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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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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reonon 於 2017-12-31 06:49 PM 發表 查看引用來源
不勝感謝,
下一段大概要等多久?
間隔太久記憶衰退,整個故事連接不起來,我是一邊從晉重看,一邊等著更新中……
1月好似話有

期待更新,支持!

第二集:家國柱石

             第一章、誰家天子

  寢宮內溫暖猶如陽春,程宗揚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身體彷彿
墜入冰窖,連頭髮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天子……盛姬……
  黑魔海……御姬奴……
  短暫的呆滯失神之後,一股夾雜著羞恥的狂怒猛然湧上心頭。劍玉姬這個該
死的賤人!自己居然又被算計了!
  自己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擺平各方勢力,把定陶王送上帝位,這會兒你居然
告訴我,這娃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養大的?我在前面玩命,劍玉姬那賤人躲在幕
後坐享其成──合著自己這麼長時間,全是給劍玉姬那賤人數錢的?這還有天理嗎?
  一次兩次還可以說自己不小心,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劍玉姬算計,難道自
己就那麼蠢嗎?在劍玉姬眼裡,自己該是個多麼可笑的大傻瓜?
  阮香凝臉色雪白,嘴唇不住發抖。她看著主人的目光由錯愕、震驚,再到羞
憤,然後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阮香凝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睡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定陶王劉欣,如今的天子。
  程宗揚一手握住從未離身的環首刀,強烈的殺意噴薄而出。就在這一瞬間,
他心頭殺機四起,直想一刀劈出,把定陶王當場斬殺。
  殺了他!只要殺了他,劍玉姬瞞天過海的絕妙好計就成了泡影!
  殺了他!與其替人作嫁,不如一拍兩散,大家從頭玩起!
  可程宗揚握住刀柄,怎麼也拔不出來。
  ……可他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的道德水淮就一路狂跌不止,以驚人的速度墮落。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剛剛粗魯的強暴了一個被俘的女奴──不但沒有任何心理負
擔,反而覺得很爽。
  可是對一個幼童下手,實在超過了自己的底線。
  如果不殺,就意味著劍玉姬笑到了最後。自己不但瞎忙一場,還白白替劍玉
姬流血流汗。
  殺?還是不殺?
  程宗揚的視線落在那個熟睡的孩童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定陶王對近在咫尺的威脅毫無所覺,他小嘴微微張開,睡得正香。睡夢中,
他小手動了一下,本能地揪緊阮香凝的衣角,絲毫不知自己正面臨著生死,即將
成為短短數日內第二個被弒的天子。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程宗揚緊握的長刀脫鞘而出,閃電般往後劈去。
  呂稚不知何時坐起,正側耳傾聽著這邊的動靜。長刀以毫釐之差在她鼻尖停
住,刀風蕩起她的髮絲,使她眼前繚繞的黑霧一陣波動。
  呂稚意識到面前的危險,下意識地睜大雙目,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程宗揚一寸一寸收回長刀,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寢宮。

  …………………………………………………………………………………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面對程宗揚氣急敗壞的怒吼,小紫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什麼?」
  「盛姬!定陶王身邊那個盛姬──」程宗揚叫道:「居然是黑魔海的人!死丫
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關係啊,」小紫毫不在意地說道:「反正她已經死掉了。」
  「怎麼沒關係!」
  只有在死丫頭面前,程宗揚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抓狂,「定陶王可是被她養大
的!我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把定陶王送上帝位,等一轉臉,發現那小屁孩是黑魔
海養出來的!干!怪不得劍玉姬那賤賤賤賤人會那麼好說話!轉手把定陶王送過
來!我還以為那賤人犯傻了!干!我才是最傻的那個!大爺我辛辛苦苦折騰這麼
久,全都為她做了嫁衣──干!那賤人肚子裡不知道笑成什麼樣呢!」
  程宗揚肺都快氣炸了,洛都之亂,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結果被人釜底抽薪,
能不著急嗎?這段時間自己容易嗎?像個老農民一樣,辛辛苦苦翻土,辛辛苦苦
播種,辛辛苦苦澆水捉蟲,還要防風遮雨趕小偷打劫匪…………好不容易結出果實,
到了收穫的季節,終於滿心欣慰地鬆了口氣,仔細一瞧,好嘛,劍玉姬那賤人不
知道什麼時候把種子給換了。原本種的西瓜,結果種出來個倭瓜!這就好比唐僧
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到了西天大雷音寺,一個頭磕下去,佛祖卻一把扯開袈
裟,露出身上綁的炸彈,高呼一聲「安拉胡阿克巴」……
  五雷轟頂,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江河變色…………自己沒有當場吐出血來,已
經是養氣有成了。
  劍玉姬這一手截胡的賤招,實在太狠險也太噁心了。
  殺掉定陶王,自己下不去手。
  裝作沒有這回事,自己嚥不下這口氣。何況一個被黑魔海養大的天子,想想
都覺得恐怖。
  唯一的選擇只有廢掉定陶王,另立新君。
  好消息是定陶王還沒有正式登基,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廢立天子。
  壞消息是天子也不是樹上結的果子,隨便摘一個就能用的。
  自己為了定陶王能繼承天子之位,可以說殫精竭慮,嘔心瀝血。連日來死守
長秋宮,跟各方勢力合縱連橫,殺得人頭滾滾,好不容易才把小傢伙的帝位確定
下來,得到了各方的認可,這會兒自己說想換人?別說旁人答不答應,就算旁人
眼睛全都瞎了,只當沒看到,自己也得在一天之內找出來個能取代定陶王的宗室
子弟。
  能找到嗎?程宗揚毫無信心。只看成光和盛姬就知道,劍玉姬在漢國經營多
年,絕不是一句空話。就算自己真能在一天之內挑出來一個,那人有八成可能還
跟劍玉姬那賤人脫不了關係。
  程宗揚這會兒終於體會到,什麼叫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安啦。」小紫道:「定陶王還是個小娃娃,巫宗可以養,程頭兒你也可以
養啊,說不定你養的比巫宗好呢?」
  「開什麼玩笑!」程宗揚脫口而出,心下卻不由一動。
  對啊,那賤人擅長玩陰謀詭計,自己為什麼不能來明的,光明正大的培養定
陶王呢?再怎麼說,定陶王也只是個三歲的小娃娃,完全是一張白紙。劍玉姬想
往上面畫魔鬼,畫毒蛇,畫長角的鱷魚,自己也完全可以往上面寫「聖人曰」,
「程子曰」,寫「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倒是自己一見到劍玉姬的黑手,就本能地想退避防備,才真是犯傻,等於把
這張白紙塞到劍玉姬,讓她想畫烏龜就畫烏龜,想畫老鼠就畫老鼠。
  程宗揚在殿內繞圈踱著步,臉色陰晴不定。不能換人,那就只能硬著頭皮繼
續挺定陶王。死丫頭說的也沒錯,定陶王現在是在自己手裡,怎麼教育他,自己
完全可以佔據主動,竭盡全力把定陶王培養成一個光明磊落,精明強幹,同時不
失仁慈善良的君主。
  話是這麼說,可反過來這麼一想──合著自己這是跟劍玉姬那賤人一塊兒養孩
子呢?
  這事兒怎麼就這麼操蛋呢!?

