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打印

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29集

 
收藏  |  訂閱
699  247.7k

“你——”雲丹琉惱道:“我就帶了這一套衣裳!”

程宗揚無辜地說道:“我提醒過你把衣服脫掉……”

“哪兒有!”

程宗揚舉手投降,“好吧,好吧,當我沒說。我一會兒跟陶五要一套,就說是不小心撕破的。”

雲丹琉只好又躲回被子裡。

程宗揚躺在她身邊,用商量的口氣道:“既然沒有別的事,不如我們……”

“你想都別想!”

“你昨天不是也很興奮嗎?都高潮了……”

“才沒有!”雲丹琉本能地反駁,臉頰卻不由自主地紅了。她想起昨晚的顫栗和那種極致的快感……

程宗揚在她耳邊吹了口氣,雲丹琉身體頓時一顫,然後飛快地把自己裹成一團,“不行!”

程宗揚只好改變策略,他腦中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然後從枕下的木匣中拿出一枚香錠,“我敢把它點燃放在手上,一直燒完。你信不信? ”

那個香錠有棋子大小,用細絨混著香料在酒中浸過,然後壓製而成。點燃放在身上,不啻於用香火烙燙。

雲丹琉道:“我才不信!”

“不信的話,我就燒給你看。如果我空手燒完,你就自己把衣服脫光光,然後乖乖擺好姿勢……”

雲丹琉剛想反唇相譏,就听到程宗揚道:“敢不敢賭?”

雲丹琉立刻道:“賭就賭!”

程宗揚哈哈笑了一聲,把香錠在燈上點燃,然後放在掌心。絲絨細細燃燒,一縷香氣氤氳而起。那香氣悠遠綿長,輕輕一嗅,就使人彷彿飄在雲端,而且身體隱隱發熱。

那種熱感勾起了雲丹琉的回憶,她依稀記得自己體內當時就是這種熾熱,直到最後釋放出來。那是一種幾乎極致的快感……

香灰越燒越低,離掌心越來越近。雲丹琉忍不住道:“好了,丟掉吧!”

“你還沒認輸。”

“算我輸了好了。”

“不行!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傻瓜!”雲丹琉伸手去拍,程宗揚抬手躲開,接著香錠燒到盡頭,在掌心化為灰燼。

雲丹琉急忙吹開香灰,只見程宗揚手心被燙出一個鮮紅的疤痕。她氣惱地說道:“你還真燒啊?”

程宗揚笑道:“輸了吧?愿賭服輸!”

雲丹琉悻悻道:“認輸就認輸!我才不像某些無恥小人一樣,總耍無賴!”

雲丹琉咬了咬唇瓣,然後將被子扯起少許,露出雙足。

More please

六朝雲龍吟30

第一章

  程宗揚覺得以陶五的排場,前來迎接的渡船少不得鑲金嵌玉,奢華眩目,誰知來的只是一條普通的渡船,混在來來往往的船隻間,毫不起眼。
  馬車駛上甲板,駕車的禦手用木韌鎖定車輪,把馬車固定好,幾名粗壯的漢子撐起竹篙,渡船緩緩離開碼頭,岸上幾名纖夫拉緊纖繩,沿著洛水

逆流而上。
  陶弘敏興致勃勃地說起他在途中的見聞,尤其是途中品嚐到的諸般美食,說得眉飛色舞,似乎談興頗濃。程宗揚哪裏有閒聊的心情?他一邊操著

心,盤算那五十萬金銖,一邊還要提著心,生怕後面的炸彈炸了,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
  漸漸的,程宗揚覺出異樣,陶弘敏雖然口若懸河,談的卻只是聲色犬馬,非但對生意隻字不提,連如今的漢國政局也不置一辭。商人嗅覺最為靈

敏,陶弘敏又是作的錢莊生意,觸角遍布各種行當,對時局的變化只會更敏感。他對此絲毫不提,倒顯得欲蓋彌彰。
  陶弘敏不提,不代表自己不能提,程宗揚不管自己轉捩的是不是生硬,直接道:「陶兄方才說到秋日的野雞味美,不知可聽說越裳獻雉?」
  「這事兒啊,剛到漢國我就聽說了。」陶弘敏笑道:「聖人出,天下平。聖賢在朝,漢國真是好福氣。」
  「是嗎?」
  陶弘敏掀起車簾,若有所思地望著岸上,「秋高氣爽,碧空如洗,草正黃,兔正肥……倒是吃野味的好時候。」
  由於是逆水行舟,除了撐篙的船夫,岸上還有幾名纖夫,此時雖已入冬,他們仍然光著膀子,露出古銅色的軀幹,正吃力地埋頭拉纖繩。
  船上人多耳雜,不是談話的地方,程宗揚會意地轉過話題,只與陶弘敏信口閑談。

  半個時辰之後,船隻駛過伊水與洛水交彙處。隨著水量的減小,水勢減緩,往來的船只也少了許多。纖夫們喘著氣直起腰,鬆開肩上的纜繩,隨

行的管事拿出錢銖,遣散了纖夫,剩下撐篙的船夫,繼續撐著船往上遊駛去。
  兩岸蘆葦叢生,人煙漸漸稀少,船只向西行駛了數里,忽然一轉,仿佛要撞岸一樣衝進蘆葦叢中。程宗揚一手扶著車廂,正愕然間,卻發現船隻

已經穿過枯黃的蘆葦叢,接著船身一輕,駛進一條不起眼的支流。
  這條支流宛如小溪,水面只有兩三丈寬,兩岸的大樹枝椏交疊,將溪口遮得嚴嚴實實。穿過樹叢,船隻已經駛入山間,岸旁山丘起伏,林深葉茂

。陽光透過林葉灑在水上,能看到水底漂蕩的水草和泥沙。四野人蹤斷絕,幽靜無比。
  幾棵朽壞的枯木斜著倒入河裏,樹幹在水中不知浸泡了多少年,被河水衝刷得猶如石質。本來就已經狹窄的河道被樹幹一擋,幾乎沒有行船的餘

地,但那幾名船夫操著竹篙,船身像遊魚一樣靈巧的左右一轉,便繞開了枯木,無驚無險地穩穩駛過。

  直到此時,程宗揚才意識到這條看似普通的船隻其實一點都不普通,不僅船身是特製的,船底吃水極淺,而且河道也被人刻意清理過,正好可以

容納腳下的船隻通行。若換成尋常船隻,即使能找到溪流的入口,也會在途中擱淺。
  沿著蜿蜒的河道間又行了數里,船隻已經深入山林。濃密的林木間隱約露出一塊巨石,背陰的一面生滿青苔。一名船夫跳下水,背著鐵錨走到岸

邊,將繩索盤在石上。
  船隻停穩,船夫們架好木板,馬車從船上駛下,眼前卻是一條小徑,在林間若有若無,不知伸向何方。
  程宗揚道:「沒想到洛都的金錢豹,竟然這麼偏僻。」
  陶弘敏笑道:「私人會館,還是僻靜些好,住著也安心。」

  沿著小徑又行駛了六七里,一處庭院出現在山林間。那庭院外觀十分平常,一樣是土牆草頂,除了規模略大,與漢國的民居相差無幾,只不過四

周都是參天古木,只有來時那條小路通往外界,位置十分隱蔽。程宗揚看了看方位,發現這裏已經是北邙深處,雖然直線距離離洛都並不遠,但一路

上山隔水阻,早沒有了城市的喧囂,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想找到此地卻不是易事。
  會館的管事早已在門前等候多時,遠遠見到馬車,便連忙從階上下來,俯身施禮,稱呼道:「五少爺。」
  陶弘敏略一點頭,馬車直接駛入院內。那名管事一路小跑地跟在馬車後,一邊說道:「已經安排了芳菲院。知道五少爺喜歡吃洛都的鯉魚,小的

已經準備了十幾條,都是兩斤以上的赤鰭金鯉,就養在院中的池子裏。還有少爺要的雉雞和金鵐,也留了兩籠。」
  陶弘敏道:「這時候有什麼芳菲可看?去東邊的邀月院。」
  管事一疊聲的答應了,連忙派人安排。

  馬車在一處院內停下,庭院雖然不大,收拾得整潔異常。院內的東北角臨著一座山丘,上面矗立著一座木樓,樓頂幾乎與樹梢平齊,從外面看來

,木樓被林木遮掩,登上樓頂,卻可以眺望四野。
  木樓本身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一如會館的其他建築,低調異常,然而樓內的陳設,卻在低調中彰顯出非同一般的奢華。地板是用浸過桐油的鐵

杉木鋪成,平整如鏡,上面覆蓋的藤席不知是用什麼草植編成,宛如一層白雪,一塵不染。
  木樓正中矗立著四根石柱,從面積來看,木樓的規模與漢國宮廷的恢弘氣勢根本沒法比,但整座木樓完全由四根石柱撐起,內部空間跨度極大,

給人的感覺完全不遜於尋常的宮殿。那四根石柱粗如人許,下部鏤空成香爐,上方伸出十六盞蓮花狀的銀燈,柱上雕刻的不是通常的龍鳳雲紋,而是

四只長尾分叉的猛獸,它們在柱上或攀或伏,分別朝向四方,雕刻的刀法十分古樸,氣勢卻極為驚人,充滿含而不發的張力。
  陶弘敏看出程宗揚的疑惑,開口笑道:「程兄覺得這金錢豹雕得如何?」
  「這是金錢豹?這是貔貅吧!」
  陶弘敏哈哈大笑,「程兄好眼力!」
  程宗揚歎道:「原來晴州商人口中的金錢豹是這等神獸,難怪晴州能商遍天下,富冠海內。」
  陶弘敏笑道:「一路風塵,程兄不介意先洗漱一番吧?」
  「陶兄請便。」
  陶弘敏對旁邊的美婢吩咐道:「程兄是貴客,你們要小心伺候。」
  幾名美婢嬌聲應道:「是。」

  木樓東側是敞開式的,一泓用白石砌成的清池一直延伸到簷下,樓內兩側各設有一間小閣,供賓主盥洗更衣。美婢送程宗揚入內,接著捧來銅盆

、巾櫛,前來服侍客人洗漱。
  一只纖手接過銅盆,雲丹琉柔聲道:「我來服侍公子。」
  雲丹琉不由分說地轟走美婢,然後踢上門,一手拿著銅盆放到架上,轉身緊張問道:「你們在路上說了什麼?」
  程宗揚道:「什麼都沒說,全是閑聊。」
  雲丹琉一臉不信,「你們閑聊了一路?」
  「不要以為只有你們女人會閑聊,男人間的話題可比你想像的要多。」
  雲丹琉雖然性格強硬,但這筆借貸事關重大,由不得她不心下忐忑。雖然明知道沒有答案,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只有三成把握。」
  雲丹琉失望地說道:「這麼少?」
  「三成就不錯了。」程宗揚道:「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真的能借到嗎?」
  「不能也得能。」程宗揚攤開手,「我是沒有別的退路了,你有嗎?」
  雲丹琉甚至沒有顧得上瞪他,眉眼間滿是惴惴不安。
  單純就借貸來說,程宗揚還是有信心開出讓陶弘敏滿意的條件,但他不可能對雲丹琉吐露自己的底線。
  自己手上能讓陶弘敏動心的抵押品並不多,其中最重要,也是程宗揚絕對有信心能打動陶弘敏的,就是江州的水泥。但水泥同樣是江州的生命線

,江州別無出產,連人口都不多,水泥的收入是星月湖大營在江州立足的根本。把水泥產業抵押給陶弘敏,相當於把江州的命運和星月湖大營的未來

都交給陶氏錢莊。不到萬不得已,程宗揚絕不會選擇這麼做。
  除此之外,就是宋國的紙鈔。陶弘敏曾經對紙鈔表示過超乎尋常的興趣,自己在宋國推行紙鈔雖然稱不上突飛猛進,但有官方支持,也算得上順

風順水。如果拿宋國的紙鈔發行權作為抵押,陶弘敏想必不會拒絕。但紙鈔同樣是自己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失去對紙鈔的掌控,長遠來看,損失遠

