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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奔馳男們包養的那些日子(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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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六月底考試結束的時候,決定一個人去麗江。不為一場風花雪月,只為一曲紅塵叨擾,歲月靜好。
  
我想在安靜而樸質的環境裡找回自己,以為從此可以脫離那個社會。卻不知來時的路已消失,前方亦無路可退。我只是離開一個小的圈子,然後進入一個更大的圍城……
17.
直到登上飛機的那一刻,都沒有對那個陌生而遙遠的城市做任何了解。去過很多的江南小鎮,只是那樣的美太玲瓏剔透,經不起摔打。我只是想離開,把自己拋到一個新鮮的環境,讓自己迷路。
  
長大後一直一個人旅行,帶很少的東西。不做過多的打算,且行且樂。只有在很小的時候,會和家人一起出遊。六歲第一次坐飛機,臨行前一晚爺爺在家給我量了又量,確定我剛好到一米的界限。七歲和媽媽、爺爺、奶奶在天安門前合影,媽媽穿淺紫色的套裝,下巴抬得老高。每年春天爺爺奶奶帶我去太子灣看鬱金香,我穿白色的公主裙,並且相信自己如拇指姑娘,由鬱金香蘊育而生。因為我和她一樣,沒有父親。所有的記憶如此清晰,那些溫暖而不完美的幸福片段,是童年記憶裡彌足珍貴的點點星光。
  
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我在夢中依稀見到了母親的身影。烏黑順直的長發,裁剪合身的白色襯衫,還有她最愛的淺藍色長裙。母親一直都是美麗的,典型的江南女子。白皙的肌膚,明眸皓齒。微微上抬的下巴,散發著清冷的孤傲。即使還在和父親糾纏不清的時候,身邊依舊不乏追求者。但她是一顆空谷裡的幽蘭,一生只能愛一次,受過一次傷,便失去愛的能力。那些開始泛黃的老照片,都印證著她的美​​麗與孤傲。母親一輩子都沒有真正幸福過。一直處於無愛的絕望裡,孑然一生。我心疼她,想要伸出手去擁抱那個單薄的背影。等到慢慢走近,那身影一轉頭,卻發現那不是母親,而是我自己……

先後去過昆明兩次,都是作為短暫的駐足點,沒有留下太深印象。另一次去昆明是在冬季,最冷的季節,也只需在連衣裙外面披上一件大衣。那一次“老爸”去昆明看一個項目,把我一個人留在酒店裡。還是冬季,路邊的櫻花卻開得正好。不似三月裡繁茂得壓滿枝頭,太過招搖。那是一種落英如雨的繽紛,淒艷如滿天紅霞。靜靜淡然的守望,印證佛祖拈花一笑的了然。
  
關於冬日里的昆明,最美的莫過於滇池上無以計數的海鷗。他們來自寒冷而遙遠的西伯利亞之濱,越過千山萬水,只為尋求一絲溫暖。但它們從不貪戀這樣的舒適,一到春天,依舊結隊回到冰天雪地的故都。我想人也是一樣的。他鄉再美再好都不是最終的懷抱。我們都只是風箏,飛得再高再遠,線牽著的那一頭是永遠的故鄉。
  
但無論是浪漫的櫻花,還是眷戀的海鷗,那畢竟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第一次夏日里去昆明的時候,觸目皆是青絲綠葉綰就的心結,明媚的陽光瀲灩了你的眼。一個人在滇池上坐索道,掠過滇池,抵達山頂。中途空蕩蕩的車廂在風中搖曳,有種騎虎難下的恐懼。但下行的時候,依舊選擇坐索道。有時再害怕也無路可退。人往往在被動中作出無奈的選擇,而你的選項只有一個。
  
晚上在火車站附近吃簡單的晚餐,所有的菜都過於辛辣。很多不曾見過的菌類,長著不討喜的姿態。昆明的夜似乎要來得更遲些,經度的偏差減緩了時間的進程。往火車站方向走去,夕陽的餘暉剛好灑落在地上。路邊不知名的小花在微醺的光線下有幾分醉態,不勝涼風的嬌羞。拿出隨身攜帶的數碼相機,調成微焦,近距離記錄下她的溫柔淺笑。
  
一直在用的相機,是進大學前爺爺送的禮物。我的鏡頭下往往是純粹的景色,如果有人,也只是老人和孩子。後期自己用簡單的photoshop進行處理。最愛的幾張會洗出來,保留到一個封面刺繡的相冊,配上簡單的文字。
  