  程宗揚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幾乎擰成一團,活活憋出來一臉便秘的表情。看
到了吧,劍玉姬那賤人才是真端著屎喂自己吃,自己還不得不吃。跟劍玉姬這賤
人一比,霍子孟那老狐狸簡直是道德楷模!
  主子破天荒地衝著紫媽媽發火,把殿內的侍奴都給嚇住了,連阮香琳在內,
所有人都悄悄退走,生怕捲到兩位主子的爭吵中,成為倒霉的炮灰。
  等殿內安靜許久,驚理才滿心忐忑地進來,小心稟道:「巫宗的人來了。」
  「不見!」程宗揚恨聲道:「就說我病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那賤人要是
有事,讓她上床跟我說!」
  「來的是仇尊者。」
  程宗揚心頭滴血,連色誘都省了,直接把仇雍那個老東西打發過來,這賤人
怎麼就能這麼賤呢?
  小紫笑道:「我去見他好了。」
  自己這會兒怒火高熾,實在不適合跟巫宗的人談判,程宗揚揮揮手,讓死丫
頭去對付仇雍那個老傢伙。
  驚理趕緊抱起雪雪,陪紫媽媽過去見客。
  「唉……」程宗揚往榻上一靠,一肚子的愁腸都快打成結了。
  「老爺,請用茶。」孫壽捧著茶盞過來,戰戰兢兢地說道。
  程宗揚瞟了她一眼,一手拿過茶盞,一口喝乾,然後把茶盞一丟,伸手攬住
她的腰肢,放在膝上。
  孫壽只披了一條薄紗,裡面光溜溜的嬌軀像白玉琢成一樣光潔白美,玲瓏有
致。程宗揚將她攬在懷中,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把手伸進輕紗,抓住她一對雪滑
的玉乳,在手中把玩。
  孫壽身份雖然比不上太后,平常也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突然間淪落為一
個低三下四的小丫鬟,被一幫身份低微的奴婢隨意欺負,心下難免有幾分委屈。
直到剛剛過去的洛都之亂,眼看著往日鐘鳴鼎食,權傾朝野的世家豪族,轉瞬間
家破人亡,連自家名字都在被誅之列,孫壽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身處絕境,天下
之大,能夠庇護自己的,唯有這位主人了。
  那些姐姐們審案時的笑鬧,雖然是在紫媽媽授意下,設法為主人解憂,但孫
壽知道,漢國的深牢大獄絕不是那麼好受的。像她這樣有些姿色,又論罪當誅的
貴婦,一旦入獄待罪,想要保存體面,唯有自盡一途,否則就是自願拋棄名節,
在獄卒們的淫威下忍辱偷生。相比之下,成光還算幸運,那些姐姐們只是調笑取
樂,不像真正的獄卒那樣充滿惡意。
  一想到那些獄卒的手段,孫壽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她偷偷看了主人一
眼,生怕惹主子發怒。幸好主子正在出神,似乎並沒有留意。
  孫壽出身豪門,見慣了主人對奴僕視如草芥的行徑。眼下雖然屈身為奴,不
過在她看來,這位年輕的男主人非但算不上苛刻,甚至有些濫好人──只看張惲和
中行說能撿一條性命,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心慈手軟。
  遇到這麼個心腸厚道的主子,孫壽心下原本還有幾分僥倖,直到此時看到主
人大發雷霆,連平常得寵的幾位姐姐都躲著不敢出聲,她才知道害怕。
  可怕什麼偏來什麼,那些姐姐們不敢靠近,卻把她打發來給主子消火。
  孫壽不敢作聲,只頭頸後仰,靠在主人肩膀上,竭力將雙乳挺得更高,讓主
人把玩得更順手。
  程宗揚揉捏著手中兩團香滑軟膩的美肉,腦中卻像走馬燈般轉著念頭。
  昭陽宮內,劍玉姬出乎意料的退讓,當時便讓自己狐疑不已。自己原本猜測
是成光的背叛讓黑魔海吃了個暗虧,使得劍玉姬不得不做出妥協。現在看來,那
賤人很可能是主動放棄劉建那個瘋子。
  定陶王一個稚齡孤兒,對母性的依戀幾乎是出自本能,而劍玉姬的手段又極
為隱晦,誰也不會想到,她會通過盛姬這顆棋子,神不知鬼不覺便將這位未來的
天子控制在掌心之內。如果不是死丫頭把盛姬丟去獻祭,眼下在宮中照顧定陶王
的,多半還是那位黑魔海的御姬奴。
  如今阮香凝代替盛姬,成為定陶王最依戀的人,自己勉強算是扳平。但常言
道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定陶王如今才三歲,離成年還有足足五千
天,憑劍玉姬的手段,想把她完全隔離在外,只怕神仙也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只有按死丫頭說的,有娃大家一起養了。問題是,這事即便
自己答應,趙飛燕肯不肯答應呢?與居心叵測的黑魔海妖人同處一宮,趙飛燕能
放心嗎?
  還有外朝的霍子孟、金蜜鏑,這事要不要瞞著他們呢?隱瞞的話,將來一旦
揭穿,大家眼下這點勉強建立起來的互信立馬就蕩然無存。不瞞的話,他們的反
應實在難以預料。
  程宗揚皺著眉頭,只覺愁腸百結,無計可施。無論這事如何解決,都有數不
盡的手尾。一樁樁,全是繞不開的麻煩!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不能瞞著趙飛
燕……

