她是個破鞋。因為怎麼證明我不是個陽痿呢?她必須要挺身而出告訴大家﹣﹣陳北和我曾經搞過﹐而且還搞得很轟轟烈烈。
   占小東見沈凌被他說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但是就是不開口反駁他﹐更是覺得他已經佔據了這場因他而起的生活作風批鬥會的主動權﹐於是乾脆把無辜進行到底﹐說到最後至於幾乎潸然淚下﹐當然坐在我身邊的我媽早就已經改成嚎啕大哭了﹐“小南啊﹐以後你和趙影多生一個孩子過繼給你可憐的弟弟吧﹐省得他老了生病都沒人管。小北啊﹐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媽沒想到到頭來最讓媽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能說什麼呢?就算我的下半輩子矢志不渝﹐樂此不疲﹐逮著誰就和人掏心窩子講一遍又一遍我那曾經的堅挺歲月又有誰會相信我呢!這一刻我深深體會到了作為一個不舉男人的悲哀淒涼。是的﹐這年頭寫小說的沒人理睬時﹐可以自稱自己是“搞純文學的”:女人沒有搞破鞋的本錢時﹐可以自稱是“良家婦女”:但是對於一個男人﹐當沒有女人肯為他的堅挺作證的時候﹐除了低頭承認自己不行那就只有宣佈自己有“脫俗的性格取向了吧!”?
   我此刻只能把我一路的哀怨之情都發泄到眼前的這只燒雞上﹐彷彿它就是對面唾沫亂飛陷害我於不舉之地的占小東。因為我知道無論我怎麼樣的辯解﹐都沒有用﹐除了使我像一個不舉的傻逼。
   半個小時以後﹐占小東終於唾沫星子亂飛地在他自己編織的美好神話中﹐達到了高潮。
   占小東望著沈凌﹐痛心疾首地說道:“沈凌﹐我覺得我們之間誤會太深了。這樣吧﹐妳回去好好冷靜一下子﹐想想我說的這些話到底在理不在理﹐然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沈凌沒有開口。占小東看起來倒也不十分失落﹐他認准了沈凌是被他駁得啞口無言了﹐所以他的一顆小芳心估計這會兒正high著呢。是的﹐他能不high嗎?他時而扮竇娥﹐時充大哥﹐時而義正辭嚴﹐時而語重心長﹐時而天眞純情﹐時而幽怨肉麻……我心情複雜地看著占小東﹐心說:在這個上網看了一張女人裸照就敢自稱流氓的意淫的時代﹐一心裝處兒的占小東在人群中顯得是那麼地有貴族氣質。是的﹐眞的的貴族在西餐廳吃了哈根達斯會和人炫嗎?同樣的﹐你占老闆在洗澡房找了小姐按摩自然要裝得比柳下惠還要貞潔!

第五十六章 我對哥哥吐實情
   飯吃到這個份上﹐自然是不歡而散。沈凌和占小東分別離開之後﹐我媽還沒哭完﹐並且由於傷心過度忍不住又開始邊哭邊回憶我的成長經歷﹐當然期間為了故事的完整性﹐又不忘穿插回憶了一下她怎麼被媒人欺騙錯嫁給我爸﹐又怎麼被公婆小姑欺負﹐然後又怎麼生了我哥和我﹐然後我小時候又是多麼聰明伶俐﹐惹人憐愛。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嘆了口氣﹐現在我媽才剛回憶到我上小學﹐照這麼個穿插廣告的頻率﹐估計進入到正題也就是我陽痿這件事大概得到明天了。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無力地把自己扔到床上﹐煩悶地想著心事。我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我無奈了叫了一聲“哥”﹐身子卻動也沒動﹐用我媽的話說﹐都什麼節骨眼了﹐我要還是那麼活潑可愛﹐我陳北不成了傻子嗎。
   我哥輕聲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挨著我坐了下來﹐“小北﹐占小東說的到底是不是眞的?你眞有那個毛病?”
