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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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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第1261章 保命要緊
  張揚經過奔龍瀑的時候隱約聽到了槍聲,接二連三的槍聲讓他心驚肉跳。雨似乎比剛才又大了許多,諾大的清臺山找不到任何遊人,因為下雨的緣故,山上遍佈溪流瀑布,雨水模糊了視線,山間風起雲湧,可見度很低。
  張揚看了看時間,距離對方給自己的期限還有半個小時。槍聲完全平息下去,清臺山又恢復了初時的寧靜,從剛才那陣密集的槍聲來看,應該是一場多人混戰,張揚明白自己再著急也是沒用,唯有加快腳步,爭取儘快趕到青雲竹海看個究竟。
  聽到槍聲的不僅僅是張揚一個人,即便是身處地洞之中,安語晨和李信義也都聽到了槍聲。安語晨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知覺開始變得敏銳,她的手臂也漸漸恢復了力量,由此證明肌肉鬆弛劑在她體內的藥效正在迅速降低,安語晨的體質和普通人不同,她天生絕脈,所以自小學習武功,後來張揚在珠峰之上以雙修之術挽救了她的生命,那一次,張大官人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一身功力讓安語晨吸走了七七八八,可以說過去張揚的那身內功基礎已經基本上轉嫁到了安語晨的身上。
  可是安語晨自從懷孕之後,她的天生絕脈得到了徹底治癒,從那時起她的興趣就轉嫁到了兒子的身上,再不像過去那樣癡迷於武功,反倒疏忽了下來,如果不是身處危險之中,也不會激發她的鬥志,安語晨感到自身發生的變化之後,方才想起張揚的那身超凡內力早已交給了自己。現在的安語晨倒有些像擁有萬貫家財卻不知如何使用的孩子。
  李信義可沒有安語晨的內力深厚,他現在仍然四肢酸麻,聽到槍聲,抬頭看了看安語晨,安語晨向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用驚慌。
  中年人因為槍聲而顯得有些緊張。
  安語晨道:“如果是安達文雇用你來對付我,那麼他給你多少。我可以給你雙倍價錢。那二百萬美元只是略表誠意。”
  中年人仍然關注著外面的槍聲,他並沒有回答安語晨。
  李信義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裡是當年安大鬍子的地窖,就在青雲竹海的下麵。”
  中年人掏出一把尖刀,他的表情流露出幾分焦慮。
  安語晨道:“安達文應該沒有告訴你真相吧?我這次來清臺山並非是為了參加葬禮,而是因為有綁匪通知我,我父親被藏在清臺山。那二百萬美金其實是我用來救父親的贖金。”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你是說這裡有綁匪?”
  安語晨道:“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來到清臺山才知道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只是為了將我騙來,好借著葬禮的機會將我們安家這幫子孫一網打盡,我什麼都告訴了安達文。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狼子野心,在家族遭遇危機的時候,不想著同仇敵愾,還會找你們來對付我。”
  中年人低聲道:“到底是誰在對付你們?非要至你們於死地?”
  安語晨道:“你應該聽說過安德恒,當初安家血案的製造者,他還活著。”
  中年人的目光變得越發的惶恐。
  安語晨道:“我知道你是安達文請來的,要瑞士的帳號密碼。可以。我完全可以給你,但是你以為。安達文得到了帳號和密碼就能順利得到那筆錢嗎?如果不是我本人同意,他怎麼可以過得了身份驗證這一關?你更不會知道安達文的生意出現了重大危機,他現在債臺高築,恐怕連你的酬金都付不起了。”安語晨歎了口氣道:“其實他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他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
  中年人舉刀對準了安語晨,怒吼道:“別再說了!”
  安語晨道:“如果我說得不是事實,你有何必在乎?”
  中年人怒道:“你難道不明白,你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裡!”他顧不上有沒有到規定的時間,拿起電話打給了張揚。
  張大官人從塑膠袋中取出了手機,此時雨小了許多,不過山間起了迷霧,可見度變得越來越低。
  手機信號非常不穩定,張揚聽到電話中一個聲音斷斷續續道:“……有沒有……拿到錢?”
  “拿到了,我已經看到青雲竹海了。”
  “不要搞花樣……”由於信號不穩,通話中斷了。
  中年人又打算回撥過去,忽然聽到外面又傳來一陣槍聲。
  李信義道:“難道你打算帶著我們出去拿錢?外面不知多少杆槍等著我們,如果我們這樣走出去,恐怕死定了!”
  中年人顯然已經被這突然的變化亂了方寸,他怒吼道:“老東西,你給我閉嘴!”
  李信義卻不見絲毫的畏懼:“躲在這裡也不安全,你們既然能夠找到地窖,別人應該也可以,無非是時間的早晚問題。”
  中年人的兩名手下從外面走了進來,顫聲道:“刀哥……槍聲好像越來越近了,我們應該怎麼辦?”
  李信義道:“別說誰的命捏在誰的手裡,現在大家是串在一根線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想要脫離險境,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中年人道:“說!”
