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鎮南道:“我知道你兒子在文革末期死去,可你還有一個兒子,我已經沒有了女兒……”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都在不斷的顫抖,分不清究竟是誰。
張揚手裡握著半拉窩頭遠遠傾聽著兩人的交談,不是他想聽,而是這件事的確太過匪夷所思了。
楚鎮南道:“馬麗走後,我的處境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好轉,他們給我扣上裡通外國。美帝國主義間諜的帽子,你和邱敏的兒子又營養不良。我又聯繫不上你,繼續在我手裡留著只能死路一條,我女兒靜芝告訴我,邱敏死的時候,拉著她的手,求她一定要把小弟弟照顧好,她和你相識于天津那場平津戰役,當時你和她都隸屬于東北野戰軍,所以她給孩子取名為天野,要永遠銘記你們的這段感情。”
聽到這裡陳崇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兩行熱淚滾滾落下。
楚鎮南道:“所有戰友之中,只有北京老杜的情況好一些,我托人把這孩子送到了北京。讓他們兩口子當成自己的兒子對待。至於孩子的身世,我從來沒有跟他們提過,他們對孩子很好,後來我看到這孩子如此幸福,因為也找不到你,這件事就一直耽擱下來了。天野也一天天長大成人,如今已經是中紀委五室的主任,前程大好。”
兩人的對話聲音都不大,尋常人當然聽不到,可張大官人是什麼耳力,把兩位老戰友所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這事情真是讓人震驚,想不到杜天野竟然是陳崇山的親兒子。
陳崇山過了許久方才穩定了情緒,他向周圍看了看,張揚和陳雪都離得很遠,應該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他舒了一口氣道:“老楚,這件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老杜也不例外!”
楚鎮南有些不解道:“可我總覺著你們應該父子相認!”
陳崇山搖了搖頭道:“俱往矣,這段舊事我永遠不想再提起了!”他向前走了兩步:“邱敏的墓在哪裡?”
“我會帶你去看她,我想,這三十六年,她一直在那裡默默的等著你……”
中午的時候羅慧甯和天池先生在秦清顧佳彤等人的陪同下也來到了青雲峰頂,陪同人員之中還有何歆顏,這是羅慧寧特別提出要見她,所以秦清把她找來。
羅慧甯對青雲峰的景色也是讚不絕口,春陽縣專門派人在影視外景基地準備了午餐,楚鎮南留在老戰友那裡用餐,張揚則來到影視基地和羅慧寧他們一起用餐。
午飯過後,羅慧寧把張揚單獨叫了過來,輕聲道:“張揚,這次開幕式搞得不錯!”
“謝謝乾媽誇獎!我一定戒驕戒躁,以後繼續努力!爭取早日混進中央!”
羅慧寧笑了起來,啐道:“你這混小子就是沒個正形,我有件事要問你!”
張揚看出她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教誨自己的意思,馬上正襟危坐:“乾媽請說!”
“在我眼中你和浩南都是我的好兒子,可你們兩個卻都讓人操心,浩南三十大幾的人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女朋友,你倒好,女朋友走馬燈般的換個不停,這些女孩兒一個個都是這麼出色,不知道被你灌了什麼迷魂藥,全都死心塌地的對你。”
張揚早就預料到羅慧寧會跟自己談這件事,有些尷尬道:“乾媽,其實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顧佳彤和你是普通朋友?以顧書記的性情,如果你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會不會在這次伏羊節的事情上這麼頂你?楚司令的孫女兒和你是普通朋友?我怎麼看他已經把你當外孫女婿看了?秦清和你是普通朋友?當初你救文玲的時候,她的表現我可都看在眼裡,就連何歆顏那個女孩兒我看跟你也不是那麼普通,傻兒子!人家都說腳踏兩隻船,你這一下就踏了四條船。你知不知道一個國家幹部最害怕什麼?”
張揚咳嗽了一聲道:“難道男女之間不可以有純潔的革命友誼嗎?”
“可以有,但你跟她們顯然不是!”張大官人的臉上透著尷尬。
羅慧寧道:“你是我兒子,所以我要提醒你,感情不是兒戲,終有一天你會做出抉擇。你抉擇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幸福,而其它人都會痛苦,我看得出,她們都是好女孩兒,你何必害己害人呢?”
張揚鼓足勇氣道:“乾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喜歡她們每一個假如她們要是離開了我,我也會痛苦呢?”
羅慧寧瞪大了眼睛。這混小子的腦袋裡究竟裝著什麼?念頭跟正常人果然不同,她輕聲道:“你這樣想很自私啊!”
張揚道:“假如,我有能力給她們幸福呢?又或是她們跟著我也許不可能得到我的全部,但是離開我會連幸福都沒有呢?”
羅慧寧怒道:“你當是封建社會嗎?你當你自己是皇帝,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嗎?”
張揚道:“乾媽,感情上,我真的很自私!”
羅慧寧歎了口氣道:“我真拿你沒辦法,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張揚笑道:“我多娶幾個老婆,您就多幾個兒媳婦孝敬,您該不是心疼那點紅包錢吧?”
羅慧寧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在他額頭上點了一記:“你這個混蛋小子,醒醒吧!現在是社會主義新中國,婚姻法上有明確規定的,一夫一妻,知道嗎?”
張揚道:“乾媽,我才二十一歲,到結婚怎麼也得七八年,我都不急,您急什麼?”
羅慧寧道:“對了,秦清很不錯,顧書記也很欣賞她!”
張揚的政治感悟力和過去已經有了本質地提高:“那啥……是不是意味著她會被提拔?”
羅慧寧笑道:“你不但自己想升官,還惦記著女朋友的事情,她也不過是二十八歲,提升的機會有的是!”