   “當然沒有。”
   我氣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一臉眞誠地看著我哥﹐“哥﹐我眞不是啊!”我本來想接著說“我其實很硬”﹐但是面對我哥﹐我到底沒能說出口。
   “小北﹐”我哥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實小北你和哥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咱有病不怕﹐治不就完了。你記得咱原來住的那片兒的那個老宋不﹐他不就是一直不行嗎?可後來聽說在醫大看了個什麼大夫就好了﹐我前天辦事還看到他抱著他兒子出來轉呢。”
   “哥!”我大叫一聲﹐使勁抓住我哥的雙手﹐眼裡就差沒含著熱淚了﹐“哥﹐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我和老宋不一樣。他是眞的不行﹐我是﹐我是被人陷害的!”
   我哥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語氣沉重地說:“小北﹐這個我也想過﹐但是為什麼占小東也那麼說呢?你那天在桑拿到底和小姐干沒干?”
   “沒有!”我都快急哭了﹐死死抓住我哥的大手﹐“哥﹐你相信我。我沒干不是我干不了﹐而是我……”
   我惆悵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合適的話﹐“我不習慣性。”
   我哥聽罷盯著我半天﹐最後我悲哀地發現﹐我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像太監了﹐因為他接著說:“小北﹐我明天還是去問問老宋那個大夫叫啥名字﹐我去給你掛個專家號。”
   我黯然無語﹐知道再解釋也是無用﹐事到如今﹐我終於深深理解到了司馬遷為什麼能寫出《史記》﹐東方不敗為啥能練成武功天下第一。一句話﹣﹣陽痿出悲憤﹐悲憤出牛逼!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濃重的夜色﹐沒有月亮﹐也沒有閃亮的小星星﹐心裡謀著自己是不是該身殘志堅﹐重新拾起自己丟掉的物理專業﹐重回M大跟著那個老變態把我的博士學位讀完﹐然後爭取在有生之年也拿個諾貝爾獎。或者﹐我也可以去中文著名網站﹣﹣天涯舞文去寫小說﹐可以註冊幾十個馬甲天天自己頂帖子﹐直到把自己頂得名氣超過慕容雪村。
   我已經沒有機會對世人證明我的性能力了﹐所以我還有什麼希望呢?
   此刻我很想大哭一場。
   到底是手足兄弟﹐見我這麼傷心﹐我哥著急得不行﹐一個勁地安慰我﹐“小北﹐你別難過﹐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你在家的這幾天咱們好好找大夫看看﹐實在不行﹐還有美國呢。美國啥病治不了啊?”
   我哥使勁地搖著我的肩膀﹐同時搜腸括肚地使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理由來安慰我。說句實話﹐我很感激我哥﹐但是我實在不能容忍“陽痿”這個詞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耳邊刺激我那幼小脆弱的心靈。
   我已經肝腸寸斷﹐心痛如紋。
   我突然大喊一聲﹐“哥﹐你不信的話﹐你去問沈凌。我﹐我和她昨天晚上還﹐還……”
   “啊!”聽了我這話﹐我哥驚訝地張大了嘴﹐同時震驚得身子向後仰去﹐要不是我及時伸手扶住他﹐他肯定得從床上掉下去摔個好歹。我帶著歉意地笑了笑﹐心說:都怪我不好﹐說話一點兒過渡都沒有﹐就從太監直接轉變成了姦夫﹐難怪我哥一時承受不了。
   “小北﹐”我哥拽住我的手﹐“這種事你可別瞎說啊!我知道你覺得這個病見不得人﹐可是你說你和沈凌那個﹐這種事你怎麼能隨便胡說呢?要是占小東知道了﹐他非拿菜刀砍了你不可!”
   “哥﹐這種事我當然不會胡說。”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我哥了﹐“哥﹐你明知道占小東在避孕套的那件事上撒謊。我非常正常﹐而且我確實很喜歡沈凌﹐昨天晚上我一夜都和她在一起。我再怎麼想維護自己的尊嚴﹐我也不會拿人家的名節開玩笑啊!”
