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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29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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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宸的獵手﹐專門捕捉狐族的餘孽。”驚理低聲道:“他們有一種獵狐的法寶﹐能發出人耳聽不到的聲音﹐用來尋找附近的狐族。法寶一旦激發﹐周圍兩里之內﹐所有的狐族都會失去反抗的能力。”
   程宗揚看了眼下面的孫壽﹐她黑色的斗篷翻到一邊﹐中間一具赤裸的玉體肉光四溢﹐宛如一條白花花的肉蛇﹐在席間蠕動著﹐她身體發軟﹐像是喝得爛醉一樣﹐連爬都爬不起來﹐迷離的雙眼偶爾清醒片刻﹐滿滿的都是懼意。
   “妳怎麼知道?”
   “我以前配合過他們捕獵。“驚理道:“他們的法寶能感應到附近狐族的大致方位﹐眼下壽奴已經受制﹐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
   看到主人的眼神﹐驚理微微搖頭﹐“帶著她﹐我們根本跑不掉的。”
   程宗揚想起當日在洛水附近遇到的襲擊﹐還有程鄭捎來那句莫名其妙的“誤會”。莫非他們當時也帶著類似的法寶﹐最後卻發現自己全然不受影響﹐失算之下﹐以至於損失慘重?
   隱身符逐漸生效﹐兩人身形越來越淡。孫壽緊緊咬著斗篷一角﹐努力不發出一絲聲音﹐可身體仍然不由自主地翻滾扭動﹐在身下的草席上留下一片片濕痕。
   忽然房頂傳來幾聲輕響﹐有人來回走了幾步﹐ 說道:“在這裡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道:“我已經聞到狐族那些母狗的騷味了……”他用力抽了抽鼻子﹐怪聲笑道:“運氣不錯﹐是一條處於成熟期的成年母狗。”
   房門微微一震﹐門閂像被人用利刃斬斷一樣齊齊斷開﹐接著兩個身影帶著寒風走進室內。那兩人一矮一胖﹐一個拿著一只拳頭粗細的鐵青色海螺﹐另一個拿著一只粗麻編織的袋子。
   意識到危險來臨﹐孫壽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蜷著身子鑽到案下。那長木案還是毛延壽暫居時作畫用的﹐不過尺許寬﹐三尺長﹐僅能勉強遮住她的頭肩﹐她身上的斗篷滑落大半﹐纖細的腰肢﹐豐滿的圓臀和雪白的雙腿都暴露在外。
   兩人沒有理會地上那個半裸的艷婦﹐他們在室內轉了一圈﹐先往屋樑上看了一遍﹐然後檢查了門窗痕跡。拿著海螺矮個伏下身﹐像獵狗一樣聳著鼻子﹐仔細嗅著地上的氣息﹐又捻起散落的香灰舔了舔。
   “有生人。”
   “多半已經走了。”胖子說道:“門窗都關著﹐沒有人出入的痕跡。屋裡只有……
   那胖子拿著麻袋往案上一坐﹐木案被壓得“吱啞”一聲﹐險些散架。接著他一把抓住那艷婦的頭髮﹐把她的頭臉從案下拖出來。
   “……一條騷母狗。”
   胖子扯著她的頭髮看了看﹐然後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運氣不錯﹐逮到的這個像是上等貨。”
   “是不是上等貨﹐要驗過再說。”拿著海螺的矮子走過來﹐一手捏住孫壽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
   海螺剛一靠近﹐孫壽就像觸電一樣戰慄起來﹐她臉上的紅暈此時已經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片慘白﹐睫毛不停顫抖著﹐眼中滿是驚恐。
   矮子命令道:“嘴巴張開。”
   孫壽兩眼盯著那只海螺﹐失去血色的脣瓣勉強動了動。
   矮子舉起利錐般的海螺﹐作勢往她眼睛刺去。
   海螺距離孫壽的粉頰還有兩三寸的距離﹐孫壽雙眼就像被利器刺中﹐迸出兩滴血淚。
   孫壽發出蚊鳴般的哀求聲﹐“不要……饒命……”
   矮子發出一聲殘忍的怪笑﹐把海螺略微收遠一些﹐然後吩咐道:“騷母狗﹐嘴巴張開。”
   孫壽強忍著雙眼的痛楚﹐吃力地張開嘴巴。
   矮子手指髒兮兮的﹐又粗又黑﹐指節鼓脹﹐他把手指伸到孫壽嘴巴裡﹐一邊檢查她的脣瓣、口腔、牙齒﹐一邊道:“旁支狐族。雌性。年齡:二十五到三十歲。變身能力﹐乙等中品……”
   矮子檢查著孫壽的牙冠和牙根﹐甚至把手指伸到她喉嚨深處﹐檢查有沒有暗藏的獠牙。
   “血牙:無。尖牙:已退化。撕咬能力:低。”
   矮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孫壽口腔中攪動著﹐然後捏住孫壽的舌頭﹐用力扯了出來。
   孫壽渾身發抖﹐恐懼地看著他手邊那只海螺﹐矮個手指上的味道令人作嘔﹐可她一動都不敢動﹐只像條聽話的母狗一樣﹐紅脣圓張著﹐竭力伸長舌頭。
   胖子從麻袋裡拿出一塊木牌﹐用刻刀把檢查結果逐一記錄下來。
   矮子檢查完﹐隨口把一口唾沫吐到她嘴巴裡。
   孫壽臉色發青﹐喉嚨抽動著﹐似乎隨時都要嘔吐出來﹐但面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生理的本能反應﹐最後還是乖乖合緊嘴巴。
   “容貌:甲等﹐初品。身高:五尺二寸。身材:甲等﹐豐腴。膚質:甲等﹐瓷白。斑痕:無……”
   矮子冰冷的聲音不斷響起﹐在他面前﹐一個艷麗而妖媚的婦人雙膝跪地﹐兩手抱在腦後﹐她竭力挺起胸﹐豐挺的雙乳高高聳起﹐眼中滿是驚惶和恐懼。當矮子目光掃來﹐她連忙擠出一絲討好的媚笑。
   矮子對孫壽媚態視而不見﹐一手伸到她胸前﹐抓住一只渾圓高聳的雪乳﹐一邊揉捏一邊說道:“雙乳:高﹐五寸一分﹐甲等。外形:圓聳﹐甲等中品。”