寫作,拍照,音樂,我最愛的都是一個人做的事情。

火車站內人潮湧動,向來十分討厭的地方。常常在陌生的人群裡感到莫名恐懼,因為內心局促不安,反复做相似的小動作。捋頭​​髮,摸耳垂,掰指甲……只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聽到心臟加速的跳動,笑自己沒由來的緊張。
  
很嚴重的戀床癖,從某方面印證了安全感的缺失。無法把自己交給陌生人,陌生的環境,甚至一張陌生的床。一如既往的失眠。反复循環CAROL的低聲吟唱,在清醒中乞求時間的流逝。
  
天空中出現第一絲光亮的時候,起身去車廂的盡頭吸煙。車廂的交接處不停晃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就那樣靜靜坐著等待天亮,車窗外的黑影簌簌掠過。中間幾次起身去抽煙。
  
  到麗江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在火車站打車。五十元,到古城口。
  
天空是很純淨的藍,還有棉花糖一樣潔白的雲朵。乾淨而且透徹的流水緩緩的流向古城的方向。小橋,流水。青瓦,白牆,綠柳。和江南相似的元素,卻讓人感覺更加溫暖。走在石板路上,慢慢向預定好的客棧走去。一夜未眠的面孔有些憔悴,誰又在乎呢。在這裡沒有人認識我,我可以隨時賴在地上不再走。如果我想這樣的話。
  
  沿路多次停留下拍照。喜歡人跡稀少的時候,沒有人影玷污我純潔的畫面。在古宅外留戀,想像其中的過往。溝壑縱橫的牆面,碎瓦殘垣,都給人恍惚的遺憾。指腹在木門上劃過,斑駁的紅漆已成黑色,隨之而落。我用緩慢的鏡頭拍攝快鏡頭下沉寂的輝煌。
  
寧靜的清晨,帶著幾分倦意的視覺捕捉,唯有靜默才能訴盡此情,此景。
  
入住的客棧和想像中一樣別具特色。打開窗戶便能看到緩緩流過的溪水。庭院裡有幾張藤椅,想著下午有空的時候便可過來躺著曬太陽。帶一本書,捧一杯茶。老闆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養一隻很懶的肥貓。他們說每個來麗江的人,都是有故事的。當然也有一些是來尋找故事的。他應該是屬於前者。很明顯的北方人,帶著濃重的口音。也許起初只是和我一樣來旅行,因為太愛,回去後依舊魂牽夢繞,最後放下一切來這裡定居。
  
不敢和他交涉太多,總覺得他能洞穿你的內心,看到你隱匿的部分。只有有過某些經歷的人,才有這樣深邃的眼神。但我亦無力​​去探究。我連自己的故事尚未全然淡忘,如何再能背負另一個人的過往。簡單問了幾個景點的概況,回到房間洗漱完畢,然後入睡……

18.
於塵埃之上,開一樹花,泡一壺茶,曬一抹不擁擠的朝霞,時間停滯,無他。
  
很淺的睡眠,中午在暖洋洋的日光中醒來。打開木製雕琢的窗台,一切都如此柔軟。天空中日月同輝,一輪明月與一抹陽光同時懸掛於頂。中午遊客基本在外,只有兩三個人捧著書,在院子裡喝茶聊天。有一種幻覺,感覺自己並為離家,只是到了一個更大的家庭,親人來自五湖四海。
  
在客棧裡拿了免費的地圖,但其實更想讓自己在古城裡迷路。獨自漫步在青石古巷,沒有江南的煙雨朦朧。說是艷遇,來麗江的卻大多是情侶。只是其中很大一部分不是日常生活中朝夕相處的愛人。我的孤獨在這裡並沒有好一點,再多偽裝,依舊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在某個路人的臉上看到韋的影子,我不愛他,但是我想念他。
  
如果說每個來麗江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那我大概也算其中一個。生命有太多的悲歡離合,起起落落。而這個妖嬈的城市只會讓你的故事繼續沉淪。相忘,淡薄,又談何容易?
  
