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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第7~10集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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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由我作主。”


  林清浦颔首道:“正该如此!”


  秦桧露出一丝恍然。


  “我从没想过与巫宗和解。”程宗扬对秦桧道:“因此我告诉剑玉姬的第三点是:虽然不能和解,但我是一个可以谈判的对象。”


  刚设下圈套,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突然又说自己是可以谈判的对象,秦桧第一感觉是家主脸皮着实够厚。但仔细想来,程宗扬的作风一向区别于星月湖或殇侯的势力,而是以商人自居。今天拼得你死我活,转眼同舟共济,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倒是屡见不鲜。


  “既然是做生意,有什么不可以谈?”程宗扬道:“荡星鞭只是引子,剑玉姬想白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我没猜错,一会儿就有人登门请我去吃饭。”


  林清浦提醒道:“不可不防!”


  秦桧却想通了,油然道:“只看仙姬请客的酒店便知她诚意如何。若是闹市高楼、正午时分,公子不妨一去。若是荒郊野岭、深更半夜,公子只用把后续手段施出来,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是。”


  林清浦也明白过来,笑道:“不知公子要谈什么生意?”


  “不管谈什么生意,我要的只有一样。”程宗扬道:“时间,至少一年时间。”


  林清浦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动,拱手道:“属下需往静室。”


  程宗扬知道他接到讯息,需要立刻往静室施术,便点了点头。


  秦桧拂了拂衣袖,还未开口,程宗扬抢先道:“奸臣兄,东西已经没了,你要想劝我,还是省省吧。”


  秦桧说道:“公子列了那么多理由,秦某也不能不心悦诚服。不过以属下之见——公子最要紧的理由,还是因为那个女子吧。”


  程宗扬苦笑道:“让你说中了。”


  秦桧叹道:“公子虽然仁厚,此举却甚为不智,等若将自家软肋暴露给劲敌。”


  “你想听实话吗?”


  “公子请言。”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我暴露的软肋多了,当一个人浑身都是软肋,也没有什么软肋可言。”


  秦桧失笑道:“此之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程宗扬认真道:“奸臣兄,我把实话告诉你,你也对我说实话——我的指挥能力和应变能力是不是很差劲?”


  “公子何出此言?”


  “从野猪林到小瀛洲,我每次布置得好好的,到头来都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我在想,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我害死的?”


  秦桧肃容道:“家主此言差矣。即便智如武侯,尚且应变机略非其所长。汉国光武帝曾以二十八骑踏阵,率三千步卒破敌四十余万,一生不败。然诸将言其平生战事,皆称陛下每遇小敌怯,遇大敌勇。因大敌皆在意料之内,小敌却在意料之外。武侯、光武尚且如此,何况公子?况且公子的对手非比寻常,不胜不败已是难得,两战胜多负少,便是换作孟铁骊也不过如此。”


  程宗扬揉着胸口道:“让你一说,我怎么这么舒服?奸臣兄,你是不是又拍马屁了?下次可不许了!”


  秦桧道:“属下句句发自肺腑,还请家主明鉴!”


  “停!你再说我就真相信了。”


  “公子所忧虑者,小节耳。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小事何必忧心?”


  “清浦,什么事?”


  林清浦从静室出来:“禀家主,月大小姐的队伍已自沅水上岸,五日之后可抵临安。”


  程宗扬沉默半晌,幽幽道:“我算知道会之刚才为什么说不用忧心,这不,大麻烦来了……

为了避嫌,李师师独自住了一个小院,离程宗扬住的天香水榭颇远,但环境幽静雅致。程宗扬进来时,李师师已经起身和药,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看得出现在还是个小丫头的李师师挺满意这个地方。


  “伤势怎么样?”


  “不妨事的,我习的就是外伤,处理起来费不了多少事。”


  “你自己接的骨?难道不痛吗?”


  “我从师门带了许多麻沸散。”李师师道:“煮沸后敷上,少顷便没有知觉。门里有位师伯采药时不小心失足跌下悬崖,幸好有棵松树挡住,但树枝断在腹里。


  她用随身带的药罐、泉水,加入麻沸散,用松枝生火煮开,然后为自己剖腹,找出折断的松枝,清洗肠腑,再缝上伤口。给我们讲麻沸散的时候,她曾经掀开衣服让我们看她的伤口,针脚又细又齐,没有一点乱的。”


  “给自己开腹做手术,然后自己缝合?你这师伯也太厉害了!”程宗扬敬佩不已地说道:“改天请她喝酒!”


  李师师笑道:“那位师伯最喜欢饮酒,每日无醉不欢。”


  “咦?是不是喜欢大苏诗词那位?”