   我哥瞪大了眼睛﹐嚇得半天沒緩過神兒來﹐從褲兜裡摸出了煙﹐手哆嗦得就像片秋風中的小樹葉﹐半天才點上火﹐“你打算怎麼辦?你別告訴我你和沈凌他媽的來眞的。我操﹐這都他媽的什麼事兒啊﹐我親弟弟上了我哥們的老婆!”
   “哥﹐”我懇切地抓住了我哥的手﹐“哥﹐我眞心喜歡沈凌。你很清楚占小東的為人和作風﹐沈凌跟他在一起不過是個擺設而已﹐我要拯救她!”
   “小北﹐”吸了幾口煙﹐我哥開始鎭靜下來﹐“你想得太天眞了。占小東不會離婚的﹐你不知道他是個多要面子的人。要是別人說他老婆搞破鞋跟著野男人把他給甩了﹐我不是嚇唬你﹐他眞能把你給砍了。還有﹐小北﹐你想過沒有﹐沈凌離婚﹐她家裡也會反對的。
   這畢竟不是美國﹐用咱媽的話說:好人有離婚的嗎?”

第五十七章 我對哥哥吐實情(2)
   “我不怕!”我翻身下床﹐光著腳站在地板上﹐慷慨激昂地說道:“占小東根本不知道珍惜沈凌。他那樣的人只配找個小姐﹐憑什麼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沈凌卻要在家裡當烈婦給他守活寡。這不公平!我就是要沈凌離婚和我走﹐他占小東想要砍我﹐只管放馬過來!”
   “小北﹐”我哥看我這麼激動﹐也站起身來﹐“你想得太天眞了﹐這個社會不公平的事兒太多了。就算沈凌眞能和占小東離婚﹐你想過沒有﹣﹣”
   “什麼?”我詫異地看著我哥。
   “沈凌能和你立刻去美國嗎?如果去不了﹐她一時寂寞又和占小東舊情復燃怎麼辦?還有她不會英語﹐沒有學歷﹐到了美國會成為你的負擔。你們的背景相差太大﹐現在是一時激動怎麼說都可以﹐但是等到將來平靜下來﹐你們眞的能夠不在乎這些差異﹐還像現在這樣彼此喜歡嗎?”
   我哥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把我的熱情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我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我哥﹐發現眼前站著的這個吸著煙的男人是那麼的深沉和穩重﹐我不得不承認他剛才說的這些問題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我一屁股跌坐椅子上﹐開始思考這些非常實際的困難。說實話﹐我不在乎沈凌沒有學歷﹐在美國能不能找到工作。我幾個前任都算高學歷的知識女性﹐那又怎麼樣呢?除了在吵架的時候特別能胡攪蠻纏﹐引經據典之外﹐我沒看出來她們的學歷有任何讓我感到迷戀的地方。而且我身強力壯﹐也算聰明伶俐﹐我的收入足可以養活一個老婆﹐兩個孩子外加一條狗。
   可是沈凌在等待移民的漫長兩年裡﹐我和她的一夜激情就眞的能讓她抵抗住和占小東多年的感情嗎?說實話我沒有把握。多年以來我一直認為自己思想解放﹐從來沒有農民式的處女情結﹐但是此刻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沈凌是個處女﹐我對她的信任度將直線上升十五個百分點。
   見我這樣心灰意懶﹐默不作聲。我哥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懇切地勸道:“小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最怕的就是想不開。喜歡的女孩子多了﹐難道都能娶回家來?你和沈凌沒有緣份﹐我看還是理智一點﹐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我抬起眼睛看了我哥一眼﹐我哥的眼光裡滿是懇切的神色﹐“小北﹐沈凌畢竟是占小東的老婆﹐她過得幸福不幸福你不用負責﹐但是你不能不對你自己負責。你知道你一直是全家人的希望和驕傲!不要因為一個有夫之婦把自己給毀了!”聽到這話我感到心裡十分苦澀﹐但是又很無可奈何。我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衝我哥點了點頭。