古城裡幾乎每家淘碟吧都在放著侃侃的《滴嗒》。第一次入耳甚是乾淨透徹,只是每家都如此,聽多了便很厭煩。我無法對任何人或者事物保持長久的興趣,於是不斷離開,從不說告別。
  
想起一首《喜馬拉雅》裡的《KARMA》,於是一家家店鋪詢問,最終都無果。大概走了十幾家,便不再抱希望。
  
  麗江的夜來的很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重複走過多少相似的巷道。千篇一律的店鋪,雖然很商業化,但你就是願意在那樣的藍天白雲下走。輕吻陽光,偶爾想起韋的溫柔,心裡一陣陣刺痛。
  
走到一條小巷的盡頭,夜色開始有些朦朧。麗江的夜是出了名的嫵媚妖嬈,像是一劑毒藥,喚醒你最深的慾望。有人在鬧吧里盡情放縱,扭動肢體。有人在靜吧里聽著當地的歌手淺唱,默默淚流。這裡所有的酒吧,都可以被叫做火塘。酒吧一條街的夜色很夢幻,沿水而過,不時飄蕩起點著燭火的蓮花燈。只是裡面的音樂實在不屬於我。更習慣上海新天地那種唱LADY GAGA或者SWEETBOX的調子,獨自喝一杯雞尾酒,或者和鬼佬瞎扯扯。
  
沿著喧囂的酒吧街行走,很快走到了盡頭,剛準備轉身離開,耳畔傳來尋覓已久的KARMA。空靈的藏族女歌手,有節奏的手鼓。一家不起眼的音樂吧,靜靜蟄伏在小巷的拐角處。打鼓的是一個當地納西族的小伙子,栗色的肌膚,散發著陽光的味道。只是他的眼裡有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有《喜馬拉雅》這張碟嗎?有。
  
音樂吧的牆壁上貼著幾張他做歌手時的海報。我在他身邊的榻榻米上席地而坐,靜靜聆聽音樂。我說我明天會去玉龍雪山。他換上一張《​​印象麗江》的碟,放的是主題曲《回家》。平時大多聽些歐美的BLUE TONES和R&B,在暮光傾城的異地聽到這樣的曲子,內心似乎泛起一層層的漣漪,慢慢地擴散開去。
  
一共淘了五張碟,喜馬拉雅,小柔,妙子,小倩,江湖。他說七點半會在二樓的音樂吧唱歌,可以過來聽一下。
  
音樂吧的老闆娘很年輕,大學生的模樣。乾淨的短髮,黑框眼鏡。他們家有一條薩摩耶,繫著紅底白點的圍脖,很是可愛。選擇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沒有燈光,只有跳動的燭火。老闆娘親自為我調了一杯雞尾酒,叫天使之淚。粉色的奶油泡沫,混合著琥珀色的酒液,再加上淫染著綠意的薄荷汁。幾種分明的色調,象徵著不同的感情,融合成天使之淚。
  
也許是因為這個酒吧位置過於僻靜,也許是因為尚未到夜貓們出沒的時刻,酒吧里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坐著。抽一支當地的紅塔山,雲南的菸葉味道很純正。透過指尖瀰漫的煙霧,欣賞窗外曖昧的夜色。人群湧動,男男女女,上演著各自的悲歡離合。聽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而我,只是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當一個人看過許多的美景,體味過浮華的生活,便很難再回去淡泊。韋能滿足我這一切,但給不了我父親般的慈愛,一個人的安全感。
  
納西小伙開始抱著吉他自彈自唱,磁性的聲音,很煽情。有人在樓下聽到歌聲,撒嬌地和另一個人說要上來聽。木製的樓梯,窄小而仄仄不平,走上來伴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女孩的腳步很輕快,像只開心的兔子,穿粉色的小可愛,和我一般年紀。男人的腳步很穩重,又是一對父女般的戀人。

女孩選擇最中間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打當地的風花雪月。我猜她是一個喜歡被關注的人。而她的確有那樣的資本。因為她的美讓人驚艷。明亮閃爍的眼眸,顧盼流星,嬌柔的巴掌臉,櫻桃小嘴,還有黑暗中隱約可見的淚痣,點綴於魅惑的左眼角。即使穿著不是顯身材的衛衣,凹凸玲瓏的曲線,依舊讓​​人浮想聯翩。她的一舉一動歡快得像個小精靈,不食人間煙火的純粹。燭火幽淡的光暈裡,女孩的一顰一笑倒映在我的心裡。是的,我愛她,我想觸摸她的凝脂玉肌,想要親吻她的香甜芳菲。而此時我的小可愛正依偎在一個中年男子的懷裡,溫順得像隻小貓。
  
不知是雞尾酒的酒精作用,還是對女孩的幻想,我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幸好燭光幽柔昏暗,沒有人發現我淫欲的眼神,扭曲的內心。手中的煙蒂早已煙灰落盡,煙頭在指尖劃出寂寞的弧度。洛。這不是愛。我告訴自己。你只是看到一個相似的自己。你愛的從來只有自己。
  