比失去水泥產業更大。

  雲丹琉習慣性地想去摸佩刀,可惜摸到的只有玉佩。她惱怒地一使力,險些把玉佩捏碎。
  程宗揚提醒道:「克製,克製。」
  雲丹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露出微笑。
  「非常好!」程宗揚滿意地說道:「現在過來給我洗臉。」
  「去死!」
  雲丹琉一把按住程宗揚腦後,把他的腦袋塞到銅盆裏。
  程宗揚一頭撞進盆裏,半晌都沒動靜。雲丹琉嚇了一跳,趕緊扶他起來,誰知程宗揚剛扭頭,就口一張,噴了她一臉水。
  這要能忍得下去,就不是雲丹琉了。她揪住程宗揚,當場就要討回來。程宗揚也沒客氣,反手擰住她的手腕,順勢一個肘擊,要把雲丹琉撞開。
  雲丹琉手腕用力一帶,卸去他的肘擊,隨即提膝朝他腰腹撞去。程宗揚一手攬住她的膝彎,同時用上朱老頭嫡傳的陰人招術——一腳踩住她的腳

背。雲丹琉立足不穩,眼看就要摔倒,但她煞是硬氣,兩手緊緊扯住程宗揚,就算摔倒,也要扯住這個無恥之徒一起摔。
  兩人怕驚動外面的侍婢,都屏住氣沒有作聲,結果跌倒時踢到旁邊的木架,銅盆「光啷」一聲掉在地上,一盆水潑灑出來,濺得兩人滿身都是。

  美婢聞聲推開門,只見兩人摟抱著躺在席上,那位公子一手還攬著女子的大腿,姿勢曖昧之極,不由抿嘴一笑,輕輕掩上門,不去打擾兩人的好

事。
  雲丹琉頓時面紅過耳,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在她耳邊道:「讓你別那麼衝動,壞了大事怎麼辦?」他聲音很輕,語氣卻十分嚴肅。
  雲丹琉也冷靜下來,她雖然好強,卻不是蠻不講理,略一遲疑便說道:「是我的錯。」
  「知道錯就好,可別因為你一時衝動,連累了雲家。」
  雲丹琉沒有作聲,只微微點了點頭。
  程宗揚站起身,隨便擦了把臉,抹去身上的水漬。雲丹琉接過巾帕,「讓我來。」
  程宗揚一臉訝異,雲丹琉卻沒有說什麼,只仔細幫他擦幹衣服。
  美婢重新打了水來,見狀又是一笑。
  程宗揚拿出一枚銀銖丟過去,笑道:「辛苦了。」然後推門而出,留下雲丹琉在閣中梳洗。

  樓中已經擺好案儿,陶弘敏更換好衣物,悠閑地坐在席間。那名管事單膝跪地,正在他面前稟報些什麼。
  與漢國習俗相同,樓中也設有帷幕,一旦放下,可以在樓內分別形成幾個獨立的空間,此時帷幕都被卷起,能看到四根石柱中間鋪著一塊兩丈大

小的深藍色地毯,地毯周圍織出纏繞的花枝,色彩鮮亮逼人,一眼望去,中間的深藍色仿佛深不見底,坐在上面,就像漂浮在夜空中一樣。見到程宗

揚過來,陶弘敏揮手讓那管事退開,一邊笑道:「程兄,來看看這兩株草怎麼樣?」
  案上放著兩隻玉碟,碟中各有一株碧綠的植物,莖身粗如拇指,三寸多長,葉片略顯肥厚,其形如卵。下部的根鬚已經被切掉,露出的截面猶如

碧玉,看不到一絲雜質。
  陶弘敏笑道:「程兄運氣不錯,正好得了兩株仙草,咱們一人一株。」
  旁邊的美婢拿起竹刀,將草莖切下一截。另一名美婢用玉匙盛起,送到程宗揚嘴邊。
  看著是草莖,吃到嘴裏卻如同瓊漿,舌頭一卷便仿佛化為一團清水,沒有留下任何殘渣,舌尖只有一股淡淡的甘甜氣息。
  陶弘敏閉上眼,享受著仙草的滋味,片刻後再睜開眼,笑道:「如何?」
  程宗揚又嚐了一口,閉目片刻,然後再睜開眼,眼前的景物似乎變得明亮而又清晰,不由訝道:「這是什麼草?」
  「仙草無名,唯以仙草為號。」陶弘敏道:「此物最補心神,對我等勞心費神之人最是大補。食之不僅明目清心,而且延年益壽。總商會的老頭

子們每年都要重金求購。這次也算走運,正好遇到兩株。」
  仙草並不大,兩人各吃幾口,便分食一空,只留下幾片翠葉。程宗揚猶豫著是不是要連葉片一起吃了,陶弘敏笑道:「仙草莖宜男食,葉宜女用

。這些葉片對女子大有益處,程兄不妨留下,給身邊的侍姬服用。」
  「有什麼好處嗎?」
  「這仙草對男子可以清心明目,對女子則可潔體養顏。而且別有妙處,」陶弘敏神秘地低笑道:「程兄試過便知。」說著他拿起一片翠葉,「今

日誰服侍的好,便賞誰一片。」
  那些美婢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接著有人拿來玉盒,將葉片小心收起。
  程宗揚見堂上只有兩席,不由問道:「不是說陶兄還有一位朋友嗎?」
  陶弘敏道:「趙兄酷喜遊獵,途中見獵心喜,要遲上一兩日。」
  程宗揚正了正身形,「既然如此,咱們就說正事吧。」
  「急什麼?」陶弘敏道:「我這趕了一天的路,可還餓著呢。先開筵席,咱們邊吃邊聊。對了,程兄,我還沒問你呢,你在臨安好好的生意不做

,怎麼來漢國了?」
  程宗揚苦笑道:「一言難盡。」
  陶弘敏微笑道:「單是首陽山的銅礦,未必能讓程兄親自跑一趟吧?」
  首陽山銅礦在漢國藉藉無名,在臨安卻是街知巷聞,以陶弘敏的耳目,當然不會不知道。
  程宗揚道:「我可不比陶兄家大業大,這銅礦對我來說也不是小利了。」
  「銅礦難道還比得上程兄的錢莊嗎?」陶弘敏笑道:「紙鈔可是點紙為金,無本萬利的營生。」
  就怕他不提,只要他有興趣,什麼都好說。程宗揚哈哈一笑,「陶兄既然這麼看好紙鈔,有興趣參一股嗎?」
  「哦?」陶弘敏目光微微一閃。他對程宗揚此行的目的心知肚明,江州還款在際,以江州的財力肯定是還不上的,程宗揚邀自己在洛都見面,無

非是為此緩頰。可程宗揚一開口,就拿出紙鈔的股份,這麼大的手筆,怎麼也不會是只因為江州的欠款吧?
  陶弘敏心念電轉,本來想一探究竟,這時又耐住性子。
  如果換作別人,陶弘敏早已擺明車馬,將還款的條件一列,不答應就拉倒,陶氏錢莊有的是辦法收回欠款。但自從聽說程少主不僅在晉宋兩國播

雲弄雨,如今又在漢國立穩腳跟,陶弘敏驚訝之餘,也多了些別的念頭。

  陶弘敏沉吟著未曾開口,只聽環佩輕響,一名麗人緩步而出,柔聲道:「公子。」
  陶弘敏撫掌讚道:「果然是國色天香!和程兄的美姬一比,這些婢子都成了燒火的丫頭。」
  程宗揚也沒想到,雲丹琉一旦換上女裝,居然女人味十足。雖然不施脂粉,但肌膚姣麗,眉目如畫,她身著曲裾,腕帶玉環,長髮梳成雲髻,頭

上的鳳尾金簪,耳後的紅寶石墜子,腰間的羊脂玉佩,無不襯托出她動人的風采,尤其是她神情間那種低眉順眼的柔婉,讓程宗揚都不敢相信眼前的

麗人真是那個只喜歡靠拳頭說話的雲大小姐。
  雲丹琉這會兒扮的是姬妾,當然不會給她另開筵席,只按照規矩,依著主人屈膝跪坐,為主人斟酒布菜。
  陶弘敏讚道:「如此美色,當浮一大白!」說著舉觴道:「酒來!」
  美婢斟上酒,陶弘敏一飲而盡,接著摟過那名美婢,剩下半口又喥到她嫣紅的小嘴裏,然後哈哈大笑,一副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模樣。
  自己要學他這模樣照搬著來一套,雲丹琉就算不當場翻臉,事後也鐵定要砍死自己。程宗揚只能裝模作樣地摟住雲丫頭的纖腰,把觴中的烈酒一

口氣喝完,一滴都沒敢留。
  早已準備好的菜肴流水般送上,兩條赤鰭金鯉是從池中剛剛撈出來的,現殺現做,只略用了一點鹽調味,滋味便鮮美無比。然後是搗珍、炮豚、

漬兒羊、淳熬……之類的漢國珍肴,比起當日自己請友通期吃的,無論材質還是烹飪的手法都更勝一籌。
  主菜除了赤鰭金鯉,還有一道烤炙的金鵐。金鵐只有雞蛋大小,除去頭爪,烤得通體金黃。程宗揚正打算像吃烤鵪鶉那樣撕開品嚐,雲丹琉卻用

銀匙將整只金鵐盛起,送到他嘴邊,一邊小聲傳音,「含著吸。」
  程宗揚依言將金鵐整個含到口中,輕輕一吸,一股熱流湧入喉中,整只金鵐仿佛一團酥滑的油脂,濃香四溢。
  陶弘敏半閉著眼睛,仿佛陶醉一樣品嚐著金鵐的美味,良久才歎道:「這金鵐是世間絕品,一隻便價值萬錢。可惜每宴只能品嚐一隻。」
  程宗揚還是頭一次吃金鵐,要不是雲丹琉指點,剛才就要露怯了。他笑著讚歎道:「果然是世間絕品!每宴一隻便已足夠,再多吃就要折福了。


  陶弘敏拍著大腿道:「程兄說得沒錯!咱們這些人最要緊的是什麼?不是生意,更不是賺錢!最要緊的是惜福養生,多活些年,才好多享受些。


  程宗揚心頭微動,這才是世家子弟吧,什麼奮鬥努力,對他們來說都沒多少價值,他們唯一在乎的就是養生和享受了。
  「程兄來嚐嚐這蜜餞。」陶弘敏笑道:「此地不比盤江,時鮮少了些,程兄切莫見笑。」
  席間除了菜肴,還有各色瓜果。如今已是初冬,漢國酒席上用得多是乾果,金錢豹奉上的卻有不少時鮮果子,甚至還有幾隻北方少見的椰子。如

果算上成本的話,可不是一般的貴重了。

  聽到陶弘敏提及盤江,程宗揚只微微一笑,也沒有接口。這兩年時常有人打聽他的背景,可南荒哪裏是那麼容易走的?除了雲家的商隊,連能穿

過白龍江口的都寥寥無幾,更不用提南荒深處的盤江。外界關於盤江程氏的消息,全是自己通過各種渠道放出去的,根本不擔心有人揭穿。
  席間的酒水也不是尋常的陳釀,而是蒸餾法釀出的高度酒。雖然比不上程宗揚從前喝過的高度白酒,但也是六朝少見的烈酒。兩人談笑風生,觥

籌交錯,旁邊的美婢更是殷勤服侍,在席間歌舞翩躚,以娛賓客。她們笑語宴宴,雖然只有一主一客,卻使得賓主盡歡。那種嬌媚的姿態,連雲丹琉

的風頭都蓋過了。
  半個時辰之後,陶弘敏已經面露醉意,摟著美婢笑道:「程兄這位美姬……尚不解風情啊。」
  雲丹琉臉上一僵,她臉都快笑疼了,結果就得了一個不解風情的評價,這簡直是對自己這番辛苦努力的惡毒嘲諷。她突然有點後悔,今天來這裏

也許是個錯誤,萬一因為自己的緣故,把那個無恥之徒的事情搞砸了,那可怎麼辦?
  程宗揚笑道:「陶兄這就不知道了,如此美人,可要仔細調教才得趣。就好比這搗珍,須得多番炮製,細細品嚐才有滋味。」
  陶弘敏一愕,然後大笑道:「妙!妙!妙!以美食比美人,別有趣味。慢慢炮製,細細品嚐……程兄此言,陶五受教了。來!我再敬程兄一杯!