第五十八章 三分鐘內的領悟(1)
   我還斷不了對沈凌的念頭﹐但是我沒有再聯繫沈凌﹐我希望沈凌能夠主動來找我﹐她知道我的期待﹐但是沈凌沒有打電話過來﹐我有點兒悲哀又很有些失落地想﹐看來我哥的判斷是對的﹐我和沈凌之間算什麼?不過是兩個寂寞的男女﹐一個風大雨大的夜晚一糊塗在一起做了一件蠢事罷了。船過水無痕﹐畢竟我陳北回來不是為了她沈凌﹐沈凌跟著占小東沒有遇上我的這些年﹐也沒見得就過了多麼不幸福﹐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嗎?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又悲傷又寂寞﹐不過還好沒有孤苦伶仃﹐因為還有一個人沒有忘記我﹐那就是對我頗有好感的程瑤。
   程瑤第二天給我打來了電話。電話裡半是責備半是撒嬌地問我為什麼不給她打電話。我推說有事兒忘了。她就問我那現在想起來了怎麼辦。
   我一邊苦笑一邊無奈地說:“我聽大小姐的吩咐好了。”
   程瑤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說:“陳北那你晚上到臺裡接我下班吧﹐至於怎麼懲罰你我現在還沒想好。”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和程瑤混在一起打發時間﹐說實話﹐和程瑤待在一起的時候我過得很快活﹣﹣她是那種虛榮簡單、容易滿足、稍微玩點兒小花樣就能被逗得很開心的女孩子﹐比我那幾個前女友好對付多了。她們全是一水兒的小拽妞兒『這大概也就是在泡妞的事業中屢戰屢敗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比如和我的初戀在一起﹐那絕對不能不懂福柯﹐更不能對法國思潮變遷一無所知;和香港投資銀行穿絲襪套裝的楊亦凌在一起﹐則必須懂得納斯達克和香港股市;就算和吃喝玩樂的肖大小姐在一起﹐至少也得知道CD幾款最流行的香水味有什麼微妙的差異﹐今年哈韓還是應該哈日。
   而程瑤看起來比她們要好哄得多﹐至少她這幾天留給我的印象是這樣﹐所以我多少感到心理上很輕鬆。
   但實際上我並不想和程瑤走得太近﹐我對她沒有什麼興趣。雖然她是個美女﹐除此之外﹐我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特別吸引我的地方。我雖然好色﹐但是那並不意味著我見著個美女就會發情。王小波說了。做豬也做個特立獨行的野豬﹐怎麼能見著個母豬就要撲過去交配呢?如果那樣的話﹐我不成了占小東了嗎?
   但是我寂寞﹐所以我就忍不住像個小賤人似的和程瑤保持著密切而又曖昧的來往﹐看電影、吃晚飯、有時候在夜風裡散步﹐心情好的時候還會順便吟幾首歪詩什麼的﹐當然我沒有把當年那首獻給我初戀劉迪的酸菜粉條詩再獻給程瑤。在這點上﹐我的偶像是段正淳。因為對每個女人都很有感情﹐所以除了獻身以外﹐我從來不送給她們同樣的東西﹐包括甜言蜜語。
   我知道我其實不讓這樣淫賤﹐我應該主動對她把話說清楚﹐那就是﹣﹣她程瑤是那綿綿落花﹐我陳北就是那潺潺流水。但是程瑤沒有明白地對我說過。
   她喜歡我﹐總不能見我上去賤不唧唧直白白地像個傻逼似的告訴人家﹣﹣其實我一點兒不喜歡妳吧?
   這天晚上照例接了程瑤下班﹐程瑤就吵著先要去看電影﹐我一看錶﹐時間還不太晚﹐就點頭答應。就近找了一家影院﹐是個恐怖片兒﹐看海報我覺得並不是特別出色的片子﹐但是程瑤卻拍著手說她十分想看﹐我轉念一想看電影本身不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嘛?所以我也就不再堅持﹐毫不猶豫掏錢買了兩張電影票﹐拉著程瑤進去了。
   電影本身確實沒勁兒﹐我看得昏昏欲睡﹐這時候恍惚中覺得坐在右邊的程瑤的身子也在悄悄往我身上靠﹐我稍微扭了一下身子﹐低聲問:“怎麼了?”