  …………………………………………………………………………………

  程宗揚在長秋宮發愁,宣室殿內,有人正在發火。
  「不行!絕對不行!」嚴君平憤然拍著几案,「鹽鐵專賣乃大漢國政!國計
之本!任何商賈不得染指!」
  几案上放著一堆高高的簡牘,被嚴君平一拍,險些倒了下來。
  班超道:「據在下所知,國中私賣鹽鐵也不在少數吧?」
  「那班奸商罔顧國法,私販鹽鐵,朝廷綱紀正為其所設!」
  「漢國富有四海,」秦檜一邊整理簡牘,一邊慢悠悠說道:「何苦與民爭利
呢?」
  嚴君平怫然道:「鹽鐵專賣乃限商利民之舉,豈是與民爭利?」
  秦檜道:「商賈亦是四民。」
  「商賈四民之末,不事生產,一味逐利,儘是些有害國體的蠹蟲!」
  班超道:「嚴君昔日曾在書院論述:無工不興,無商不富。小子當時在座,
為嚴君之論擊節不已,不知何以出爾反爾?」
  嚴君平臉色微微一紅,隨即反駁道:「限商而非禁商。鹽鐵事關國計民生,
豈容商賈從中魚利?」
  「既然如此,」秦檜打圓場道:「鹽鐵之事我們就退讓一步,但敝商會自家
所用,還請寬限。」
  嚴君平哼了一聲。
  秦檜拿起一份簡牘,攤開道:「錢銖使用不便,民間苦之久矣。家主所行的
紙鈔,以敝商會信用作保,通行晉、宋,人皆稱頌。朝廷若能採用,實乃官民兩
便的良法……」
  嚴君平接過來一眼看去,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荒唐!把
朝廷府藏的錢銖全部換成程氏商會發行的紙鈔?你怎麼不去搶呢!」
  霍子孟在一旁呼呼大睡,聞聲悄悄抬了抬眼皮,然後翻了個身,接著鼾聲又
起。
  秦檜微笑道:「嚴公往後細看──只是兌換而已。」
  「哪裡還用看!」嚴君平把簡牘一丟,怒道:「癡心妄想!」
  「鹽鐵不可,紙鈔亦不可……」秦檜歎了口氣,看著那堆簡牘,一臉頭痛地揉
了揉額角,說道:「眼下夜色已深,不如明天再議?」
  嚴君平怒道:「聖天子登基在即!豈能再行拖延?」
  他望著那堆簡牘咬了咬牙,然後取過一份,揉了揉熬得通紅的雙眼,仔細看
了起來。
  秦檜與班超交換了一個眼色,借口方便,起身離開大殿。
  殿外寒氣正濃,呼吸時冒出團團白霧。
  班超道:「主公借貸給漢國朝廷,霍子孟卻讓嚴君平出面與我等商榷,究竟
何意?」
  秦檜道:「依我看,霍大將軍讓嚴君平出面,才是真想與主上交易。若是想
推托,只需交予朝廷公議,只怕明年此時也談不出個子丑寅卯。」
  秦檜說著笑道:「沒想到班兄心思如此敏捷,短短半日之內便拿出上百條款
項,莫說明曉其中的關節竅要,嚴公單是通讀一遍,便殊為不易。」
  「秦兄謬讚了。」班超笑道:「都是主公昔日與晉、宋所議條款,我一併取
來,改頭換面,略加點綴而已。」
  秦檜笑道:「那份犒賞功臣的款項,可是前所未見。」
  班超也忍俊不住,「既然投筆從商,便行商賈之事。主公吩咐過漫天要價,
且看他如何著地還錢罷了。」
  宣室殿內,嚴君平瞪大眼睛,看著程氏商會又一項要價:大行令程宗揚擁立
天子,功在社稷,當食邑萬戶,盡取呂氏舊地封之。
  嚴君平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跟他們商量商量鈔法的事。
  「醒醒!」嚴君平蹬了霍子孟一腳,「別睡了!」
  霍子孟鼾聲一止,他打了個呵欠,一手撫著脖頸,睡眼惺鬆地坐起身來。
  嚴君平把那份簡牘往他懷裡一丟,「自己看吧。」
  霍子孟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徹底清醒了,都囔道:「這小子……胃口還真夠大
的。」
  嚴君平恨聲道:「你到底向他借貸多少,令他敢開出這等價碼?」
  「些許錢糧罷了。」
  「呂氏既滅,抄沒的錢財豈不敷用?」
  霍子孟歎道:「不過是尋個由頭,讓他開價。誰知道他會獅子大開口。」
  他一手撫著鬍鬚,一邊皺眉望著簡牘上的條款,充滿感慨地說道:「不愧是
岳鵬舉那不要臉的好女婿啊。」
  嚴君平緊盯著他,開口問道:「讓誰開價?」
  霍子孟頭也不抬地說道:「你說呢?」
  嚴君平道:「萬一不是他呢?」
  「來自盤江以南,與雲氏交好,交結遊俠兒,屢挫呂氏鋒芒,令太后移駕長
秋宮,束手認負──這豈是一個異鄉商人能做到的?」
  嚴君平皺眉良久,最後長長歎了口氣。大漢國力強盛,偶有荒年缺糧,並不
足為慮,可憂的是如今主幼國疑,宮內亂事方定,若再有人出來爭奪國本,比如
武帝嫡脈……只怕天下大亂便在眼前。難怪霍子孟會對一個六百石的大行令另眼相
看,處處退讓,又特意將自己叫來,與其密談協商,對外則諱莫如深……
  嚴君平尚在猶豫,霍子孟已經丟下簡牘,爽快地一拍大腿,「怕什麼!他敢
要,我就敢給!」
  嚴君平沉聲說道:「呂氏如今的封地橫跨數縣,又在洛都近郊。老霍,你可
想清楚了。」
  「呂氏私苑儘是些山澤荒地,怎好封給程大行這等功勳之臣?」霍子孟一邊
捶著大腿,一邊說道:「跟那兩個嘴皮子利落的傢伙說,老夫提議,直接封程大
行為少府,名列九卿。若不滿意,可拜為丞相!」
  霍子孟還沒說完,嚴君平就急眼了,「這如何使得!朝廷名器,豈可輕許予
人?」
  霍子孟道:「跟他說嘛。他若還不滿意,我就拼著老臉不要,面奏兩宮,封
他為武穆王,假節鉞,加九錫,真不行還可以稱尚父嘛。」
  嚴君平雖然滿心焦慮,還是被他這番話惹得失笑,「你個潑皮老無賴。」
  霍子孟這話當然是說笑,就算他敢給,那位程大行也不敢接──便是以呂冀的
囂張,聽到這話也能嚇出一身冷汗來。
  霍子孟拍著那堆簡牘道:「他只要肯談,那就好說。怕的是他不置可否,難
以揣度。」
  霍子孟口中的「他」,顯然不是那位程大行。
  嚴君平沉思良久,緩緩道:「陽武侯去國日久……」
  「莫忘了眭弘之輩。」霍子孟手指叩著几案,心裡還有半句話未曾說出來。
  作為朝中資歷最深的重臣,武帝秘境的存在對他而言自然不是秘密,但武帝
秘境已數十年未曾開啟,甚至被接連數位天子故意冷落遺忘,其間的內情耐人尋
味。一旦陽武侯揭破血脈之爭,漢國顏面掃地事小,引發的大亂也許會比嚴君平
想像中更難收拾。
  「可他們開價著實太高。」
  「討價還價嘛。」霍子孟道:「萬戶太多,就給個三千戶。呂氏舊地不妥,
換個地方又有何難?他不是想要首陽山上的銅嗎?舞都旁邊就不錯嘛。」
  「紙鈔呢?」嚴君平道:「拿商會印的紙張就想換走國庫的真金白銀,虧他
們說得出口。」

  「官庫不行,可以讓他們跟百姓去換嘛。老嚴啊,」霍子孟寬慰道:「你想
想是跟誰談的,心裡不就好受些了?」
  嚴君平瞇起眼睛。假如自己是跟一位天子談判,要拿什麼來換他的天下……這
麼一想,心頭的煩燥不由消了幾分,不就是萬戶侯嗎?這價碼還真不算高。
  霍子孟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此事關乎宮內秘辛,萬不能讓別人插手,
我想來想去,只好拜託你來幫忙了。有你出面,他起碼也得看看昔日同窗的面子
不是?」
  嚴君平面露苦笑。劉詢劉次卿這位昔日同窗,可是給漢國出了一道大難題。

  …………………………………………………………………………………

  宮中的積雪已被清掃過,只在邊角處殘留著些許碎冰。小紫披著一襲狐裘,
聘聘裊裊地一路走來,腳步輕盈之極。她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狗,唇角微微挑
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罌粟女與驚理提著琉璃燈,亦步亦趨地跟在小紫
身後。
  對於這位比自己小著十幾歲的女主人,兩女如今已經是心服口服,她們最初
只是為了討一條生路,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不過等到離開江州的時候,她們
已經沒有半點勉強,跟隨紫媽媽的時日愈久,她們的欽佩也與日俱增,如今她們
看向小紫的目光,除了敬畏,就剩下崇慕。
  作為紫媽媽收服的第一批侍奴,她們與女主人相處時間最長,對女主人各種
出人意料的手段也見識得最多。起初她們對紫媽媽的手段還能看懂一二,便佩服
得五體投地,但在洛都重逢之後,紫媽媽修為的長進她們無緣得睹,可使用的手
段,已經是她們完全陌生,甚至無法理解的了。在她們眼裡,自家女主人比之天
上的神明也毫不遜色。
  方纔與那位仇尊者會面時,仇雍洋洋灑灑說了不少話,而紫媽媽只笑吟吟聽
著,只偶爾插上一言。仇雍越說越多,甚至拍著胸口聲稱,只要找到魔尊,便以
自家人頭擔保,必讓紫媽媽列入門牆。紫媽媽不緊不慢聽著,最後只作出一個泛
泛的承諾:如果在秘境發現魔尊,她應諾將魔尊交給仇尊者供祭。
  紫媽媽的承諾顯然說到了仇雍的心坎裡,那位仇尊者喜不自勝,當場表示,
只要毒宗不試圖獨佔魔尊,大家什麼都好商量。最後為了表示善意,還私下透露
了一些與武帝秘境開啟有關的秘辛。
  仇雍這麼高興,讓兩名侍奴都有些吃驚,仔細一想才發現紫媽媽許下的承諾
與此前有著微妙的不同,這一次她許諾的對象並不是巫宗,而是仇雍。
  仇雍離開時心滿意足,顯然順利達成目的,大有收穫。但驚理和罌粟女看得
清楚,就在仇雍離開的同時,女主人的寵物雪雪張口吐出一隻黝黑的鐵箱,緊接
著,幾隻蜘蛛一樣的小東西從箱中爬出,與幾隻類似於昆蟲的會飛物體一道,悄
無聲息地消失在陰影中。
  她們不知道那些蟲子大小的機關物件有什麼用途,但親眼目睹之後,兩女同
時生出一種危機感,自己這些侍奴若再無進境,只怕連那些機關蟲豸都不如了。
  小紫邊走邊道:「你們看出來了?」
  驚理與罌粟女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道:「仇尊者這次來訪,似乎,那位仙
姬並不知情?」
  罌粟女道:「奴婢聽著,這位巫宗元老的目的,好像和劍玉姬不太一樣。」
  「只是不一樣嗎?」
  罌粟女大著膽子道:「他說到秘境之事,好像在給劍玉姬拆台?」
  「為什麼呢?」
  驚理試探道:「利益?」
  小紫笑道:「也許他只是傻呢。」
  兩人都有些不解,巫宗有劍玉姬那樣驚才絕艷的才智之士,仇雍身為尊者怎
麼會是傻瓜?
  小紫輕輕吐出四個字,「利令智昏。」