  “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笑道:“我听乐丫头说过。”


  李师师乌亮的眼珠转了一圈,拉长声音:“哦——”


  “喂,别乱想啊!我们就是在南荒见过,大家谈得来而已。”


  “乐师姐是同门性子最好的,我们都喜欢她呢。”


  两人说笑片刻,程宗扬朝房里示意一下。李师师小声道:“那位游姐姐修为尽废,但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没有伤及经络,修养几日,也许还能保住一点真元。”


  程宗扬点了点头,先敲了敲门,温言道:“游姑娘,打扰了。”然后推门进入。


  游婵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见到进来的是程宗扬不由瞪圆眼睛,眼中露出既惊愕又迷惘的神情。


  程宗扬毫不见外地在榻旁坐下,随势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微微一笑。


  游婵压下心里的震惊,口吃地说道:“飞鸟上忍——”


  “我姓程。”程宗扬打断她,“程宗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能怪大家见面的时间不对。放心吧!你现在已经脱离黑魔海,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女儿和赌坊的人现在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临安。”


  游婵怔了半晌,道:“我……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我和黑魔海既是对手,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昨天在小瀛洲和你交手的就是我的部属。老实说,打到最后,我吃了亏,但黑魔海没占到多少便宜。因为我手上有一件黑魔海极需要的东西,于是我用它把你换来了。”


  想起昨日一战的血腥,游婵喃喃道:“怪不得齐姐不让我回广阳,她……她是让我留下来送死……”说着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程宗扬温和地拥住她的肩膀:“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在我的保护之下,连黑魔海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游婵眼眶一红,掩面哭泣:“我要去问仙姬……为什么要杀我……”游婵对剑玉姬的信任根深蒂固,这时突然发现她是一枚弃子,一时间难以接受。


  程宗扬不好告诉她翻江会已经完了,在黑魔海眼中,游婵的利用价值所剩无几,以剑玉姬近乎变态的精准,不会白白留着一个与他有牵连又不够忠诚的棋子,让他再有机会借用。从剑玉姬废掉游婵的修为看,黑魔海对她的处置恐怕不仅是处死那么简单。


  “好好休养几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女儿团聚。”程宗扬笑道:“到时你要打起精神替我办事了。”


  游婵怆然道:“奴家已经是废人,还能做什么?”


  “一个女人家,又不是让你打打杀杀。”程宗扬宽慰道:“当然是你的老本行,开赌场!

等我的赌场建好你就知道了,比你在广阳的产业绝对只大不小。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有开赌场的念头,我就想把你挖过来,跟着黑魔海一点前途都没有。”


  游婵抬起头,“赌场在哪里?”


  程宗扬微笑道:“武穆王府。”


  游婵惊道:“那处被拆掉的王府是你的?”


  “没错。”


  程宗扬替她掖了掖被角,温言道:“赶紧养好身体,赌场的布局还得你来拿主意。”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游婵想笑,身子却难以支撑。她修为尽废,元气大伤,这会儿心情起伏,已经疲惫不堪。


  程宗扬轻轻按住她的穴道,一股柔和力道透入。游婵闭上眼沉沉睡去,她的眼角兀自挂着泪痕,唇角却露出希冀的笑意。


  程宗扬心里低叹,像游婵这样失去依靠的女子,就像在命运洪流中载浮载沉的蚂蚁,只希望他递出的树枝能让她栖息下来。


  忽然房门打开,李师师像受了极大的惊吓,玉脸时红时白,咬了半天红唇才颤声说道:“有坏人!”


  程宗扬一按匕首,随即跟着李师师赶往药房,一边心里打鼓:整座翠微园现在戒备森严,哪有坏人能闯进来?


  李师师推开房门,指着桌上道:“就是她!”


  看着那个形容狼狈、身子软绵绵地伏在桌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女子,程宗扬先是一怔,然后露出古怪表情,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是怎么擒住她的?”


  程宗扬和游婵交谈的时候,李师师正在药房选捡药材,谁知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缓步入内,态度和蔼地柔声说道:“请问,是师师姑娘吗?”


  李师师讶然回过头,“你是……”


  那个美貌道姑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你叫我卓姨好了。”


  李师师虽然觉得她很陌生,仍客气地说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妾身这几日有些头痛,想请师师姑娘诊治。”


  “奴家习的是外伤,不擅内科。”


  “世间医理都是一般,妾身诚心求医,师师姑娘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李师师只好放下药物,“请坐。”


  卓云君坐在椅中,一边摊开玉手。


  李师师纤指搭住她的脉门,仔细探查半晌,道:“也许是受了风寒,湿邪侵于表里,湿浊中阻,气机失调。”她眼波微转,思索道:“需针灸尺泽、委中、少商、耳尖诸穴。”


  卓云君柔声道:“还请姑娘施针。”


  李师师犹豫一下,打开随身带的木匣取出几枚银针,先用药物一一浸过,才小心刺入穴位,慢慢捻着。


  卓云君微笑道:“听说师师姑娘是光明观堂门下?”