   程瑤略帶哭腔地說:“小北哥?我害怕!”
   要知道我不是個初濊江湖的小男生﹐我那個留學塞納河畔的初戀早就已經在美麗的燕園手把手地教會了我幾乎所有男男女女之間準備幹那個勾當之前的所有的前戲。
   我長嘆一聲﹐知道程瑤的這句話是暗示﹐用大白話解釋就是﹐“小北哥﹐能不能讓我靠在你懷裡。”
   我心裡鬥爭了幾個來回﹐心說:如果我不能對這個女孩子負責﹐那我還是別勾引了她了﹐免得日後有人惡狠狠地說一朵鮮花插在了陳北上。
   於是我俯下身子對著程瑤的耳朵輕聲說:“害怕就別看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黑暗裡程瑤沉默了幾秒鐘。我清楚地感到座椅的扶手在微微顫動﹐我知道那是程瑤因為我的不解風情而氣得渾身發抖。
   不過程瑤還是跟著我出了電影院﹐我雙手插在褲袋裡在她前面慢慢地走。程瑤一臉的不高興﹐弄得我有點兒不忍心﹣﹣我總是這樣不知廉恥地把淫蕩和憐香惜玉混為一談﹐所以總是頻繁地犯作風錯誤。
   我慢下腳步﹐扭頭對著程瑤微微一笑﹐“請妳吃冰淇淋好不好?”
   程瑤聽到這裡﹐開心地衝我笑了一下﹐“不吃﹐吃那個長胖。”
   “沒關係﹐妳長得一點兒都不胖。”
   我微笑著說:“我就喜歡胖一點兒的。”
   程瑤聽到這話﹐低下頭去﹐我看到她臉紅了。媽的﹐我心裡暗罵﹐我怎麼這麼渾呢?剛才好不容易才讓她滅了對我的非份之想﹐這會兒怎麼又忍不住調戲她啊?在漂亮女人面前我怎麼總是這麼賤啊?我很想抽自己幾個嘴巴。
   我拉著程瑤的胳膊過馬路﹐正想往對面的冰淇淋店裡去﹐卻冷不丁發現了一個女孩兒從一輛馬六上下來﹐然後輓著一個男人走進了對面的一家餐館。

第五十九章 三分鐘之內領悟(2)
   我的心忽地往上提了一下。我恍惚覺得那女孩兒好像是沈凌﹐而那個男人好像是占小東。我一下子就呼吸急促起來﹐下意識地拉緊程瑤的胳膊﹐程瑤覺出了疼﹐叫道:“小北哥﹐你幹嘛這麼使勁啊!”
   我卻顧不上這些﹐三步並作兩步拽著程瑤就往對面的街道上狂奔﹐也顧不上大街上的司機罵我找死不長眼睛。我滿心不是滋味﹐只想著追到近前﹐卻甚至沒有考慮自己追上了又能怎麼樣﹣﹣潘金蓮跟武大郎一起出去吃頓飯難道還要向西門慶彙報嗎?