  李信義道:“有條路直通青雲竹海外,我帶你們出去,你要給我們自由。”
  中年人點了點頭:“好!”
  李信義道:“右邊的角落土層很薄,你們只要挖開表面的土層,就會發現下面的木板,移去木板就是下層通道。”
  中年人讓兩名手下趕緊去開挖土層。
  安語晨趁著他們不備,悄悄用手拉了一下李信義的手臂,李信義感覺到安語晨手上的力量,馬上意識到孫女兒的體能已經恢復了,他心中又驚又喜,沒想到這丫頭恢復的速度比自己還要快上許多。
  中年人再次撥通了張揚的電話,他低聲道:“紫霞觀,你繞過青雲竹海,直接去紫霞觀等我們!”
  兩名手下很快就挖開了土層,果然如李信義所說,下面就是一層木板,移去木板之後,下面現出一個大洞。其中一人用手電筒照了照下面,確信並不太高,方才跳了下去。很快他就在下面發生道:“沒問題,果然有一條通道。”
  中年人大喜過望,來到安語晨身邊,一手拿刀,一手去抓她的頭髮,卻想不到安語晨忽然伸出手來,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中年人心中一驚,萬萬沒有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他揮刀照著安語晨的面門刺去,安語晨嬌軀一擰,閃過他近距離的刺殺,纖手就勢扭動,只聽到喀嚓一聲,竟然將中年人的左腕硬生生擰斷。
  連安語晨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力量強悍如斯。她隨手搶過中年人手中的匕首。
  此時那名還沒有來及下去的手下舉槍瞄準安語晨就射,安語晨躲在中年人身後,以他的身體擋住子彈,匕首脫手飛出,正刺中那名手下的咽喉,那手下慘叫一聲,從洞口栽了下去。
  安語晨快步上前拾起地上的手槍,沖著地洞內,連發兩槍,下麵傳來一聲悶哼,先下去的那名匪徒竟然被子彈射中,一命嗚呼。
  乾脆利索的解決了三名敵人,安語晨方才來到李信義面前幫他解開繩索,老道士仍然手足酸軟,哆哆嗦嗦站起身來,低聲道:“快走,剛才的槍聲只怕會驚動上面的人。”
  安語晨不由分說,拾起地上的手機,將李信義背起,從地洞跳了下去,兩名匪徒已經被她先後殺死。
  李信義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為安語晨指路,安語晨背著李信義一路狂奔,絲毫沒有感到疲憊。她得到張揚的功力這麼久,今天方才真正用上。
  李信義對孫女兒突然爆發的能量驚歎不已,同時又有些憐惜,低聲道:“小妖,你累不累?”
  安語晨輕聲道:“不累!”
  老道士聽到她氣息平緩,顯然內功深厚,不知要甩自己多少條街。
  安語晨本想和張揚聯絡,告訴他自己脫困的消息,可是手機在地下根本沒有任何的訊號。
  李信義知道他擔心張揚,寬慰她道:“沒事,他不是讓張揚直接去紫霞觀嗎?我們從這條通道離開青雲竹海,去紫霞觀和他會合。”
  竹林中的槍戰斷斷續續,安達文在手下的掩護下終於逃出了竹海,此時山上起了大霧,這場大霧幫了他的大忙,讓他和手下躲過了狙擊手的射擊,可同樣給他們製造了不少的障礙,這幫人根本找不到下山的去路,只能就近潛藏在樹林中。
  大耳東始終跟在安達文的身邊,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安達文身上的衣服被樹枝掛爛多處,看起來顯得狼狽不堪,稍事喘息之後,他想到了安語晨,低聲道:“刀頭那邊能聯繫上嗎?”
  大耳東將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進水了。”
  安達文的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大耳東道:“文哥,咱們還是想辦法先離開這裡要緊,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安達文看了看周圍,他帶來了四十多名手下,可如今跟他逃出來的只剩下區區四人,不錯,眼前還有什麼比保住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張揚雖然目力超群,但是在這濃霧彌漫的山間也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距離對方給他的時間期限就要到了,可是綁匪再沒有跟他聯繫。
  張揚憑著感覺判斷出自己已經來到青雲竹海附近,在可視距離不足五米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放慢了前進的腳步,聽力和感知在此時完全佔據了主導地位。
  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聽到兩聲槍響,濃霧中隱約閃爍著兩點槍火的紅色,幾乎同時發出的慘叫聲宣告著兩名歹徒的死亡。
  張揚傾耳聽去,他的身體忽然豹子般向右側沖了過去,前沖的同時一掌劈出,掌風劈開了濃霧,現出一張驚慌失措的面孔,當他看清有人向他沖來的時候,張揚的身體一閃而過,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順勢搶下他的手槍,反轉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道:“別出聲!”
  那人顫聲道:“別殺我……我是泰哥的手下,自己人……”
  張揚心中一怔,他本以為這幫人全都是安達文的手下,卻不知哪裡又冒出了一個泰哥?他低聲道:“誰是泰哥?”