  李师师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内院的人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卓云君轻笑道:“妾身一直在老爷内室,姑娘哪能见到我呢?”


  李师师玉脸微沉:“你是谁?”


  卓云君呵气如兰地柔声道:“妾身既然在内室,当然是给老爷侍寝的奴婢。”


  李师师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不认得你,请你出去。

卓云君玉手一翻,扣住她的脉门,笑道:“好烈的性子。”


  李师师伤后无力,况且修为比卓云君差了数级,脉门被扣住,顿时半身酸软。


  卓云君笑吟吟地道:“果然是个娇娇嫩嫩的小美人儿呢。”说着轻轻一推,将李师师按在桌上。


  李师师竭力挣扎,低声道:“放开我……哎呀……”


  卓云君拉开她的衣带,一手伸进她衣内,握住她胸前的一团香软柔腻,一边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还有些分量,不知下面生得如何?”


  卓云君嘲笑地看着她,手掌向下滑去。


  李师师咬牙道:“滚开!”


  卓云君挑起眉梢,“我若不滚呢?”说着手指伸入她裙内。


  李师师娇躯轻颤,忽然张口狠狠啐了她一口。


  卓云君侧头避开,“好个小贱人。”


  李师师恼道:“枉你穿着道袍,言行举止竟这般荒唐!哪里有一点修道之士洁身自好的气度!”


  卓云君笑吟吟道:“你想与我论道?所谓道者,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稗梯,在屎溺,何况玄牝之门,天地之根?”


  “下流!”


  “你的身子被我制住,就剩一张千娇百媚的小嘴,竟然还不肯服软?”卓云君轻笑道:“要堵你的嘴还不容易?”


  说着她拨了拨少女散开的发丝,垂下头,红唇如鲜花般印上李师师娇嫩的樱唇。李师师像被蛰住一样拼命摇动粉颈,但下巴被卓云君一手拿住,只能扬脸被她亲吻。


  嘴一松开,羞怒交加的李师师立刻朝她啐去,这一下离得太近,卓云君竟没能避开,被她啐到鼻侧。


  卓云君玉脸变色,她拧住李师师的手腕用力按在桌上,气恼地说道:“小贱人!敢啐我!不知哪里来的淫材,也敢勾引主子!”


  李师师又羞又气,“我又不认识你的主子!”


  卓云君忽然伸出香舌在她唇角一舔,“奴家的主子你不认得吗?让你尝尝主人的味道,说不定想起来了呢。”


  在李师师惊恐的目光中,卓云君跨在桌上,按住她的双手,一边柔媚地扭动腰身,一边抬起浑圆的臀部,移到少女娇美的面孔上方,然后坐下去。


  李师师精致的面孔流露紧张的表情,如果被她坐在脸上,可以说是自己一辈子都洗刷不清的奇耻大辱。


  这时卓云君手臂忽然一麻,接着半边身子失去知觉,软绵绵地歪到一边。


  李师师衣鬓散乱地撑起身体,扬手想给这女子一记耳光,终于又忍住了。


  “我不认得你,更不认得你的主子。”李师师道:“你的功夫很好,我打不过你,但我有自己的办法。”


  李师师拿出一颗黑色药丸纳入卓云君口中,然后在她的喉咙上揉了几下,将药丸送入腹中,说道:“这颗九转乌蛇丸是用百蛇之毒炼成,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发作,如同被万蛇噬体,死得苦不堪言。你如果想活命,十二个时辰内来找我好了。”


  说着她慢慢后退,转身跑开。


  “她虽然穿着道服,但鞋子是假的,走路的姿势又很奇怪。”李师师说道:“她说自己头痛,但奴家给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脉相平和,而且修为很高,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奴家从未在园中见过这女子,又有这么多破绽,不禁心里起疑,为了试探她,才故意说要针灸。”


  程宗扬看了卓云君一眼,“她就那么放心让你扎针吗?”


  李师师道:“尺泽、耳尖都是寻常治疗风寒的用针之处,并非要紧穴道,即便刺中也无妨。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师师俏脸微微一红,“奴家不知道她的来历,担心她会不会是外面来的坏人……便在针上用了麻沸散。麻沸散只是让人暂时失去知觉,如果是误会也不至于伤身。”


  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几处穴道不要紧,但李师师在针上用了麻沸散,药力直接进入穴道,难怪卓美人儿会着道。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带她回去认真审讯!”