   矮子就像在馬市裡挑選馬匹一樣﹐擺弄著孫壽的肉體。他五指像鐵鈎一樣收緊﹐豐膩的乳肉從他指縫間溢出﹐流淌著白艷的膚光。矮子鬆開手﹐那只雪乳立刻彈起﹐白膩的乳球顫微微抖動著﹐只是乳肉上多了五條指痕。
   “彈性:甲等上品。份量……”矮子一手伸到孫壽乳下﹐托住她的乳球掂了掂﹐“甲等中品。”
   “又一個甲等?”胖子伸手抓了幾把﹐”這奶子是不小﹐怕是有六七斤。”
   矮子伸出舌頭舔了舔脣角﹐“那年我們在唐國逮到了條母狗﹐那才是上等貨﹐身子高大白淨﹐奶子又圓又大。後來我們切下來秤過﹐兩只奶子足足十八斤半。我們把皮剝下來﹐做成兩只錢袋﹐發下來的賞金正好裝滿。”
   胖子滿臉艷羨地說道:“要是我﹐肯定做成水囊﹐要不然做成香囊。做成錢袋﹐一股子銅臭味﹐眞是糟蹋了……”
   孫壽臉色煞白﹐身子不停發抖﹐那對渾圓的雪乳在胸前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胖子刻好木牌﹐伸手遞了過來。矮子一手接住﹐一手捏住艷婦紅嫩的乳頭﹐用力扯起﹐手指拔開木牌上的銅環﹐然後對著乳頭根部刺了進去。
   孫壽渾身一震﹐吃痛地叫了一聲。等矮子鬆開手﹐她左乳上已經多了一只木牌﹐一縷鮮血從她乳頭被刺穿的部位淌下﹐在她雪膩的乳球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孫壽痛得眼淚汪汪﹐哀求道:“饒了我……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
   胖子從席上檢起一件衣物看了看﹐“妳別說﹐這騷貨怕是眞有些錢呢。”
   那只包裹原本放在席上﹐孫壽剛才一番掙扎﹐把包裹踢開﹐裡面的衣飾散落出來﹐隨便一件就能看出價值不菲。那胖子拿起一條珠串﹐只見那些珍珠都有指尖大小﹐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不由貪念大發﹐眼睛越來越亮。
   矮子道:“再多的錢﹐跟咱們也沒閞系。”
   胖子像被蛇咬到一樣拋下珠串﹐乾笑幾聲﹐“我曉得。”
   矮子沒再理睬他﹐指了指木案﹐對孫壽道:“躺上去。”
   胖子被同伴兜頭潑了盆涼水﹐訕訕地放下珠串﹐轉過頭厲聲喝斥道:“快著些!檢查體腔!”
   孫壽泣道:“我有很多錢……”
   矮子冷冷道:“上面最不缺的就是錢。”
   “騷母狗﹐趕緊向你們狐族的神明祈禱吧。”胖子道:“要都是甲等﹐妳就不用那麼快死了。”
   說著胖子又恐嚇道:“妳是要惹得我們不開心,給妳定個丙等……哼哼﹐丙級可是要就地銷毀的。”
   矮子冷笑道:“你跟一條母狗廢什麼話呢?先毀了她的神智再說。”
   “不要!”孫壽驚叫一聲﹐急切地說道:“奴家一定會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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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孫壽扶著書案爬上去﹐然後轉過身﹐仰面躺下。她身上的斗篷掉到一邊﹐此時裸著雪白的身子﹐赤條條躺在簡陋的書案上﹐胴體豐腴而又㘣潤的曲線凹起伏﹐肌膚潔白柔滑﹐宛如白玉雕成。
   矮子帶著一絲殘忍和嘲諷的笑意﹐看著自己的獵物。那張書案只有半人長﹐案角卷起雲紋正頂在那艷婦的臀下﹐她下腹被案角頂得聳起﹐就像挺著下體讓他們觀賞一樣。
   胖子遺憾地說道:“可惜這母狗元紅已失﹐只能列入乙等了。”
   “那可不一定。”矮子說道:“狐族擅長變身﹐與常人不同﹐輕易不會失去元紅。當夫我們逮住過一個青樓的當紅粉頭﹐一驗之下﹐竟然元紅尚在。後來大伙一連弄了她三四天﹐才逼出她的花心﹐採了她的元紅。”
   “還有這種事?難道這條母狗元紅還在?”
   “要驗過才知道。”
   矮子拿起海螺﹐手指在螺身上敲擊著﹐一邊喃喃念湧。隨著他的敲擊﹐鐵青色的螺殼逐漸變得赤紅﹐忽然螺口一動﹐伸出幾條觸手。
   矮子額頭微微見汗﹐他呼了口氣﹐然後道:“把腿張開!”
   案上的艷婦驚恐地盯著海螺﹐雙眼卻全無焦點﹐所有的神智都彷彿被那只海螺攝走。聽到命令﹐她像只失去魂魄的木偶一樣﹐被人用語言操縱著張開雙腿。
   矮子正要把海螺放到獵物身上﹐身後卻傳來同伴驚訝的聲音﹐“咦?你看這個!”
   矮子扭過頭﹐只見那胖子拿著一只鐲子正在端詳。
   矮子嗤之以鼻﹐”一只鐲子有什麼好看的?”
   “這個不一樣……”
   胖子還待再說﹐那矮子已經把螺往艷婦腿上遞去。螺口的觸手一翻﹐吸在孫壽大腿內側﹐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串血紅的印跡﹐然後蠕動著向她腿間爬去。孫壽身體像觸電一樣戰慄起來﹐忽然渾身一顫﹐身下濕了一片。
   矮子咧開嘴﹐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面前的空氣忽然一震﹐他霍然抬頭﹐露出戒備的眼神﹐緊接著﹐在他額前不足半寸的位置凝出一截冰寒的鋒刀﹐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重重刺進他眉心﹐透顱而入。
   那矮子顱骨被珊瑚匕首刺穿﹐腦漿迸出﹐雙腿一軟﹐頹然倒地﹐手中那件海螺法寶滾到一邊。
   與此同時﹐一枚蛾眉刺也從半空凝出形狀﹐射向那胖子的脖頸。可惜那胖子頸中肥肉太多﹐蛾眉刺從他頸肉穿過﹐不僅沒有傷到要害﹐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一滴。那胖子痛得打了個哆嗦!接著手掌往地上一拍﹐身體平飛而起﹐一邊扯到過麻袋﹐迎風一抖﹐將案上的艷婦罩了進去。
   半空傳來一個聲音﹐“關門!”