  兩人各自飲盡,準備好的五斤烈酒已經下去大半。陶弘敏喝起了興致,讓人又送上一壇,程宗揚推辭道:「這一壇我已經盡夠了,再多我可撐不

住了。」
  「撒謊!」陶弘敏毫不客氣地揭穿他,「我可是聽張侯爺說過,程兄酒量如海,千杯不醉。」
  「張少煌?你就聽他吹吧。」程宗揚順口道:「你是在哪兒見的張侯爺?」
  「還能是哪裏?當然是臨安。」陶弘敏玩笑道:「張侯爺在臨安如魚得水,怎麼捨得回去?」
  「還是因為江州之事?」
  陶弘敏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宋國因為方田均稅法,各地都出現欠收,如今正有意與晉國商談平糴。」
  程宗揚知道,欠收的不僅是宋國,晉國糧食產量也同樣大幅下跌。平心而論的話,這事九成都是天災,但陶弘敏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宋國正

有人把此事往方田均稅法上推。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看來賈師憲又要焦頭爛額了……
  「聽說程兄名下的商會,囤積了不少糧食,」陶弘敏道:「不知程兄是否肯割愛呢?」
  程宗揚心裏微微一震。沒想到陶弘敏放著紙鈔不提,居然提起糧食。晴州氣候適宜,土地肥沃,而且耕作技術遠超他處,雖然只有一州之地,但

流通的糧食不遜於六朝,可以說晴州商會是六朝最大的糧商。陶弘敏如果向自己賣糧食,那絲毫也不奇怪,可他竟然反過來向自己收購,這試探的意

味未免太過明顯……
  程宗揚訝道:「陶兄坐擁晴州,竟然還要向小弟購糧?」
  「千裏不販糴,百裏不販樵。」陶弘敏道:「晴州的糧食哪裏比得上本地的方便?」
  「臨安的水路與晴州相連,販運糧食也用不了多少成本吧?」
  陶弘敏誇張地歎了口氣,「奈何晴州與建康無水路相連?」
  雲丹琉怕露出破綻,一直低著頭,聞言不禁悄悄舉目,看了陶弘敏一眼。建康與雲水通航的唯一渠道,就是籌備中的廣陽渠,這是雲氏的禁臠,

絕不容人染指。陶弘敏提及此事,讓她立刻戒備起來。
  程宗揚拿起酒觴,徐徐喝完,然後放在案上,「糧食之事不必再談。」
  陶弘敏手指輕輕敲著儿案,笑道:「那程兄想談什麼呢?」
  雲丹琉心裏打鼓,一手挽袖,一手執壺,努力作出溫婉的樣子斟上酒。
  程宗揚舉觴道:「我先敬陶兄一杯。」
  陶弘敏用三根手指托起酒觴,淺淺飲了一口,微笑道:「程兄,你不會給我出難題吧?」
  程宗揚道:「當然不會。」
  陶弘敏道:「江州的借款是我親手放出去的,本來利息已經極低了。如果再延期,我可沒辦法向家裏面交待。」
  程宗揚一臉鄭重地說道:「我可以給陶兄打個五十萬金銖的欠條。」
  「噗!」
  陶弘敏剛喝的酒頓時全噴出來,「多少?我沒聽清!」

第二章

  程宗揚伸出一隻手,張開手指,「五十萬。」
  「程兄,你知道五十萬金銖是多少嗎?」陶弘敏叫道:「那可是一百萬貫!十億銅銖!」
  程宗揚歎了口氣,「我知道很多。」
  陶弘敏下意識地叩著儿案,片刻後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
  美婢放下玉匙銀箸,酒具樂器,悄無聲息地退到樓外。倒是那個程少主帶來的姬妾,主人沒有開口,她也沒有起身,仍留在席間。
  陶弘敏看了雲丹琉一眼,沒有說什麼,然後轉過目光,靜靜看著程宗揚,心下不住盤算。
  程宗揚也坐直身體,努力壓下酒意。陶弘敏人醉心亮,這一仗有的打了。「孟掌櫃當時借貸,本息合計不過二十三萬金銖。」
  「沒錯。除了這二十三萬,剩下二十七萬都是我這次借的。」
  「開什麼玩笑!」陶弘敏有些失態地叫道:「那二十三萬金銖讓你一句話就不還了?還要再借二十七萬?」
  「不是不還,是延期。」
  「我說程兄,你不會以為我陶氏錢莊的錢是好借的吧?」陶弘敏道:「上次我給你的利息可是特例!特例!你可以打聽打聽,我們陶氏錢莊向外

借貸,什麼時候月息低於四分的?五分、六分也是常事!若按六分計,你一年單是利息就要還三十萬,而且還是先扣息,你拿到手是二十萬,一年後

還五十萬……」
  「按上次借貸的條件,月息兩分,不扣利息。」程宗揚道:「我給你打五十萬的欠條,你給我二十七萬金銖,一年之後連本帶息,還你六十二萬

。」
  陶弘敏奇道:「明年這時候你還得起嗎?」
  程宗揚不由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自己來錢的路子不少,可花錢的地方更多,一年之後要想還清,除非雲家再弄來幾船白銀。可不借的話,眼下這

一關就過不去,明知飲鴆止渴,但也顧不得了。
  「我給你交個底,」陶弘敏慢慢說道:「江州的款項可以延期六個月,但首先,晴州鵬翼社的產業我要收走,不然無法交待;其次,延期內利息

以月息四分計;第三,必須用紙鈔抵押。」
  「一年。利息不變,而且不能收走產業。」
  陶弘敏歎道:「程兄,你也知道,陶家的少爺可不是只有我一個。這次借款延期,我已經很難交待了。如果不收回鵬翼社的產業,下次和程兄打

交道的,說不定就不是我了。」
  「雙倍紙鈔抵押。」
  「即使收回鵬翼社的產業,也至少要五十萬的紙鈔作為抵押。」
  程宗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些紙鈔可是金銖!」
  「只有兌換過才是金銖。」
  「你的意思是……」
  「抵押期內紙鈔不會兌換。」陶弘敏笑道:「所以,你最好不要逾期。」
  如果逾期,陶弘敏完全可以拿著抵押的五十萬紙鈔到程氏錢莊兌換成金銖,如果程氏錢莊拒絕承兌,就等於拿程氏錢莊的信譽給借款陪葬。拿到

這五十萬金銖的抵押,就是拿住了程氏錢莊的命脈。但程宗揚又不能不答應,畢竟陶弘敏說得明白,只是抵押,如果自己拒絕,那還款的誠意就很可

疑了。
  程宗揚退讓一步,「月息三分,鵬翼社的產業不能收走。」
  「我想,程兄不會讓我難做吧?」
  「一年期限,月息三分,五十萬金銖的紙鈔抵押,外加江州的土地。」
  陶弘敏眼睛微微一亮,「江州城內的土地?」
  「城外的土地。」
  「你開什麼玩笑?」陶弘敏怫然道:「我要江州的農田幹什麼?自己去種地嗎?」
  「城內的土地都是有數的,你花錢都買不來。」
  「除非是城內的,否則免談。」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城內的話,我最多給你二十畝。」
  陶弘敏毫不含糊地搖頭,「二十畝太少。」
  「五十畝。」
  「一百畝。」陶弘敏道:「江州田地每畝不過一二百銀銖,城內的土地即便再貴,一畝也不會超過八十金銖。一百畝八千金銖,已經夠少了。」
  「橫塘的土地每畝可是要二百金銖。」
  「那是建康啊,大哥,江州的地價能和建康比嗎?」
  程宗揚歎道:「這回你可是佔了大便宜了,江州的土地肯定會升值。」
  陶弘敏翻了個白眼,「你要是不捨得,那我就不要了。」
  「別!就這麼定了吧。」
  反正是小狐狸的地,怎麼賣自己都不心疼。程宗揚拍板道:「江州城內一百畝土地,紙鈔五十萬作抵押,交換還款期限延期一年。」
  「月息四分。」
  「三分。」程宗揚努力掙紮了一下。
  「洛都的月息可是七分。」
  程宗揚歎了口氣,舉起手,與陶弘敏擊了一掌。

  眼看雙方三言兩語便擊掌立約,雲丹琉忍不住道:「還有要借的錢呢?」
  陶弘敏此時心情正佳,他已經做好江州借款延期償還的準備,打的算盤就是能要回多少算多少,眼下能拿到江州的土地,也是意外之喜,聞言笑

道:「小美人兒,還真知道替你家公子著想。怪不得你家公子疼你呢。」
  這樣的調笑,雲丹琉這輩子都沒聽過,那感覺就像吞了一包炸藥,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
  見到她如此羞態,陶弘敏調笑的心思更濃。「借錢好說!」他指著案上的大觥道:「只要你能喝下一觥,我就借給你家公子一萬金銖,怎麼樣?


  那酒觥是用來分酒的,一觥能盛大半斤,席上用的又是烈酒,莫說是一個女子,就是尋常男子,酒量略差,喝不了半觥就會醉倒。
  陶弘敏只是隨口調笑,沒想到那個美人兒居然眼睛一亮,「真的?」
  程宗揚這會兒的感覺就好比手裏攥著一顆炸彈,自己千小心萬小心地藏著掖著,結果陶五喝得暈頭巴腦,二話不說,湊過來一把就給點著了,自

己一邊聽著引信「滋滋」亂響,一邊還要談笑風生,沒搞出心臟病都是好的。陶五這廝是沒見過雲大小姐豪飲的英姿,他小子一會兒看到雲大小姐一

手拿著酒壇,一手拿著大觥猛喝的模樣,非把他嚇得尿褲子不可。
  「陶兄開玩笑的,」程宗揚乾笑道:「笑談,笑談。」
  「不開玩笑。」陶弘敏認起真來,豪氣幹雲地拍案道:「她只要喝完一觥,我就陪她一觥。」
  陶五這邊是沒指望了,程宗揚只好轉頭向雲丹琉施壓。
  「大觥飲酒是男人幹的事!」程宗揚拚命把炸彈往水裏按,「女人要優雅一點,你喝什麼喝?」
  雲丹琉眼珠一轉,然後拿起一根細細的銀管,毅然道:「我用這個!」
  那銀管是用來喝椰汁的,作工極為精巧,雲丹琉畢竟是豪門出身,雖然性格豪爽,但該有的淑女教育一點也不缺,單看她把銀管拿在手裏,姿勢

就不是一般的優雅。於是大家就看著那個美人翹起尾指,用中指和無名指扶著細細的銀管,精致的紅唇宛如花瓣,像吸果汁一樣,斯斯文文地吸著燒

刀子一樣的烈酒。
  陶弘敏嘴巴張成圓形,眼睜睜看著那個麗人優雅地拿著銀吸管,不帶喘氣地就把一觥烈酒吸得幹幹淨淨,接著又是一觥……又是一觥……
  程宗揚很想捂臉。雲丹琉喝酒的姿態不是不優雅,事實上非常優雅,非常有教養,一舉一動都淑女得要命,問題是她喝得實在太快了,一口氣就

是一觥,一口氣就是一觥,一眨眼就是好幾觥酒。
  片刻後,雲丹琉輕輕吐了一口酒氣,展顏笑道:「五萬金銖了。」
  陶弘敏怔怔抬起臉,看了程宗揚一眼,「她好像喝得比咱們還多?」
  程宗揚咳了一聲,「好像吧。」
  「她能喝十觥?」
  你要是知道這丫頭出海的時候是拿酒當水喝的,恐怕就不這麼說了。程宗揚含糊道:「難說。」
  陶弘敏喃喃道:「總不可能喝二十觥吧?」
  程宗揚看看大觥的尺寸,有點不確定地說道:「……不能吧?」
  「她能喝多少?」
  「這個……我也不知道。」程宗揚心道:我就沒有見她喝醉過,天知道她量有多大。
  雲丹琉又是一觥喝完,輕輕嗬了口氣,玉頰浮現出兩片酡紅。程宗揚舉觥說道:「陶兄,咱們也幹一杯。」
  陶弘敏沒想到把自己給繞進去了,酒杯雖小,但一連六杯下去,也有大半觥了。他咬著牙喝完,心裏突突直跳,知道自己是快到極限了。
  等雲丹琉喝到第七觥,陶弘敏終於坐不住了,湊過來想看她是不是作弊了,這銀管會不會別有乾坤?
  第八觥喝完,陶弘敏嘴巴已經張得夠塞進去倆雞蛋。
  第九觥,剛上的一壇酒已經喝完了。還是在雲丹琉的主動提醒下,陶弘敏才叫人送來一壇,仍然是最烈的烈酒。
  美婢被重新叫進來伺候,看到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論觥喝酒的豪態,也不禁驚呆了。
  第十觥……第十一觥……
  程宗揚不禁心裏打鼓,五十萬金銖是自己獅子大開口,準備和陶弘敏討價還價用的,雲家要想度過難關,底線是十七萬金銖。十七觥,超過十斤