  李师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小心,她修为很厉害的。”


  “我一定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吧。”


  卓云君满脸羞愧地跪在主人面前,讪讪地说不出话。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道:“还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呢!连个刚过内视的小姑娘都斗不过。”说“奴婢没想到那小贱人如此卑鄙,竟然在针上用了麻药,而且药性特异,连奴婢都未能察觉。”


  “光明观堂的麻沸散,你以为是街头一文钱一大包的蒙汗药?”程宗扬有点奇怪地说道:“你找她麻烦干么?别说是你紫妈妈指使的!”


  卓云君小声道:“妈妈说,主子心软面善,只怕被临安的女人骗了,让奴婢替主子看着些。”


  “结果你先被人骗了?”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原话没这么好听吧?她不放心,怎么自己不来?论年纪,你当人家的娘也足够了,却被人家小姑娘制得死死的,丢不丢脸啊?卓美人儿。”


  卓云君垂头道:“这次都是奴婢轻敌,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下次?别忘了,你还吃了人家的‘毒药’。”


  卓云君玉脸微变,想起已经吞下腹的“九转乌蛇丸”。


  程宗扬却知道李师师所谓的“九转乌蛇丸”只是治咳的丹药,但卓云君那会儿身子麻木,只看药物的颜色便信了七成,哪里分得出真假?


  卓云君只不过是奴妓,再借她一百个胆子也未必敢欺负李师师,但她拿着死丫头的尚方宝剑,底气自然不同。在她眼中,无论程宗扬是不是盘江程氏的当家人,紫妈妈都是唯一的女主人,剩下不管什么身份都是婢仆家奴。家主到临安不过两个月,身边又多几个女子,卓云君对紫妈妈吩咐的理解就是好生教训她们一番,让她们认清到底谁是主人。


  没想到她以绝对凌驾于李师师之上的实力,竟然不知不觉中着道,本来是替紫妈妈给这些女子一个下马威,结果一时不察,反而大丢颜面。


  程宗扬也是好笑,卓云君绝对不是个傻瓜,与李师师相比,双方的修为更是云泥之别,可正因为实力相差太远,才让卓美人儿失去戒心。


  卓云君的神情又羞又恼,显然对栽在李师师手里极不服气。程宗扬本来想告诫这贱人安分一点,但转念一想——一个死丫头就够自己头痛,眼看这些女子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们再团结起来,自己也不用混了。


  于是话到嘴边,程宗扬又改口:“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丢脸吧!”


  卓云君红着脸道:“是。”


  “解药我不会帮你讨,自己去想法子。”


  “奴婢知道了。”


  第七章


  丰乐楼位于西子湖畔,楼高虽然只有三层,台基却足有两层,气势宏伟,号称“高切云汉,上可延风月,下可隔嚣埃”。楼中装饰富丽堂皇,乃是临安第一名楼。


  丰乐楼虽在湖畔,但紧邻城西的涌金门,隔着城墙便是临安府衙。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楼内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这双银箸至少值十来个银铢,”程宗扬欣赏银箸上精美的雕刻,一边道:“宋国士民殷富,果然不假。”


  “丰乐楼是临安名楼,席间所用器皿尽是银金制成,一席所用不下百两。”


  程宗扬仔细看来,果然席上摆设的碗、碟、盏、壶、杯、盘,甚至牙签都是银制的。

好地方!在这里吃饭,至少不怕被人下毒。”程宗扬笑着往椅背上一靠,“难得仙姬肯露出真身,不过请客还戴着面纱,有点不近人情吧。”


  圆桌另一端坐着一名女子,她穿着一件素白衫子,戴着浅红的面纱,美目沉静而从容,一双明眸犹如一泫秋水,一眼扫去仿佛能直入人心。


  “贱妾容貌丑陋,如果露出真面目,只怕公子食不下咽。”


  “喂,有点诚意好不好?你觉得我会信吗?”


  “妾身从不在本门以外以真容示人,还请公子见谅。”


  程宗扬道:“这乳酪挺不错,好象是羊奶做的,你尝尝。”


  这句话却是对李师师说的。李师师伤势未愈,但黑魔海送来请柬邀家主赴宴,她坚持要与程宗扬同行。


  “我在光明观堂一心学习医术,坦白地说,对于做生意的了解很少。我希望能有机会多参与生意上的交际。”


  这种理由程宗扬根本无法拒绝,而且看她对付卓云君的手段,程宗扬也不想把她的才能浪费在医药和算账上。


  按照李师师的年龄,至少两年之后才是她大放异彩的时期。如果按程宗扬的打算,将来要把她培养成光彩照人的交际花、顶级沙龙的女主人、盘江程氏无往不利的公关经理,交际场合的历练必不可少。


