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說話,一面凝望著羽虹。白嫩嫩的臉蛋上,容光煥發,眼角也看不出淚痕,瞧上去應該是沒什麼事,很難想像僅僅數天之前,她的精神狀態惡化,衹要入夜,就像具腐屍般攤在床上,兩眼無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任別人怎麼叫都不理,再不然就是怔怔地躺著流淚。
那時候,我們大家全都束手無策,不曉得怎麼把羽虹從這槁木死灰的狀態中拉回,結果最後還是她自己救了自己,從崩潰邊緣重新站了起來,主動向我說要隨行去伊斯塔,一路上也都顯得很正常,與幾天之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幹什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衹是看而已,不行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東西,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這樣替我擔心。過去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是我太傻,沒有能夠看出師父他的狼子野心,被他的假面具所蒙蔽,無意間成了他的工具,作了很多的錯事,往後我會更加謹慎,更有智慧,這是我所學到的教訓。」
羽虹凝望著道路的盡頭,慢慢說道:「衹是躲在角落悲傷,無濟於事,什麼東西都沒法改變,我不能再讓自己這樣荒唐下去。師父的死,確實是他罪有應得,但他是我們姊妹的師父,養育我們長大成人,恩重如山,我要繼續我的理念,和姊姊一起伸張正義,貫徹正道,為師父他贖罪。」
坦白說,貫徹正道不是壞事,衹是有點蠢的事,但你喜歡貫徹就貫徹好了,反正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獨特嗜好,可是,作一件事情不要找兩個理由,喜歡作就去作,不要扯什麼贖罪或是償還恩情的,給自己多添不必要的包袱。贖罪,是一件很沉重的東西,當人背上扛了這樣的重物,腳下還能維持正確的方向嗎?往往就在不知不覺中走偏了路,所以第一次的錯誤,不該用第二次的錯來彌補,一天到晚想要贖罪,最後只會弄得自己的人生一團糟。
這些事情,羽虹你不會懂吧?或者你早就懂了,衹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因為你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不但以殉道為榮,甚至還能為樂,這樣子惡化下去,我很怕你有一天光贖罪都能贖到高潮迭起,如果真的到了那時候……會怎樣我說不上來,所以,我衹能繼續沉默,然後像這樣子靜靜地看著你。
「你一直看我作什麼?我都說過我沒事了。」
「喔,這個我知道啊,所以我沒看你的臉,在看你的胸啊,嘿嘿,你好像還在發育啊,怎麼我覺得你胸部比前陣子又大了點?」
這句話衹是為了調笑,讓氣氛好一點,我還刻意用貪婪的眼神,瞄了瞄羽虹胸部。若是平常,以她的個性,有很大的可能是瞪我一眼,罵上一句,或是紅著臉把目光轉開,不作回應,但今天羽虹聽我這麼一說,居然主動挺起小巧的酥胸,迎向我的目光。
「大了也不奇怪啊,你不是一向都喜歡搓我胸部的嗎?摸摸按按的次數多了,自然就大了啊。」
不衹是說,羽虹策馬一下子靠近過來,就貼在我旁邊。
「呃……這個……正義小姐,你不覺得光天化日之下,你的行為有點……」
「羽虹是你的小婬女嘛,既然是小婬女,這麼作有什麼奇怪的嗎?以前你幹我的時候,有在意過時間和場合嗎?」
「那……那倒是沒有,唔……你可以再開放一點……」
「已經等不及啦?要不要今天晚上,我和姊姊一起陪你?或者……再拉上阿雪姊姊,我知道你想拉她一起想很久了……看看她屁股扭來扭去的樣子,你一定很想吧?」
順著羽虹的言語暗示,我不自禁地望向前方,凝視起阿雪的背影。
側坐在紫羅蘭的背上,這個背影隨著紫羅蘭的步伐而搖晃,我對阿雪的胴體太過熟悉,雖然她現在穿戴整齊,但我光看她的身影,腦中就自動透視剖析,彷彿直接看到她的身材曲線。