             第二章、帝王之師

  罌粟女接過雪雪,驚理服侍著女主人換下狐裘,又遞上一方錦帕,幫女主人
抹淨手指。
  踏進內殿,眼前的燈火猶如星河。主人靠在榻上,半仰著頭,似乎在想著什
麼。在他身前,擺著一團白滑如脂的美肉。
  壽奴身上一絲不掛,白生生的胴體柔軟得彷彿沒有骨骼,扭曲出不可思議的
姿勢。她屈膝跪伏在主人膝上,頭頸後仰,光潔的腰背彎如玉環,後腦幾乎枕在
纖腰上。一條雪白的美腿挑向前方,從後搭在肩上,小巧的玉足彎鉤一樣垂在胸
前,塗著丹蔻的趾尖夾著自己紅嫩的乳頭。
  孫壽紅唇微張,妖媚的玉頰上紅暈密佈,白生生的肢體交織在一起,彷彿一
件精美的玩具,被主人擺在膝上把玩。她一隻豐膩的乳球被主人握在手中,捏得
時圓時扁,不住變形。雪滑的臀肉顫微微抖動著,臀溝內淫汁淋漓,被撥開的艷
穴內,敞露著紅嫩欲滴的蜜肉,柔膩的穴口彷彿一張小嘴,吞吐著主人的食指和
中指,被戳弄得不停抽動。那只充滿彈性的嫩肛同樣也被侵入,主人的拇指此時
正插在裡面,一邊把玩,一邊捻動著她肛陰之間的肉壁。
  下體從未有過的刺激,讓孫壽幾乎魂飛魄散,她眼睛上翻,香舌伸到唇外,
口水不可抑制地流淌出來,隨著粉頰流到腮旁,又滴到腰臀上。
  孫壽淫艷的妖態讓罌粟女禁不住暗暗啐了一口。果然是狐族的賤婢,慣會作
妖,擺出這副模樣來勾引主子!
  聽到腳步聲,程宗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隨手把膝上的艷奴丟到一邊,起
身說道:「我已經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天子寢宮全面封閉,沒有我的允許,嚴
禁外人出入,尤其是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其次,重新遴選宮人,不管任何時候,都必須保證天子身邊至少有兩名我
們的人。外面送來的衣食用具,都必須由我們的人檢查。包括問安,也由我們的
人傳話。總之,不允許天子與我們以外的人有任何交流。」
  這樣做已經是犯忌了,但程宗揚此時顧不了許多,必須先把劍玉姬可能伸來
的黑手全部杜絕掉。
  「最後一點,」程宗揚道:「為了使定陶王能成為一個聖明的天子,必須要
讓天子接受最優質、最科學、最系統的教育──罌奴!我說,你來寫!」
  與其他幾名侍奴一樣,罌粟女識字也不太多,但主子已經吩咐了,她只能硬
著頭皮拿起硃筆。
  「從明天開始,天子每天要上三個時辰的課!」程宗揚邊走邊道:「學習內
容包括語文、數學這些基本科目,還要練習琴棋書畫,好培養天子高尚的情操和
優雅的藝術品位。每天授課結束之後,要安排足質足量的家庭作業──保證不少於
一個時辰!另外還要練一個時辰的內功心法,就用太乙真宗的正派玄功,具體功
法讓卓美人兒來選,進度快慢不要緊,基礎必須打得牢!」
  程宗揚道:「天子年方三歲,前三年屬於幼稚園教育,課業要求不高。從六
歲開始,就算是小學生了。」他大手一揮,「每天的學習時間增加到四個時辰,
課程內容增加歷史、地理、政治,還有自然科學,比如動植物知識之類,學一些
生活常識。」
  「九歲開始,開設物理和化學課程──科學教育一定要趁早!十二歲小學畢業
,進入中學,授課內容也要進一步增加,為了不加重負擔,暫時先增添天文、高
等數學和四夷語;十五歲之後開始高等教育,課程增加法律、經濟學、醫學,對
了,還有軍事,兵法這些也要學。另外還有包括射箭、馬術、蹴踘、捶丸、格斗
、兵刃器械在內的各項體育課!每天家庭作業不少於兩個時辰──份量必須要足!
我每天都要檢查!」
  「如果還有空閒,晚上加一個時辰的智力開發課程,動動腦子,晚上睡個好
覺。最後──」程宗揚惡狠狠道:「所有的功課,每半個月考核一次!九十分及格
!考核不及格,每天加一個時辰的補習課!」
  「主子,」罌粟女小心提醒道:「時間只怕不夠。」
  「什麼時間不夠?」
  「四個時辰的課程,一個時辰的內功心法,一個時辰的智力開發,兩個時辰
的作業──如果再加一個時辰的補習課,這就九個時辰了。可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
  「不是還剩三個時辰嗎?吃吃飯,睡睡覺,差不多夠了。」
  十幾門課程一起上,把小天子每天的時間全部佔完,程宗揚就不信劍玉姬還
有找出多少空隙,給小傢伙灌輸她的理念。這種教育方式的威力,自己可是有過
切身體會的,可以保證小天子一天到晚眼裡看到的,心裡想到的只有學習,從而
深刻體會到學習帶來的快樂。
  罌粟女一邊為小天子捏了把汗,一邊勉強寫完,捧給主人。
  程宗揚一眼看去,「你這寫的什麼玩意兒?什麼屋裡?是物理!從九歲就開
始教天子房中術嗎?」
  罌粟女苦著臉道:「主子說的那些課程,奴婢聽都沒聽說過。」
  「這有什麼不好懂的?物理就是物質之理,學習自然規律。比如大地為什麼
是圓的,星星為什麼不會掉下來……」
  罌粟女奇道:「大地是圓的?」
  程宗揚一陣無語,半晌道:「這課你也跟著上。」
  小紫看著絹上的字跡道:「數學呢?」
  「數學就是算術。」
  「算術也要開課?不是術數嗎?」
  「你以為數學就是扳著指頭數數嗎?一元一次方程懂不懂?」
  「不懂哦。」
  「雞兔同籠呢?」程宗揚道:「把雞和兔子放在一個籠子裡,上面有三十五
個頭,下面有九十四條腿,有多少雞和兔子?」
  「十二隻兔子和二十三隻雞啊。」小紫連眼都不眨就報出答案。
  程宗揚又是一陣無語,半晌道:「你怎麼算的?」
  「抬腿啊。雞和兔子同時抬起兩條腿,剩下的二十四條腿就是兔子了。正好
十二隻兔子,剩下的二十三隻就是雞了。」
  程宗揚咳了一聲,「其實我們可以列個方程……」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列出公式,「……這樣求解,就可以得出未知數。」
  「好麻煩啊。」
  「但它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罌粟女為難地說道:「這麼難的課程,誰來教呢?」
  「你們去找找,有沒有個叫劉徽的,數學讓他來講。還有,看朝廷裡面有沒
有一個叫張衡的文官,天文、地理他都很在行。」
  罌粟女趕緊記下人名。
  小紫道:「剩下還有這麼多呢?難道你來教嗎?」
  自己來教那是不可能的,累都能累死。
  「這樣!」程宗揚一擊掌,「我們成立一個專門的天子教育委員會!把漢國
各行的權威名宿全都請來,專門教授天子!帝師啊,這麼響亮的名頭,那些人還
不搶著來?比如語文、歷史這一類的文科,從太學裡找些博士來講;音樂找黃門
鼓吹;繪畫好說,毛延壽就能教;騎馬、射箭讓期門武士來干;軍事兵法,有霍
少和趙充國啊。」
  一整個頂級團隊,幾十位各行業頂級名師,全都圍著小天子一個人轉,這學
習環境,非讓小天子感動得哭出來不可。
  「還有物理、化學和經濟學呢?」
  程宗揚胸有成竹,「這些課程的教材我來編寫!還有,所有教材和課程的編
排,都必須由我來審核!」
  程宗揚信心滿滿,整個課程編排從幼稚園一直到大學,等全部課程學完,天
子也該成人了。想想,一整套最優質的填鴨式教育,培養出一位精通各類知識的
天子,將會是何等聖賢!
  「這麼好玩?」小紫道:「我也要學大地為什麼圓的。」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莫名一陣心虛。自己一個文科生,理科那點知識差不多
早就餵狗了,糊弄一下小孩子還能湊合,要教死丫頭這種智商變態的妖精那是找
虐呢還是找虐呢?再則說了,天子學會這些將會是聖賢,死丫頭要是精通了各類
知識,那該是什麼樣的妖孽?
  德育!一定要把道德教育放在最高等級。程宗揚一拍腦袋,主要是自己太不
缺德了,一時間居然沒想起來這茬。
  程宗揚親手在絹上添上德育二字,一邊在心裡道:這算是給死丫頭專門開的
課程吧。
  小紫皺了皺鼻尖,「這個太無聊了,我才不要學。」
  驚理幫腔道:「紫媽媽向來是以德服人,哪裡還用學德育?」
  小紫微微一笑,驚理受寵若驚。
  「這馬屁拍得──佞臣!」程宗揚說著,用筆桿點了點小紫的鼻尖,「這課你
必須得上!好好學學,怎麼做一個道德高尚的人!」
  「公子目光如炬。」耳畔傳來一聲輕笑,劍玉姬柔聲道:「士有百行,以德
為先──這德育之課,可否由妾身來教導天子?」
  程宗揚霍然變色,「死都別想!」
  「程少主如此關愛天子,」劍玉姬道:「就不怕別人說你囚禁天子,隔絕中
外嗎?」
  「我隔絕的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計!」
  劍玉姬歎道:「公子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難道妾身會教天子禍國殃民,
專以殺戮為樂嗎?」
  劍玉姬出現之後,殿中的氣氛就陡然一變。程宗揚眼睛微微瞇起,緊盯著這
個殺死郭解的兇手,良久才按下心底澎湃的殺意。劍玉姬白衣如雪的身影雖然維
妙維肖,但從微微飄動的髮絲能夠看出,仍只是個虛影,天知道這賤人的真身躲
在何處。
  「你居然還有臉說以德為先?」程宗揚冷笑道:「那些御姬奴在你們眼裡是
人還是工具?」
  「敢問公子,旁邊那位身無寸縷的襄城君,壽夫人,在公子眼裡是人呢?還
是一介玩物?」
  「你不用給我設套。」程宗揚抬起下巴,「你可以挨個去問,我身邊這些侍
奴哪個不是先來惹我,才自找苦吃的?有哪個是良家女子被我用強的?至於你那
些御姬奴,當初可是無辜的吧?」
  「舉世滔滔,豈有無辜之人?」劍玉姬道:「天子乃上天之子,世間聖賢。
公子可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你是來給我講課的?」程宗揚道:「你就是說出花來,也是白搭。」
  劍玉姬俯身看著絹上的文字,然後嫣然一笑,「公子盡可放心。尊者已經答
應過紫姑娘,不再插手天子之事。尊者有諾,妾身自當依從。只是這些課程……公
子若不介意,編好教材之後,還請賜妾身一份。」
  程宗揚一把收起絹書,板著臉道:「這些是考試秘籍,概不外傳。」
  「聽說公子名下的商會,在江州開了一所書院,裡面的術算教材,也是出自
公子之手──」劍玉姬輕笑道:「既然不是秘密,公子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程宗揚冷哼一聲。
  劍玉姬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含笑柔聲說道:「公子可曾休息好了?」
  程宗揚打了個呵欠,「沒有。還困著呢。」
  劍玉姬淺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休息幾日,待妾身先赴秘境,為君
前驅。」
  程宗揚當時就清醒了。定陶王的漏子還沒有補上,趙飛燕再落到她手裡,自
己就不用混了。
  「好吧。」小紫道:「你把秘境打開,我們就去。」
  劍玉姬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出一抹細小的光芒。手指剛舉到中途,流
光忽然演滅。劍玉姬笑容漸漸收起,她凝視著小紫,良久說道:「魔尊非止我巫
宗一家之事。紫姑娘何必如此?」
  小紫笑道:「因為我生病啦。」
  劍玉姬深深看了小紫一眼,然後身形微微閃動,化為無數細碎的光影,緩緩
消散。
  程宗揚摸了摸小紫的腦袋,「你哪兒生病了?」