   胖子極為機警﹐聞聲音即丟開麻袋﹐縱身往房門撞去。他身板幾乎和門一樣寬﹐可一展開身法﹐竟然像燕子一樣輕快迅捷﹐驚理掠到門邊﹐已經晚了一步﹐那胖子將房門撞得粉碎﹐野馬一樣衝了出去。
   卓雲君製成的隱身符只能靜止時使用﹐程宗揚身體一動﹐隱身符的效果便即消失﹐在半空中現出身形。那柄匕首還釘在矮子額頭上﹐程宗揚顧不得去拿﹐一手拔出佩刀﹐足尖在地上一點﹐飛身而出。
   那胖子躍上屋頂﹐胖大的身體就像一頭蠻牛﹐隨著他的奔跑﹐腳下不斷發出瓦片碎裂的聲音。但他並沒能跑太遠﹐幾乎剛掠上坊牆﹐程宗揚便從後追來﹐一招虎視鷹揚﹐往胖子雙腿斬去。
   這一招程宗揚已經純熟無比﹐此時又是在追殺中出招﹐刀勢迅猛﹐比平常威勢又高出數籌。眼看那胖子一雙腿就要不保﹐他身形忽然一縮﹐整個人攏成一只肉球﹐接著撞在坊牆上﹐借著巨大的衝擊力高高彈起。
   程宗揚收勢不及﹐一刀劈在牆上﹐坊牆是用夯土壘成﹐又寬又厚﹐他這一刀又用力過猛﹐刀鋒砍進牆身﹐一時間無法拔出。那肉球翻滾從空中降下﹐速度越來越快﹐眼看他就要滾到坊牆的另一邊﹐程宗揚棄刀握拳﹐躍上牆頭的同時﹐一拳朝肉球轟去。
   離拳風還有尺許﹐胖子四肢猛然一張﹐像只蝙蝠般繞過程宗揚拳頭﹐他肥胖的臉上呆意全失﹐一雙眼睛帶著凶殘狠驁的寒光﹐雙手猶如鷹爪般朝程宗揚面門抓來﹐竟然是在亡命的逃奔中突然回身﹐反過頭狠狠咬了程宗揚一口。
   胖子陰沉地盯著那個年輕人﹐雙手骨節不時發出輕微的爆響﹐只要能抓住他的脖頸﹐就算他的脖頸是鑌鐵鑄成﹐胖子也有把握一把拗斷。至於那頭獵物﹐更是毫無威脅﹐只要他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將她輕易拿下。
   那個年輕人一手伸到懷裡﹐似乎想拿出什麼兵刃﹐但他的匕首和佩刀先後脫手﹐身上還能用的﹐頂多是一把不過寸鐵的刻刀……
   胖子看到他臉上的驚惶和懊惱﹐顯然沒有找到什麼能用的兵器﹐接著他拿出一件東西﹐慌慌張張地舉了起來。胖子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一只銀色的筒子能有什麼用?
   這在這時﹐一道光柱亮起﹐一瞬間就直直射進他眼中。那胖子雙眼一痛﹐視野已經被刺眼的白光所佔據。他大吼一聲。雙拳雨點般朝四周攻出﹐拼命護住要害。
   但程宗揚已經搶到他身後﹐接著一拳攻出﹐重重落在胖子頸後。胖子頸中的肥肉一顫﹐終於沒能擋住這一拳的力道﹐頸骨碎裂﹐一股血沫從他口鼻中噴出﹐同時截斷了他的慘叫聲。
   程宗揚呼了口氣﹐自己剛才拿出手電筒射中胖子的眼睛﹐並不是什麼神來之筆﹐而是一個純粹的失誤。自己的珊瑚匕首掉在屋內﹐本來想從腰包中取出雷射戰刀迎敵﹐誰知道一時著急﹐竟然摸出一支手電筒。
   這胖子的修為起碼比自己差了一籌﹐結果自己一時大意﹐佔盡上風的局面之下﹐差點被他翻盤。看他爪上幽藍的寒光﹐多半還練過什麼歹毒的邪功﹐被他抓中﹐自己少不了要吃個大苦頭。幸好那枝手電筒雖然沒有什麼戰鬥力﹐但程宗揚直接把亮度開到最大﹐足以使人瞬間失明﹐才抓住機會板回局面。
   方才胖子一路疾奔﹐想必驚動了不少人﹐再耽誤片刻﹐引來坊中的里正和巡夜﹐又是一場麻煩。程宗揚不敢多待﹐收起手電﹐從牆上拔出佩刀﹐然後提起胖子的戶身……就在這時﹐耳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在天子腳下殺人越貨﹐好大的膽子。”
   一名男子出現在牆頭﹐他穿著一襲粗布黑衣﹐佩戴著水牛皮製成的胸甲﹐方片狀的甲片用朱紅色的麻繩打結繫緊﹐頭上戴著一頂三寸高的弁冠﹐右手握著刀柄﹐刀柄頂端呈環形﹐正是漢國軍方製式的一環首刀。在他握刀的虎口處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顯然在刀法上下過苦功。
   程宗揚一眼掃過﹐就知道麻煩大了。漢國沒有警察這種行業﹐城市治安是由里坊的丁壯﹐官府差役和軍隊的士卒共同維持。夜間巡察屬於執金吾的職責﹐而執金吾又屬於北軍﹐不僅是正規軍﹐而且是軍中精銳。
   程宗揚對軍方的冠制不熟﹐但看他的弁冠高度﹐起碼也是個什長以上的低級軍官。也就是說﹐他身後至少還有十名軍士。
   程宗揚哈哈一笑﹐“原來是軍中同袍。”說著把屍體一丟﹐拿出一面腰牌晃了晃﹐然後拋了過去﹐笑道:“我也是軍中的。”
   那名軍士接住腰牌﹐“羽林天軍﹐右營騎射……”
   程宗揚笑道:“大家都是軍中兄弟﹐我這次是出任務﹐沒想到遇上老兄。任務很緊﹐還望兄弟高抬貴手。”
   “原來是軍中的人﹐“那軍士收起腰牌﹐遺憾地搖頭道:“可惜我不是。”
   程宗揚笑容僵在臉上﹐“那閣下是……”
   “司隸校尉屬下﹐中都官徒。”
   程宗揚大吃一驚﹐“司隸校尉?什麼時候設的?”
   “剛設立不及旬日。我從軍中轉為中都官徒﹐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出任務。”
   程宗揚很想告訴他﹐你們整個司隸校尉﹐都是拿我的錢建的﹐怎麼第一趟出任務﹐就把我給堵上了?