  这种谈判本来有秦桧在旁边拾遗补阙更令人放心,但黑魔海巫、毒二宗势同水火,秦奸臣出面徒增变数,于是程宗扬只带李师师一人赴宴。好在李师师的容貌很给程宗扬长面子,刚才他一身公子哥儿打扮,摇摇摆摆带李师师上楼的时候,至少两打男宾露出“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痛惜眼神,等带着两名兽蛮人保镖的程牛粪挨个瞪过去,大家都老实了。


  程宗扬倒不是故意显摆或找茬,实在是今天的生意有风险,多吸引点注意力,自己更安全。


  李师师拿起银勺慢慢吃着,程宗扬发现这丫头好处不少,首先是不挑食,而且吃饭时十分细致,有种对食物的用心和珍惜,至于动作的优雅和美丽倒在其次。


  程宗扬心里暗暗嘀咕:光明观堂的教育似乎不错,但李师师这块美玉放在她们手里,照着淑女的方式培养是活活糟蹋了。


  剑玉姬没有半点不耐烦,安详地坐在椅中。深黑色眸子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潭,静若止水,偶尔眼眸一转却灵动至极。


  程宗扬放下银匙,装模作样地拿出一柄折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刺激对方,偏生与西门庆用过的一模一样——一边摇着,一边笑道:“昨日来去匆匆,没能和大官人多谈谈心,程某深以为憾,不知我那位老朋友如今可好?”


  剑玉姬若无其事地说道:“一点小病患,托公子的福,过几日便可痊愈。”


  “那可太好了!听说大官人出事,我笑了一路,到家又笑了半宿,半夜还笑醒两次。”程宗扬笑眯眯道:“这孙子就算能保住性命,少个腰子总不能长出来吧?”


  剑玉姬淡淡道:“公子却是笑得太早了。”


  程宗扬拉长声音,“是吗?”


  程宗扬原想从剑玉姬的反应探询西门庆的生死,剑玉姬却是波澜不惊,对他的疑问没有丝毫回应。


  谈生意不怕对手笑、不怕对手恼,就怕对手和冰块一样冷静。程宗扬刷的合起折扇,啪的往桌上一拍,横眉竖目地说道:“姓剑的!昨天说好大伙谈生意,结果你杀我部属、伤我手足,这笔帐该怎么算!”


  程宗扬故意恶人先告状就是想激怒剑玉姬,结果剑玉姬不动声色,反而是旁边的齐羽仙寒声道:“你以谈生意为名暗设圈套,若非仙姬识破你的诡计,受伤的何止西门!”


  “放屁!说好是仙姬和大官人来谈生意,露脸的只有西门狗贼一个,明明是你们毁约在先!何况你们只伤了西门狗贼和巫妖婆两个人,我们死伤是你们的十几倍!”


  齐羽仙反唇相讥,“翻江会的不是人吗?”


  “齐姐!你还有没有良知?”程宗扬痛心疾首地说道:“翻江会那群渣都是你们送来挨刀的炮灰好不好!先让他们帮你们做脏活,再让我们帮你们杀人灭口,你们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哪里有程公子精明?”齐羽仙道:“手下豪杰尽出,还请出宫里的郭大貂珰,公子的手伸得好长!”


  “哪来的郭大貂珰?”程宗扬矢口否认,“就是一个赶车的!你没闻到那鞭子上一股马粪味吗?”


  两人唇枪舌剑,不肯在气势上认输。旁边一道柔和的声音道:“荡星鞭乃敝宗之宝,得公子赐还,妾身感激万分。”


  程宗扬打定主意胡搅蛮缠,先摆足气势好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得筹码,但剑玉姬淡淡一句话让他火气尽去,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程宗扬暗自警觉,顺势往椅上一坐,没好气地说道:“你派人下帖子,我人也来了、茶也喝了,要谈什么赶紧,我没工夫和你们磨牙。”


  剑玉姬没有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说道:“听说江州有物名为水泥?”


  程宗扬一怔,开玩笑道:“仙姬不会也想做水泥生意吧?”


  “正是。”


  这是送上门来挨宰的啊!程宗扬拉长声音,“这事可不好办啊……”


  话音未落,程宗扬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却是齐羽仙全无预兆地出手袭来。


  程宗扬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会动手,急忙低喝一声,一掌拍出。性命交关的时候,程宗扬再不藏私,丹田气轮一动,那些由白光凝聚成的光点刹那间汇集起来,掌心现出一层烈日般的光芒。


  双掌相击,两人身体都是一震。齐羽仙虽然修为高出程宗扬一筹,但程宗扬的九阳神功是全身真气凝成,攻势最为犀利,齐羽仙这一掌又是立威为主,并非伤人,在他掌下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因为掌力逆冲,衣袖被劲气震碎,露出一截雪白手臂。


  齐羽仙身体一滑,接着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却是一把制住李师师,把长剑架在她的颈中,冷冷道:“把水泥的做法拿出来,饶她不死!”