  「騙她的。」
  「你就騙我吧。」程宗揚壓根兒不信,「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明白,劍玉
姬那賤人怎麼連個屁都沒放,就這麼走了?
  「可能是秘境的入口打不開了。」
  「打不開?」程宗揚疑惑地說道:「秘境怎麼打不開了?」
  「誰知道呢。」小紫道:「也許是巫宗那些傻瓜太笨了。」
  程宗揚猛地一驚,「秘境打不開──那皇后殿下呢?」
  小紫撫著雪雪笑道:「只好自求多福囉。」
  看著程宗揚眉頭擰起,小紫安慰道:「騙你的。只是暫時無法進入,要出來
的話,隨時都能出。放心好了,你的皇后娘娘在裡面比在外面還安全呢。」

  …………………………………………………………………………………

  濃綠色的苔蘚彷彿厚厚的茵毯,覆蓋著黑色的岩石。一道溪水從石間流過,
發出「淙淙」的水聲。一名美婦半跪在溪澗畔,掬起一捧溪水,仔細看了半晌。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玉足都光溜溜的,白艷的肌膚上沾
著星星點點的污泥,看上去頗為狼狽。
  她伸出舌尖,小心舔舔了手中的溪水,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然後滿臉不情
願地喝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她鬆了口氣,「沒有毒,是甜水。」
  蛇夫人扶著趙飛燕在溪畔坐下,一邊幫她除下鞋襪,一邊笑道:「皇后娘娘
倒是個不喜歡麻煩人的性子,受了傷也不言語,還跟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
  她一邊說,一邊托起趙飛燕紅腫的腳踝,浸在溪水中。
  趙飛燕低低吸了口氣,「都是我的不是,麻煩你們了。」
  那些苔蘚奇滑無比,饒是趙飛燕身輕如燕,還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扭傷了腳
踝。她沒有作聲,只勉強跟著兩人行走,直到疼痛難忍,才不得不停下來。
  蛇夫人半是調笑半是認真地說道:「娘娘性子這麼好,難怪會被人欺負。」
  趙飛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自己從小失去父母,與妹妹一起被人收養,即便
入宮為后,也沒有家世可以倚仗,遇事唯有忍讓。
  她抬眼四處張望,「這秘境……不應該是在地下麼?」
  蛇夫人喚道:「蘭奴,你去過太泉,給娘娘解說解說。」
  尹馥蘭道:「奴婢也弄不清楚。不過有傳聞說,世間秘境是上古大能所留,
看似在地下,實則自成一界,山澤河水與世間無異,卻多有奇異之處。」
  趙飛燕美目中露出嚮往的神色,「與世隔絕,自成天地,倒是避世歸隱的好
去處。」
  「秘境住不得人的。」尹馥蘭道:「雖然有山有水,但生靈久居其中,必死
無疑。即便能活下來,也會變異──我聽蒼瀾那邊人說的。」
  趙飛燕目光黯淡下來。
  「就算不會死人,這種鬼地方又有什麼好玩的?」蛇夫人道:「縱然好山好
水,卻無半點人氣,哪裡比得上萬丈紅塵,花花世界?」
  趙飛燕笑了笑,然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歇了片刻,趙飛燕說道:「我已經好多了。」
  蛇夫人道:「蘭奴,你來背著娘娘。」
  尹馥蘭應了一聲,扭著腰過來。
  趙飛燕連連擺手,「我可以自己走。」
  「娘娘就別推讓了。」蛇夫人道:「你傷了腳踝,走也走不快,不知道什麼
時候才能找到主人與合德姑娘呢。」
  趙飛燕心頭揪緊,被白光吞沒時,自己緊緊抱著妹妹,誰知落入這片陌生的
天地之後,蛇夫人與尹馥蘭都在,唯獨不見了妹妹的身影。不知她是留在原地,
還是被送入某個未知的空間裡。
  趙飛燕並不信什麼神佛,但此時還是雙手合什,默默祈佑各路神佛,能保佑
妹妹平安無事。
  就在這時,原本空無一物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條黑色的細線,它像是被血食
吸引一樣,箭矢般筆直射來,正中趙飛燕的腳踝。
  趙飛燕腳踝微微一麻,傷處的腫痛迅速消失。她怔了一下,剛要開口,身子
便軟綿綿往後倒去,像朵凋零的花瓣,落在溪水中。