烈酒,就算是白開水,十斤下去也不輕鬆。

  日色已暝,美婢輕手輕腳地點亮銀燈。整座木樓內都悄無聲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著案上的酒觥。
  酒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不多時,又一觥烈酒見底,每個人心裏都唸著同一個數字:十二。
  雲丹琉粉頰醉意醺然,一雙美目仍然清亮無比。兩名美婢用銀勺盛酒,小心斟入觥中。陶弘敏好不容易又陪了一杯,這會兒用一雙折扇抵住下巴

,一邊艱難地吐著酒氣,一邊目光在酒壇、酒觥、銀管、雲丹琉和程宗揚之間遊移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後悔藥吃。
  第十二觥喝完,新上的一壇酒已經近半。第十三觥,雲丹琉飲酒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她臉上的醉意愈發明顯,原本英武的雙眉此時微微顰起,

拿著吸管的手指也仿佛略顯沉重。可她依然扶著銀吸管,緩慢卻堅定地將又一觥烈酒喝完。
  等她放下銀管,玉頰一片酡紅,額頭、鼻翼和粉頸都隱約滲出汗珠。
  一名美婢調了碗解酒的蜂蜜水,小心奉上,卻被程宗揚攔住。他知道,雲丹琉飲酒的時候從來都不喝水,按照程宗揚的理解,雲丹琉出海遠洋時

,長期以酒代水,對她來說,酒和水差不多算是一種東西。
  陶弘敏也豁出去了,他晃了晃腦袋,拿起酒杯,「我們兩個鬚眉男子,居然加起來還比不上一個女子?喝!!」
  第十三觥喝完,雲丹琉略停了一下,撚起一顆龍眼大小的葡萄,輕輕一擠,將果肉擠入口中。
  陶弘敏微微鬆了口氣,這一觥喝完,應該差不多了吧?他看了程宗揚一眼,卻不知程宗揚也轉著和他一樣的念頭——雲丫頭這一觥喝完,應該差

不多了吧?雲丹琉酒量再好也是有限度的,畢竟這不是她平常喝的淡酒,而是入喉火辣的烈酒,兩壇足以喝翻五名壯漢。兩人心裏都在默默念著,她

喝完這一觥,已經差不多了吧?
  眼看雲丹琉吃完葡萄,酡紅的玉頰醉意略微消淡了一些。正當眾人都以為她已經喝到極限時,沒想到雲丹琉喝酒的速度又快了起來,第十四觥一

口氣喝完,接著第十五觥……

  陶弘敏原本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與程宗揚又幹了幾杯,早已過量,這會兒倒在一名美婢懷裏,醉熏熏吐著氣,只眼睛勉強還保持清醒。
  程宗揚也覺得眼花耳熱,一樣是勉力支撐。倒是雲丹琉,雙眼越來越亮,興致也越來越高。
  眼看著雲丹琉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程宗揚心裏暗叫不妙,他是喝慣酒的,看得出來雲丹琉這會兒已經失控了,情緒越來越亢奮。
  案上放著第十六觥酒,也是第二壇最後的殘酒。雲丹琉還沒有開始喝,就已經吩咐道:「再拿一壇來!」
  「行了,」程宗揚果斷阻止雲丹琉,「別再喝了。」
  雲丹琉挑眉道:「不夠。」
  陶弘敏醉得東倒西歪,聞言下巴險些掉下來,都兩壇了還不夠?
  程宗揚卻知道雲丹琉說的不夠,指的是借款。現在她喝了十五觥,就是十五萬金銖,離雲家的底線還有兩萬。
  「行了,這些已經足夠了。」程宗揚拿起酒觥。
  「給我……」
  「別喝了……」
  「不行!我要喝……」
  「不能再喝了!」
  「我還能再喝一壇!」
  陶弘敏目瞪口呆,眼看著那個風姿豔麗的美人兒硬把酒搶過來,這回她幹脆連吸管都沒用,直接拿起大觥痛飲。
  當著眾人的面,程宗揚不好硬奪,只好乾笑道:「我這個小妾……一喝酒就失態,讓陶兄見笑了。」
  「笑什麼笑?」陶弘敏噴著酒氣道:「可笑的是咱們!什麼千杯不醉……碰上你這小妾,全瞎啊!再……再來一壇!」
  雲丹琉雙手捧著酒觥,尾指翹起,像喝水一樣將滿觥烈酒喝完,笑道:「好酒!」
  旁邊的美婢無不充滿敬畏地看著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陶弘敏由衷道:「佩服!佩服!沒想到程兄身邊一個小妾,竟然如此海量。我陶五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雲丹琉丟下酒觥,拍案道:「再來一壇!」
  程宗揚趕緊抱住她,「我這小妾已經喝醉了,今日酒局就此作罷。」
  「不行!我還能再喝一觥!」
  程宗揚將那碗蜂蜜水倒進觥內,「好了,好了,就剩這些了。」
  雲丹琉皺眉道:「這麼少?喂,我喝這一觥算嗎?」
  陶弘敏腦袋像搗蒜一樣連連點頭,「算!算!」
  雲丹琉嚐了一口,嘟囔道:「好辣……」她捏住鼻子,比喝酒還艱難地將那觥蜂蜜水喝完,閉上眼微微喘著氣,然後道:「還有十觥。」
  再喝下去,雲大小姐非原形畢露不可,程宗揚不由分說地扶起她,「剩下的明天再說。」
  「那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
  雲丹琉靠在程宗揚肩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眼睛亮閃閃地對陶弘敏道:「你服不服!」
  陶弘敏一迭聲道:「服!服!」
  雲丹琉眉開眼笑,「好吧。今天我就放你一馬……」
  沒等她說完,程宗揚就把她扛在肩上,往樓上走去。
  「我自己能走……」
  「別吵!」
  程宗揚也喝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全靠強撐著才壓下醉意,努力保持清醒。他一邊扶著欄杆,拚命穩住著身體,一邊跌跌撞撞地上著樓,一邊還要

防著雲丹琉的掙紮,免得兩人一起滾下樓去。
  「我自己走……放開我!」
  「別囉嗦!」
  雲丹琉忽然瞪大眼睛,「你佔我便宜!」
  「幹!」
  程宗揚丟手放開她。雲丹琉便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她一手扶住門框,納悶地說道:「我們是在船上嗎?浪好大……」
  「沒錯,你可要小心點,船要翻了,你可就喂魚了。」程宗揚一邊說,一邊推開門,把雲丹琉拖進屋裏,接著扭頭一看,然後就呆住了。

  眼前的房間跨度差不多有三丈,中間擺著一張丈許大小的睡榻,上面鋪著合歡衾、鴛鴦枕,四周張著透明的粉紅紗帳,充滿淫靡而旖旎的氣息。
  單是一張床也不算什麼,可室內一側還擺著交歡的春凳,樑上垂著十幾根參差不齊的皮索,下面有的帶著銀環,有的帶著皮扣,還有的帶著座兜

……牆上掛著鮮紅的繩索、漆黑的九尾鞭,還有束手枷、各種皮製的頭套、獸尾……另一邊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各種銀製、玉製、木製、皮製的器具,

一大半程宗揚都看不出用堂,室內一角甚至還放著一隻木馬,單是各色花樣的鞍具就有六七種。
  「媽的……」程宗揚驚歎道:「城裏人真會玩啊!」
  雲丹琉也驚歎道:「這麼大的船艙?」接著又擔心起來,「船體的密封性和強度會不會下降?」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這船肯定不會漏水。」程宗揚把雲丹琉往床上一丟,趕緊去找帷繩。漢國宮室一般都設有帷幕,他急著把帷帳放下來,免

得雲丹琉看到四壁那些沒羞沒臊的器具。
  幸好雲大小姐從不在意屋裏陳設的小玩意,她往床上一躺,倒像是清醒了一些,又坐了起來,興奮地說道:「我今天怎麼樣?」
  程宗揚順著她的口氣道:「厲害!厲害!」
  「我還能再喝一觥!」
  「我知道。」
  「騙你的。」雲丹琉咯咯笑道:「其實我還能再喝十觥!」
  「你能喝十桶!」
  「瞎說。」雲丹琉道:「我最多只能喝一桶。」
  你還真論桶喝啊!程宗揚好不容易找到帷幕的係繩,連忙一拉,四周帷幕垂下,他一口氣還沒鬆開,入目的情形讓他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人家的

帷幕畫的都是山水花鳥,金錢豹的帷幕上畫的全是人物,而且還是不穿衣服的人物畫,一對一對全是等人大小的裸男裸女,正用各種姿勢幹著妖精打

架的勾當。
  這還不如不放呢!程宗揚一頭是火,趕緊又把帷幕拉起,匆忙間手上力度一大,竟然把其中一根係繩拉斷了,結果帷幕收起三面,還留下一面怎

麼也收不起來,上面一個女子巧笑嫣然地張開雙腿,一隻妙物正對著床榻……
  「咦?這個……」雲丹琉偏著頭,好奇地望著那副帷幕,「……這個我好像認識。」
  「你認識個鬼啊!」程宗揚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門都快炸了,他扯了一把沒扯下來,索性把帷幕一卷,打了個大結。
  幸好雲丹琉沒有在意帷幕,她往床上一躺,腦袋碰到一個硬物,隨即從枕下摸出一只精巧的木匣,訝然道:「咦?這是什麼?」
  程宗揚回過頭,只見那只木匣裏放著一堆各式各樣的古怪器具,比如兩個寸許粗的開口銀環,下面還著一個舌頭一樣的銀托。幾個玉製的瓶子,

三枚精致的銀夾,幾條纏成一團的彩色絲帶,一只小巧的銀製唧筒,一對拇指大小的玉塞,幾個壓成小獸形狀的香錠……
  當雲丹琉拿起裏面一個周圍滿是細長絨毛的粉紅皮圈,程宗揚頓時又吐了口血,他一把奪過皮圈,扔進木匣,緊緊蓋上。
  雲丹琉不滿地推了他一把,「這是什麼啊?」
  程宗揚厲聲道:「不知道!」
  那玩意兒叫羊眼圈,可我能告訴你嗎?
  「我看到裏面有一對銀戒指……」
  戒指?你見過那麼粗的戒指?程宗揚雖然沒用過,但猜也能猜出七八分來。那東西九成就是傳說中的銀托子,可不是用來套手指的……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程宗揚連忙道:「快上床!」
  雲丹琉剛要發怒,恍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連忙道:「哦,好的,好的……對了,我是公子,你是姬妾……」
  程宗揚黑著臉道:「反了!你是小妾!」
  「哦,我是小妾……咦?我什麼時候嫁給你了?」
  「閉嘴!」
  程宗揚一把將她塞到被窩裏,接著一名美婢在門外道:「程公子?」
  「進來吧。」
  美婢捧著一只漆盤進來,上面放著一隻木匣。
  程宗揚道:「放在那邊吧。」
  美婢放下托盤,然後道:「奴婢們都在閣外,公子若有吩咐,只用拉這個銅鈴便是。」
  程宗揚看到床側有一個拉環,隨意點了點頭,然後道:「五公子呢?」
  美婢抿嘴一笑,「少爺怕打擾公子……的好事,去了芳菲院安歇。」
  程宗揚幹笑道:「多謝五公子的好意了。」
  那美婢小心退下,輕輕掩上門。程宗揚不放心地把門插上,剛回頭就聽到雲丹琉道:「這是什麼?」
  美婢剛送來的木匣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雲丹琉拿著翠綠如玉的仙草葉子,好奇地對著燈光打量。
  程宗揚沒答理她,只吩咐道:「把外衣脫了。」
  雲丹琉怒道:「憑什麼!」
  「你想被人看出來晚上你是合衣睡的嗎?」
  雲丹琉恍然道:「也是哦……喂!這是什麼?」
  「那是仙草的葉片。」
  「仙草?」
  「能吃的。」
  雲丹琉想也不想就把葉片放到口中,略微一含,訝然道:「怎麼沒有了?」
  「是不是入口即化,吃著和水一樣。」
  「這麼神奇?」雲丹琉又嚐了一片,接著咯咯笑了起來,「真好玩……」說著一片接一片,把那些仙草葉子吃了個一乾二盡。
  程宗揚無奈地搖搖頭,拿起瓷盞,倒了杯茶,對雲丹琉道:「你喝不喝?」
  「什麼酒?」
  「算了,你還是別喝了。」
  雲丹琉皺了皺眉頭,「好熱……」
  「讓你喝那麼多酒。」
  雲丹琉道:「有點難受……」
  「空腹喝那麼多酒,能不難受嗎?」程宗揚道:「要不你吃點東西,胃裏好受一些?我看到有點心……」
  雲丹琉搖了搖頭。
  「真不行你就運功把酒逼出來。」
  「真的嗎?」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傳說中……高手都是這麼幹的吧?」
  「我來試試!」
  雲丹琉說做就做,當即盤膝坐好,雙手放在膝上,眼睛還沒閉上,就眉頭一挑,氣勢洶洶地問道:「你要幹嗎!」
  程宗揚爬到床上,沒好氣地說道:「還能幹嗎?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說著扯下被子,鋪到榻旁。
  雲丹琉當時就怒了,「你把被子拿走,我蓋什麼!」
  「你不是要煉功嗎?」
  「誰說我要煉功?」
  「你不煉功怎麼逼酒?」
  「誰說我要逼酒,我又沒喝醉!」
  「都這樣了還沒喝醉?」
  「你以為我喝醉了嗎?真是可笑!」
  雲丹琉鳳目圓瞪,她站起身,雙手叉腰,用動作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我雖然喝了酒,但只喝了一點點!」說著她用力一揮手,「我自己的酒