   我拉著程瑤瘋子一樣地穿過人群跑進那間餐館﹐也顧不上服務員詫異的目光﹐就站在門口目光如炬地四下亂看﹐很快我就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邊發現了我剛才追逐的那兩個人。
   他們都低著頭。兩個人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個筆記型電腦﹐男人正興奮地擺弄著﹐而那個女的則緊緊貼在男人的身上﹐帶著無限崇敬的眼神看著那個男人高談闊論。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占小東﹐然而那女的卻不是沈凌。我之所以認錯人是因為那個女孩兒穿了件和沈凌差不多顏色的裙子﹐高矮胖瘦又差不多而已。我暗地將自己嘲笑了一番﹐正要從裡面退出來。占小東卻一抬頭看見了我﹐他立刻就站起身來﹐大聲招呼我道:“小北啊﹐怎麼這麼巧﹐過來﹐過來一起吃。”
   我不想和占小東糾纏﹐但是他叫了我﹐我儘管心裡一百個不樂意﹐還得走過去和他打招呼。占小東照例還是他那一貫的風騷小造型兒﹐還未近身就是撲面而來的香水味。他梳著油亮的大背頭﹐一身名牌外加一個從不離身的黑色Boss大皮包﹣﹣雖然小資女青年肖苒無情地奚落他是收電費的﹐但是我不得不眞誠地說:占小東的這身打扮﹐站在第三世界的中等發達城市﹣﹣瀋陽的大街上﹐使得他就像顆璀璨的小星星一樣牛逼閃閃。如果他再能改掉他那隨地吐痰和亂丟煙頭的壞習慣﹐我打賭崇拜愛戴他的女青年會更多。
   占小東笑容滿面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眞巧啊。這位是?”
   不知道這為什麼﹐我現在從心眼裡往外厭惡占小東﹐他的笑容他的熱情甚至還有他那裝模作樣的打扮都讓我感覺那麼做作﹐虛偽而且廉價。我不想和他多一點兒糾纏﹐只想趕緊離開﹐於是就淡淡地回答道:“這是我同學的妹妹﹐程瑤。”
   占小東立刻轉過身熱情地和程瑤打過招呼﹐然後一揮手就把服務員叫過來要加菜。我拚命拒絕﹐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退﹐“占哥﹐我吃過了。改天吧。”
   占小東卻緊緊攥著我的手﹐死活不讓我走﹐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年輕女人也不停地勸我和程瑤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
   我的拒絕變得毫無意義。沒多大的功夫﹐菜就擺了滿滿一大桌子。占小東愛好口腹之慾﹐尤其酷愛肉食﹐每餐無肉不歡﹐而且他喜歡隨時隨地擺豪門譜兒。
   和他吃過得幾次飯﹐沒有一次他點的菜最後不剩下很多。
   客套中我幼年的記憶慢慢開始復甦﹐我越看越覺得眼前這打扮妖嬈的女人很有些看著眼熟﹐占小東見我一臉的疑惑﹐突然大笑著說:“小北﹐咋了?不認識黃燕了?小時候跟咱一個初中的。”
   說實話﹐占小東說了名字我也對不上號。我因為提前上學﹐所以初中的時候就是一個還沒發育好的小屁孩兒﹐一是對女生從來沒興趣留意﹐二來是因為圍繞在我哥占小東身邊的女孩兒實在是太多﹐我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初中的時候﹐我哥和占小東都很有女人緣﹣﹣我哥受女人歡迎是因為他完全繼承了我媽出眾的長相﹐又高又帥﹐劍眉朗目﹐尤其一笑起來﹐用我媽的話說:那就是“咱家小南老帥了﹗『東北話裡「帥獃了」的意思』;而占小東受女人歡迎卻是因為他為人極為豪爽奔放﹐眞的﹐出身於七十年代瀋陽淳樸工人階級的占小東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完全是萬惡的美國資產階級的消費方式了﹣﹣只要他兜裡還剩一毛錢﹐他就絕對不會買五分錢的白冰棍﹐而一定要買一毛錢一根的奶油冰棍。而且他很注意打扮﹐總戴著一頂在前方特意壓出一道“溝”的舊軍帽﹐身上是一件洗得發白的化纖西裝配一條肥大的黃軍褲﹐然後斜背一個黃色“軍挎”『寫到這裡我我很想仰天長嘆一聲「歲月無情啊!」﹐當年這麼時髦的打扮今天居然成了建築工地外來民工的典型裝束』﹐總是乾乾淨淨的﹐在一群鼻涕邋遢的半大小子裡顯得是那麼的木秀於林。
   我不知道當時到底有多少不愛學習的女生在夢中把他倆意淫成自的話的“白馬王子”﹐不過現在看來﹐這黃燕當年一定沒少意淫占小東﹐眞是“有志者事竟成”啊!
