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兩人並沒有能力停止這場戰爭,這時,那名妖女向加藤鷹提出了一起離開的請求,遠離黑龍會與反抗軍,到大地之上的某一角落,靜靜地生活著。
「我很想答應,幾乎立刻就要答應她了,但是……」
答案很明顯了,加藤鷹眼中閃爍的不是迷惘,而是很深沉的痛苦,讓我可以猜到他的答案,但我疑惑的問題是,當時他拒絕了那只伸過來的手,不曉得多年之後,他的答案有沒有改變。
「那……她呢?」
羽虹的腦筋也不算遲鈍,很快聽出了加藤鷹的意思,脫口而出詢問那名女子的情形。
故事以悲劇結局收場,傳聞中,是加藤鷹親手斬殺了那名妖女,向反抗軍證明自己的忠誠,但加藤鷹的說法卻與傳聞有差距。
「那晚她約我在海邊見面,我沒有去……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但卻是因我而死,這個罪……我無法逃避。」
很怪的答案,也許還有什麼隱情吧,不過當我問到加藤鷹為何拒絕攜手退隱時,羽虹搶先說是因為割捨不下東海地方的人民,但加藤鷹卻搖了搖頭。
「比起愛著整個東海,我只想要把愛給一個人。愛,是存在的,但我們之間的鴻溝……太大了……」
無論何者為正,何者為邪,相敵對的正邪兩方,那個鴻溝之大不是普通人能想像,尤其是身為雙方陣營的頂尖人物,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只不過,那妖女為了加藤鷹,居然連黑龍會都敢背叛,而加藤鷹卻拒絕,事後更走向這個結局,他隱居多年的每個夜晚,或許都在嘆息與懊悔吧。
故事到這裡是告一段落,但真正能給羽虹啟示的一句話,大概也衹有「即使反抗軍不是對的,也不代表黑龍會就是正確的」這個思想吧!羽虹好像想要再追問什麼,但這時天上卻狂雷霹靂怒響,一股莫名其妙的寒風急吹而來,山林之間的溫度狂降,我們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窖,整個身體冷得說不出話來。
「怎、怎麼會突然這麼冷啊……」
我被這股冰寒弄得牙齒直打顫,不解周圍的溫度為何會這樣急劇下降,但加藤鷹卻臉色一變,拖著虛浮的腳步,來到山洞口;這時,天上轟然聲響,連串的怒雷閃電震響霹靂,一朵朵濃密的烏雲飄移過來,遮掩月光。
「雲層的樣子很怪……」
羽虹輕輕說了一聲,而我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厚密的深色烏雲裡,像是在高速旋轉一樣,浮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細小漩渦,乍看之下,好像千百隻眼睛在俯視大地。
「那是鬼眼啊。」
本身並非術者的羽虹或許不知道,但身為魔法師的我卻很清楚。所謂的鬼眼,是類似邪惡血月那樣的魔法現象,衹是沒那麼罕見與高級;空中既然出現鬼眼,下頭必定是有人在使用高段的邪法。
這時,周圍的感覺已經不再衹是嚴冬,附近樹梢枝頭上,一根根的冰柱沿著枝頭低垂下來,在樹梢開出了冰之花;狂風中帶來的豪雪,迅速掩蓋了大地,讓整座封靈島成了一片銀白色的冰雪世界。
急劇的溫差變化,對所有生物產生的影響,附近樹林中從剛剛開始就騷動不斷,各種猛禽惡獸爭奪著較能保暖的位置,正在發生廝殺。那股騷動還沒有波及到這裡來,但我卻納悶這場天象異變的理由,不知道封靈島上在使用什麼邪術。
「他們……提早開啟了幽靈船的封印。」
縱然是加藤鷹這樣的豪勇武俠,提到幽靈船三字,聲音中還是有克制不住的顫抖,但他的話卻驚醒了我,領悟其中關鍵。
解封幽靈船這等大事,即使鑰匙已經齊備,仍不是簡單工作,恐怕衹有黑巫天女方堪勝任,加藤鷹冒險一擊,多少也存著將之擊殺後,可以減緩幽靈船解封的危機,但黑巫天女一定也想到這點,為了怕節外生枝,這人妖竟不顧身體傷重,悍然施法解封幽靈船!
「幽靈船到底有什麼厲害的?我始終不明白。」
羽虹忍不住問道:「有法故有破,再厲害的死靈系兵器,也有光明大法可解,為什麼大家都是一副絕望的樣子?」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世上真有無敵無破的黑暗兵器,伊斯塔早就統治大地,幽靈船也不會遭到封印。我來到東海以來,只聽聞幽靈船的邪名,卻不知道它的實質威力,仔細想想,一艘能夠不斷生出強悍不死生物、散發猛烈屍毒的鬼船,誠然是厲害,但以現今的魔法技術,這並非無法對付。
說得更直接一點,衹要五大最強者中的幾位聯手,殺上船去,看來還有七成勝算破去幽靈船。當然,怎麼讓他們聯手是一個難題,但這些並非無法解決啊!