量我自己難道還不知道!離喝醉還差得遠呢!」
  「得。」程宗揚把被子橫過來,「你蓋一半,我蓋一半,行了吧?」
  雲丹琉哼了一聲,用力把被子扯了扯。
  程宗揚實在是酒意上頭,也沒精神跟她拉扯,幸好被子夠大,兩個人一個床上一個地上還能勉強蓋住,他隨便蓋了一角,便倒頭睡去。
  時值初冬,夜涼如水。朦朧中,程宗揚只覺得四處漏風,雖然蓋著被子,卻渾身冰涼。他本能的這邊扯一下,那邊扯一下,想把身體蓋住。那床

大紅的錦衾漸滑漸低,越滑越低……
  忽然「呯」的一下,一個香軟的身體掉到身上。
  程宗揚驀然驚醒過來,卻是雲丹琉連著被子一同被自己扯下來,掉到身上。
  他睜開眼,然後看到一張布滿紅暈的俏臉,和一雙璀璨的星眸。

第三章

  雲丹琉只覺身上像火一樣燙,喝下的酒液仿佛聚集在丹田中,隨著心跳,一波一波擴散到全身。她喝過很多次酒,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一樣,身

體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如火的酒意在皮膚下遊走,似乎隨時噴湧出來。
  她低低喘了口氣,覺得怎麼都睡都不舒服,正臥、側臥、俯臥……每換一個姿勢,心跳都仿佛加劇幾分。
  她聽到榻旁的呼吸聲,深吸緩吐,一波一波循環不絕,在寂靜的夜間如此明顯,吵得她心煩意亂,怎麼也睡不著。她用力扯了扯被子,想把自己

包裹起來。
  榻旁的呼吸聲略微停頓了一下,那個無恥之徒只露了半邊身體,竟然就往被子下面鑽,還動手跟自己搶被子。
  雲丹琉使勁把被子扯上來,又被他扯下去,使勁扯上來,又被他扯下去……
  雲丹琉惱火地坐起身,抱著被子一扯——哈,那個卑鄙小人連被角都沒有撈著,就那麼光著躺在地毯上。
  雲丹琉滿意地躺在榻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那家夥竟然把上衣都脫光了,能看得出他身上雖然沒有虯結突起的肌肉,卻十分精壯,

尤其是他的小腹,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隱約能看到腹肌的輪廓,仿佛蘊藏著無窮力量……
  真惡心!沒得髒了眼睛!
  雲丹琉猛地蒙住頭,努力把腦中揮之不去的腹肌扔到腦後。忽然身上的被子一緊,整個身體都被扯得滾落下去,正落在那個卑鄙的家夥身上。
  雲丹琉還沒來得及發怒,卻發現自己正騎在他腰上。隔著衣物,下腹某個部位正貼著他繃緊的腹肌,那觸感如此清晰,就和她想像中一樣結實,

更有著超乎她想像的火熱……
  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從睡夢中驚醒。那股火熱的氣息透過衣物,仿佛觸手一樣鑽入下體,往體內深處湧入,帶來一股從未有

過的異樣感覺。忽然她緊緊閉上眼睛,身體仿佛失禁一樣,湧出一股溫熱的液體……

  …………………………………………………………………………………

  雲丹琉眉頭微微顰起,一枚紅寶石耳環低垂下來,貼在臉側微微搖晃,將玉頰映得紅白動人。她香融的體香中帶著淡淡的酒味,程宗揚輕輕一嗅

,就覺得心跳加劇。
  他輕手輕腳地抱起雲丹琉,放到榻上,然後就看到雲丹琉睜開雙眼,帶著濃濃的醉意,深深望著他。
  程宗揚眨了眨眼睛,「你醒了?」
  雲丹琉沒有作聲,只默默看著他。然後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她唇瓣火熱,香舌像魚一樣遊入他口中,與他的舌頭絞在一起。
  程宗揚用力擁著她的身體,感受著她修長的胴體在自己身下微微戰栗。
  良久,程宗揚鬆開嘴巴,用力放開手。
  雲丹琉雙目微紅地看著他,輕輕吐出三個字,「膽小鬼。」
  「別刺激我。」
  「你不敢。」
  「我怕你後悔。」
  「我不怕後悔。」
  「你喝醉了。」
  雲丹琉紅唇微微抖動著挑起,「我沒有喝醉……」
  說著她用力抱緊程宗揚,把光潔的臉頰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程宗揚撫摸著她的玉頸,只覺得心臟怦怦直跳,劇烈得仿佛要從喉嚨裏跳出來。刹那間,與雲丹琉相識的經曆從腦海中一一閃過,從初見時那個

登徒子式的口哨,到她與小紫的打賭;從雲老哥的極力搓合,到自己陰差陽錯地與雲如瑤訂下親事……曾經經曆的一切清晰得仿佛觸手可及,但此時

發生的一切,仍然給他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那個驕傲,剛強的雲大小姐,竟然偎依在自己懷中……這簡直是做夢。當她熾熱的鼻息吹拂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一股異樣的戰栗頓時從心底升

起。
  雲丹琉忽然鬆開手,想把他推開,程宗揚手臂一緊,把她牢牢抱住。他低低吸了口氣,在她耳邊道:「這會兒想放手?晚了……」
  程宗揚吐了口酒氣,然後扯住雲丹琉的衣領,雙臂一振,將她的紅裳從背後一把撕開。
  一具白晰的胴體像脫殼的玉蟬一樣,從紅衣中脫出。赤裸的肌膚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中,心底的火焰卻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即使把自己化為灰燼

,也不肯停歇。
  雲丹琉揚起臉,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醉人的笑意,「再來。」
  程宗揚展臂把她攬到胸前,感受著她的心跳,然後一手伸到她背後,扯斷了她束胸的絲巾。雲丹琉胸前一彈,一對豐挺的乳峰從絲巾下顯露出來

。她飽滿的雙乳堅鋌而潔白,乳暈還有著少女般嬌嫩的紅色,乳頭卻紅豔豔的,像充血一樣硬硬翹起。
  程宗揚把少女略顯僵硬的軀體放平,然後有些笨拙地解開她的衣帶。絲織的褻褲如水般褪下,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著那雙修長的玉腿

在眼前一點一點裸露出來。
  常年的水上生活,使雲丹琉身材異常勻稱,曲線堪稱完美。尤其是擅長鳧水的雙腿,更是矯健異常。她雙腿又長又直,肌肉結實而緊密,卻不顯

臃腫,大腿渾圓有致,皮膚有著陽光一般的光澤,健康而充滿活力。在她小腿外側,有一條弧狀的疤痕,仿佛刺青一樣印在潔白的玉腿上。
  程宗揚輕輕摸了一下,「這是……」
  「被鯊魚咬的。幸好我用一杆魚叉,刺穿了它的下頦。」
  「我也是鯊魚,要把你吃掉……」
  「來啊。」
  程宗揚捧著她的小腿,略微用力地咬了一口。
  雲丹琉雙腿驀然合緊,「好紮……」
  程宗揚用下巴上的鬚根在她腿上蹭了一遍,直到雲丹琉嬌喘連連,這才鬆開手,脫下褲子。
  雲丹琉雙眼火辣辣看著他,沒有絲毫矯作和掩飾,她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目光免不了有幾分羞澀,然而更多的則是好奇。尤其是那根肉棒

昂然挺起的時候,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過了一會兒她問道:「怎麼做?」
  程宗揚收回目光,然後伸手一扯,一幅帷幕從身後垂下,鮮豔的畫面正對著雲丹琉的眼睛。
  看到帷幕上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雲丹琉臉上不由一紅,接著她大膽地看著圖案,模仿著畫上女子的姿勢躺在榻上,「這樣嗎?」說著她抬起雙

腿,朝兩邊張開,將自己身體最隱私的部位毫無掩飾地在他面前。
  饒是程宗揚見慣美色,此時也心跳加速,就像迷醉一樣望著眼前的玉體,眼中再無外物。
  雲丹琉身高腿長,身材極佳,雖然不像自己身邊侍奴那樣肉欲橫流,但有種別樣的性感。她腰長而細,小腹平坦光滑,在她白玉般的雙腿之間,

一隻嬌嫩的玉戶,像鮮美的花苞一樣微微綻開。
  「真美……」程宗揚讚歎著俯下身,然後注視著她的眼睛,低頭在她唇上一吻,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她承諾一樣說道:「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
  雲丹琉花瓣間早已濕潤,柔膩的蜜穴間微漾著清亮的淫水,仿佛一朵初綻的蓓蕾,鮮嫩無比。
  那根火熱的肉棒在穴口一觸,她不由輕顫了一下,只覺體內那股熱流猛地激蕩起來。
  程宗揚身體微微一沉,那隻硬梆梆的龜頭沒入穴口,往少女未經人事的蜜穴內擠去。
  雲丹琉咬住唇瓣,脖頸向後仰起,雖然有淫液的潤滑,下體仍然傳來陣陣脹痛,幸好那根可惡的大肉棒並沒有太急切,它微微晃動著,時進時退

,耐著性子一點一點擠入穴中。雲丹琉呼吸熾熱,她兩手抓著床單,下體微微挺起,嬌嫩的肉壁緊緊包裹著龜頭,一點一點容納著肉棒的粗長,直到

一層韌韌的薄膜擋住陽具的進入。
  程宗揚停住動作,低頭貼住雲丹琉的臉頰,然後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輕輕佻弄。
  雲丹琉臉色酡紅,胸乳起伏著,如潮的慾念使她拋去矜持,舉起下身,用力一挺。
  那層韌膜重重撞在龜頭上,傳來撕裂般的痛意,卻沒能穿透。雲丹琉吃痛地顰起眉頭,身體剛剛退回,一口氣還沒有鬆開,一股大力便猛地撞來

。她痛得低叫一聲,只覺下體像是被撕碎一樣,傳來一陣劇痛。
  程宗揚的想法是長痛不如短痛,趁雲丹琉身體放鬆的刹那,陽具猛力一搗,撞碎了那層處子的標誌,深深捅入少女體內。
  「停下……」雲丹琉吃痛得舉起雙手,撐住程宗揚胸口。結果那個無恥的小人絲毫不顧她的痛楚,反而更加用力。
  雲丹琉身上的力氣仿佛消失了一樣,推了幾把都沒能把他推開,只好回手擰住床單,竭力承受。一邊在心裏發狠的想,等自己從夢中醒來,一定

要狠狠揍他一頓。
  硬梆梆的陽具在狹緊的蜜穴中長驅直入,處子的元紅從穴中溢出,一點一點滴在潔白的床單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梅花。雲丹琉吃痛中,忽然身