我心中大動,無意中偏頭一看,恰好對上羽虹的目光,不由得一驚,只覺得那雙眼瞳中滿溢著嫵媚,艷得可以滴出水來,再配上嘴角的那抹笑靨,真是可以讓男人整個骨頭為之酥麻,爭著拜倒下去。
但這樣的艷麗風情,若是出自月櫻、娜西莎絲,那倒是沒有什麼,可是從羽虹的身上流露出來,這就非常不對勁,因為年齡不對,個性也不對,特別是從她眼中的那抹艷光中,我隱約看到一絲邪氣,剎那之間的震駭,讓我背後出了身冷汗。
「咦?你怎麼了?難道……已經出來了?」
不是出來了,是被你嚇軟了,但現在並不是解釋的時候。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膽?」
「因為……」
羽虹的聲音突然小得多,在我耳邊悄聲道:「姊姊說,我們這次和那個妖女同行,要對她提防一點,伊斯塔妖女迷惑男人的手段很多,如果一個不小心,你被她給迷惑住,那就糟糕了,所以我們……」
怕我給別人搶走,這就是獨佔欲,能讓女性對我產生獨佔欲,這真是令我受寵若驚,可是,羽虹啊,你對我產生佔有慾望,這不但不聰明,而且肯定會讓你傷到的啊……咦?是羽霓先對她提議的,這怎麼可能?我給羽霓設定的反應與思考模式中,應該沒有這方面的處理啊!她怎麼會……「羽虹,剛剛你說你姊姊……」
我開口問話,半空中卻陡然傳來一聲尖銳聲響,只見一道人影破空掠過,飆射向左側的山丘,跟著就是連串的慘呼聲響起,幾道血柱噴灑上來,沖得老高,看來都是瞬間被人把頭砍掉,鮮血激噴而出。
「唉,羽霓太急躁了,這種情形本來可以不用出手,那些不過是小小毛賊,現在這樣子動手,不但容易打草驚蛇,而且可能暴露行蹤,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啊。」
我皺眉說話,但羽虹已經張開背後雙翼,直接從馬背上破空飛起,射向左側的山丘,去支援她姊姊。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我和阿雪、娜西莎絲策動座騎,一起奔上那座山丘,探看究竟。
當我們上山的時候,那裡已經是滿目瘡痍,死屍遍地,而且沒有一具死屍是完整的,羽霓下手相當重,一刀斬過、一爪揮過,就將人體一分為二,邊角上有幾具死屍變成黑炭,那都是羽虹手下的傑作。
整個情況就如我所料,僅僅不過是一團小毛賊,雖然這裡是金雀花聯邦境內,但走在那種大半天看不見人的曠野,還是有可能碰到山賊盜匪,而這群毛賊實力低微,甚至還在評估要否對我們動手,羽霓便從天而降,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羽霓,你太大驚小怪了,你這樣一動手,很可能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啊。」
「對不起,但我是在天上看到異狀,以為是黑龍會忍軍,所以才……」
羽霓向我表示歉意,但我卻覺得事有蹊蹺,羽霓的眼力我絕對信得過,如果她說是黑龍會忍軍埋伏,那就一定是有某些理由。
這時,娜西莎絲和羽虹把周圍的屍體看過一遍,發現了這些山賊的身上,確實持有一些特殊暗器,正是黑龍會忍軍的標準配備。
「難道是黑龍會忍軍改扮山賊,偷襲我們?」
「嗯,阿雪這想法不錯,但羽霓你剛剛動手的時候,這些人像是黑龍忍軍嗎?」
「不,他們衹是單純的山賊。」
「唔,以黑龍會的狀況,相信也還不至於落魄到要開始販賣軍武,就算真的賣,也不會是擺地攤賣給山賊,所以……我想是有問題了。」
第七章 俊俏小子 燙手山芋
有問題,就要設法找出答案,而問口供永遠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雖然我對凌虐男人的肉體沒有興趣,不過開始追跡者工作後,由於練習的機會很多,我也對拷問之術頗有心得。
可惜再怎麼有心得,有一種人仍是讓我束手無策,無論是怎樣殘酷的毒刑,都沒法從他們口中拷問出答案。比世上最硬骨頭的硬漢更硬,這種人能令天下的刑訊專家俯首認輸。
死人。
普通的拷問方法再怎麼厲害,也沒法讓死人活過來回答,羽霓的攻擊實在太快也太辣,這群山賊無一倖免,沒留下一個活口,害得我想找個人問話都找不到,不過,真的沒法向死人問話嗎?當然不可能是這樣,要是人死了就能保守秘密,這裡也就不是魔法世界了。