   程宗揚乾笑道:“還眞是巧。”
   “既然是軍務﹐我就不給你戴手枷了。”那名新任的官徒道:“煩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只要羽林天軍來人把事說清楚﹐稟明董校尉﹐我們立刻放人。”
   還要稟明董宣?這是送自己去死啊。程宗揚殺心大起﹐一邊笑著走過去﹐一邊道:“好說好說﹐我跟你們走一趟便是。先把腰牌還給我……”
   程宗揚拔身而起﹐一邊往牆頭躍去﹐一邊拔出佩刀﹐結果他一瞥之下﹐牆後竟然還站著四名軍卒打扮的漢子﹐看來司隸校尉新設不久﹐下屬的話官還沒有來得及換裝。
   程宗揚這下騎虎難下﹐結果他略一遲疑﹐對面的官徒已經覺出不對﹐長刀霍然出鞘﹐橫在胸前。
   程宗揚暗吸一口氣﹐接著刀光暴起﹐宛如一團雪亮的光球﹐劈在對手的環首刀上。
   那名軍士退役前也是軍中好手﹐但論修為﹐還比不上敖潤。程宗揚躍升五級巔峰之後﹐面對這樣普通的好手﹐實力足以碾壓。問題是幹掉一名對手容易﹐想把五個人全留下來﹐可沒那麼簡單。
   果然﹐那名官徒一招之下﹐長刀便脫手飛出﹐胸甲上瞬間多了兩條刀痕﹐險些開膛破肚。他腳下一沉﹐從牆頭重傷跌落﹐下面的軍士連忙湧上前去﹐拔刀指向牆上的凶徒。
   程宗揚不言聲地飛掠下來﹐刀光疾閃﹐來了個二連斬﹐先將一名軍士的長刀蕩開﹐接著劈在他鎖骨下方。
   那名官徒好不容易吐出一口鮮血﹐叫道:“快走!”說著搶過同伴的佩刀﹐拼死往對手腰間斬去。
   另一名軍士用了同伴一招橫劈﹐刀但勢略緩了一線。程宗揚心下暗凜﹐這個時間差極為微小﹐卻保證了兩人攻勢的配合能夠持續﹐讓他應付起來更加吃力。單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董宣的司隸校尉雖然是草創﹐調集的人手卻都是精銳﹐至少戰鬥經驗十分豐富。
   程宗揚刀勢暴漲﹐五虎斷門刀再沒有任何留手﹐僅僅三招﹐就破開兩人的刀光﹐將兩人先後斬殺。但他到底晚了一步﹐後面兩名軍士早已分開﹐一左一右往巷子兩頭跑去﹐無論程宗揚去追哪一個﹐另一個人都有機會逃出生天。
   程宗揚抄起佩刀﹐奮力一擲﹐刀身飛龍般射出﹐正中一人後心﹐將那人刺斃當場﹐隨即毫不遲疑地轉身﹐赤手空拳往另一名軍士追去。
   略一耽閣﹐那名軍士已經跑出十幾步﹐巷口就是金市南面的大街。金市離上津門不遠﹐一旦他奔上大街﹐很容易就會驚動守衛城門的駐軍。城門駐軍不是衛尉﹐就是金吾衛的部隊﹐若是驚動他們﹐自己立刻就可以開始逃亡了。
   程宗揚奮力狂追﹐與那人的距離不斷拉近。十步、七步、五步、三步……
   “幹!”
   程宗揚心下大罵﹐眼看就能追上﹐那人卻已經奔到巷口﹐只差一步就能衝上大街。這會兒深更半夜﹐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只要他大喊一聲﹐保證就讓城門上聽得清清楚楚。
   那名軍士一腳已經踏出巷口﹐他張開嘴巴﹐正要叫喊﹐忽然一條紫色的纖影從黑暗中飛出﹐像柔軟的絲帶一樣﹐輕輕巧巧纏在他脖頸中﹐然後猛然繃緊。
   那名軍士沉重的身體被拖得橫飛起來﹐剛在巷口一露臉﹐就又沒入黑暗。巷內﹐一個穿著紫衫的少女一手挽著長鞭﹐一手抱著一只雪白的小狗。   
   程宗揚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死丫頭!妳怎麼會在這兒!”
   小紫皺了皺鼻子﹐“你不來找我﹐人家只好來找你了。”
   小紫收起紫鱗鞭﹐那名軍士重重掉在地上﹐他頸骨已經被鞭子勒斷﹐死得不能再死。
   “大笨瓜﹐還不快走?”
   “這些屍體?”
   “我來處理好了。”
   程宗揚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掠回租來的住處。驚理已經將屋內的血跡清理乾淨。那矮子躺在地上﹐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程宗揚收起匕首﹐吩咐道:“所有的東西都帶上﹐立刻走人。”
   驚理將地上的遺留的刻刀、木牌﹐還有孫壽的衣飾都收拾起來﹐收進包裹。
   孫壽抱著衣物﹐赤身裸體地瑟縮在牆角﹐充滿畏懼地盯著案上﹐顯然還沒有從驚恐中恢復過來。那只海螺狀的法寶靜靜躺在案上﹐赤紅的螺殼又恢復成鐵青色。程宗揚拿起來試了試﹐那件法寶份量頗為不輕﹐但沒有感覺到任何波動或者威脅。
   他一把收起海螺﹐接著扯過麻袋﹐把矮子的屍體塞了進去。然後拿起燈盞﹐將燈油潑到席上﹐隨手一丟。火光在席上跳動幾下﹐然後猛然騰起。
   程宗揚道:“妳紫媽媽來了﹐一會兒去金市的店舖﹐妳先在這裡看著﹐別讓火燒得太大﹐傷到人。”
   驚理笑著應道:“是。”
   小紫抱著雪雪立在巷口﹐笑吟吟看著他﹐周圍空無一人。
   程宗揚往四周看了一圈﹐“這麼快?屍體扔哪兒了?”
   小紫笑道:“你問雪雪好了。”
    小賤狗恰到好處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鼻子﹐一臉愜意地打了個飽嗝。
   程宗揚臉一黑﹐“幹!”