  那人方才明白張揚並非是自己人:“別殺我,別殺我……都是泰哥讓我們幹的……”
  此時聽到一旁傳來草叢搏動的聲音,有人低聲叫道:“阿燦,是你嗎?”
  那人忽然大叫道:“救命,救命!”他的這一嗓子頓時把周圍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藏匿在周圍的幫眾齊齊舉槍向中心射擊,張大官人在他呼救的時候已經知道不妙,騰空飛躍而起,在空中連續翻轉兩周,成功逃出對方火力網覆蓋的範圍內。
  那個叫阿燦的傢伙當然沒有張揚這樣的本事,被交織飛來的子彈射得千瘡百孔,渾身是血的跪倒在地上。
  槍聲過後,再度陷入寂靜之中,耳邊只聽到山風的呼嘯聲。風力雖然在加大。可是霧卻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將周圍的霧氣全都聚攏到了這片地方。
  張揚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確信附近沒有敵人,方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安語晨的聲音:“張揚,我和爺爺已經逃出來了!我們先回紫霞觀,等你會和。”
  張大官人聽她這樣說,一顆心頓時落地。他低聲道:“藏好等我!”
  張大官人掛上電話,得知安語晨和李信義爺孫倆安然逃脫,此時他心中再無顧忌,想起安達文的惡劣行徑,張大官人心頭殺機大盛。他在一處便於隱蔽的大樹後藏身,凝神靜氣。感知周圍的一切變化。
  倖存的那群人因為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在濃霧中不敢前行,基本上都就地隱藏,此時無論黃阿泰一方還是安達文一方,全都放棄了主動攻擊,當前的情況下,連路都看不清楚,搞不好就會跌下山崖。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張揚閉上雙目。很快就判斷出,在他的附近藏匿著五個人。從呼吸節奏的急緩,呼吸聲的粗細,張揚能夠分辨出他們的細微不同,手槍裡還有六發子彈,張揚舉起手槍,雙目卻仍然閉著,瞄準了右前方的一個敵人,對方根本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邊。
  蓬!地一聲槍響,呼吸聲頓時少了一個。
  秋風陣陣,血腥的味道越發濃烈,槍聲在短暫的停頓後接連響起。
  安達文躲在樹叢中,槍聲距離他很遠,但是每響一次,他的內心就緊縮一下,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到這樣的恐懼。身邊的四名手下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嚇得面如白紙。
  這樣的環境下,張大官人憑藉自己超強的感知力將現場演變為一場獵殺。往往他打光子彈之後,就會來到剛剛擊斃的目標身邊,拾起地上的手槍繼續下一輪射擊,張大官人清點了一下,死在他槍下的已經有十二人,他的獵殺帶有一定的隨機性,雖然他能夠準確判斷出周圍敵人藏匿的地方,但是他在濃霧中也無從分辨方向。
  射完這把手槍內的最後一顆子彈,張揚來到被他剛剛射殺的敵人面前,從地上撿起手槍,卻發現手槍的彈夾已經空了。他搖了搖頭,依稀辨認出前方居然是通往紫霞觀的上行石階,他在不知不覺中找到了前往紫霞觀的道路。
  張揚決定停止這場殺戮,扔下手槍,背著裝有兩百萬美元的旅行袋大步向山上走去。
  青雲竹海附近隱藏的那幫匪徒,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他們在恐懼和寒冷中煎熬著,祈求槍聲快點過去,祈求濃霧快點散去,即便是安達文也開始後悔,他為什麼要得罪張揚。

  張揚走入紫霞觀,撥通了安語晨的電話,安語晨和老道士此時都在藏經洞內藏身,聽聞張揚回來,老道士出來相迎,此時他身上的藥效也基本上消退了,手腳重新恢復了自由。
  安語晨看到張揚來到藏經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擔憂和牽掛之情,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張揚。
  老道士趕緊把臉扭到一邊,裝成什麼都沒看見。
  張大官人輕輕拍了拍安語晨的纖腰,嘴唇朝老道士的方向努了努,安語晨這才不好意識的放開他,輕聲道:“我好擔心你。”
  張大官人笑道:“應該是我擔心你們才對,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安語晨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到自己脫險的經歷時候繪聲繪色,聽得張大官人都為之咋舌不已,張揚道:“到底是我徒弟,沒給你師父丟臉。”
  安語晨道:“我只是疏於練習,真要是認真打起來,恐怕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張揚笑道:“好男不跟女鬥,所以我必敗無疑。”
  老道士道:“剛才我聽到山下槍聲不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揚這才把剛才獵殺那幫匪徒的事情說了。
  安語晨和李信義兩人臉上卻都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張揚是個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兩人雖然被安達文害得不輕,可安達文畢竟是安家的子孫,無論是安語晨還是李信義都不想他死在清臺山,死在張揚的手中。
  安語晨咬了咬嘴唇道:“張揚,我看這件事還是到此為止吧,阿文作惡多端,自然會有他的報應。”