有時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可悲的人。沒有愛,不相信愛,也不需要愛。我多麼渴望自己能去瘋狂地愛一次,而不僅僅是自己折磨。如果可以,我願意不計代價,不顧後果,但理智一直要挾著我保持清醒。直到現在我還是一次次問自己,究竟什麼是愛。除了荷爾蒙的腥臊味道和對刺激的慾望,我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曾經有人回答我,愛就是願意為一個人付出所有,甚至去死。但愛是每個人不同的體會。別人能告訴我什麼是愛,卻無法教會我如何去愛。
  
我就這樣在黑暗的角落靜靜看著她。好似欣賞一株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蓮花。我知道她會和我一樣,有個殘缺的家庭,極度渴望父愛。外表柔弱,內心強大。
  
吸完最後一支煙的時候,男人走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原來我一直在看她,而他一直穿過瀰漫的煙霧在看另一個她。男人的身上有淡淡的GF香水味道,我想像他喜歡把香水點到胸膛上,而不是很娘地噴在耳後的位置。休閒的穿著讓他顯得年輕了幾分,但那種堅毅而敏銳的眼神透露了他真實的年齡。一個有錢的男人,以女人的多少和品質來體現自己的地位。這是我對榮的第一印象。
  
也許是因為前幾次的經歷,我不再輕易相信男人溫柔的陷阱。那些迷人的,陽光般的溫暖,背後都藏著一個赤裸裸的目的。男人想要虜獲女人的一片芳澤,在此之前巧妙偽裝,花言巧語,僅此而已。只是女人都笨的可以,為了那一點點溫存死心塌地,以為從此生命里便有了色彩。
  
和韋在一起的日子讓我的情商日益趨於成熟,我開始覺得自己像情場裡的老手,對什麼樣的男人都游刃有餘。什麼時候該微笑,什麼時候該矜持,什麼時候該像現在一樣,曖昧而嫵媚地抬起眼角,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今晚的舞台似乎只為我們三個人而設,沒有別人的打擾。現場的歌聲,月光微涼,星光燭火交相輝印,耳畔枕風,曖昧叢生。
  
  女孩叫琪琪,水做的揚州女子。而榮竟和我來自同一個城市。榮問我為何獨自來麗江。我說這裡有明媚的陽光,但麗江不是我的終點。麗江有如誤入煙花的女子,有著妖豔的外表和衣飾,顧盼流離之處,給不了人內心的妥帖。我要去的是心中的日月,香格里拉。
  
榮笑笑說,這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想法。
  
麗江是一場永不散場的艷宴,情感放逐者的心理地標。我可以在煙花叢中涉水而過,卻決不會沾濕自己的裙袂。
  
  你就這麼確定?他問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滿是不屑的戲謔,我討厭那種狂傲的自信。於是沉默……
  
琪琪在一邊飛快地打字發信息,回信的提示音不斷響起。典型的小女生模樣,雖然我比她還小一歲,卻比她蒼老得多。她可以撒嬌,生氣,肆無忌憚地哭鬧,沒心沒肺地大笑。而我只能處處克制自己,時刻提醒自己保持冷漠。
  
琪琪可以喝很多的酒,幾乎是來者不拒。她的左手虎口有個沒洗乾淨的刺青,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她回答問題的時候,眼睛依舊盯著手機屏幕。榮說了她幾次不聽,有些慍怒。良好的修養和素質讓他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榮對麗江很熟悉,和一些客棧,酒吧的老闆都有合作,但僅僅是投資,不參與管理。這次是因為琪琪想來,才抽出時間陪她。他和我說這些的時候,似乎並不是在說給我聽,而是在​​提醒著琪琪什麼。無奈那個孩子並不能體會這樣的用心。榮有些尷尬,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而琪琪依舊一味對著手機屏幕傻傻地笑,忽視著周圍的存在。榮伸手拿過她的手機。
  
琪琪先是一愣,然後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吼道:“你幹什麼!我連和朋友聊天的資格都沒有嗎?就許你有那麼多的女人,不許我和別的男生說話! ”她幾乎是一邊吼著,一邊衝下樓去。
  
榮有些驚慌失措,不是為了琪琪的離開,而是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失了身份。他從錢包裡抽出一疊錢放在桌上,說麻煩我結一下帳。道了好幾聲不好意思後,他也匆匆追了出去。
第一次和榮見面,我就被迫接受了他的“施捨”,根本沒有回絕的餘地。我用他留下的錢結了帳,再把其中一張給歌手,點了一首阿桑的《葉子》。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僅僅只是失去你…… ”
  