體一輕,臀部被人托起,然後聽到那個無恥的家夥如釋重負地說道:「這樣才對嘛……」
  雲丹琉初經人事,身體緊張之餘,蜜穴愈發狹緊,但此時角度略一調整,嫩穴雖然狹緊依舊,陽具進出間卻順暢了許多。隨著陽具的進出,下體

疼痛之餘,漸漸傳來一絲異樣的快感。
  程宗揚一直壓抑著身體的衝動,擔心雲丹琉初次開苞,難以承受,但出乎他的意料,雲丹琉身體很快有了反應。他動作慢慢大膽起來,偶爾一記

深入,雲丹琉雖然痛楚,卻還能夠承受。
  程宗揚拿過枕頭,墊到雲丹琉臀下,然後將她雙腿抱在懷中。雲丹琉雙腿並在一處,筆直伸起,潔白的肌膚沒有一絲瑕疵,燈光下,宛如一對玉

柱,圓潤而又光潔。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讚歎道:「這是我見過最美妙的一雙腿……」
  雲丹琉一直咬著唇瓣,強忍著痛楚,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心頭一甜,唇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意。
  程宗揚摩挲著那雙玉腿,然後將她雙腿分開,放在自己腰間。雲丹琉沒有作聲,卻模仿著畫上女子的動作,雙腿盤住他的腰身,將自己的玉戶完

全敞露在他腹下,任由他恣意交媾。
  程宗揚卻不是隨便把她擺成這種姿勢,仗著生死根這種開掛的作弊利器,程宗揚平常對修煉並不上心,雖然修為一直在漲,但無論九陽神功還是

太一經的修煉,都已經停滯多時。然後就在剛才,自己蟄伏已久的太一經竟然微微一震,仿佛受到某個未知事物的吸引一樣,悄然運行起來。
  太一經真氣運行別走蹊徑,作為世間有數的神功,副作用一樣強大,尤其是修煉中各種駁雜的陰寒之氣,最是危險不過。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

找一個上好的鼎爐,化去雜氣,凝羽當日就是因此被西門慶看中。
  換了一個姿勢之後,真氣運行更加順暢,不多時程宗揚便可以確定,雲丹琉不僅是上好的鼎爐之體,而且是極罕見的仙火之鼎!鼎爐之體已經是

鳳毛麟角,能達到仙品的更是萬中無一,況且雲丹琉又是仙品火質的鼎爐,太一經運行時所餘的陰寒雜氣對凝羽會鬱結難解,傷及經脈,對雲丹琉卻

是有益無害。
  程宗揚略試了一下,將一絲陰寒雜氣渡入雲丹琉體內,結果雲丹琉身體的反應出奇的強烈,一直緊收的花心微微綻開,將那縷陰寒雜氣納入體內

,隨即化為一股淡淡的陰精從花心溢出。
  程宗揚大起膽子,將積累的雜氣源源不絕地送入雲丹琉體內。雲丹琉蜜穴火燙,雙頰的紅暈越來越濃。
  綿被掉落在地,無人收拾,華麗的大床上,兩具身體緊緊糾纏在一起。雲丹琉修長的玉體橫陳榻上,一雙玉腿時而舉起,被程宗揚扛在肩上,挺

著雪臀被他操弄;時而像玉扇一樣打開,張成一字形,筆直分開,露出蜜穴被陽具搗弄;時而盤在程宗揚腰間,下體緊緊貼在他腹下;時而一腿舉起

,一腿蜷在身側,被他抱著大腿捅弄嫩穴……
  雲丹琉身下落紅點點,神情卻越發亢奮。她盤好的雲髻散落開來,一縷髮絲低垂下來,被她咬在口中,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又充滿了似水柔情。
  四周的帷幕都被放下,一對對栩栩如生的男女用各種姿勢環繞在床榻周圍,仿佛觸手可及。雲丹琉覺得自己似乎一瞬間就變得成熟起來,成為一

個完整的女人。她拋開所有的顧慮,與那個可惡的壞蛋盡情交歡,就仿佛自己是他真正的姬妾一樣。
  被帷幕一罩,榻旁幾盞樹狀的油燈仿佛變得更加明亮,他們的身影投在帷幕上,似乎與上面的男女交織在一起。程宗揚挺著身體,用力挺動下體

,酒水仿佛從渾身的毛孔中散發出來,渾身汗水淋漓。
  在他身前,雲丹琉潔白的胴體一絲不掛,如同一匹白光光的大白馬般,趴在榻上。她雙膝分開,渾圓而有力的大腿支撐著身體,那隻豐滿的雪臀

臀溝敞開,柔嫩的玉戶在陽具戳弄下時收時綻,豐膩的陰唇翻卷不已。紅嫩的穴口緊緊夾著陽具,隨著肉棒的捅弄時進時出,淫液混著落紅從穴中不

時溢出。

  隨著兩人的交合,真氣在彼此體內往來不已,使得快感倍增。雲丹琉雙頰酡紅,耳畔的紅寶石墜子來回搖晃著,嬌軀仿佛水洗過一樣,布滿了晶

瑩的汗珠,撫摸時又滑又熱,光潤無比。她玉齒咬著髮絲,從齒縫間發出低低的叫聲,胸前那對雪乳肌膚繃緊,紅豔的乳頭愈發充血挺翹。
  程宗揚一手繞到她胸前,撚住她的乳頭,雲丹琉身體像觸電一樣顫抖起來,雪白的圓臀左右扭動著,險些從程宗揚腹下滑出。
  程宗揚雙手抱住她的腰肢,用力頂弄著她的雪臀,腹肌一塊塊繃緊鼓起,仿佛不知疲倦一樣挺動著。雲丹琉下體又熱又脹,白豔的臀部不住聳動

,伴隨著破體的痛楚,迎合著陽具的進出。
  不知過了多久,程宗揚低吼一聲,雙手緊緊抱住雲丹琉的腰肢,小腹頂住她的雪臀,陽具深深插在她體內,在她蜜穴深處噴射起來。
  雲丹琉本能地用力挺著臀部,讓他射得更深,隨著陽具一震一震的跳動,她身體不由自主地隨之震顫,緊接著一股熱流從體內噴湧而出,仿佛決

堤的潮水一樣,在他身下盡情釋放。
  程宗揚慢慢拔出陽具,身下的少女像被抽去所有力氣一樣,癱軟下來。程宗揚從背後摟住雲丹琉,輕輕撫慰著她身體的戰栗。

  …………………………………………………………………………………

  少女緊緊裹著錦被,只露出兩只眼睛,目光森然地瞪著他。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七遍了——不是做夢。」
  雲丹琉沒有開口,片刻後,她「刷」的拉起被子,整個人都鑽到被子下面。隔著那條鴛鴦綿被,依稀能看她雙手的動作,她似乎無法相信昨夜發

生的一切,正在檢查自己的身體。
  過了一會兒,雲丹琉從被子裏伸出腦袋,她表情很平靜——至少看起來很平靜。
  程宗揚道:「你放心,我會向雲老哥負荊請罪。」
  雲丹琉挑起眉頭,「你為什麼要請罪?」
  「事情是我做的,不關你的事。」
  程宗揚還想解釋,雲丹琉忽然道:「你是不是後悔了?」
  程宗揚停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是實話。」
  「那我實話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後悔。」程宗揚道:「事實上我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錯過你。」他攤開雙手,「你盡管罵我卑鄙好了。」
  「那正好——我也不後悔。」不等程宗揚反應過來,雲丹琉便說道:「既然我們都沒有後悔,為什麼要請罪?」
  程宗揚下決心道:「我會向雲三哥求親,娶你過門。」
  雲丹琉白了他一眼,「誰說要嫁給你了?」
  程宗揚目瞪口呆。
  「你不要以為因為昨天的事,我就要為你承擔什麼責任——」雲丹琉傲然抬起下巴,「我憑什麼要嫁給你這個卑鄙無恥而且還下流混帳的壞蛋?


  雲丹琉雖然說得嘴硬,顫抖的唇角卻顯露出她內心的真實。
  是啊,雲丹琉怎麼能嫁給自己呢?自己已經與她姑姑定下親事,難道順便把她娶回來當二房嗎?即使如瑤答應,雲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程宗揚正在糾結,雲丹琉已經平靜下來,她坐起身,若無其事地盤起頭髮,似乎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忽然她抬起頭,「我的腿真的很漂亮嗎?」
  「絕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雲丹琉不是一個很能藏住心事的人,雖然她很想板起臉,眼中卻滿是掩不住處的喜悅和滿足。
  果然,女人還是需要讚美的,即使是雲丹琉這樣剛強自立的女子。程宗揚心頭微蕩,一手伸到被中,挽住她光溜溜的小腿。
  雲丹琉沒有避開,反而示威一樣抬起下巴。
  程宗揚索性掀開被子,將她修長的雙腿抱在懷裏,像摩挲一件精美的藝術那樣,輕柔得撫摸著著。雲丹琉眼中蕩漾出一絲波光,靜靜享受他的撫

摸。
  片刻後,她突然小聲道:「你們是不是……」
  程宗揚裝傻道:「誰?」
  雲丹琉推了他一把,「快說。」
  程宗揚咳了一聲,「你沒聽說過……那些謠言嗎?」
  「當然聽說過。可我現在一點都不信。」
  「為什麼?」
  雲丹琉道:「姑姑身子那麼纖弱,你那麼大,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程宗揚含糊道:「你自己問她好了。」
  「你以為我不敢問嗎?」雲丹琉道:「她雖然是我姑姑,其實年紀比我還小一點,我們在一起就跟姊妹一樣,無話不談。」
  「那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以前怎麼好意思問?」
  「這倒也是……」
  雲丹琉咬住唇瓣看著他,臉上越來越紅,過了一會兒才又是害羞又好奇地小聲道:「你和她……是不是也像昨晚那樣用力?」
  程宗揚壞笑道:「我昨晚有用力嗎?」
  「怎麼沒有?你每一下都插那麼深……」
  「你是不是受不了?」
  雲丹琉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叫道:「誰說我受不了!」
  「真的嗎?」程宗揚一臉懷疑,「要不要我們再試試?」
  「試試就試試!難道我還怕你!」
  程宗揚一點都沒客氣,身子一翻,就把她壓在下面。
  雲丹琉一手按住他胸口,「我們先說好,你可別想在我這裏要什麼名份。」
  「地下情人?」
  雲丹琉想了想,勉強道:「算是吧。」
  「那我比你厚道。」程宗揚道:「不管你要不要,我身邊都會給你留一個位置。」
  「你身邊?」雲丹琉先是表現出一屑,緊接著又好奇地問道:「你身邊的女人是不是都和你那個過?」
  程宗揚幹咳一聲,「你猜呢?」
  「小紫?」
  程宗揚趕緊道:「除了她。」
  「那還有誰?」
  「咱們不說這個了吧?」
  「不行!我必須知道!」
  「其實我這人很潔身自好的,只不過有幾個服侍的奴婢……」
  程宗揚倒是想打個埋伏,但自己身邊的侍奴雲丹琉雖然沒見過,雲如瑤可是見過的,雲丹琉隨便一問就能問出來,還不如實話實說。
  結果這一說,話就長了。雲丹琉從她們的姓名、年齡,問到身高、體重,一個一個問了個底兒掉。甚至還問到諸女在床上的表現……
  程宗揚越說心裏越嘀咕,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頰,忽然間腦中一亮——這丫頭不會是爭強好勝慣了,連這個也要爭一爭吧?
  這會兒恰好說到阮香凝,程宗揚話鋒一轉,「凝奴雖然是最弱的一個,但她是珍品級的鼎爐,在床上的表現恰恰相反。有一回幾個侍奴打賭,凝