  程宗扬大感后悔,他实在过于自信,从理性角度判断黑魔海确实有心谈生意,不会玩什么花样;谁知道人家谈生意不假,却不仅想要金蛋,还想把下金蛋的母鸡一并抱走。


  “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齐羽仙冷笑一声,剑锋一紧,就要划破李师师玉颈细白的肌肤。


  程宗扬叫道:“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把水泥的制法拿出来!”


  程宗扬一脸惶急,却见李师师用左手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悄悄打个手势。


  “水泥制法并不稀奇。”李师师脸色雪白,声音有些发颤,口气却十分冷静,“但用料必须是江州河底的泥沙,你们只要能占住江州,将制法告诉你们又如何?”


  “住口!”程宗扬厉声喝斥道:“谁让你把这等机密都说出来!”


  齐羽仙却不领情,冷冷道:“天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是机密?”


  “阿齐,放手。”剑玉姬温言道:“今日与程公子谈生意,何必要动刀动枪,伤了和气?”


  剑玉姬发话,齐羽仙终于罢手:“若对仙姬不敬,当心你的小美人儿。”说着收起长剑,放开李师师。


  程宗扬扶起李师师:“黑魔海原来是这般做生意的,我盘江程氏伺候不起!告辞!”说着拂袖而起。


  “公子留步。”剑玉姬柔声说道:“阿齐一时鲁莽,险些伤了师师姑娘,都是妾身管教不严。”她敛衣施了一礼,道:“为表歉意,公子若想知道如瑶小姐的下落,妾身倒是略知一二。”


  程宗扬心生警兆,暗叫这绝对是陷阱,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剑玉姬。


  剑玉姬道:“公子只在建康寻找,却不知云家因此事颜面无存,恚怒之下,已经把如瑶小姐送往汉国。”


  程宗扬恍然大悟,难怪他用尽手段也打听不到一点消息。看来林清浦推测黑魔海的主要势力在汉国,有七、八分属实,至少她们的消息比自己要灵通得多。


  “如瑶小姐如今在首阳山下的舞都城,身边有十二名护卫、八名仆妇和两名丫鬟,身体

安泰,衣食无忧。”剑玉姬从容道:“公子能否坐下谈谈呢?”


  程宗扬返身坐下。他拂袖而去不是装装样子,这两个贱人明显用黑脸、白脸这种老掉牙的手法引他入套。而且剑玉姬抛出云如瑶的消息也不是安什么好心,分明暗示自己,云如瑶的一举一动她们都了如指掌——今天的生意自己想谈也得谈,不想谈也得谈。


  剑玉姬切入正题,“听说公子有意出让各朝的代理?”


  “没错。”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黑魔海有意接下秦、汉、晴州三地的水泥生意。”


  程宗扬心头火起,讽刺道:“你们何不干脆连唐国也要?北三朝加晴州,六朝过半的生意都给你们得了。”


  “唐国已由晋国金谷石家代理,怎好夺人之美?”


  程宗扬默念两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然后堆起笑容:“原来是谈这个!好说!好说!如今水泥的市价,仙姬想必也知道,一石一枚金铢,代理九折!为了避免市场垄断,我们盘江程氏的规矩是每家代理商最多只能做一朝的生意。出于公平起见,每朝我们会选三家代理商入围,同场竞标,价高者得,每次代理权为一年,欢迎仙姬来投标!”


  齐羽仙冷冷道:“秦、汉、晴州三朝,一个都不能少,代理价五折!”


  程宗扬摊手道:“那就没得谈了。做生意讲的是一个‘信’字,有规矩大家都不遵守,你觉得挺痛快,可我若这会儿答应下来,出门就不认呢?再说三朝的市场那么大,就是让云家来做也不可能一口吃下。依我看,只要一个晴州还好商量,何况晴州有名的金山银海,利润比别处只大不小。”


  齐羽仙还待开口,剑玉姬抬手拦住她,“好,便是晴州,价格每石一贯。”


  “一贯?”程宗扬叫苦道:“仙姬你没烧过水泥!从河里挖来河沙,用上等的松木来烧,火候差一点,整窖都成废料。工钱、料钱、脚力钱……价钱比种粮食只高不低!一贯的价格,我早把裤子都赔光了!”


  “公子说多少?”


  “每石两贯,最多八折!”


  “价格如果变动呢?”