走出音樂吧的時候,很多店鋪開始打烊,古式的木門,被生硬得安插到門縫裡。縱橫交錯的老街,走過很多相似的地方,迂迴盤旋,找不回原來的終點。還是熟悉的《滴答》聲,在夜色的陪襯下顯得更空曠惆悵。這是這個城市的聲音,也是這個城市的節奏。自由,逃離,憂傷,飽含在城市天空開墾音樂牧場的民謠式理想。
  
  這裡的夜有點涼……

19.
  清晨下了一場雨   
  露水沾濕了小茉莉   
  白色花瓣純潔又清晰   
  偷聞著你的呼吸
   ————《刺青》
  
琪琪的出現讓我想起了刺青裡楊丞琳演的小綠,未成年的,顏色曖昧的清晨茉莉。看似清純的外表下,是缺愛無愛,傷到無法再傷的內心。但是我們驕傲,甚至驕縱。因為父母沒有給予安全感,所以必須從小學會自我防備,不讓人輕易窺視到內心,不允許人在自己的世界走來走去。美麗的外表促成軌道的偏離,這並不能怪罪於誰。這是命運和我們開的一個玩笑,在你有能力辨別是非之前,用糖衣砲彈先把你徹底摧毀。
  
  客棧一切安好。唯一欠缺的是極差的隔音效果。木製的房屋,年歲久遠。走在窄仄樓梯上便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擾人清夢。多次被吵醒後徹底投降,無法再安睡。所在的房間有看得到月亮的天窗。此刻月光傾瀉下來,鋪滿我的枕邊。
  
  我又想起那個茉莉般的女孩。如果她是夜色中朦朧曖昧的純白花朵,那我更像是這一束月光,冰清冷淡。我們可以彼此擁抱,彼此安慰,卻給不了互相溫暖依偎。但是那種細膩的肌膚,就像茉莉花瓣上的光滑肌理,散發著淡淡的醉人的味道,讓人想親吻。我可以把淚水灑在她的枝葉上,唯有她可以傾聽我的悲傷,唯有她不會玷污我的眼淚。此刻我的愛人,我心愛的小茉莉,會不會正被另一個污濁的男人蹂躪。他們是不是也睡在這樣木製的床上,因為劇烈的動作把床搖動得震響。
  
那樣的場景似乎真真切切浮現在我的眼前,不敢再想,痛徹心扉。但是思維還是控制不住,幻想起男人粗糙的手在她絲滑的大腿根部,腰際游離。她粉嫩的雙唇被一條渾濁的舌頭舔舐,隆起的胸口被咬出印記。整整一夜我就這樣在睡眠與清醒之間遊蕩,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長期的失眠,吸煙,讓我的頭部疼痛劇烈,精神漸漸恍惚。有時幻想起小時候的場景,多半仍是父母的爭吵打罵。還有一個自己幻想的小伙伴,她也叫琦琦。不過是另一個琦。長大後我常常和爺爺奶奶說起這樣一個夥伴,我清楚記得我們曾同床共枕,在陽台點起蠟燭,講連環畫上的故事。可是老人們堅持說我從沒帶過任何朋友回家。
  
  幻覺是臆想的倒影。越來越濃重的幻覺,有時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漸漸脫離,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存在著。什麼都沒有。

凌晨五點起來,推開窗戶,萬籟俱寂,唯有後院淌過的潺潺水聲訴說了一夜的故事。披一件綢緞的絲質睡衣,光滑細膩如女子肌膚,抓不住的質感。小時候老家門前也有一條相似的溪流,每次不開心就沿著小溪往上游走。有很多次我想就這樣離開這個悲哀的家庭。我想知道河流的源頭是怎麼樣的場景。但每次走到天黑依舊選擇原路折返。我只是不喜歡家裡沉悶的氛圍。但徹底地離開需要更大的傷痛和勇氣。我相信很多人在童年的時候都策劃過無數場離家出走,最後予以實施的並沒有幾個。家,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愛也好,恨也好,始終無法割捨。
  
乘著微亮的月光,赤足走下木質樓梯,穿過黑魆魆的後院甬道,來到溪水邊。光滑的鵝軟石,殘留著溪水宿夜故事後留下的淚水,暮深露重。喜歡赤足伸進溪水的感覺,讓冰涼的快感漸漸沒過膝蓋,睡衣輕輕挽起。四周寂靜,只有溪水親吻我肌膚的聲音,我是如此深愛自己的孤獨,只有這樣的時刻,狂亂的心才能有片刻安寧。不知在冰涼的溪水里浸泡了多久,天空漸漸開始吐白。
  