  …………………………………………………………………………………

  斯明信如同一個虛幻的影子,在叢林般的石柱間時隱時現,忽然他身形略一
停頓,像輕煙一樣消失。
  幾名獸蠻武士從石柱穿過,最前面兩名獸蠻武士已經化為狼形,行走中不時
嗅探。忽然他們放慢腳步,然後擺成扇形的陣勢,往一根石柱圍去。
  一道人影從石柱後躍出,可只奔出數步,就被狼形的獸蠻武士追上,雙方立
刻爆發出一場短暫而血腥的衝突。
  那名劍客只抵擋片刻,就被獸蠻武士擊殺,連肢體都被吞食,屍骨無存。
  這已經是斯明信遇到的第三起衝突,失敗一方都是逃亡的內侍和叛亂者。斯
明信對此並不意外,武帝秘境開啟時的入口並不只有湖底一處,其中一處正好位
於增喜觀內。當時劉建軍已經開始出現混亂,不少心思靈動的內侍和叛軍摸到宮
中藏寶的庫房,指望趁亂髮上一筆橫財,然後逃出宮去,卻誤打誤撞落入秘境。
  斯明信很有耐性地觀察那處光陣,判斷它是否危險,出人意料的是,一隊獸
蠻武士突然出現,並且毫不猶豫地闖進光陣中。
  隨著大量獸蠻武士闖入,增喜觀內的光陣迅速變得紊亂,斯明信眼見形勢不
對,於是冒險進入陣中。
  與程宗揚一樣,斯明信也在第一時間發現岳帥留下的痕跡,這下讓斯明信出
去,他也不肯再出去。不管任何時候,有關岳帥的任何線索,都是星月湖眾人的
第一目標。
  等腳步聲遠去,斯明信從石柱的陰影中悄然現身,他收斂氣息,跟著空氣中
殘留的血腥味一路追去。
  忽然,腳下的地面微微一震,斯明信瞬間停住腳步。
  突如其來的震動一閃即逝,短暫得彷彿只是一個錯覺。斯明信卻敏銳地覺察
出一絲異樣,頭頂原本若有若無的水聲完全消失,周圍的空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
大手封住,與外界徹底隔絕。

  …………………………………………………………………………………

  程宗揚盤膝而坐,雙手虛按在地,他雙目低垂,斂息凝神,心神隨著行氣的
經絡逐寸而進,呼吸變得悠長而又緩慢。
  剛展開內視,程宗揚就驚了一把,丹田內那隻不停旋轉的氣輪此時已經膨脹
數倍,幾乎擠滿丹田內狹小的空間。原本的氣輪是由無數瑩白色的光點組成,此
時氣輪表面卻彷彿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污物,使整個氣輪呈現出一種死灰的顏色。
  死氣被自己吸收煉化之後,應該變成純粹的真元,融入丹田。不過此時氣輪
表面有數十道明顯的氣息,彼此縱橫交錯,糾纏在一起,其中有兩道氣息極強,
遠遠凌駕於其他氣息之上。程宗揚琢磨了一下,這些大概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煉
化的氣息。在這些雜氣的影響下,氣輪彷彿變得沉重無比,轉動速度緩慢得幾乎
停滯。
  自己進入第五級坐照境還沒多久,眼看著又圓滿了。可這圓滿的感覺怎麼這
麼古怪呢?原本扁狀的氣輪變成球狀,這種狀況連老頭兒都沒說過。難道因為自
己走的路子跟他們不同,積累過於深厚,無意之中以武證道,接下來該結丹了?
  程宗揚試探著將心神與那些雜氣一觸,一股原始而暴虐的氣息彷彿被喚醒的
野獸一般,猛然從心底升起,耳邊彷彿傳來無數生物垂死的嚎叫,鮮血、劇痛、
不甘、憤怒、恐懼、面對死亡的絕望、瘋狂殺戮的衝動……無數激烈的情緒匯聚成
一道洪流,兇猛地侵入腦海。剎那間,程宗揚心神俱震,腦海險些被這股負面情
緒侵蝕。
  程宗揚當機立斷,拼盡所有力氣催動生死根,斬斷自己心神與那些冗余雜氣
的聯繫,才從中掙脫出來。
  程宗揚喘了幾口粗氣,勉強穩住心神。就這麼短暫的一觸,自己就像是暈了
半個小時的車一樣,額角劇痛,心頭陣陣作嘔。他一陣後怕,沒想到這些無法化
解的雜氣竟然這麼厲害。想想宮中血戰數日,死者數萬,自己吸收的死氣似乎有
點太多了?
  這麼多雜氣聚積在丹田中也不是個事,太一經不管用,程宗揚索性重新擺好
姿勢,雙手置於腹前,如捧太極,開始改用九陽神功。
  九陽真氣奔湧如火,一入丹田,氣輪像被點燃一樣,整個亮了起來。緊接著
從氣輪內部傳來一股狂猛的熱流。那些漂浮的污點被熱流掃過,就像被烈火焚燒
過一樣,為之一空,整個氣輪變得瑩光閃亮,而且似乎又膨脹了一些。
  不愧是九陽神功,果然群邪辟易!程宗揚剛放下心,接著又是一怔。仔細看
時才發現,那些雜氣並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加細小,色澤也更加黑暗,甚至已
經開始深入氣輪內部,與那些瑩白的光點混合在一起。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危
機感湧上心頭。
  自己修煉不到兩年,雖然真氣積累超過趕上別人二十年的苦練,但修行經驗
仍然可以用淺薄二字形容,連死丫頭都比不上。可再怎麼淺薄,面對自己丹田裡
這只膨脹到畸形的氣輪,還有那些與真元融合的雜氣,程宗揚憑直覺就意識到這
事不對,不由頭皮發麻,心裡生出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似乎只需要一個微小的
契機,整個氣輪就會轟然爆炸,把自己炸得屍骨無存。
  一個周天都沒行完,程宗揚就強行收功,退出內視。
  丹田內的氣輪逐漸穩定下來,程宗揚不敢再去催動,他長呼了一口氣,抹了
把額頭的冷汗,然後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如玉的面孔。小紫唇角微微挑起,仍然是那副
似笑非笑的嬌俏模樣,不過美眸中多了一絲凝重。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故作輕鬆地笑道:「吸收的死氣還真不少,這回突破到
六級通幽境是板上釘釘了,絕對沒問題!」
  小紫撇了撇嘴,然後喚了一聲,「卓奴。」
  卓雲君膝行上前,抬起主人的手腕,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後送入一縷若有若
無的真氣。她不敢深入丹田,只是在經脈間遊走。
  良久,卓雲君鬆開手指,「主子真元滿溢,似乎已經到了晉級的時候,只是
丹田內雜氣太多,氣息不夠精純,才遲遲未曾突破。」
  「大笨瓜。你為什麼不把雜氣排出來呢?」
  程宗揚乾笑道:「忘了。」
  小紫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心腸軟軟的大笨瓜……你就是排出來,她們也死不
了的。」
  「不一定吧?」看著小紫的神情,程宗揚搶著說道:「不過死了也沒關係,
對不對?」
  小紫點了點頭,「說對啦。」
  卓雲君道:「若是煉化雜氣,最好還是用雙修之法,將雜氣裹入陽精,洩於
鼎爐之內。不過主子同時用了兩種功法,眼下丹田內的異狀,奴婢也是頭一次見
到。」
  鼎爐之術,程宗揚並不陌生,但因為凝羽的緣故,他一直反感把女子當成物
品使用。
  卓雲君嫣然一笑,起身解開絲袍,露出白生生的玉體。
  程宗揚道:「這麼多雜氣,你能化解得了嗎?」
  卓雲君柔聲道:「奴婢會竭力服侍。主子只管洩出來便是。」
  「省省吧。洛都餘波未平,我還指望你當打手呢,萬一傷了經脈怎麼辦?」
  小紫道:「那麼多侍奴,你選一個當鼎爐好了。」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選誰好呢?」
  自己丹田內的死氣沒有全部煉化過,即使雙修中加以克制,充作鼎爐的女子
也免不了受雜氣所侵,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性命攸關,不管挑誰來侍寢,都要在
鬼門關上走一圈。
  讓誰當這個倒霉鬼呢?程宗揚猶豫不定。卓雲君修為最高,可能受到的傷害
也更低,但是且不說自己身邊缺乏高端戰力,萬一導致她受傷,反而得不償失,
就算她能化解得了,程宗揚也不想拿她當鼎爐。
  拿成光和胡情當鼎爐自己倒是不心痛,可她們一個修為低微,充作鼎爐一不
小心恐怕就成了屍體,一個是狐族女子,拿來狎玩是上佳的尤物,卻不是當鼎爐
的材料。
  小紫道:「抽籤好了。壽奴,拿籤筒來。」
  不多時,孫壽捧著籤筒進來,奉給主人。
  孫壽仍然只披著一條輕紗,裡面玉體裸裎。程宗揚看得興起,在她光溜溜的
雪乳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來搖。」
  孫壽含羞捧住乳球,將籤筒夾在豐挺的雙乳中間,扭著上身,來回搖動。
  等竹籤停下,程宗揚順手拈起一支。竹籤還未離筒,罌奴已經眼尖地認出簽
上的名字,笑道:「是光奴,不愧是太子妃,運氣真好呢。」
  「你們故意的吧?」居然一把就抽出成光,程宗揚不信這個邪,他又抽了一
支,竟然還是成光。
  程宗揚索性把竹籤全倒出來,攤開一看,好嘛,四十九支竹籤,成光佔了足
足二十支,孫壽和胡情各有八支,阮香琳、何漪蓮、罌粟女和驚理都只有一支,
卓美人兒顯然在侍奴中地位偏低,佔了兩支,剩下的竟然還有兩支是齊羽仙,更
讓程宗揚惱火的是,裡面居然有五支寫的呂稚,簡直是惡意滿滿!
  「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阮香琳酸溜溜道:「能服侍相公,是她的福氣。」
  「你亂搞劉娥的事我還沒說呢,這會兒還多嘴?」
  阮香琳低下頭,不敢再作聲。
  小紫道:「程頭兒,抽過的簽可要算數哦。」
  程宗揚哼了一聲。成光就成光,算她倒霉吧。