   *************************************
   金市一隅﹐誠慶綢緞行。
   店舖四壁各貼著一張禁音光的符籙﹐從外面看來﹐整間店舖黑沉沉﹐彷彿空無一人。然而店舖二樓﹐此時正燈火通明。
   一支類似手電筒的燈具竪在案上﹐亮度調到最大﹐雪亮的燈柱射上室頂﹐然後反射過來﹐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

   那名矮子的屍體平躺在地上﹐他顱上的血跡已經被抹乾淨﹐只露出雙眉間一個狹長的刀口。另一具胖子的屍體放在旁邊﹐他喉骨碎裂﹐脖頸扭到一邊﹐雙眼還殘留著驚駭的神情。
   一只血跡斑爛的玉瓶放在屍體胸前﹐旁邊的蒲團上坐著一個珠玉般精緻的少女﹐她左手抱著一只白絨絨的小狗﹐右手三指相扣﹐捏著一個法訣。隨著她的呼吸﹐彷彿有一股邪異的氣息在她身體周圍湧動。
   良久﹐小紫鬆開手指﹐“不行﹐他的魂魄也消散了。”
   程宗揚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讓小紫試著搜魂﹐沒有得到線索﹐也沒有什麼好失望的。
   “他們兩個修為都在三級左右﹐那個矮子厲害一點﹐但也有限。不過他們有一件法寶﹐”程宗揚取出那只海螺狀的物體放在案上﹐“專門用來克制狐族的﹐挺有意思。”
   “這是幽海螺﹐但這麼細長的很少見……咦?”
   小紫常年在海中嬉戲﹐對海中生物瞭如指掌﹐略一注目便覺出異樣。正要拿來細看﹐忽然她懷裡的雪雪拱起身﹐渾身雪白的絨毛都炸了起來﹐接著發出一聲狂吠。
   那只海螺靜悄悄躺在案上﹐青黑色的螺殼彷彿一塊黑沉沉的鑄鐵﹐看上去毫無威脅﹐小賤狗卻如臨大敵﹐它體型迅速膨脹起來﹐雪白的絨毛變得蒼黑﹐接著脖頸兩側一聳﹐左右分別伸出一只頭顱﹐現出三頭魔犬的本來面目﹐然後左邊的頭顱張開嘴﹐噴出一股烈焰。
   海螺被烈焰裹住﹐下面的木案一瞬間就發黑炭化﹐要不是小紫打出一只光罩將火焰包裹起來﹐整座店舖恐怕都會被一把火燒乾淨。可那只海螺的外殼被燒得發紅﹐卻是紋絲未動。
   烈焰消失﹐雪雪另一只頭顱昂起﹐吐出一股冰寒的氣息。剛被烈焰焚燒過的螺殼被寒氣一激﹐發出一陣玻璃碎裂般的響聲。眼看螺殼就要粉碎﹐殼上突然浮現一串銀色的符文﹐彷彿一條極細節的鎖鏈纏繞在螺殼周圍﹐將三頭魔犬吐出的烈焰和寒氣盡數化解﹐發紅的螺殼又重新恢復了鐵青色。
   小紫眼中異芒一閃而過﹐似乎透過螺殼看到裡面寄居的魔物。三頭魔犬中間的頭顱張開嘴﹐還要再試﹐卻被小紫擋住。
   “好了。這裡面是一只妖海蝠﹐它外形有些像鱆魚﹐但觸手間有一層肉眼看不清的薄膜﹐像蝙蝠一樣。一般生存在海底深處﹐以螺類為食﹐非常罕見。”小紫道:“不過它和那只幽海螺都已經被人用法術祭煉過﹐成了一件法器。”
   “法器?為什麼它能剋制狐族?”
   小紫眼睛閃閃發亮﹐“我從來都沒想到﹐妖海蝠竟然是狐族的天敵。”
   “天敵?”程宗揚納悶地說道:“孤族的天敵怎麼會在海裡?而且孫壽當時那模樣﹐嚇得魂都沒有了﹐就算遇到天敵也不會嚇成這樣吧?”
   小紫撇了撇小嘴﹐“別笑話人家﹐你們人類遇到天敵的時候﹐也不會比她好多少呢。”
   “什麼叫?你們人類?”程宗揚不滿地說道:“難道妳不是嗎?再說了﹐人類的天敵是什麼鬼?有這種東西嗎?”
   小紫抱起已經恢復原狀的雪雪﹐抬起它一條前爪﹐放在海螺上。小賤狗頓時興奮起來﹐起勁地抓著螺殼﹐發出一陣用利器刮撓玻璃﹐或者鐵勺刮不銹鋼碗一樣尖銳的聲音。
   這聲音讓程宗揚本能地感到一陣惡寒﹐渾身的汗毛都竪了起來﹐身上一層層直起雞皮疙瘩。
   “幹!小賤狗!再撓我立馬掐死你!”
   雪雪白了他一眼﹐撓得更起勁了。眼看程宗揚就要抓狂﹐最後還是小紫把它抱到一邊﹐笑道:“聽到了吧?”
   “聽到什麼?”
   “人類天敵的叫聲就是這樣的。”
   程宗揚壓根不信﹐“瞎扯的吧。”
   小時紫皺了皺鼻子﹐“不信就算了。”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恨恨道:“死丫頭。”
   小紫閉上眼睛﹐舒服地靠在他臂彎裡﹐“大笨瓜。”
   看著她鮮花一樣的脣瓣﹐程宗揚心頭微蕩﹐不由俯下頭去。小紫閉著眼睛呢喃道:“臭嘴巴﹐不要親。”
   “妳說不親就不親﹐那我多沒面子啊!”程宗揚說著﹐用力親了下去。
   小紫的脣瓣涼涼的﹐帶著一絲迷人的幽香。程宗揚連日奔波﹐頭腦像繃緊的弓弦的一樣﹐沒有片刻停歇。直到此時﹐擁著小紫香軟的身體﹐他才眞正放鬆下來。隔著薄薄的衣物﹐能感覺到小紫的心跳﹐離自己如此之近﹐又如此清晰。程宗揚只覺滿身的疲倦不翼而飛﹐所有的煩心事都變得像浮雲一樣﹐無足輕重。
   一放鬆下來﹐程宗揚的手就開始不安分起來﹐而且越來越不安分。正當他精神奕交準備幹點什麼的時候﹐房門輕輕響起了幾聲。程宗揚裝作沒聽到﹐雙手摟著小紫纖柔的腰身﹐越吻越深。
   忽然舌尖微微一疼﹐卻是被小紫輕輕咬了一下。
   程宗揚只好抬起頭﹐沒好氣地說道:“誰!”