   看我愣著著不吱聲﹐黃燕爽朗地一笑﹐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仔細一看原來是她耳朵上那對金光閃閃的耳墜子。“咋了﹐陳北﹐你不認識我了?你忘了初二那會兒﹐三班的剛子要和陸瑩瑩搞對象﹐結果被你哥還有占小東他們會了一幫子人把他堵在學校外面一頓暴打嗎?我和你站在一邊還幫他們拿衣服來著﹐你那次老沒面子了﹐在旁邊嚇得嗷嗷嚎『笑的意思』﹐還沒想起來?你啥記性啊?咋都忘了啊?”
   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後來那個叫剛子的男孩兒初中沒唸完就去混社會了。
   有一陣他媽在市場上買菜只要一遇上我媽就要使用某個動詞和我媽互相“問候”我和剛子的爺爺奶奶。剛子她媽總是拍著大腿血淚控訴﹐說她家剛子的學習積極性全讓我哥一磚頭給打沒了﹐要不學習肯定比我好。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5-11-2 07:39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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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三分鐘的領悟(3)
   黃燕的話讓我很羞愧﹐心說多虧旁邊只有一個無關緊要的程瑤在場﹐要不我小時候參與流氓鬥歐而且還嚇哭了的絕對隱私傳出去可叫我以後怎麼做人啊?要知道隻身在外的這些年﹐每當我和別人描述起我的童年生活的時候﹐我都是參照著《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意境編造情節的!
   見我的反應並不積極﹐黃燕看起來特別遺憾﹐繼續唾沫星子橫飛地給我提供材料﹐“你咋就忘了呢?哎呀﹐那次打得多狠啊﹐把剛子那個彪貨徹底給打服了。你不知道﹐他現在看見占哥還都繞著走呢。是不﹐占哥?”
   黃燕說到這裡﹐扭過頭去對著占小東投以含情脈脈的一笑﹐眼光裡充滿著一個飯死對偶像的無限景仰之情﹐“占哥﹐你不知道﹐當時你一板磚兒就把剛子打得滿臉是血﹐那姿勢老帥了!”
   望著對面說得美滋滋的黃燕﹐我心裡那個追悔莫及啊!眞的﹐我太他媽的悔恨了﹐我當年怎麼就能和這麼一個彪乎乎的女人站在一起抱著衣服看我哥打架呢?而且我最他媽的不能容忍我自己的是﹐我居然還當著她的面哭了﹐而且還讓她記了這麼多年﹐。我的童年過得太失敗了。
   好在占小東似乎看出了我對黃燕的話題沒有興趣。他微微笑了笑﹐也不管黃燕那邊兒正說得高興﹐就岔開話題道:“小北啊﹐我這剛託人買了一個手提電腦。我也不會弄﹐你哪天有空幫占哥裝個遊戲。”
   我點頭說好﹐於是大家繼續吃菜閒聊。
   閒聊中我得知黃燕現在成了占小東櫥櫃店裡的一個女店員。說實話﹐這黃燕算長得不錯的﹐身材也玲瓏有緻﹐打扮的也挺時髦﹐但是在我看來﹐她的美麗只是一種空洞而又乏味的刻意的妖嬈﹐與沈凌的那種恬靜溫柔完全不可比擬。但是很顯然的﹐一身名牌的占老闆並不知道這區別﹐因為他這刻正緊緊摟著黃燕﹐姿勢就彷彿那天他在“天池”、“榮華富貴”摟著的那些小姐。我不知道他摟著沈凌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姿勢。
   想到沈凌終身使用的就是這樣一個只知道衣服牌子和價位的區別﹐卻不懂得區別懷裡的女人是為錢而濕還是為自己而濕的男人﹣﹣我為沈凌的遇人不淑再次感到深深的難過。
   不消多說﹐占小東和黃燕兩個人之間除了清楚的僱傭關係一定還有不清楚的肉體關係。讓我不由得在心裡暗暗佩服占小東的管理才能﹐我覺得哈佛商學院應該請他去講一節課﹣﹣一個櫥櫃的老闆能讓一個女店員敬業到下班之後還要忘我地陪吃陪喝陪睡覺﹣﹣這樣的案例就應該直挺挺地甩到那幫牛逼烘烘的美國人臉上﹐然後告訴他們什麼叫super cool『酷斃了』。
   我們幾個人之間沒什麼話說﹐好在占小東的手機總是不停地“BB”作響﹐有的時候他正接著一個電話另外的電話就又進來了﹐讓我親眼見識了做櫥櫃的占老闆平日裡的龐大排場和崢嶸面目﹣﹣我操﹐聽談話內容全是他媽的找他吃喝玩樂的。這一刻我開始深切地懷疑占小東的裝修櫥櫃生意不過是掩人耳目﹐否則他拿什麼來應付這種奢侈的生活呢?莫非是基地組織給他暗中提供贊助?