麗江是個庸懶的城市,人們起得很晚。不像A城嘈雜的清晨,甚至有人披星戴月出沒在公寓與公司之間。走回客棧的時候老闆娘已經準備好早餐,是我喜愛的白米粥和小菜。她看到我凌亂的出現在清晨的薄霧裡,有一些驚訝,卻不會過問什麼。我喜歡這樣聰明的人,她能懂你,所以不會來揭開你的傷疤。有些事你懂,並不需訴說。世上所有的言語都太過蒼白,再華麗的辭藻都比不上一個寬慰的眼神。她只是默默給我拿來一條乾淨的毛巾,然後盛一碗暖暖的粥到我面前。
  
守了一夜的老闆準備回屋睡覺,等了一晚的客人並沒有按時來入住。簡單詢問了些關於玉龍雪山的事宜,回房間洗澡換衣服。帶上一顆蘋果,一瓶水。
  
玉龍雪山,離赤道最近的雪山群。在納西族的傳說中,玉龍雪山是“三朵神”的化身,所以,在當地人心中,玉龍雪山是一座神山。六月去雪山並不是適合的季節,只是清晨在冰冷的水里凍結自己靈魂的時候,突然很懷念寒冷的創傷感。這種清水的寒冷帶有關於韋的記憶,我依舊記得他把我從浴缸裡抱起來時,胸膛傳來的溫度,它比毒藥還毒。
  
去玉龍雪山之前沒有做太多準備,知道會缺氧,或許還有高原反應,還有海拔上升帶來的寒冷。來麗江沒有帶厚一些的衣服,身上還是單薄的外衣。如果看不到雪,有寒冷也是好的,最美的風景只有存在空虛的幻想裡。...

Rainbow,曾經用了六年的英文名。高中畢業那一年周董出了一首歌叫《彩虹》,有個男孩坐在我身邊輕輕為我吟唱這首歌。直到現在,聽到這首歌的旋律,腦海中便浮現出他那張堅毅的面龐,還有淡淡憂傷的眼神。他說他叫Rainbox,我們是聽起來像是一對兄妹。最終我們都換了自己的英文名,最終我們連兄妹​​的關係都無法再維持。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現在我最想要的是和他做愛。把曾經的年少輕狂植入我的體內,在興奮與高潮迭起中祭奠逝去的青春。

正在我緬懷過去的時候,一個歡快得身影躍入我的眼簾,是琪琪。她見到我既驚訝又歡心,飛奔過來摟住我,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黏著的雨水,一眨一眨格外靈動。榮在不遠處用看著很專業的單反撲捉下我們相擁的場景。他們穿著The Northface的情侶登山裝,完美的默契看不出一絲昨晚的裂痕。

琪琪拿出紙巾為我擦拭打濕的頭髮,一邊抱怨我不會照顧自己。我覺得很開心,因為那一刻我確定我們之間存在著魔種很微妙的關係,而且她能予以回應。榮也走過來試著替我遮點雨,他想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我穿上,我堅持拒絕。三個人六目相對,彼此互相曖昧,而又關係錯綜糾纏。這樣畸形的三角關係讓我血液加速,心跳狂亂不安。

路上琪琪一直挽著我的手臂,都是一米六幾的個頭,在一起步伐也很和諧。她不停抱怨著今天的行程,訴說對這座光禿禿的山頭的失落和不滿。我無法向他解釋玉龍雪山的神聖,就像無法讓一個孩子懂得苦難是生命的本色。在等索道的休息室裡,榮給我買了一頂淺藍色的帽子,他幫我把帽子戴好後又很細心地把我的頭髮理順。 “我今天可是享受了琪琪才有的待遇。”我故意調侃著說道。 “他對我才沒有這麼細心呢!”琪琪馬上反駁。整個休息室就听到我們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的打​​鬧。我們這個奇妙的三人組,在別人眼裡榮該是多麼的幸福呢。

坐索道上山的時候,琪琪因為恐高嚇得不敢睜眼,死死拽著我的袖子。而我向來最喜歡這樣貼近死亡。我最害怕的不是高度帶來的恐懼感,而是一種無法克制的狂熱,面對空虛的下墜總有一種衝動想要縱身躍入。為了下墜時那短短幾秒的美麗,不惜粉身碎骨。就在玉龍雪山附近,有個殉情谷,那也許會有很多成雙的靈魂,但不會是我的歸宿,我想要的是一個人的淒美,無需陪伴,無需安慰。