  程宗扬迅速盘算一下,他对水泥的心理价位其实是每石一贯,但现在水泥刚刚问世,属于稀缺物品,每石卖到一个金铢丝毫不成问题。这个时代最缺乏的就是建筑用的黏合剂,高等级城墙往往要用糯米汁甚至蛋清黏合砖石。用水泥掺上沙子作成的混凝土,相比之下质优价廉得多,效果更是天壤之别。给予代理商八折的优惠,他其实占了大便宜,如果他贩运出售,单是运费和经营店面至少要三成的成本。


  “如果价格变动,一律按成本价八折。”


  “可以。”剑玉姬一口答应,然后道:“我要十年的代理权,无偿。”


  程宗扬叫道:“代理权一年为期,这个没商量!”


  剑玉姬淡淡道:“如果三天之内,我把黑魔海所有部属都撤离临安呢?”


  程宗扬一愕。


  “如果免去代理费用,我黑魔海承诺,三年之内除购买水泥以外,不踏入宋国半步,如何?”


  程宗扬心念电转,这等于是剑玉姬承认在宋国的布局全盘失败,放弃进一步的行动。这个喘息机会对他太过重要,他的势力扩张虽快,但缺乏根基。三年时间足够他稳住脚步,在宋国扎下根,到时即便黑魔海卷土重来,他也能让他们铩羽而归!


  这样优厚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不过这么答应下来,也太对不起六朝的各位奸商。


  “五年!”程宗扬道:“你们五年不踏入宋国半步,我给你三年的无偿代理权。”


  “五年无偿代理,还有购买的优先权,必须保证如数供货。”


  双方争执多时,最后敲定:黑魔海无偿获得晴州水泥销售五年的代理权,每年配售额度不低于二十万石;一百万石以内的需求,盘江程氏必须如数供货。每石价格不超过十六银铢——这是按照目前每石两贯的售价计算,如果盘江程氏下调水泥售价,黑魔海同样获得八折优惠。


  双方逐项谈妥条款,程宗扬刚松口气便看到剑玉姬取出一份契约,上面的条款与刚才谈

定的内容丝毫不差,只剩双方签字画押的位置还留着空白。


  程宗扬盯着这份完整无误的契约,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枉自己又是拍桌子又是斗心眼,结果分毫不差,全在这贱人的算计之中。


  半晌程宗扬才冷笑道:“不如你连字也替我签好得了,模仿字体这种小事,对你们黑魔海来说还不简单?”


  剑玉姬坦然道:“公子的笔迹模仿起来并不甚难,画押却是不易。”


  程宗扬先提笔签下名字,然后当着剑玉姬的面把毛笔掉转过来,用笔管醮了墨汁,写下英文的花体签名和日期——即使黑魔海能把自己的字迹模仿得一模一样,把日期照抄下来也没用。


  双方各留一份契约,然后击掌立约。


  程宗扬拿起酒杯,笑眯眯道:“祝大家合作愉快!cheers!”


  离开丰乐楼,程宗扬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地,连步履都轻快许多。


  自从发觉黑魔海在临安的踪迹,程宗扬的心头始终笼罩一团阴影。如今剑玉姬主动收手,顿时让他感觉到一阵难得的轻松,像憋着一口在暗无天日的水下游了多时,终于浮出水面,看到满天星光,呼吸到新鲜空气。


  用荡星鞭为引子,晴州一地水泥生意的五年代理权,换来游婵和黑魔海五年不踏进宋国的承诺,这笔交易实在很划算。程宗扬禁不住想到,说不定剑玉姬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对象。


  “奴家觉得这个交易很奇怪。”李师师皱起蛾眉,“黑魔海为什么要改行做生意呢?”


  “缺钱呗。”程宗扬道:“黑魔海在各处扩张势力,肯定要买房子吧?养手下也要花钱吧?购买房产、培养人手、拉拢各方势力、收买高手,还有交通、住宿、公款吃喝、员工福利……哪样不要钱?黑魔海老本被岳鸟人掏个精光,如今摊子又铺这么大,不缺钱才是怪事。光明观堂好歹有门手艺可以养家,黑魔海难道摆摊卖巫术挣钱?”


  李师师偏头道:“奴家觉得不这么简单。”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黑魔海这么突然收手,确实有点奇怪……”


  李师师道:“如果她们就是做生意,你会按约定卖水泥给她们吗?”


  “当然会。”程宗扬认真道:“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如果只凭个人好恶,觉得是好人就多卖贱卖,觉得是坏人就不卖,这生意做不长。”


  李师师仔细品味这句话,程宗扬道:“对了,刚才那一剑没伤到你吧?”


  李师师道:“她剑上有道真气护着锋刃,只是吓唬人罢了。”


  程宗扬笑道:“好在你给我打个手势,要不我真被吓住了。”


  李师师美目露出好奇的神情:“水泥真是用江州水底的泥沙烧成的吗?”