   占小東忙得幾乎連飯都沒吃上幾口﹐好在坐在他身邊的黃燕十分體貼﹐聊天的同時不忘了一個勁兒往他碗裡挾紅燒肉﹐弄得我吃了一塊之後就不好意思再伸筷兒多吃了。心說:這我要是吃多了占老闆的最愛﹐這姑娘待會兒肯定得恨我。
   這個時候占小東不知道接了一個什麼人的電話﹐大胖臉突然沉了下來﹐就聽他冷冷地說道:“這兩天我有事兒﹐過幾天再幫你找人修修吧。”
   說完不由分說就關了手機。
   占小東的手機剛不響了﹐黃燕就伸過頭來﹐彷彿占小東的另外一隻Motorola手機﹐“BB”作響地關切地問:“啥事兒?”
   “還不是那批較鏈的事兒。”
   占小東一臉不的不耐煩﹐“一幫小市民﹐說我騙他們。媽的﹐我說是德國進口的他們就信啊!要眞是德國進口的我能賣那麼便宜嗎!”
   “操﹐這幫人還有完沒完了﹐沒見過錢還是怎麼的。占哥﹐你多吃點兒菜﹐別跟他們慪氣﹐他們愛怎麼逼呲怎麼逼呲﹐反正咱這錢不是到手了嗎?要是再不行﹐咱就叫幾個人﹐看他們還不老實。”
   黃燕一邊說一邊給占小東倒滿了一杯啤酒﹐含情脈脈地看占小東一飲而盡之後﹐也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頭灌下﹐“占哥﹐你多吃點兒﹐今天點的全都是你愛吃的。”
   眼前黃燕那象詞豐富並且喠沫橫飛的東北話裡飽含的東北女人最淳樸的溫柔﹐讓我目瞪口獃同時又悲喜交集。要知道我成年以後﹐每當回想起自己色彩單調夜夜苦讀的童年時光﹐我都會情不自禁地發自內心地從心裡往外地嫉妒我的哥哥和占小東﹐嫉妒他們從小就能那麼多姑娘不分白天黑夜地意淫﹐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姑娘都是黃燕這樣的啊﹣﹣幫別人賣假貨騙完錢還能這麼橫!這樣的姑娘給我一百個﹐我陳北也不敢要啊。
   唉﹐我為我那無知的嫉妒追悔莫及。
   但是同時我又不得不對占小東肅然起敬﹐看來人家Boss沒白穿﹐上的妞兒都這麼有性格﹐操﹐溫柔起來都這麼像大姐大!
   半個小時後等我終於擺脫了占小東和他的小蜜黃燕﹐坐在冰淇淋店裡和程瑤一起吃和路雪的時候﹐我才突然想明白沒有沈凌的生活我將會多麼的痛苦。我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我不去主動爭取﹐明明白白地告訴沈凌我很愛她﹐沈凌是絕對不會主動為我守節的。而她繼續做武大郎的老婆所帶給我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適才我已經在大步追別人的三分鐘內清清楚楚地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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