   驚理拉開門﹐“稟主子。火已經滅了﹐只有周圍幾戶人家過了火﹐奴婢仔細看過﹐沒有傷到人。”
   那處租來的房子已經被龍宸的人發現﹐無法再用﹐程宗揚擔心房中留下什麼線索﹐索性一焚了之﹐但又怕火勢蔓延﹐造成傷亡﹐因此留下驚理看護。這會兒知道沒有傷人﹐程宗揚心情卻一點都不好﹐黑著臉喝斥道:“這點破事﹐天亮再說不行嗎?用得著這麼急向我稟報嗎?沒看到我在忙嗎?”
   驚理沒敢說什麼﹐只低下頭﹐悄悄看了小紫一眼。
   程宗揚道:“是妳把她叫過來的?”
   小紫笑道:“你家老爺快要慾火焚身了﹐還不趕緊來給老爺泄火?”
   程宗揚冷哼道:“我的火氣大了去了﹐她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轉﹐“我去叫壽奴來。”
   “死丫頭﹐別想跑!”
   程宗揚一把將小紫壓到身下﹐雪雪張牙舞爪地撲上來﹐被他一腳踹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把門關上!誰都不許進來!”
   驚理連忙答應一聲﹐從外面拉上門。
   小紫被他壓在席上﹐笑道:“笑道:“好啦﹐好啦﹐不要鬧了。”
   “不行!今天必須要懲罰妳!”程宗揚獰笑著伸出雙手﹐“死丫頭﹐今天晚上妳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
   小紫看到他的手勢﹐頓時花容失色﹐“不要……眞的不要……哎呀!”
   小紫像游魚一樣扭動身體﹐拼命掙扎著﹐可是無論她怎麼躲﹐程宗揚的雙手都準確地撓到她腋下。
   小紫一邊驚叫﹐一邊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程宗揚一邊撓著她的痒痒﹐一邊惡狠狠道:“投不投降?”
   “投降……投降……不要……”
   等程宗揚鬆開手﹐小紫已經笑得幾乎癱倒。她一邊嬌喘﹐一邊握起粉拳﹐朝程宗揚胸口狠狠打了一下﹐“大壞蛋……”
   程宗揚厚著臉皮道:“這是我的新名兒?沒有大笨瓜好聽。”
   小紫啐了他一口﹐“大笨瓜。”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死丫頭。”
   兩人相擁而卧﹐這一次程宗揚沒有再去不安分地挑逗小紫﹐只安安靜靜的擁著她。小紫躺在他懷裡﹐用手指一根一根去數他下巴的鬍髭﹐指尖軟軟的﹐像玉石一樣﹐又涼又滑。
   夜色越來越深﹐忽然外面傳來一聲低咳。程宗揚感覺就像睡得好端端的﹐突然被狗咬了一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怎麼回事?”
   小紫坐起身﹐一邊挽著頭髮﹐一邊用呵哄的口氣道:“別生氣啊﹐人家要離開幾天。大笨瓜﹐你要乖乖的啊。”
   程宗揚叫道:“朱老頭!你跟我說清楚!你不是在舞都嗎?怎麼又跑洛都來了?這大半夜的﹐你要帶著我老婆去什麼鬼地方?”
   朱老頭搓著手進來﹐陪著笑臉上道:“一點小事﹐一點小事﹐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多久?”
   朱老頭眨巴著眼睛:“五六七八……十來天吧。”
   程宗揚黑著臉道:“你怎麼不去死呢?”
   朱老頭一臉冤枉的表情﹐叫屈道:“小程子﹐你這話怎麼說?”
   小紫道:“是我要去的。”
   “到底什麼事?”
   朱老頭露出一絲罕見的鄭重﹐“我那個師弟﹐要親眼見她一面。”
   “秘御天王?那個老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如果他答應的話﹐紫丫頭可以先去參拜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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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朱老頭一直想讓小紫列入門牆﹐將來繼承自己的衣鉢﹐但要正式成為黑魔海門下﹐必須要參拜魔尊。可是巫宗從中作梗﹐藉著大祭的名義﹐要求小紫先找到被岳鵬舉搶走而失落多年的玄天劍﹐才可以參拜魔尊。
   玄天劍早就消失得連影子都沒有了﹐根本無處可尋﹐換作程宗揚肯定要頭痛無比。但死丫頭處理問題的方式別具一格……她壓根就沒去找﹐而是直接捸著巫宗門下的勢力大開殺戒。
   結果就是現在的局面;巫宗作出讓步﹐不再提必須找到玄天劍這茬﹐改成教尊出來面試了。這說明﹐暴力雖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可以解決很多正常渠道不好解決的問題。
   程宗揚當然不想小紫離開﹐更擔心此行的風險﹐但參拜魔尊這件事﹐對於朱老頭和小紫兩個人來說﹐都不可能放棄。
   程宗揚沉默良久﹐把自己的珊瑚匕首﹐案上的手電筒、幽海螺都遞給小紫﹐然後解下腰包﹐往案上一倒﹐翻撿裡面能用得上的東西。
   “匕首也給我?”
   程宗揚從那堆物品裡撿出一截光秃秃的劍柄﹐“我用這個。”
   “那好吧﹐”小紫拿了塊絲綢把匕首一卷﹐塞到雪雪嘴巴裡。
   程宗揚奇道:“匕首也能喂?”
   雪雪白了他一眼﹐毫不含糊地把整支匕首吞了下去﹐甚至連體形都沒有任何變化。
   這小賤狗當垃圾桶還眞方便﹐可惜只有死丫頭能用﹐要是自己來養﹐保不齊哪天它就把自己給吞了。
   腰包裡的東西並不多﹐除了從太泉古陣帶出來的魚杆、金屬打火機、蛋屋﹐還剩下一只皮夾﹐一塊藺采泉當日給自己的玉佩。結果小紫什麼都沒要﹐獨獨挑了那只皮夾。所有的物品中﹐就數皮夾最沒用﹐但那是自己從那個世界帶來還留在身邊的唯一物品﹐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只皮夾的意義怎麼說也不為過。
   那些物品裡面還有一個小包裹﹐裡面裝的竟然是女性的褻衣。
   小紫用手指刮著臉頰羞他﹐“程頭兒﹐你是個變態哦。”
   程宗揚嚴肅地說道:“別胡說!這可是救命的法寶。”
   “咦?這是什麼?”