  李信義也跟著點了點頭道:“天理迴圈報應不爽,這次黑幫火拼就是對他的報應,咱們不必管他,樂得旁觀。其實有些時候,當真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果不是他生出歹意對我和小妖下手,說不定我們也會落入伏擊圈,他一心想要對付我們,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反倒把我們給救了。”
  張揚明白他這樣說是不想自己對安達文趕盡殺絕,事實上現在大霧彌漫,就算他想對安達文趕盡殺絕,也找不到這廝的具體位置。
  張揚道:“就算我不管他,法律不能不管他,這次火拼死了這麼多人,是一定要報警的。”
  李信義和安語晨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張揚直接打給了春陽縣縣委書記喬鵬飛,把發生在青雲竹海附近的黑幫火拼說了一遍。
  喬鵬飛乍聽到這件事也感覺有點天方夜譚,臺灣香港過來的黑幫分子居然選擇在清臺山火拼,這事兒怎麼看都不太合理,可他也清楚張揚不會對自己說謊,放下電話之後,馬上通知公安武警前往清臺山出口處佈防,力求將這幫來自港臺的黑幫分子一網打盡。
  夜幕降臨,老道士弄了點花生米,汆了點野蘑菇,弄了一壇猴兒酒,和張揚就在藏經洞裡喝了起來,張揚知道老道士之所以選擇藏在這裡,並不是害怕可能會有匪徒找尋到這裡,而是為了拴住自己,以免自己改變主意,出去對安達文那幫人大開殺戒。
  喝了幾杯之後,張揚當著老道士的面把安老當年留下的帳號和密碼告訴了安語晨。
  安語晨道:“爺爺其實不該把錢全都留給我的,這件事讓其他人知道,肯定會心理失衡。”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你爺爺之所以把大筆的財產全都留給了你,是因為他發現安家的其他人不值得託付,阿文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這孩子心術不正,他給你這筆錢的初衷也不是留下供你享受,而是想讓你利用這筆錢多做一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
  想起爺爺對自己的關愛,安語晨不禁淚光漣漣。
  張揚道:“既然是老爺子的一番好意,你也就不要推辭了,正如道長所說,你利用這筆錢多做善事,造福社會,總好過這筆錢落在安達文手裡為非作歹的好。”
  安語晨點了點頭。
  張揚指了指旅行袋內的兩百萬美元道:“這筆錢又將怎麼處理?”
  安語晨道:“我看這紫霞觀已經殘破不堪,這筆錢就留給爺爺修繕道觀吧。”
  李信義道:“其實政府已經撥款了,雖然不夠,可也用不了那麼許多。”
  安語晨道:“剩下的錢就由您老人家做點善事,咱們安家人又給家鄉人添了不少的麻煩。”
  第二天清晨,春陽縣公安武警對青雲竹海附近區域進行了拉網行動,當場抓住十七名不及逃走的匪徒,其中並沒有安達文在場,不過來自臺灣信義社的三當家黃阿泰被當場抓住。
  聽聞安達文漏網逃脫,張大官人自然有些失落,可是李信義和安語晨心底卻頗感慶倖。
  根據黃阿泰的初步證供,他之所以選擇安德淵的葬禮上對安達文動手,全都是因為安德淵生前對他不公,他本以為信義社老大的位置應該自己來坐,可安德淵金盆洗手之後卻將話事人的位置交給了其他人,所以他才決定要將安家人一網打盡,但是他又否認和綁架安德銘的事情有關。
  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安語晨已經斷絕了在清臺山找到父親的念想,整件事都是一個圈套,對方只是利用這次的機會,想要將他們安家人全部剷除。
  當天中午,張揚和安語晨一起返回了位於春陽的家中。
  陳雪和秦萌萌都在張揚家裡,她們並沒有把張揚過家門不入直接前往清臺山的真相告訴張揚的家人,直到今天徐立華看到春陽晨報,方才知道清臺山發生了匪徒火拼,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看到張揚和安語晨雙雙平安返回,一顆心方才放回了肚子裡。
  趙靜和丁兆勇夫婦帶著孩子也從東江回來探親,一家人團聚自然其樂融融。
  張揚回到家裡屁股還沒把凳子給坐熱,春陽縣委書記喬鵬飛和春陽縣公安局長郭若望兩人就前來登門拜訪。
  張揚一看就知道兩人為了公事,把他們兩人請到客廳裡坐下。
  喬鵬飛也是一臉嚴肅,青雲竹海發生的這次火拼事件絕對是大案,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現場一共找到了四十六具屍體,身為春陽縣的一把手,他多少都要承擔一些責任。
  郭若望向張揚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道:“張書記,我這次過來是想瞭解一下當天的詳細情況,如有可能的話。我還想請安語晨小姐回警局協助調查。”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安語晨這次前來只是為了參加葬禮,她和安達文之間早已劃清了界限,這次的黑幫火拼案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郭若望求助地望向喬鵬飛,張大官人在春陽的威名很盛,沒有人敢不給他面子。郭若望雖然是這裡的公安局長,可他也必須要看張揚的臉色。
  喬鵬飛道:“老郭,這樣吧。我和張書記單獨談談,至於安小姐的事情,反正她現在身在春陽,想瞭解情況也不急於一時。”
  郭若望聽喬鵬飛這樣說,只能作罷,他起身告辭。
  客廳內只剩下張揚和喬鵬飛兩個。喬鵬飛歎了口氣道:“張揚啊張揚,這次你可把我給坑苦了。”
  張揚笑道:“我可不覺得,在春陽破獲了港臺黑幫火拼案,對你來說應該是大功一件,你應該感謝我才對,怎麼抱怨起我來了?”