奴輸了,爬上來給我倒澆蠟燭。尋常女子動個幾十下就腰酸腿軟,即使罌奴她們,也頂多能動三五百下。凝奴那次動到一半就開始泄身,一直泄得兩

條腿都濕透了,還在堅持,最後一口氣套弄了整整六百下才癱倒……」
  雲丹琉先是吃驚,然後不屑地哂了一聲,「傻瓜!」說著她拿起衣物,準備穿上,結果卻是一條撕成兩半的衣裳。
  「你——」雲丹琉惱道:「我就帶了這一套衣裳!」
  程宗揚無辜地說道:「我提醒過你把衣服脫掉……」
  「哪兒有!」
  程宗揚舉手投降,「好吧,好吧,當我沒說。我一會兒跟陶五要一套,就說是不小心撕破的。」
  雲丹琉只好又躲回被子裏。
  程宗揚躺在她身邊,用商量的口氣道:「既然沒有別的事,不如我們……」
  「你想都別想!」
  「你昨天不是也很興奮嗎?都高潮了……」
  「才沒有!」雲丹琉本能地反駁,臉頰卻不由自主地紅了。她想起昨晚的顫栗和那種極致的快感……
  程宗揚在她耳邊吹了口氣,雲丹琉身體頓時一顫,然後飛快地把自己裹成一團,「不行!」
  程宗揚只好改變策略,他腦中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然後從枕下的木匣中拿出一枚香錠,「我敢把它點燃放在手上,一直燒完。你信不信?」
  那個香錠有棋子大小,用細絨混著香料在酒中浸過,然後壓製而成。點燃放在身上,不啻於用香火烙燙。
  雲丹琉道:「我才不信!」
  「不信的話,我就燒給你看。如果我空手燒完,你就自己把衣服脫光光,然後乖乖擺好姿勢……」
  雲丹琉剛想反唇相譏,就聽到程宗揚道:「敢不敢賭?」
  雲丹琉立刻道:「賭就賭!」
  程宗揚哈哈笑了一聲,把香錠在燈上點燃,然後放在掌心。絲絨細細燃燒,一縷香氣氤氳而起。那香氣悠遠綿長,輕輕一嗅,就使人仿佛飄在雲

端,而且身體隱隱發熱。
  那種熱感勾起了雲丹琉的回憶,她依稀記得自己體內當時就是這種熾熱,直到最後釋放出來。那是一種幾乎極致的快感……
  香灰越燒越低,離掌心越來越近。雲丹琉忍不住道:「好了,丟掉吧!」
  「你還沒認輸。」
  「算我輸了好了。」
  「不行!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傻瓜!」雲丹琉伸手去拍,程宗揚抬手躲開,接著香錠燒到盡頭,在掌心化為灰燼。
  雲丹琉急忙吹開香灰,只見程宗揚手心被燙出一個鮮紅的疤痕。她氣惱地說道:「你還真燒啊?」
  程宗揚笑道:「輸了吧?願賭服輸!」
  雲丹琉悻悻道:「認輸就認輸!我才不像某些無恥小人一樣,總耍無賴!」
  雲丹琉咬了咬唇瓣,然後將被子扯起少許,露出雙足。

第四章

  程宗揚一手伸到被中,順著她光滑的美腿一直摸到她大腿根部。
  他指尖仿佛帶著一股電流,輕輕一觸,就使她下體一陣戰栗。
  程宗揚分開她雙腿,重新抖擻精神的陽具筆直昂起,氣勢洶洶進入雲丹琉體內,在她初經人事的蜜穴中長驅直入。看得出,雲丹琉還有些吃痛,

配合時也十分生疏。但雲丹琉的膽大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一刻鐘後,雲丹琉竟然主動騎到他腰上,開始嚐試用女上位的姿勢,去套弄他的陽具。
  雲丹琉傲人的身材在女上位時展現得淋漓盡致,她一雙長腿結實有力,尤其是那對聳翹的雙峰,隨著她的套弄沉甸甸的上下抖動,引得程宗揚心

頭火熱,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一手一個抓住在掌中。雲丹琉臉上露出一絲羞意,但很快就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自己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雛兒


  程宗揚收起調笑的心思,用溫柔的動作一點一點引導她怎麼去做。很快,雲丹琉就知道女上位的動作最重要的不是她引以為傲的雙腿和力量,而

是那根可惡的壞東西。那麼粗,那麼長,那麼硬,像一根直挺挺的大棒子,頂在自己最柔嫩的部位。身體每次落下,那根大肉棒都硬梆梆頂到自己體

內最深處,自己不是坐在他身上,而是坐在那根棍子的頂端。
  雲丹琉竭力控製著力道,花心像蜻蜓點水一樣在龜頭上一觸,就趕緊抬臀。不到一百下,她雙腿就開始發軟,蜜穴撕裂般的餘痛和花心的酸脹交

織在一起,使她挺弄得力道越來越小。
  雲丹琉低低喘了口氣,然後就看到那個無恥之徒唇角的笑容——就像在嘲笑自己一樣。雲丹琉羞惱之下,用力一坐,結果花心傳來的戰栗使她頓

時癱倒。
  雲丹琉雙手按程宗揚的胸口,眼前一陣陣發黑,又仿佛冒出無數金星。
  「按我說的做……」程宗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雲丹琉身子一顫,只覺一股涼意流入自己體內深處。
  雲丹琉按照程宗揚的指點,一邊控製著身體的節奏,一邊將那股寒意納入丹田,沿著諸處陰脈行走一遍,然後又送入程宗揚體內。真氣往覆間,

雲丹琉呼吸漸漸變得順暢,連蜜穴的痛楚也仿佛減輕了許多。
  「這是什麼?」
  「房中術的雙修秘法。」程宗揚道:「是不是好受了很多?」
  雲丹琉低低哼了一聲。雖然有雙修的秘法,雲丹琉仍然支撐得辛苦萬端。她勉力聳動著下體,動作越來越吃力。幾次程宗揚都以為她支撐不住,

雲丹琉都硬撐過來。
  「六……六百零一……」
  雲丹琉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然後癱倒在程宗揚身上,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力氣。
  程宗揚把雲丹琉平放在榻上,然後扒開她圓翹的雪臀,對著她的蜜穴聳身而入。雲丹琉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他從後挺弄。
  「叫哥哥。」
  「不……」
  程宗揚握住她的雙乳,雙手分別撚住她的乳頭,時輕時重地來回揉捏。
  「停……停下……」
  「快叫。」
  雲丹琉臉都漲紅了,掙紮半晌才如蛟子般叫了聲,「哥哥……」
  「泄出來。」
  「不……不要……」
  程宗揚長吸了一口氣,腰腹用力一挺,龜頭頂住她的花心,來回研磨幾下。
  雲丹琉身體一陣劇顫,緊鎖的陰關頓時大開,她一邊低叫,一邊哆嗦著扭著屁股,陰精一波波湧了出來。
  「壞……壞蛋……」

  …………………………………………………………………………………

  房門傳來幾聲輕叩,婢女在外面道:「程公子,五少爺請你去喝早茶。」
  程宗揚繫好衣裳,精神熠熠地打開房門。在他身後,雲丹琉整個人都躲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叢烏黑的頭髮。榻上零亂的被褥和周圍散落滿地的

衣裙,不難猜出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婢女抬起眼,與那公子目光一觸,臉上頓時浮起兩朵紅雲。那位公子的目光並不淫邪,然而卻像是能看透一切一樣,自己雖然穿著衣物,卻仿佛

在他面前赤身裸體,整個人都被他看穿看透,再沒有一點隱私。
  昨晚的交合使程宗揚真氣愈發凝練而精純,注意到的細節也更多,比如眼前的美婢雖然梳洗打扮過,但眉梢眼角殘留的餘韻顯露出她昨晚與人歡

好過。陶弘敏一大早就派她過來,既顯示出陶弘敏對她的信任,也顯示出那小子不怎麼憐香惜玉。
  程宗揚微微一笑,目光轉為內斂,吩咐道:「送一份早餐過來。還有,帶一套衣服。要最好的。」
  昨夜的大醉並沒有在陶弘敏臉上留下痕跡,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他拿著一隻淡青色的瓷盞,正在窗前慢慢品著茶。他面前的儿案上放著幾樣小菜

,席下擺著一隻小鼎,裏面是熬好的白粥,還在微微滾動。粥是清粥,菜是素菜,都不是什麼珍肴,卻十分滋養人。
  對面的儿案上同樣擺著幾份小菜,程宗揚也不客氣,自己盛了碗粥,坐下便抄起筷子,將粥菜一掃而盡。
  陶弘敏本來還有幾分矜持,眼看他吃得香甜,一會兒就是幾碗下肚,不由著急起來,一邊匆匆忙忙喝著粥,一邊道:「給我留點!」
  不多時,鼎中的白粥便被兩人分食一空,兩人放下碗筷,相視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果然飯還是搶著吃才香。」陶弘敏笑道:「一個人吃飯最是沒滋沒味。」
  程宗揚玩笑道:「五少爺家大業大,就別跟我們窮苦出身搶飯吃了。」
  「那不行,我吃飯非拉上你不可。有什麼好吃的,你也得給我留一口。」
  陶弘敏說著取出一張白色的鹿皮,放在案上。鹿皮只有手掌大小,裁剪得十分精細。上面用燒紅的細針烙出密密麻麻的花紋,外行人根本看不出

什麼內容,四角各有一枚印鑒,背面還有陶弘敏的親筆畫押。
  「這是取款的憑據,程兄拿著它,在陶氏任意一家錢莊都可以支取十七萬金銖。」
  程宗揚笑道:「最後一觥也算?」
  「願賭服輸嘛。」陶弘敏長歎一聲,「幸好雲大小姐沒有喝到二十七觥。」
  程宗揚心下一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看什麼看?」陶弘敏沒好氣地說道:「雲大小姐當初從外海回來,停泊的第一站就是晴州港。當時我正好在港口送人——腿那麼長的妞,我

這輩子都沒見過第二個!能認不出來嗎?」
  「看出來了,你也不說破?」
  「廢話,我總得看看你是個什麼章程吧?」陶弘敏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原來還真是借錢的……」
  忽然他狡黠的一笑,「看程兄的神情,昨晚想必是春風得意吧?」
  「別亂說!」既然雲丹琉的身份已經暴露,程宗揚趕緊就得撇清,「她只是不放心才跟來,我們昨晚可是什麼都沒幹。」
  「騙誰啊?」陶弘敏一臉的不信。
  「我騙你幹嘛?」程宗揚瞪大眼睛,用上十二分的演技,「雲大小姐都醉成那樣了,我們還能幹嘛?我們真是清白的!」
  「得,得,得。就算你們是清白的。」陶弘敏壓低聲音,「可別說是我教你的——你要是有什麼想法,試試仙草的葉子……」
  程宗揚心裏咯登一聲。
  陶弘敏神秘兮兮地說道:「只要一片,保你如願以償。就算是濃醉不醒,照樣能春潮湧動。」
  程宗揚幹笑道:「蒙我的吧?那葉子我嚐了,沒什麼味道啊。」
  「你吃有個屁用。那是給女人用的。滋陰補血,而且最能催情助興。只要一片,便是黃花閨女也要變成蕩婦。」
  「若是一口氣吃六片呢?」
  「六片?兩片就能讓一個女子下面一整天都是濕的,你說呢?」
  如果自己沒記錯,雲丹琉可是把六片葉子全吃了,連點渣都沒剩。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哪兒有什麼後遺症?也就是吃過之後,嚐到了交歡的甜頭,往後會變得更騷一點。」陶弘敏道:「而且這東西會讓女子欣快異常,只要用過一

次,保證她對你死心塌地。」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一邊旁顧左右一邊道:「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那錢雖然是雲家要用,卻是我引出來的事,這賬我來還。」
  「得了。我錢都拿出來了,還能再要回來?」陶弘敏道:「大夥心裏都跟明鏡似的,你用得著替雲家打埋伏嗎?」
  「誰給雲六爺打埋伏了?」說話間,一個人影帶著寒風進來。
  那人三十來歲年紀,身材與程宗揚相仿,但肩膀極寬,面孔被太陽曬得黑黑的,似乎常年在戶外活動,卻沒有勞作的困頓之色。昨晚風清月白,