在黑魔法中有幾門厲害邪術,能夠透過死者的殘軀,讀出生前的片段記憶。
拎只斷手,可以知道他摸過哪些東西;拎只斷腳,可以知道他去過什麼地方;當然如果直接插入腦袋,所獲得的資料最齊全,幾乎什麼都知道了。
在我們小隊裡頭,阿雪是黑暗屬性,是施展這種技巧的唯一人選,不過,讀死人的殘留記憶,施法時怨氣逆流的感染,非常噁心,她每次做完都臉色蒼白,要吐不吐地乾嘔上半天,相當難受,讓我得花老大力氣連哄帶勸,心裡也是疼到不行。
這樣的情形,今天終於有了改變,小隊裡多一個黑魔法師,果然是好用得很,娜西莎絲這個黑魔法師不但夠高段,而且還非常稱職,她將五指插入死屍腦門時,臉色絲毫不變,像呼吸吃飯一樣輕鬆,沒多久就將手拔出,也不擦拭上頭的污血和腦漿,隨手又插入了另一具死屍的腦門,就算是久待殮房的仵作,也未必有她這般動作熟練。
「提督,有線索了,你要聽嗎?」
「我當然要聽,不過你可不可以擦個手再來和我說話?看你這動作,我的頭皮開始麻了。」
「瞧你這麼膽小,何必擔心這種事呢?如果有一天我要插你的腦袋,保證你不會有時間感覺頭皮發麻。」
「哈,會插人腦門了不起啊?如果有一天我要插你的騷穴,保證你不會有時間感覺被插入,就高潮到翻白眼了。」
平心而論,這種爭辯實在是滿低級的,不過娜西莎絲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似乎對我這種三流的無賴言語束手無策,這種勝利雖然不值得誇耀,但實在是讓人滿爽的。
而娜西莎絲所提供的線索,讓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惻然。這些強盜山賊,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躲藏在偏離主要幹道的荒郊野外,過著兩天打劫、一天挨餓的半調子盜匪生涯,幾天前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出現了一群裝扮怪異的旅人,倉皇如同喪家之犬,每個人的身上都帶傷,而且彼此間氣氛極差,時有爭吵,最後甚至彼此拔刀相向,內鬥起來。
這群怪異的旅人,雖然都是作平民打扮,可是打鬥時候用的技巧甚怪,還投擲奇怪的暗器。如果不是因為最近幾個月,黑龍會在金雀花聯邦境內掀風作浪,水漫紐奧良,這些三流毛賊還沒有足夠的見識能認出人來,但數月來黑龍會之名廣傳天下,就連這些小小毛賊都認出來,這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黑龍忍軍。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世上再沒有什麼東西,比窮途末路的散夥組織更加悲慘,黑龍王死後,黑龍會分崩離析,海將軍們分裂成數個派系,相互鬥爭,而仍在黃土大地上活動的黑龍會成員,與東海方面的聯繫完全被切斷,成為孤軍,處於高度混亂的狀態。
無處可去,這些被遺留在金雀花聯邦境內的忍軍,試圖長途跋涉,回歸東海,但孤軍奮鬥的日子並不好過,說得明白一點,這些人根本就是被組織捨棄了,不但要想辦法自尋生路,還要擔心身份敗露後,被大地上的正道人士群起圍攻,畢竟在黑龍會崩潰的此刻,他們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除此之外,他們內部的鬥爭也很激烈,這就直接導致旅程中爆發衝突,引發一場血戰。
要對付天下馳名的黑龍忍軍,這些小小毛賊自然是不敢動手,不過如果黑龍忍軍內斗激烈,已經自己把自己給砍了個七零八落,要對付幾個奄奄一息的黑龍忍軍,這些山賊倒是敢的,所以,他們就從山上衝下,撿了個大便宜入手,輕而易舉地把重傷者砍死,並且搶了一堆高價裝備,擴充本身實力,但可惜他們有福沒命享,第一批開市的客人就碰到我們。
倘若這些毛賊的手上沒有那些兵器,或許還可以活久一點,但是,正是因為他們奪自黑龍忍軍的這些裝備,吸引了羽霓的注意,誤判情勢,結果招致了一場要命的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