   小紫打開皮夾﹐從裡面拿出一個細長的物體﹐卻是一只奇怪的牙齒。
   程宗揚想起來那是蕭遙逸送給自己的鬼牙﹐當年小狐狸被鬼嚇過﹐才落下怕黑的毛病﹐這顆牙齒就是從鬼身上掉下來的。程宗揚雖然不知道這顆鬼牙能做什麼用﹐但本能地感覺它不是尋常物品。
   “是鬼牙﹐放在皮夾裡能辟邪。”
   小紫把鬼牙放回皮夾,然後收進懷裡。
   “這次妳要再見不著魔尊﹐我就給你捏一個。”程宗揚道:“往後黑魔海的正宗魔尊﹐就是這一個了。巫宗要想再拜魔尊﹐都得來求妳。”
   小紫翹起小指頭搖了搖﹐笑道:“一言為定。”
   程宗揚伸出小指﹐與她拉勾﹐“一言為定。”
   程宗揚忍不住抱住小紫﹐“一路小心。”
   朱老頭樂呵呵道:“小程子﹐你就放心吧﹐大爺這回帶著人呢。”
   “等等!”程宗揚道:“你把人都帶走了?眭弘呢?”
   朱老頭立刻就縮了﹐“小程子啊﹐這事你要多費費也……”
   “你沒睡醒吧?你把人帶走了﹐把包袱扔給我?沒門!”程宗揚道:“要不然你把人全帶走﹐要不然你把石敬瑭留下。”
   “小程子……”
   “別廢話﹐沒得商量。”
   朱老頭露出憨厚的笑容﹐“小程子﹐你不是正在找嚴大褲襠嗎?”
   程宗揚一下沒聽清楚﹐“誰?”
   “嚴大褲襠啊……我同窗多年的好友啊。”
   程宗揚大叫一聲﹐“幹!你知道他在哪兒!”
   “我這不正好進城的時候遇見了嗎?”
   “成!眭弘我幫你照看著﹐你給我說清楚……嚴君平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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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城北一處客棧中﹐一位戴著兜帽的老者看了眼中裡的竹製門牌﹐然後慢慢踏上樓梯。木製的樓板發出輕微的吱啞聲﹐他一直走到走廊盡頭﹐轉身看了看身後沒有人跟蹤﹐又過了片刻﹐才推開房門。
   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客棧﹐但眼前的客房內收拾得整潔異常﹐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藥草氣息。
   一個年輕人側身依在席上﹐聽到到房門的響聲﹐他略顯吃力地站起身﹐然後雙手平揖﹐恭敬地施了一禮﹐“嚴先生﹐辛苦了。”
   老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清臞的面孔。
   “傷勢好些了嗎?”
   年輕人微微一笑﹐一雙眼睛猶如桃花﹐充滿了誘人的風情。他滿臉誠摯地說道:“多虧先生援手﹐救下小生的性命﹐眼下小生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先生救命之恩﹐小生銘記肺腑﹐終身難忘。”
   老者擺了擺手﹐“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你既然拿來信物﹐那些東西自然是你的。”
   年輕人由衷道:“先生高義﹐小生自愧不如。”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者道:“按照約定﹐今天該是最後一批了。”
   說者老者打開一只隨身帶來的木匣﹐裡面是一塊小小的玉牌﹐只是玉牌表面被蜜蠟封著﹐看不出上面的字跡。
   “這是第七處﹐還剩最後一處。”
   年輕人接過木匣﹐感動得屈膝下拜。
   老者扶起他﹐“老夫昔年曾受令尊大恩﹐賢侄不必多禮。”
   年輕人哽咽道:“因為小侄之事﹐連累先生四處躲避﹐小侄每一思之﹐便寢食不安。”
   老者感嘆道:“當初你拿來信物﹐老夫還未敢深信。若非老夫固執﹐怎麼讓賢侄冒險前往江州﹐以至於身負重傷?”
   年輕人抹了把眼淚﹐“江州那幫餘孽賊心不死﹐一路神出鬼沒﹐追到洛都﹐連先生兩名弟子都身死人手﹐幸好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得脫大難。小侄嘗聽城中飽學之士說起天人交感﹐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者嘆道:“賢侄自己也要當心﹐你可能還不知道﹐那些人已經追到金車騎府上。前日送老夫出行的車夫﹐昨日出府之後﹐便杳無音信。”
   年輕人一驚﹐“既然如此﹐先生不如再去霍大將軍府暫住幾日。”
   老者搖了搖頭:“此間事了﹐老夫也該離開洛都了。”
   “先生欲往何處?”
   “回鄉間開一間小小的學堂﹐教書育人﹐吾願已足。”
   “眞的不回洛都了?”
   老師者笑著搖了搖頭。
   “最後一批貨呢?”
   “按照約定﹐兩個月再來找我。”
   “既然如此﹐小侄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先生可曾見過先父的佩劍?”
   “佩劍?”
   “長三尺二寸﹐色如青穹﹐劍名……”
   一個聲音接口道:“玄天……這麼長的劍﹐當斬馬刀使的嗎?”
   兩人同時扭過頭﹐只見一個年輕人站在門外﹐他拿著一柄長刀﹐衣袖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程宗揚嘆了口氣﹐對老者道:“嚴君平嚴先生吧?嘿﹐你可眞是讓我們好找啊。”
   嚴君平皺起眉頭﹐“你是誰?”
   程宗揚沒有理會他﹐盯著那名年輕人道:“我該叫你什麼?岳門慶?還是西門慶?你說呢?大官人?”
   西門慶身軀一挺﹐從袖中滑出一柄折扇﹐瀟灑地一把揮開﹐笑道:“你隨意了﹐程少主。”
   “你們還眞本事﹐演了這麼一出大戲﹐硬生生把嚴先生誆過來。”程宗揚冷笑道:“聽你剛才說的﹐是不是還用了借刀殺人﹐殺了嚴先生的弟子﹐還栽贓到我們身上?”
   西門慶哈哈一笑﹐“程少主不要胡說﹐我身上可是有岳帥的信物﹐嚴先生都已經認可的﹐你這紅口白牙﹐就想往我身上栽贓?”
   “你小子還能笑得出來?你樓下安排的掌櫃、跑堂﹐假扮的食客都已經被我幹掉了﹐你難道還想跑?”
   西門慶嘲笑道:“口氣倒是挺大﹐可惜啊可惜……”他拿起那枚蠟封的白玉牌﹐在指間打了個轉﹐笑道:“不好意思﹐這批貨我就笑納了。”
   西門慶飛身而起﹐掠向窗口﹐一邊叫道:“嚴先生﹐救命啊!”