六月的玉龍的確沒有太多的美感,寸草不生的貧瘠岩石,突兀聳立。隨著海拔的上升,越來越少的植被,車廂內並沒有急劇降溫,空氣也還充足,但我能感受到窗外劇烈鼓動的風吹,撕心裂肺的怒吼咆哮。雨水打在玻璃上,不再是山腳那樣的細雨溫柔纏綿。榮給我們一人一罐氧氣瓶,如果等到高原反應開始再吸氧,已無太大作用。四千多米的海拔,並不算太高,只是坐索道直接上升太快,一千多米到四千多米的落差,對於我們這些沿海長大的人來說缺少適應的過程。

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時候,細細的雨變成了堅硬的結晶體,又不像雪的潔白。那是一種透明的固體,發出噼劈啪啪的聲音。作為南方長大的孩子,很吵見到這樣的冰晶,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冰雹。琪琪在一邊不斷給自己灌輸氧氣,好像要一口氣把所有的氣體吸進去的樣子。我沒有感覺出絲毫變化,六月飛雪,只願它能更大一些。

走出車廂的那一刻,還是明顯感覺到了寒冷。劇烈的風,撲到臉上,身上,刺骨的疼痛。單薄的衣服無法防風,人就好似赤裸裸地站在風頭浪尖,接受者風雪的洗禮,任它侵蝕。冰雹劃過臉頰,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因為寒冷眼淚止不住從眼裡掉落。這是本能,與情感無關。但在我看來,眼淚始終是太卑微的東西,不管是出於情感還是本能,它都印證著你的軟弱。於是轉過頭迅速擦去溫熱的兩行淚。在休息室榮又給我買了一副手套,但他覺得這樣的手套根本不夠保暖,所以堅持把他手上的羊皮手套給我戴上。這是我才注意到他的手心很粗糙,有許多的老繭,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和資產。

外面的風更緊了,冰雹也變得更大更密,硬生生砸到人身上。要爬到最高處還有一段徒步走的路程。看著我單薄的衣服,榮無奈地說:“看來你真的是來找打的了。”傷口,疼痛,讓人變得堅強,熟稔。我所經歷的童年,要比現在痛苦的多。 “那麼你呢,你又何嘗不是為了回憶關於痛苦的經歷?”我伸出手去撫摸他手心一個個的老繭,彷彿每一個繭都飽藏了辛酸的故事。白手起家,四處碰壁,經歷創業初期的困難,之後又幾起幾落,直到接近暮年,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一路走來情感的缺失。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一個成功男人的落寞,強烈的情感需求無處訴說。

“洛,來,跟我來……”榮一手摟著琪琪,一首牽起我。這時的冰雹漸漸有了些雪花的形狀,打在身上不再那麼的疼。只是風依舊很大,眼淚又止不住掉下來。走了一段平面的路,接下去幾乎都是樓梯。除了寒冷,最明顯的反應便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本身就有竇性心跳過速,加上缺氧,心跳便更是厲害了。沒走幾步樓梯,氣已喘的不行。琪琪也比我好不了多少,直嚷嚷著要回去。榮看著我氣喘的樣子,問我是否可以堅持。我說我是肯定要爬到頂的。

在那樣的海拔下登山,對於我們這三個沿海過來的人真的很費力。想起以前體育中考,魔鬼式的訓練,來例假的女生也被迫繼續爬樓梯。有時老師要求用跳的,看著上方的樓梯,感覺永遠看不到盡頭。走到一半的時候,琪琪賴在地上不肯再走。榮軟硬兼施,想盡各種辦法,最終都無果。我說,不如你先陪她回去吧。我自己再走走,絕不逞強。不等榮回复,琪琪已開始起身準備往回走。我們不得不承認,她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榮在她的身上永遠無法取得情感上的安慰。而我是懸崖上兀自開放的野生無名花朵,注定奔赴最妖冶的美麗和最極致的死亡。驕傲自負的獅子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榮走的時候堅持把他身上的登山服脫下給我穿上。他幫我拉好衣鏈,係好帽子的鬆緊帶,再三叮囑路上小心,量力而行。我用力點點頭,然後報以天真無邪的笑容。冰雪在路上積了薄薄一層,走上去很容易打滑。我幾乎每爬上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良久。原本光禿禿的山面漸漸披上了純白的蝶衣,觸目皆是紛飛的飄雪,一片一片落在蒼茫的岩石上。越往上走,人漸漸越少,大多人開始原路折返。白色的雪,黑色的岩,人們互相不再交談,因為缺氧,連說話都變得困難。雪遮住前方的視線,看不到遠處。好幾次跌倒在冰雪裡,膝蓋磕破那層薄冰,分奔離析的裂痕。這些影像彷彿是頭腦裡年代久遠的黑白膠片,人物沉默卻活動自由。孤單的獨行者,面龐堅毅不妥協,所有的旁人都幻化成沉默的背景。