  喬鵬飛道:“你小子不厚道啊,昨天讓我給你開綠燈前往明珠賓館,當時你應該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
  張揚道:“你是春陽縣委書記。日理萬機的主兒,哪能顧得上這種小事呢?”
  喬鵬飛道:“罵我不是?我才是個處級。你都掛上副廳了。”
  張揚道:“論級別我現在的確比你高那麼半級,可談到發展前途,我就大大的不如你了。”
  “你別謙虛,怎麼你一謙虛我就感覺你這人特虛偽,該不是挖苦我吧?”
  張揚笑著拍了拍喬鵬飛的肩膀道:“鵬飛,我說的是實話,在咱們國內當官講究的是傳承,講究的是根正苗紅,這方面我居於先天劣勢。”
  喬鵬飛呸了一聲:“你這麼一說我徹底明白你真的是在挖苦我了。”
  張揚道:“我說的是事實,你別硬往自己身上套。”
  喬鵬飛道:“說到背景你也不差,你乾爹可是當今的國務院副總理,我看他不久的將來扶正是百分百的事情。”
  張揚笑道:“得,輪到你挖苦我了,鵬飛,我說真的,我現在啊,對當官已經越來越沒興趣了,我想,我在官場中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喬鵬飛道:“早就聽說你有了辭官下海的打算,敢情你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主兒,可作為哥們我得提醒你一句,一個沒事業的男人很容易被女人看不起,你該不會真打算吃楚嫣然的軟飯吧。”
  張揚因為他的話而笑了起來。
  喬鵬飛道:“笑,你就知道笑,笑個屁啊!真的,我是為你可惜,在仕途上你還有大把的前途,還有更大的作為,就這麼放棄了,真可惜!”
  張揚道:“不是放棄,就是想換種活法。”
  喬鵬飛道:“人生沒多少重來的機會,這麼好的開局卻棄之不用,還打算重新開闢新天地嗎?”
  張揚道:“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意見。”
  喬鵬飛道:“一不小心差點被你給帶跑題了,對了,你還沒有跟我詳細交代今天的事情。”
  張揚道:“怎麼交代?死的人雖然很多,可這件事卻非常的簡單,說穿了就是一群港臺黑社會狗咬狗相互仇殺。死者安德淵生前是臺灣信義社的老大,他沒有把手中權力傳給黃阿泰,而是另選賢能,所以黃阿泰記恨在心,率領一幫手下來到咱們春陽,選擇在安德淵下葬之日展開報復。安語晨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她出現在現場的原因是,她是安德淵的親侄女,叔叔死了,做侄女的當然要來弔唁,我出現在這邊是因為安語晨是我徒弟,安老是我忘年交,沖著他們我也得去安德淵墳前上柱香,你說是不是?”
  喬鵬飛道:“你說得簡單,可死了四十六個人,這是了不得的大案,這件案子偏偏發生在春陽,上頭肯定會找我麻煩。”
  張揚道:“你怕什麼?這種事情都是飛來橫禍,又不是你們春陽本地的案子,我看非但沒有你的任何責任,反而會給你記上一功也未必可知。”
  喬鵬飛道:“說得輕巧,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濱海,我也能做到你這樣淡定,那你教教我,應該怎麼做?”