“哦,再提就是副廳了!”
羅慧寧道:“其實女人真正的成就並不是做多大的官,而是找一個真正愛自己的男人!”這是張大官人聽到的關於做官的全新定義。
江城伏羊飲食文化節的初衷就是文化搭台經濟唱戲,可讓江城市各大領導難堪的是。這次的招商引資並不順利。顧允知在伏羊節開幕的第二天專門去了江城國際會展中心,蒞臨指導他們的招商引資工作,會場的展廳佈置的很漂亮。江城本地企業前來參發展的很多,看得出江城市政府事先的準備工作很充分。可外地過來的客商很少,展廳內顯得冷冷清清。
顧書記在會展中心轉了一圈就登上了自己的專車,離去之前向洪偉基左援朝李長宇這幫市領導道:“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的舉辦經驗,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這句話多少有些安慰他們的意思,幾名市領導的臉色都很難看。
檯子是搭起來了。可戲好像演砸了。
與此同時春陽的招商會現場卻呈現出一種全然不同的景象,胡茵茹組織的東江商會代表團,顧佳彤牽手聯繫的日本商貿代表團,林秀組織前來的荊山市商貿代表團。還有因為羅慧寧的影響力從北京過來的一些人。
經貿洽談會召開前兩日就簽訂利用外資合同56個利用外資0。8億美元,協定117個協定港資、台資外資額2。7億美元,共簽訂1000萬美元以上的大項目2個這一成績如同春雷般炸響在江城的上空。讓江城市級一個個目瞪口呆。
市委書記洪偉基針對這一突發情況緊急召開了常委會,其實這幫常委在伏羊飲食文化節開幕當天,就已經對接下來的經貿洽談會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張揚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把春陽分會場變成了眾人伏羊飲食主會場,他一定有本事把春陽變成招商的中心,事實也驗證了這一點。
這次伏羊飲食文化節的全面失控反而讓洪偉基冷靜了下來,左援朝這次犯了一個錯誤,他不但把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排除在這件事之外,還想把張揚從江城踢出去,這件事才是後來造成春陽喧賓奪主的導火索。洪偉基想起不久前自己在衛生系統掀起的那場風浪,最後也以灰溜溜的結局收場。大老闆這次先去春陽,後來江城,對他們這幫市領導打臉打得不可謂不狠,這件事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左援朝雖然是顧允知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可是他和顧允知的關係並沒有外界猜測的那樣密切。顧允知這次的行為打得不僅僅是左援朝一個還包括洪偉基。洪偉基開始反思自己最近的一系列舉措,他的作為一定引起了大老闆的不滿,否則顧書記這次不會這麼不給面子。
左援朝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前幾天的意氣風發和躊躇滿志,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到所有常委都在把自己當成一個笑話看,他甚至不想出席這次的常委會,可是又擔心別人說自己輸不起,在經過一番艱苦的思想鬥爭之後,他才決定參加這次會議的。
洪偉基首先肯定了這次伏羊飲食文化節的重大意義,然後重點講述了春陽縣招商會的情況,作為江城市的市委書記,作為這方土地的一把手,洪偉基要擁有大局觀,春陽是江城的轄縣,春陽的招商成功就是江城的成功,想透了這一層道理。事情就會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
春陽的招商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而江城國際會展中心卻門庭冷落,洪偉基笑眯眯道:“鑒於春陽招商形勢一片大好,春陽縣方面臨時增加了不少的展位,我們江城的企業奔著走出去請進來的態度,已經趕赴春陽,力求把這次的招商會推向另一個高潮!”
所有人都明白,洪偉基的這句話等於承認了江城國際會展中心招商會的失敗,從伏羊飲食文化節開幕已經春陽這個小縣城成為這次活動的中心,江城無形之中已經被冷落了。
論到李長宇發言的時候,他首先肯定了伏羊飲食文化節文化搭台經濟唱戲的重要意義,然後道:“我們這次的伏羊節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可是也有不足,我們想借著這次機會在經濟上邁大步,過於看重經濟的同時卻忽略了我們向外宣傳的文化,忘記了我們伏羊節想要展示給中外客商的主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望著左援朝。
左援朝冷冷望著李長宇,想都不用想,李長宇的這句話就是針對自己而發。
李長宇雖然在這次伏羊飲食文化節的全過程中表現出隱忍和低調,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示弱,早在左援朝把張揚從旅遊局踢出去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左援朝捅了一個馬蜂窩,作為分管這一塊地副市長,李長宇始終冷眼旁觀,不聞不問,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張揚的性情和能力,而這小子也的確沒讓他失望,雖然這次張揚喧賓奪主的打臉行動,連他一起都包括在內,可這一巴掌首當其衝的落在了左援朝的臉上,最難堪的是左援朝。他不單單是面子受損的問題,在這件事上已經充分顯示出他在大局觀上的弱點,更重要的是。他的一舉一動已經被省委書記顧允知全部看在眼中。人大主任趙洋林恰到好處的提問道:“李長宇同志以為我們伏羊節的主題是什麼?”
李長宇大聲答道:“綠色江城,人文江城!我們要給中外客商一個嶄新的面貌,讓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環境優雅的江城,而不是昔日那個老舊差的重工業基地!”李長宇旗幟鮮明的展開了反擊,這是對左援朝多日以來凡事都以經濟掛帥的不滿,更是對自身政見的明確闡述。
左援朝終於還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淡然道:“江城的面貌並非短期內就能改變得,不是靠修修城牆挖挖河道就能一躍成為國內知名的旅遊城市的!”
李長宇微笑道:“如果左市長親臨現場去看一看,你就會見證江城的變化,這改變雖然不大,但的的確確在真實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