一個人爬到最高處的時候,眼淚又止不住無聲滑落,我不知道那是寒冷產生的本能,還是情感的突然崩塌。一個人堅強太久,扼制所有的愛和慾望,強迫自己理性對待現實。我清楚得認識到,自己偏離正常的軌道越來越遠,卻無法停止瘋狂的慾念。我來這個陌生的城市,為了遺忘一段畸形的愛戀,一個彼此折磨的人。卻不想更深的冤孽蟄伏在異地的旅途。遇上榮和琪琪的那個夜晚,我便知道自己仍舊無法回頭。我只能用物質去填補無盡的慾望,因為我沒有愛。那些放肆的念頭讓我熱血沸騰,我喜歡看著烈焰般的自我毀滅,生命的創痛能勾勒出絕美的姿態。

回到麗江後,我從自己住的客棧搬了出來,住進新城裡的星級酒店,與榮和琪琪同住一個標間。琪琪有些詫異我的坦然接受,榮卻似乎從一開始就已預知。我想我真的是個內心極不正常的人,對於這樣的畸形三角關係毫無羞赧,反而異常興奮與渴望。

晚上我們在束河的酒吧里喝很多的酒,喝到精神開始亢奮的時候我開始在桌上砸酒瓶,尖銳的碎裂聲,伴著四濺的玻璃碎末。琪琪也顯得很HIGH,尖叫,脫衣爬到桌上跳舞。她跳舞的動作很專業,像是PUB裡的Dancing Queen。酒吧里的工作人員過來製止,榮拿出厚厚的一疊紙幣,那人便搖著尾巴訕訕離去。榮把我也抱到桌上,我和琪琪就像兩條蛇扭動在一起。我和她的肉體緊緊貼到一起的時候,她的身體也明顯有了反應。我在她的耳後用唇摩挲著,聞到她頸部茉莉的芬芳,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嚐嚐她血液甘甜的味道。

回到酒店琪琪已不再清醒,又是哭又是笑的樣子,一頭栽倒在床上。我只是覺得很困很困,合著衣服便鑽進被子裡。模模糊糊聽到榮在輕輕地叫喚:"琪琪乖,琪琪起來換衣服。"那彷彿是夢里傳來的聲音,很遙遠。到麗江後幾乎沒有過睡眠,藉著酒力便沉沉睡去。

  我在夢中聽到琪琪消魂的呻吟。頓時覺得燥熱難耐。這叫聲越來越清晰,我漸漸清悟過來這不僅僅只是一個夢。
微弱的燈光下,琪琪的胴體一覽無餘展現在眼前,靜靜散發著珍珠般的色澤。她的身下還裹著酒店的浴巾,細長的雙腿潔白無瑕。榮正趴在她的身上吮吸隆起的乳房。他見我醒過來,向我伸出一隻手示意我過去,我的腦中滿是琪琪溫潤如玉的肌膚,薔薇花般的面頰粉嫩透亮。我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場幻覺,但願在這樣的宿醉中永不再醒來。興奮,刺激,甚至狂熱的喜悅,讓我無法克制追逐放肆的腳步,幾乎一個趔趄翻過身去,貼到琪琪絲滑的身上,開始親吻她玫瑰花瓣一樣美麗的雙唇。她似乎還沒有清醒,親吻的舌卻纏繞而又嫻熟。榮褪去我身上的衣服,開始親吻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從肩膀到指尖,不漏掉每一處,似乎要把我的靈魂都佔有。

在這場三角關係中,沒有性別的界限,沒有年齡的阻隔,亦沒有愛情。洛,這只是一個瘋狂的危險性遊戲,明天,明天醒來便可以一切忘記。無聲告別,你一貫自由的風格。如果說我們都是病態的墮落者,那也請讓我在今夜盡情沉淪。我需要慰藉,需要肉體的刺激,享受高潮迭起的奢靡,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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