  張揚道:“這還不簡單?先把影響控制住,在案情沒有完全明朗之前,暫時封鎖消息外泄,尤其是不要讓記者給盯上,把這件事向上稟報,看看上頭的處理意見,我看這件事已經涉及到了國家安全,應該不屬於公安機關的管轄範疇了。”
  喬鵬飛經張揚這麼一說,心中倒真得覺著事態未必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嚴重了。
  張大官人也不是信口胡說,其實在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身在香港的麗芙,事情惹出來了,擦屁股的事情當然要交給國安,要不怎麼能夠顯出合作的誠意來。
  國安一方辦事相當高效,張大官人和喬鵬飛說話這當口兒,公安廳廳長高仲和已經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喬鵬飛這裡,高仲和聽說春陽發生了黑社會火拼大案,也是頗為震驚,他甚至準備親自前往春陽來督促此案的辦理。可國安方面的電話已經及時打了過來,表明這件案子屬於國家安全的範疇,他們會派專員負責這件事的辦理,請平海當地公安機關予以協助,高仲和是個明白人,予以協助就是人家要把這件案子大包大攬過去,國安要唱主角,他們公安只能敲敲邊鼓。高仲和並沒有什麼失落感,反而心底有些慶倖,這件案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相當的棘手,死亡四十六人,絕對是超級大案。有國安接手最好不過,省卻了許多的麻煩。
  高仲和將自己的意思直接告訴了喬鵬飛,第一,務必要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不要引起當地民眾的恐慌,不要引起各方媒體的注意,不要影響到清臺山的旅遊建設。第二,將案子的查辦全都交給國安方面處理,目前國安已經派出專員前往春陽接手這件事,務必要恪守原則,不可逾越自身的職權範圍。第三,這件案子的性質非常明確,港臺黑幫火拼,已經危及到國家安全,對於相關涉案者先行關押,嚴格監控,對於幸運逃脫者,先展開在春陽本地範圍內的搜捕,至於其他的事情,等國安辦案專員抵達後再做決定。
  喬鵬飛聽完,打心底松了口氣,他不得不佩服張揚的判斷,想不到事情真得像張揚所說的那樣,屬於國家安全問題,和他們地方治安無關了。喬鵬飛在這件事上所持的態度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誰願意接手誰接手,只要不把責任追究到自己頭上就行。他哪裡知道,這一切都和張揚有關,正是張大官人第一時間上報國安,事情方才有了現在的峰迴路轉。
  喬鵬飛放下電話,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也沒瞞著張揚,將高仲和在電話中的三點指示說了。
  張揚笑道:“看到沒,這事兒跟你無關,你壓根不必為此承擔任何的責任。”


卷十三 第1262章 坦誠是一種尊重
  喬鵬飛道:“看情況好像是要我們配合國安工作。”
  張揚道:“一旦涉及到國家安全,這件事就必須要控制住影響,我看你的首要任務不是破案,而是要考慮如何保密。”
  喬鵬飛點了點頭,通過這件事他發現張揚到底當官的時間比自己長,處理起這些事情比自己老練得多。他起身道:“我得回去趕緊安排一下,對了我看這件事可能對你有些麻煩,國安會不會找你調查?”

  張大官人心中暗笑,國安專員過來就是給自己解圍的,喬鵬飛想破腦袋也想不清國安介入的背後是張揚安排的。張揚道:“幹我屁事啊,我就是路過,純屬打醬油的。”
  喬鵬飛道:“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萬一國安找你,你想好怎麼說。”
  張揚道:“對了,安達文那小子逃了,他可是這次火拼事件的主犯之一,雖然國安接手,你們也別放鬆對他的搜捕。”
  喬鵬飛道:“放心吧!”他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道:“你今天不走吧?如果晚上事情能夠處理的差不多,我請你吃飯。”
  張揚道:“別介,還是我請你吧,你要是能抽出時間,晚上來我家裡吃,跟你這位春陽縣太爺一起出去,到哪兒都不清淨。”
  喬鵬飛笑了起來,向張揚揮了揮手,快步離去。
  雖然春陽方面對媒體控制的很嚴,可是仍然有些消息洩露出來,老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雖然誰都沒有親眼看到青雲竹海這場槍戰,可傳得都是繪聲繪色。
  徐立華通過報紙和閒聊瞭解了不少,張揚和安語晨返回家之前被嚇得不輕,這會兒稍稍好了一些,看到縣委書記走了,方才來到兒子身邊,握住兒子的手。還沒等說話。眼圈已經紅了。
  張揚笑道:“媽,您這是怎麼了?”
  徐立華道:“三兒,你能不能答應媽一次,以後千萬別再幹這些冒險的事情。”
  張揚道:“您都聽說什麼了?我和您說的什麼槍戰根本沒關係啊。”
  徐立華道:“你別騙我,你是我兒子,我看著你長大,你什麼事兒能瞞過我?”
  張揚道:“媽。真沒您想像的那麼嚴重。”
  “縣委書記和公安局長都找到咱們家門口了,你還說不嚴重。”
  張揚道:“喬鵬飛那是我朋友,他晚上還要來找我喝酒呢。”
  徐立華歎了口氣,拍了拍張揚的手背道:“三兒,老大不小的了,還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人誰都嚮往安定的生活。”
  張揚道:“我去看看我小外甥!”
  張揚來到外面,看得到丁兆勇一個人坐在那兒剝蒜,幾位女士全都不見了影子,張揚道:“兆勇,趙靜她們呢?”
  丁兆勇道:“陳大爺和陳雪要回去,她們幾個都去送了。”
  張揚愕然道:“怎麼突然就回去啊?都沒跟我說一聲。”
  丁兆勇道:“陳雪不讓跟你說。”
  張揚道:“青雲竹海那一帶不是封鎖了嗎?他們怎麼過去?”
  丁兆勇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還是等趙靜他們回來問問。”
  張揚在他身邊坐下。陪著他剝蒜。丁兆勇道:“你到哪兒都是風波不斷啊!”