他卻穿著一襲蓑衣,上面濕淋淋滿是露水,似乎在野地裏待了一個通宵。
  陶弘敏道:「你不是獵熊去了嗎?怎麼一副摸魚的打扮?」
  「獵了兩頭,弄了四只熊掌。回來的路上我看著河裏的魚不錯,又釣了半宿的魚。」那人抬手解下蓑衣,露出指上一個玉石扳指。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說吧,哪樣給我?」
  「魚鱗給你。」那人一邊說一邊放下蓑衣,他往鼎裏一瞅,裏面的白粥已經見底了,不由叫道:「連口粥都不給我留,你還好意思要熊掌?」
  「不關我的事,是程兄把你那一份喝完了。」
  那人打量了一下程宗揚,然後笑道:「程氏商會的少主?」
  程宗揚拱手見禮,「在下程宗揚。」
  「敝姓趙,趙墨軒。」
  陶弘敏說著拿起爐上的銅壺,給趙墨軒倒了杯水,一邊笑道:「趙兄跟我不一樣,他是白手起家,如今晴州最大的馬場就在他名下。」
  「就是個馬倌,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趙墨軒盤膝坐下,一邊道:「你們剛才在說雲家?」
  「沒錯。」
  趙墨軒道:「雲六爺在洛都的事,我也聽過一耳朵。讓我說,雲家這可是下了一著大大的臭棋。」
  程宗揚不防他說得這麼直接,不由道:「哦?這是怎麼說的?」
  陶弘敏接口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雲家一門心思在漢國立足,也不看看他們上的那船都漏成什麼樣了。」
  「陶兄不看好漢國?」
  陶弘敏反問道:「你看好嗎?」
  程宗揚看著趙墨軒道:「依趙兄之見呢?」
  趙墨軒聳了聳肩,「這船漏不漏我不知道,不過,漢國可不是什麼善地。如果我是雲六爺,肯定躲得遠遠的。」
  程宗揚斟酌著慢慢道:「天子年輕英睿,未嚐不會是一代令主。」
  陶弘敏道:「什麼是一代令主?」
  程宗揚道:「治國有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吧。」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程兄好誌向。」陶弘敏並沒有嘲諷他等於什麼都沒說的搪塞之言,而是微笑著淡淡道:「可是……那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
  程宗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好處?」
  趙墨軒笑而不語,神情間似乎對陶弘敏的說法頗不以為然。
  陶弘敏理了理衣袖,正襟而坐,「程兄名下的商會橫跨數朝,每年周轉的金銖以萬計,不會還把自己當成一介匹夫,只盼著四海無波,天下太平

吧?」
  程宗揚道:「天下太平難道不是我們這些商人的根基嗎?若是天下大亂,我們還從哪裏賺錢呢?」
  陶弘敏看了他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程兄若是知道天子的謀劃,只怕就不會這麼說了。」程宗揚緊盯著陶弘敏,「天子有什麼謀劃?」
  「程兄可知道我為什麼來洛都嗎?」
  「難道不是晴州商鋪被禁的事?」
  「封禁店鋪只是小事,」陶弘敏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們晴州的商戶哪一年不得遇上幾次?」
  程宗揚笑道:「總不會是我的面子夠大吧?」
  「程兄說要見面的時候,我已經在來漢國的路上。」陶弘敏道:「這件事還要請趙兄解說一二。」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趙墨軒道:「不過是有些市井流言,說漢國準備對商賈推行新令。」
  「新令?」

  趙墨軒微微一笑。
  陶弘敏道:「程兄是通達之士,這點事不用隱瞞。」
  趙墨軒執杯道:「我有些口渴,你來說吧。」
  「新令無非四條。」陶弘敏道:「其一曰禁田,禁止商賈購買田地,已有田地限期變賣,逾期全部沒收入官;其二曰禁奴,商賈不得畜奴,雇工

亦在其內。其三曰算緡,商賈以家產估值,每二千錢為一算,借貸亦然。有車者一輛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
  前兩條禁田禁奴程宗揚已經眉頭緊皺,聽到算緡,險些站了起來。算賦是漢國的人頭稅,十五起,至五十六歲,每人每年繳納一百二十錢,稱為

一算。為了抑製商人和富戶蓄養奴婢的風氣,漢國特別規定,商人和奴婢的算賦加倍。如今天子開征算緡,以二千錢為一算,意思是每兩千錢的資產

繳納一百二十錢,相當於向漢國所有商人一律征收百分之六的資產稅。比如自己剛向陶弘敏借貸四十萬金銖,僅這一筆交易,就需要繳納兩萬四千金

銖的算賦。程宗揚心裏飛快地計算了一下,不禁嚇了一跳,這也太狠了吧?「第四呢?」
  「最後一條是告緡,」陶弘敏道:「有隱匿家產者,無論士民皆可告發,一經查實,可分其家產之半。」
  「商賈是怎麼劃定的?」
  陶弘敏道:「無論市籍,以經商取利者都在其內。」
  漢國商賈都有市籍,區別於其他百姓。現在朝廷不規定市籍,只要有商業行為的,一律征收算賦,這個範圍就太大了。
  程宗揚定下神來,他摸著下巴,半晌才喃喃道:「這是要血雨腥風啊。」
  陶弘敏倒了杯茶,推到程宗揚面前,「程兄以為如何?」
  最初的震驚過後,程宗揚很快冷靜下來,他略一思忖,然後問道:「這消息是哪裏來的?可否告知在下?」
  趙墨軒道:「告訴程兄自是無妨,但還是請不要外傳。」
  「趙兄放心。」
  趙墨軒道:「我的消息是從宮裏傳來的。宮裏有個內侍與我有些交情,前日專門登門,說他在宮裏辦事時,正好撞上一個小黃門弄濕了奏疏,嚇

得不知如何是好。我那朋友一時好意,幫他晾曬,卻看到奏疏中提到商賈與算緡,於是留了心,私下知會於我。」
  陶弘敏道:「老趙你行啊,連宮裏都有交情。」
  趙墨軒笑道:「也是趕上了。前些日子上林苑翻船,損失了幾百匹馬,那內侍正管著禦馬,忽然沒了幾百匹,急得恨不得上吊,正好我剛從秦國

販了一批馬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這才有了交情。」
  程宗揚眼角狠狠抽搐幾下,上林苑淹死的馬自己也有份,可怎麼也想不到會成全了趙墨軒的生意。
  陶弘敏道:「這麼說來,此事九成是真的了。程兄,你看呢?」
  程宗揚想了片刻,然後笑道:「我看無妨。」
  「程兄何出此言?」
  「依我看,這事根本推行不下去。」程宗揚道:「漢國商賈佔有的大多是實物資產,所謂家產萬貫,大多都是牛馬田地,還有囤積的貨物,實有

的錢銖現款不會超過一二百貫,甚至更少。他要繳納算賦,就需要變賣家產,再湊出四五百貫來。大家都變賣家產,只會使錢貴物賤,商賈實際擁有

的財產大幅貶值。」
  趙墨軒點頭道:「正是如此。」
  「真要推行的話,用不了一年,漢國的商賈恐怕全都要破產,整個社會的經濟都會全面倒退。商賈也是人!朝廷不說理由,硬生生奪取百姓家產

,這吃相實在太難看了。」程宗揚搖頭道:「我看這算緡征收不下去。」
  「程兄說得不錯,可惜小看了漢國朝廷……」陶弘敏微笑著提醒道:「別忘了漢國的酷吏。」
  程宗揚微微一震,漢國地方官員的強硬在六朝首屈一指,隨便一個酷吏就敢在一郡之地破家以千計。這件事自己看來阻力太大,基本沒有可行性

,可朝廷如今的大司農正是寧成!漢國的刀筆吏真要強硬推行下去,幾個商賈的阻力連螳臂都算不上,別說漢國的商人全部破產,就是全部滅門,那

幫酷吏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程宗揚拿到借款的好心情被陶弘敏帶來的消息衝擊得一幹二淨,自己在漢國的產業並不多,可一個七裏坊就得繳納多少錢銖?更要緊的是雲家,

他們在漢國大大小小幾十家店鋪,要繳納多少算賦?十萬金銖還是二十萬金銖?難道自己馬上還得再借一筆巨款?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程宗揚拿起茶盞,慢慢喝著,「陶兄來洛都就是為了此事?」
  陶弘敏笑道:「和程兄見面當然是頭等大事。」
  程宗揚苦笑道:「你就別拍我馬屁了,陶兄可有對策?」
  陶弘敏訝然道:「什麼對策?」
  「總不能讓這些限製商賈的法令公布出去吧?」
  陶弘敏看了他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程兄說笑了,我為什麼要擋漢國的財路?再則說了,我剛才問過程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對我們商

賈有什麼好處?」
  程宗揚心頭猛然一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陶弘敏。面對這種即將橫掃整個商界的風暴,晴州商人想的不是設法求生,居然是火中取栗?
  「你的意思是,這是發財的機會?」
  「知我者,程兄也!」陶弘敏撫掌笑道:「程兄方才所言不錯,算緡令一旦推行,漢國中等以上的商賈差不多全都要破產,為了繳納算賦,他們

只能賤賣產業,換取現金。」
  陶弘敏伸出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到時漢國遍地都是發財的機會,如此良機,一百年也不定有一次。程兄,可別說我沒有告訴你啊。」
  程宗揚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而且很有誘惑力,可他完全沒辦法接受劉驁這種殺雞取卵的斂財手段。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陶兄也未必能獨善其身吧?」
  陶弘敏搖著扇子笑道:「我陶氏產業根在晴州,算緡所及無非枝葉,些許小錢,我還賠得起。」
  程宗揚只好從另一個角度說服他,「陶兄可曾想過漢國商業破產的後果?」
  「請程兄指教。」
  「如果漢國商戶大量破產,商業必然萎縮,就好比一個幹癟的桃子,即使能吞掉整個,也不如嚐一口鮮桃。」
  趙墨軒神情微動,舉目看了他一眼。
  陶弘敏笑而不語,顯然並不認可程宗揚的說法。
  「其次,算緡令一出,漢國短時期內雖然收獲極大,但長期來看,賦稅必定減少,一旦朝廷缺錢,陶兄以為他們下個目標會是誰呢?」
  陶弘敏笑道:「漢國這一口吃下去,至少五六年不用擔心朝廷開支。五六年之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再說了,難道他們還能到晴州算緡嗎?


  「陶五爺,唇亡齒寒。」程宗揚道:「漢國疆域廣大,晴州的貨物一多半都要從漢國境內轉運,大家雖然各有疆國,但畢竟同為商賈,何不一同

救火?」
  「程少主,識時務者為俊傑。」陶弘敏模仿他的口氣笑言一句,然後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慢慢搖著,一邊微笑道:「我們行商之人,講的是一

個實字。天子威加四海,我等區區商人,幾根螳臂豈能擋車?況且我有回天之力,又有何好處?為人作嫁,智者不取。」
  陶弘敏根在晴州,在這場席卷漢國的風暴中已經立於不敗之地,無論自己再怎麼舌燦蓮花,也不可能讓陶弘敏放棄唾手可得的巨大商機,平白為

漢國商賈出力——還不見得能落得什麼好。
  程宗揚靜下心,慢慢品著茶,一刻鍾之後才道:「既然如此,陶兄為何要召見小弟?」
  「哪裏敢說召見?是我巴巴地跑來見你才是。」陶弘敏道:「我來見程兄,當然是商談合作。」
  「陶兄不是開玩笑吧?晴州富甲天下,哪裏用得了我呢?」
  「程兄來漢國,還是為你的紙鈔打算吧?」
  陶弘敏畢竟不是神仙,從自己的行跡分析,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事實上,劉驁如果真要是英睿之主,自己確實有想法在漢國推行紙鈔,來緩解

天子缺錢的困境。但現在,自己半點念頭都沒有。
  趙墨軒道:「程少主在宋國推行紙鈔,趙某風聞已久。只沒想到程少主如此年輕。」
  「還請趙兄指點。」
  「我有什麼好指點的?」趙墨軒笑道:「我只是個養馬的,錢生錢這種玩法我看不懂,也玩不來。」
  「程兄拿到大行令,倒是一步好棋。」陶弘敏接口道:「漢國諸侯大都有自行鑄錢之權,想推行紙鈔,少不得跟諸侯打交道。不過程兄想必也看

到了,漢國諸侯林立,豪強峰起,想要推行紙鈔,談何容易。」
  程宗揚心裏道:推行紙鈔相當於觸動了諸侯的鑄幣權,面臨的壓力比起算緡可要大上百倍。
  「天無絕人之路,如今漢國自毀堤壩,你我何不攜手共謀大事?」陶弘敏笑道:「漢國推行算緡,這裏面的利潤有多大,我不說程兄也能猜得到

。」
  「那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陶弘敏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晴州的店鋪還未解禁。」
  程宗揚頓時明白過來,晴州商鋪被封將近一個月,晴州商人都沒有動靜,算緡的風聲一傳出來,陶弘敏就立刻趕到洛都,多半是晴州商鋪被封這

件事背後的水太深,陶弘敏也沒有把握解禁,只能另外想辦法找店鋪來操盤。相比之下,雲家遍及漢國的店鋪,就成了最佳選擇。

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