   嚴君平在旁聽得愣神﹐這時聽到西門慶求救﹐才猛然驁醒過來。程宗揚剛要去追﹐卻被嚴君平攔住。
   西門慶一聲長笑﹐“嚴先生救命之恩﹐小生永世難忘……啊!”
   一道烏黑的影子從檐下掠出﹐半空中截住西門慶。斯明信的雙鈎帶有羽狀的邊翼﹐施展開來﹐宛如翻飛的驚鴻。雙鈎交錯間﹐鮮血不斷灑下﹐足以將西門慶碎屍萬段﹐奇怪的西門慶笑聲卻始終未停﹐反而越笑越是開心。
   斯明信雙鈎一頓﹐那個身影已經不成人形﹐零零碎碎掉在地上﹐那面玉牌卻不見蹤影。
   盧景從樓中出來﹐“這是黑魔海的附體之術﹐可以附體他人﹐化聲化形。”
   西門慶的笑聲從遠處響起﹐“盧五爺好眼力﹐有本事你來抓我啊。”
   盧景冷笑道:“你們用來附體的傀儡也不是好找的﹐四哥斬殺這一個﹐至少要你半條命。”
   西門慶似乎被他說到痛處﹐沉默下來﹐片刻後他冷哼一聲﹐便再無動靜。
   程宗揚一手提著嚴君平﹐從窗口躍下。嚴老頭雙目緊閉﹐額頭上腫了一個雞蛋大的包﹐顯然程宗揚惱怒之下﹐下手不是很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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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揚狠狠一拍桌子﹐“劍玉姬這個賤人!”
   不知道朱老頭走了什麼狗屎運﹐又一次在城中遇到嚴君平﹐只不過這次他隨手給嚴君平彈了些用來追蹤的無形散。靠著無形散幾乎微不可聞的氣息﹐眾人終於找到了嚴君平﹐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來說﹐就是劍玉姬趁江州戰火方起﹐星月湖群雄無暇分身的時機﹐由西門慶出面﹐拿著所謂的信物﹐冒充岳鵬舉的嫡系後人﹐騙取嚴君平的信任。在他的描述下﹐江州眾人成為無惡不作的匪徒﹐甚至與岳帥之死有著莫大的關係。連西門慶被近乎腰斬的重傷﹐也被描述成星月湖眾人的追殺。
   等江州之戰結束﹐西門慶也順利贏得嚴君平的信任。於是一邊是星月湖眾人拼命尋找嚴君平的下落﹐一邊是嚴君平在黑魔海的幫助下拼命躲藏。這出捉迷藏的大戲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嚴君平並沒有出於信任﹐就把所有的物品交給西門慶﹐而是按照當初的約定﹐分批提供﹐這也在無形保住了嚴君平的性命﹐讓他避免了被黑魔海提前滅口。
   如今終於找到了嚴君平﹐可岳帥留下的物品被黑魔海卷走大半不說﹐現在的問題是嚴君平根本不相信程宗揚等人﹐無論程宗揚怎麼苦口婆心的勸說﹐嚴君平都只有一句話:你們有信物嗎?
   盧景道:“什麼信物?”
   程宗揚恨聲道:“你說呢?”
   盧景倒吸了口涼氣﹐“不會吧?”
   “怎麼不會?”程宗揚拍案怒道:“該死的錶販子!鬼知道他送出去多少塊假錶!竟然還有一塊被黑魔海給找到了!”
   秦檜道:“聽聞岳帥的腕錶無人可以彷製﹐難怪嚴君平會深信不疑。”
   馮源道:“嚴大爺現在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沒有信物不談。我瞧著咱們也得弄個信物讓他看看才行……五爺﹐你們跟岳帥混了那麼久﹐難道就沒有一件信物?”
   盧景翻著白眼道:“沒有。”
   程宗揚道:“沒有就借。”
   盧景奇道:“去哪兒借?”
   “放心吧﹐能借來。”程宗揚咬牙道:“媽的﹐勞力士!就算不走字也能嚇死他!”
   馮源道:“聽說嚴先生曾任軍中文書﹐與金車騎、霍大將軍等人結識多年﹐強留此間﹐只怕不好。”
   程宗揚一想起黑魔海騙走的財物就火大﹐惱道:“哪兒還管得了那麼多?他要不配合﹐我就讓他把牢坐穿!”
   匡仲玉道:“馮兄不必擔憂﹐想想便知道﹐嚴先生若是不肯配合﹐我們當然不能放了他﹐免得將來再與黑魔海勾結﹐與我等為敵。換言之﹐嚴先生若是明白了前因後果﹐我們便是再強留他幾日﹐他不會有什麼抱怨。所以﹐盡管留嚴先生在此暫住﹐左右都無妨的。”
   說話間﹐敖潤快步過來﹐“程頭兒﹐臨安。”
   *****************************************
   靜室內﹐竪著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鏡。林清浦的面孔在水鏡上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程宗揚道:“什麼事?”
   林清浦嘴巴動了幾下﹐卻沒有聲音。程宗揚指了指耳朵﹐林清浦省悟過來﹐重新往銅盆裡投了一把靈砂。片刻之後﹐聲音響起﹐“……事關江州﹐如何處置﹐還請家主定奪。”
   林清浦的面孔漸漸消失﹐水鏡上隨即幻化出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個年青的貴族男子坐在靜室的蒲團上﹐他身著白衣﹐頭戴金冠﹐手搖折扇﹐瀟灑自若﹐正是蕭遙逸。
   蕭遙逸湊到水鏡前仔細看了他一眼﹐笑道:“聖人兄﹐你這氣色不錯嘛!”
   程宗揚也笑了起來﹐“小侯爺﹐你怎麼有空來臨安?”
   “有日子沒見了﹐我都快忘了聖人兄長什麼樣了。”
   “那你用得著跑臨安嗎?大營裡不是還有幾個影月宗的法師嗎?”
   “當然還有點別的事……”蕭遙逸貼近水鏡張望了一下﹐似乎想確定室內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然後壓低聲音道:“紫姑娘沒在旁邊吧?”
   “沒有。”
   “那我就說了啊﹐”蕭遙逸咳了一聲﹐“有人找你。是女的。”
   “女的?誰啊?”
   “一個姓何﹐一個姓尹。”
   程宗揚恍惚了一下才想了起來﹐“原來是她們﹐她們兩個都出來了?運你不錯啊。等等!何漪蓮!我怎麼把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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