  張揚道:“沒辦法。我總攤上事兒,其實多數事兒都跟我沒啥關係。”
  丁兆勇笑了起來:“沒關係就好。當今這個社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揚道:“這次來春陽打算呆幾天?”
  丁兆勇將剝好的蒜放在碗裡:“明天我一個人先回去,趙靜和孩子想在家裡多呆些日子,我現在東江和南錫都有生意要照顧,真是有些分身乏術了。”
  張揚道:“看來你們兩口子生意做得不錯。”
  丁兆勇道:“小本買賣,勉強糊口。”
  張揚笑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謙虛了?聽說你們兩口子在南錫剛買了別墅?”
  丁兆勇道:“跟你不能比,我才剛剛當上房主,你這邊已經當上島主了。”
  張大官人哈哈大笑起來:“你是說嫣然買下的那個神廟島?我壓根都沒去過,再說,那小島是嫣然名下的,島主當然是她,我最多算個島主男人!”
  丁兆勇笑道:“除非婚前財產證明,寫清楚島是她的,不然結婚後你們一人一半,張揚,貝南財團至少有千億美元的資產,你和嫣然一結婚,就搖身一變成為億萬富翁了,我和趙靜奮鬥一輩子也趕不上你啊。”
  張揚笑道:“我還沒說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把我定位成吃軟飯的了。”
  丁兆勇道:“神廟島可不算是什麼小島,兩百多平方公里呢,這世界上好多小國還不如它大呢。”
  張揚道:“好像是,聽說屬於什麼瓦努阿……聯邦啥的。”
  丁兆勇道:“世界上沒聽說過的小國多了去了,依我看,你乾脆去那個什麼瓦努阿,鬧鬧革命,鬧鬧獨立,自己建立一個小國,當總統多牛啊!”
  丁兆勇言者無心,可張大官人聽者有意,這廝居然真被丁兆勇說動了心,他低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方才道:“這建議不錯,真要是獨立了,那豈不是我說了算,我想當皇帝也行啊?”
  丁兆勇眨了眨眼睛,他也就是那麼一說,沒想到大舅子居然還認真了:“張揚,我怎麼發現你這人滿腦子都是封建殘餘,什麼社會了?你還想當皇帝啊?”
  張大官人笑道:“當皇帝有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想娶幾個就娶幾個,而且合法,絕不會犯重婚罪。”
  丁兆勇道:“也得看是哪個國家,英國、日本都有皇帝,可人家也是一夫一妻制。”
  兩人聊得正在熱乎,趙靜抱著孩子和秦萌萌、安語晨一起回來了,趙靜笑道:“哥,你們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丁兆勇笑道:“你哥想當皇帝,要娶後宮佳麗三千!”
  一句話把趙靜逗得格格笑了起來,可安語晨和秦萌萌卻有些俏臉發熱,這廝有這樣的想法絕不奇怪。
  秦萌萌和安語晨談了要將所有的資產捐出來做慈善的事情,安語晨從事慈善事業已經很多年,在這方面的經驗自然比秦萌萌豐富許多,聽說秦萌萌要將何長安留給他的所有財產全都捐獻出來,安語晨也非常欽佩她的氣魄。
  徐立華對這些女孩子都非常喜歡,其實當初她對安語晨是有些看法的,可是這些年相處下來,發現安語晨單純善良沒有機心,開心之餘,又不由得為自己的兒子發愁,這麼多的好女孩都喜歡自己的兒子,可老話說,一把鑰匙只能開一把鎖,以後兒子應該如何處理和這麼多女孩之間的感情糾葛。
  當天晚上,喬鵬飛來到張揚家裡,他特地帶來了一箱五糧液,從他輕鬆的表情就能看出,青雲竹海火拼事件已經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徐立華弄了幾個小菜,張揚和喬鵬飛、丁兆勇三人就在樓頂的露臺坐了。
  喬鵬飛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國安把一切都接手了過去,表示這件案子和我們地方公安無關,他們也已經聯繫了香港和臺灣的警方共同展開緝捕行動,務必要將這次火拼案的相關人員全都緝拿歸案。”
  張揚道:“安達文這小子是個禍害,如果不能儘快把他抓住,他肯定還要生出禍端。”
  喬鵬飛道:“鑒於這次在安家老林發生了性質這麼惡劣的火拼事件,我已經決定通知安家後人,將安家的祖墳從青雲竹海景區遷走。”
  張大官人一聽這可不成,他搖了搖頭道:“鵬飛,這事兒我得說道幾句,當初決定要把安家老林設在青雲竹海是政府特批的,是為了表彰安老對春陽所做的貢獻,也是為了吸引安家投資清臺山旅遊的一個條件,咱們不能出爾反爾啊。”
  喬鵬飛道:“可我調查過,當初是以保護文物的名目批下的這塊地,安大鬍子什麼人?他是民國期間縱橫在清臺山一帶的馬匪,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他剩下的那些東西有什麼研究價值?能稱得上文物嗎?安志遠老先生的確對家鄉有貢獻,可這說明不了什麼,而且他過去曾經是香港黑道巨擘,底子也很不乾淨,現在死得這位安德淵,是臺灣信義社的話事人,也是黑幫頭目,難道咱們要堂而皇之的供奉這些黑社會分子嗎?別人會怎麼看?”