Thanks

終於等到,




謝謝。




             第三章、香火人間

  罌奴去喚成光,人還沒到,驚理閃身入殿,「盧五爺回來了。」
  程宗揚連忙起身,把滿殿的鶯鶯燕燕扔到一邊,趕往前殿。
  盧景臉色蠟黃,顯然是強撐著傷勢。趙充國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正大口大
口喝著熱湯。
  「墓地看好了嗎?」
  盧景咳了一聲,正要開口,趙充國搶先道:「看好了,在北邙後山,是個藏
風聚氣的好地方。」
  「什麼時候下葬?」
  「老郭一輩子行俠仗義,不能連送葬的人都沒有。」趙充國道:「王孟已經
去舞都接他的遺子。順利的話,明天就能趕來。」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也好讓他見郭大俠最後一面。」
  郭解的屍骸已經收殮入棺,如今天氣嚴寒,不用擔心停靈過久。他被誅連滿
門,僅有一子尚存,於情於理都應該來送葬。
  程宗揚沉默下來,過了會兒道:「到時我也去。」
  盧景道:「應該的。」
  趙充國一碗熱湯喝完,風捲殘雲般吞了兩張大餅,身上饑寒稍去,便起身說
道:「我得去瞧瞧金車騎。兄弟,老董的屍身幫我照看一下,替我上主香。」
  「我來辦,你去忙。」
  董卓作為叛逆被懸首示眾,他手下的涼州軍士全部被收押看管,最後還是趙
充國收的屍。老趙光棍一條,無處安置,索性都交給了程宗揚善後。程宗揚如今
在宮中一手遮天,裡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犯忌,索性一併收進長秋宮,與郭解
的棺木放在一處。
  「老四呢?」盧景說話時還帶著細微的嘶嘶聲。
  程宗揚道:「還在秘境。」
  盧景已經聽說裡面有岳帥的秘記,當即道:「等送走老郭,我也去。」
  「一起去。」程宗揚仔細看著盧景,「五哥,你的傷要不要緊?」
  「這點傷,只當被蚊子叮了一口。」
  盧景說得輕巧,可臉色瞞不了人。程宗揚道:「我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先歇
歇,等王孟他們到了,我再叫你。」
  「歇啥啊。」盧景道:「我去給老郭守靈。你讓人送些祭物就行。」
  張惲在一旁聽著,趕緊道:「小的這就去安排。」
  「喲,」盧景翻著白眼道:「這狗貨還沒死呢?」
  張惲「撲通」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程宗揚揮手把他打發下去,「好歹是條命,先留著吧。」
  程宗揚陪盧景來到郭解停靈的偏殿,只見兩口上好的棺木一左一右擺在大殿
兩端,中間用帷幕隔開,棺前點著長明燈。
  這兩口棺木是宮中用具,原本雕龍繪鳳,華美異常,但此時棺木上的雕飾被
鏟得乾乾淨淨,露出原本的木質,只在外面塗了一層清漆,成了兩口素棺,一如
郭解生前的布衣本色。
  在殿內守靈的除了郭解的兩名追隨者,還有一人,卻是賈文和。他合衣睡在
董卓的棺木前,此時雙目深陷,形容枯蒿,病骨支離,彷彿隨時都會嚥氣一樣。
  「他被郭大俠拍了一掌,差點兒就死了。我看他還剩了口氣,就自作主張,
讓人救治過來,順便把他留下來,給董破虜守靈。」
  盧景道:「不怕養虎為患?」
  「當初各為其主,大家又沒有什麼私人恩怨。何況……」程宗揚道:「人才難
得。」
  盧景哼了一聲,木著臉道:「讓岳帥見到你這號優柔寡斷的濫好人,非得活
活氣殺。」
  盧景沒有理會賈文和,他在郭解靈前上了香,然後拿出自家討飯的破碗,斟
上祭酒,先一飲而盡,又斟上一碗,放在郭解靈前,「老郭,喝了這碗酒,路上
走好!等老五玩夠了,去黃泉找你!」
  盧景說著咳了口血,他抬袖一抹,然後靠著棺木盤膝坐下,閉目入定。
  盧景肺部傷勢沉重,又強撐著在北邙尋找墓地,連日奔波血戰,風餐露宿,
即便修為深厚,到底不是鐵打的。
  程宗揚沒有打擾他,自行在郭解靈前上了香,拜了幾拜。然後走到董卓棺木
前,先替趙充國點了三主香,插在爐中,隨後又取了一支點上,聊表心意。自己
跟董卓沒有什麼交情,只是敬他是條漢子。
  賈文和勉強撐起身體,伏首致謝,他重傷在身,性命垂危,但行禮仍一絲不
苟。
  「董破虜有你這樣的屬下,是他的福氣。」程宗揚道:「有什麼需要的,盡
管說。」
  「如蒙不棄,請賜鴆酒一杯,薄棺一口。」
  程宗揚上下看了他幾眼,「活著不好嗎?」
  「主公已死,賈某豈能苟活?入殮之後,還請將賈某遺骨沉入洛水。」賈文
和木然道:「賈某無能,以致主公兵敗身死,實無顏見主公於地下。」
  「別蒙我了。」程宗揚盤膝在他對面坐下,推心置腹地說道:「老賈啊,你
可不是那種人。」
  賈文和目光森然地看著他,良久說道:「生路已經絕,唯餘一死,與其泣涕
於鋒刃之下,不若仗義死節──總能多些體面。」
  「怎麼沒生路呢?還記得昨天給你治傷那個吧,太后的貼身御醫,光明觀堂
門下。她不是告訴你了嗎?郭大俠心懷慈悲,力道並未使盡,你傷勢雖重,尚有
一線生機。」
  「若非如此,賈某何必厚顏求賜鴆酒?」賈文和微微揚起頭,「天下滔滔,
舉世皆敵。平生之志,盡成泡影,賈某即便苟活,也是行屍走肉,何必偷生?」
  拉倒吧你。程宗揚心裡道,要是理想破滅就去死,你能活到七十好幾?你說
了這麼一大堆,就「舉世皆敵」這四個字是實在話,就因為左右都沒有活路,才
硬撐著架子。不過老賈話都說到份兒上了,自己再不給個梯子讓他下台,那就太
坑人了。
  「生路?有啊。」程宗揚道:「跟我混吧。」
  賈文和嘴角抽動了一下,這人一點都不含蓄,果然是個沒文化的野人。
  「咱們把話攤開了說,跟我混,官是當不了了。」程宗揚誠墾地說道:「不
過我可以保證,你將來所面對的,絕不比官場遜色。」
  賈文和不動聲色,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不以為然。
  「你不信?沒關係。」程宗揚道:「眼下我這邊正好在談一筆生意,到時候
你不妨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賈文和沒有作聲,只疲憊地側過身,躺在冰冷的草蓆上。
  程宗揚本來想走,又擔心他病體難支,於是脫下外衣,搭在他身上,又讓人
送一隻暖爐過來。