「你們想得太簡單了,幽靈船的源頭,是千萬死靈的不朽怨毒,再純正的光明淨化也無法與之匹敵,當幽靈船現世的時候,吞日月、掩三光,大地將陷入永恆黑夜,試問天底下有術者做得到這點嗎?」
做不到!
這點我敢斷言,因為那正是伊斯塔巫師夢寐以求的世界,若是有人能做到,早就不顧一切地作了。
日月輪替乃是常理,再強的邪法,遇到日光也會減弱,令人們可以尋隙而破,但如果沒有了太陽,世界陷入永恆黑暗,那這個自然平衡就會被打破,道消魔長,令得黑暗更加強大,真的沒有辦法可以破解了。
「那……我們可以做什麼?」
說到最後,這纔是真正要緊的問題,但是我得出來的答案卻令人喪氣,因為即使黑巫天女重傷,那邊還有一個武間異魔,羽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至於加藤鷹…… 「大當家,你的傷?」
「至善長老幫我把傷勢壓下,但要真正痊癒,還要個三五天,現在不是武間異魔的對手,而且至善長老的禪功內力與我本身路子不合,我還無法充分吸收運用。」
這個答案可以說是意料中事,但這麼下去,事情只會越來越惡化。這時,加藤鷹略有感嘆,說可惜自己沒有練成上天下地至尊功的最後秘訣,否則以天罡氣訣的自療神效,這個傷勢可以迅速痊癒,無懼武間異魔。
「啊!有一樣東西,或許……」
加藤鷹的話點醒了我一點,雖然我沒有天罡氣訣,但卻有另一樣在傳聞中也是自療效果超級猛的東西,就是那本奪自九鬼鷹魔手中的秘笈。
「大當家,我身上有九死邪功的秘笈,不知道能否幫到你?」
「什麼?是伊斯塔皇室的不傳秘技,九死邪功?那……或許可以,故老相傳,這門邪功長期修練,會縮短修練者的壽元,但卻能在短時間內由重傷狀態痊癒,力量激增。你怎麼會有這套武功?」
不只加藤鷹,連羽虹都是眼露錯愕,但我無暇解釋,從貼身的秘囊中取出秘笈,交給了加藤鷹。
「去天四十里,是為太清,太清之中,有風甚罡,能勝人也。罡者太清之風,得日月之華,天地之精;氣者陰陽之和,乃萬物之靈,五行之英……」
加藤鷹輕聲念著秘笈中的文字,聽在我們耳裡,但覺字字古樸深奧,蘊藏珠璣,但卻不似邪功妖法。
「上古伏羲氏夜觀璇璣玉衡,見斗宿遙指,有白氣貫而東逝,乃以身為鼎爐,心為神寶,津為華池,服食養氣,凝煉精氣。精氣交合,而得天根。內視則體中流珠萬顆,散為真陰,聚為元丹……」
黑暗中,我們仍是看得清楚,秘笈的封皮上清清楚楚寫著「九死邪功」四字,只見加藤鷹微微皺起眉頭,停止了讀誦,迅速翻頁細讀,但越是看到後頭,他翻頁的速度就越快,溫和的眼神中竟反常出現激動之情,讓我暗自心驚,生怕他看秘笈看得走火入魔,那時候我們就首先遭殃。
好不容易,加藤鷹看完了整本秘笈,長長吁了口氣,閉目思索,過了好半晌,他驀地睜眼,用一種壓抑激昂心情的平穩語調,一字一字地對我說。
「梅兄弟,你可能受人愚弄了,這……這不是九死邪功啊。」
「不是九死邪功?別逗了,封面上寫得清清楚楚,不是九死邪功是什麼?如果不是,那是什麼?」
「這是……天罡氣訣的秘笈!」
加藤鷹認真說出的一句話,讓我腦門上彷彿中了一記落雷,昏昏沉沉,大張著口卻作聲不得,靈光一閃間,我想通了一些關節,必然是九鬼鷹魔這廝狡詐奸滑,為防他人搶奪,故意調換了兩本秘笈的封面,但如果這本邪功是天罡氣訣,那李華梅這十多年來修練的武功,豈不就是九死邪功了?
九死邪功的特性,與天罡氣訣還確實有些相似。
天罡氣訣講究固本培元,練氣養生,最終羽化登僊的玄門正道,修練者遇到傷重的情形,則會自動冰封假死,迅速修補肉體,再破冰而出,力量增加卻不傷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