  “阿弥陀佛。”程宗扬煞有其事地竖起手掌,“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临安,太尉府。


  陈列各式珍玩的书房内,高俅把玩一只三、四寸高的羊脂玉瓶,点头道:“好玉料!好手艺——你倒耐得住性子,隔了一天才来老夫这里。”


  程宗扬毫无形象地半靠在太师椅上,没好气地说道:“高爷跑得比兔子还快几分,要不是小弟在后面顶着,黑魔海的妖人恐怕早就杀上门来了。”


  高俅倒是毫不脸红:“屠龙刀是岳帅的遗物,怎敢有半点闪失?”


  “你若不放心,直接下场替我打啊!干嘛还藏头露尾的?”


  高俅放下玉瓶,用丝巾抹了抹手,“老夫若是泄漏身份,只怕坏处远在杀敌之上。”


  这倒没错,高俅的身份若是曝光,将是程宗扬和星月湖难以弥补的损失。程宗扬此来不是兴师问罪,他歪着身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件事要禀知太尉。”


  “哦?”


  “我刚和黑魔海达成协议,他们承诺五年之内不入宋国半步。”


  高俅眼锋犹如刀光闪过,“当真?

我刚在丰乐楼和剑玉姬签了契约,”程宗扬道:“十成不敢说,七、八成可信还是有的。”


  高俅第一个反应是:“你们杀了谁,让黑魔海不得不收手?”


  程宗扬长叹一声,“只是重伤两个,大概还死不了。”


  高俅静道:“如此黑魔海为何要让步?”


  程宗扬笑道:“太尉有没有兴趣做生意呢?”


  高俅没想到他会拉开话题,“什么生意?”


  “水泥专卖。”程宗扬道:“晋、唐、宋、晴州都定下了,还剩秦、汉和昭南。太尉有兴趣,不妨也参一份股。”


  高俅闭目想了片刻,“黑魔海得了晴州?”


  程宗扬佩服地竖起拇指,“太尉明察秋毫!”


  高俅冷笑道:“黑魔海倒是改了路数——汉国给我留着。”


  “汉国生意那么大,太尉自己能吃下吗?”


  高俅道:“朝中同列众多,非独老夫一人。”


  “我没听错吧?”程宗扬坐起身,“咱们大宋的官员是准备组团去汉国做生意?”


  “挣钱的事,谁不肯做?”


  “但你们是宋国的官哎!跑到汉国做生意,合适吗?”


  高俅嗤笑道:“少见多怪!我且问你,哪一朝官员准许经商?”


  程宗扬皱眉想了半晌,“昭南?”


  “不错,”高俅道:“昭南是封君制,连正经的官员都没有,只有君长和家臣。其余五朝,官员不许经商都是朝廷律例。”


  “这和你们去汉国做生意有关系吗?”


  “国有国法,官有官策。既然朝廷不许官员在本国经商,在境外置办产业总管不到吧?因此宋国官员在汉国置办产业、汉国官员便在唐国置办产业、唐国官员又在晋国置办产业。至于在晴州有生意的更是车载斗量。”


  “这种事朝廷不管?”


  “不与本国百姓争利,何必多管?何况朝中官员在他国的产业,谁又管得过来?诸朝官吏对此都心知肚明。论起来,我们在汉国做生意倒比在宋国更方便些。


  毕竟在本国多少要避嫌,若被人反咬一口更是得不偿失。生意换到汉国,只要透出消息,各级官吏能帮则帮,即便帮了也不会被人揪出错——毕竟他们在我们宋国也有生意。”


  程宗扬呆了半晌,“天下官吏一般黑啊!干!六朝各自为政,下面的官吏倒是先联手组成统一政府。在我听来效率恐怕比正牌官府还高。”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关系自家生意,谁能不尽心呢?”


  程宗扬摇了摇头,官员们不愧都是聪明人,硬让他们摸出一条新路。


  “那么就是汉国。太尉挑几个人,把生意先做起来。”


  高俅一口答应,“好说。”


  “还有,”程宗扬道:“我是认真的——这趟生意,把高智商带上。”


  高俅道:“老夫已经给商儿请了恩荫,如今有官职在身。若说历练,商儿年纪尚小,再过几年不迟。”


  “再过几年就晚了。”程宗扬道:“我知道太尉是怕衙内有什么长短,但恩荫又吃不了一辈子,把他放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高俅犹豫半晌,摇手道:“不妥不妥,此去汉国关山千里,万一有事,老夫鞭长莫及。若要历练,唔……去太学如何?”


  程宗扬脸都黑了,“去太学?难道太尉准备让衙内考个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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