  …………………………………………………………………………………

  回到寢宮,程宗揚離開時的興致已經淡了許多,畢竟又感受了一遍生死,自
己又不是呂奉先那種沒心沒肺的無憂少年,此時心頭還沉甸甸的,憂悶難解。
  不過踏入內殿,自己剛剛熄滅的慾火,一下子又被撩撥起來。
  成光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紫媽媽的規矩比天子還大,她連上榻的資格都沒
有,只在榻旁舖了一張茵席,席地跪坐。
  見到主人進來,成光連忙俯身行禮。她重新妝扮過,雲髻修眉,丹唇皓齒,
上身穿著太子妃的華服,顯得儀態萬方,下身卻是不著寸縷,裸露著白生生的腰
臀和美腿。行禮時,她白生生的屁股高高聳起,能看到臀後還插著一支竹籤。
  程宗揚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朝左右道:「你們誰幹的?」
  阮香琳扭頭道:「不是我。」
  「回老爺。」成光怯生生地說道:「姊姊們說,是老爺抽籤抽到了賤奴,才
讓奴婢帶著簽子來見。」
  竹籤抽在成光肛內,她臀間的血跡已經盥洗過,用絲巾揩抹乾淨,臀縫間那
隻被摧殘過的嫩肛整個腫起,肛洞周圍的傷口血痕宛然,顯然受創不輕。
  程宗揚在榻旁坐下,成光跪在他膝間,一邊幫他解開衣物,一邊揚起臉,獻
出討好的媚笑。
  不得不說,這賤奴的美貌看上去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尤其是她小心扶起自己
的陽物時,臉上裝扮出的那種敬畏和崇拜,讓人很有種猶如神祇的享受。
  「老爺的陽物好大,好熱,味道還很好聞……」成光露出迷醉的神情,媚眼如
絲地說道:「第一次見到老爺,賤奴下面就濕了。那麼精壯的身體,好像抬抬手
指就能把賤奴按在身下,那麼深邃的目光,充滿了智慧……那天晚上,賤奴做夢的
時候夢到老爺。老爺只勾了勾手指,賤奴就乖乖爬到老爺面前,像條小母狗一樣
被老爺按住。老爺挺起好大的陽具,插到賤奴的賤穴裡,用力肏弄,把賤奴幹得
魂兒都飛了……」
  「沒想到賤奴的夢想終於成真,」成光捧著主人的陽具,放在自己嬌艷的紅
唇前,呵氣如蘭地嬌聲道:「老爺的陽具比賤奴夢裡的還要大,還要硬……就像大
棒子一樣,一下就把賤奴的屁眼兒乾裂了。賤奴又是痛悔,又是歡喜。痛悔的是
賤奴下賤的屁眼兒不中用,賤肛的落紅污了老爺的龍根;歡喜的是老爺沒有嫌棄
賤奴,不但親加恩典,給奴婢後庭開苞,還在奴婢屁眼兒裡射了龍精……」
  她嬌喘細細地說道:「奴婢心願已滿,只求能給老爺當牛作馬,讓老爺隨意
受用……」
  成光一番話說得羞中帶怯,騷中帶媚,演技十二分的賣力。可惜她說這番話
的時候,老爺那位小妾正湊在榻上,與老爺唇齒相接,耳鬢廝磨,也不知道老爺
聽到沒有。反倒是那小妾還抽空示威似的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阮香琳是老爺的妾侍,身份比她一個生死操之人手的俘虜不知高了多少,成
光挨了白眼也只能忍著。她乖乖張開櫻唇,含住老爺的陽具,小心吞吐起來。
  剛才那番話雖然是獻媚,但有一點是真的,老爺陽具的味道確實很好聞。陽
具含在口中,熱騰騰的觸感塞滿口腔,那隻碩大的龜頭沉甸甸壓在舌上,除了馬
眼處一點極淡的尿液的微鹹,沒有絲毫異味,反而有種暖融融的陽光氣息。坦白
的說,聞到老爺陽具的味道,成光下面不由就濕了。即使不是眼下的境地,她也
情願讓這根健康而精壯的陽具進入自己體內,無論前陰還是後庭──只要不那麼粗
魯就行。
  成光賣力地吞吐著主人的陽具,逐漸沉浸在肉慾中,幾乎渾忘了自己身處何
境,直到氣息急促,舌根酸痛,唇舌發麻,才戀戀不捨地吐出陽具。她嬌喘著揚
起臉,媚眼如絲地看著主人,忽然間臀後一痛,卻是被人踢了一腳。
  竹籤像刀子一樣刺進肛中,被主人干腫的屁眼兒一陣劇痛。成光痛叫失聲,
她扭過頭,正看到罌奴冷厲的目光射來,狠狠剜了她一眼。
  成光嬌軀一顫,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想起自家的用處,連忙破涕為笑,仰身
往後躺去。她在席上躺平,將一幅白布墊到臀下,然後分開雙腿,敞露出下體的
秘境,嬌滴滴道:「賤奴的花兒已經濕了,求老爺受用。」
  阮香琳滿臉不捨地放開主人,雙手按在他肩後,小心揉捏。
  程宗揚站起身,打量著席上的艷奴。眼前這位太子妃上身衣冠楚楚,下身一
絲不掛,兩條白美的玉腿幾乎張成一字,下體的蜜穴整個綻露出來。那隻光潔無
毛的玉戶的肌膚白膩如脂,綻開的蜜穴內露出一抹柔潤的紅膩,果然已經濕了。
  主人喜歡乾乾淨淨的陰戶,入侍的奴婢都會乖乖剃去恥毛,不過成光是天生
的白虎,倒是省了再剃。
  「她們都給你說了嗎?」
  「說了的,賤奴運氣好,被老爺抽到當鼎爐。老爺只管隨意肏弄,不管老爺
怎麼插,賤奴都受得住。」
  程宗揚挑了挑眉毛,然後俯身對淮蜜穴,微微一頓,便挺身而入。
  成光低叫一聲,柔頸後仰,髻上珠玉碰撞著,發出一陣清悅的輕響。那根陽
具直挺挺捅入蜜穴,粗大的棒身將穴口塞得滿滿的。成光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交合
過的男子都是些還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孩子,自己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強
壯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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