  張揚道:“可這件事當初是我牽頭的,你要是否決了,豈不是打我臉嗎?”
  張揚這麼一說,喬鵬飛不吭聲了,別的不說,張揚的面子他不能不給。
  丁兆勇在一旁沒插話,畢竟這件事他不瞭解,也不適合插話。
  張揚道:“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這事兒不能動!”
  喬鵬飛想了好一會兒,只能歎了口氣道:“得,就按照你說的辦,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安家老林占地面積太大,墳地可以保留,但是周圍的綠化景觀帶過於鋪張,影響景區總體規劃,我想他們在原有的基礎上縮小一下範圍。”
  張揚道:“這事兒等我和小妖商量一下。”
  喬鵬飛倒也爽快,他點了點頭道:“張揚,這件事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我也不瞞你,這件事還是引起了上頭的關注,安家老林的事情被人捅上去了,不是我不想幫你蓋住,是我實在蓋不住。”
  張揚也能夠體諒他的苦衷,笑道:“我又沒怪你!”
  當晚喬鵬飛盡興而歸,等他走後,張揚找到安語晨將這件事告訴了她,他本以為安語晨會反對,卻沒有想到安語晨居然對這樣的決定表示贊同。
  安語晨道:“其實關於這件事我已經和叔爺爺商量過了,他老人家也有遷墳的意思。”
  張揚道:“春陽縣方面也不是要你們遷墳,他們的意思是想縮小一下陵區的面積,具體方案還要徵求你們的意見。”
  安語晨道:“我們決定遷墳,叔爺爺在紫霞觀的後院找了一處合適的地方,打算擇日將我爺爺他們的骨灰都遷移過去,一來方便照顧,二來也不至於影響青雲竹海的景觀,我們安家給清臺山周圍的百姓曾經帶去過不少的麻煩,如今他們都已經去世了,不能再給家鄉添麻煩了。”安語晨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張大官人也不由得為她的通情達理深受感動。
  安語晨道:“叔爺爺說,人無論生前活得多麼轟轟烈烈,死後還是安安靜靜的好,活著招搖,死了依然這麼招搖,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就會報復到後代的身上。”
  張揚道:“封建迷信,誰會相信?”
  安語晨道:“事實證明,他老人家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歎了口氣又道:“我爸失蹤了這麼多天,看來是凶多吉少了。”這是安語晨第一次正視父親有可能已經遇難的事實。
  張揚道:“應該還有希望。”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安德恒恨極了我們安家,只要他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不計一切手段對我們安家進行報復。安家,終究還是散了。”
  張揚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勸道:“不是還有你嗎?”
  安語晨道:“還有我弟,我雇傭了一些保鏢,確保我小媽和我弟弟的安全。”
  張揚點了點頭。安語晨考慮得非常周到。安德恒的報復不會就此停止,在剷除安家二代人物之後,他已經將目標瞄準了安語晨和安達文,不排除向安德銘的小兒子下手的可能。安達文的事情張揚可以不管,可是安語晨的安全卻是他必須要保證的。張揚道:“你放心吧,相信安德恒很快就會落網。”
  安語晨道:“阿文有今天的下場應該說是咎由自取,可他畢竟是我的堂弟。我和叔爺爺都不想他死,也許我們的想法有些自私,張揚,你不會怪我吧?”
  張揚搖了搖頭,將安語晨柔軟的嬌軀用力抱緊了,輕聲道:“小妖。你千萬不要難過,我答應你,等咱們再生孩子的時候,讓他跟你姓安好不好?
  安語晨不覺露出會心一笑,輕輕拍了拍張揚的手背:“哄我開心!”
  “你開心我就開心!”
  安語晨轉過身去,摟住張揚的脖子,送上一個纏綿悱惻的熱吻。
  張大官人正在意亂情迷之時,卻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安語晨完全沉醉在張揚的熱吻中。並沒有察覺到一旁的變化,張揚本想提醒安語晨。卻聽到那腳步聲停頓了一下,然後匆匆逃走了,張大官人的耳力何其敏銳,從腳步的節奏和呼吸聲已經判斷出來人是秦萌萌,想必自己和安語晨親吻的一幕被她看到了。
  張揚猜得沒錯,來人正是秦萌萌,她並不知道張揚和安語晨在露臺上,本想上來幫忙收拾東西的,可剛剛走上來就被她看到張揚和安語晨忘情熱吻的情景,秦萌萌看得臉紅心跳,哪裡還敢現身,以為張揚和安語晨沒有看到自己,趕緊逃了回去。
  來到下面正遇到了徐立華,徐立華看到她匆匆跑了過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萌萌,怎麼了?”
  秦萌萌紅著臉道:“沒……沒什麼,乾媽,我幫您洗碗去。”
  娘倆來到廚房,秦萌萌這會兒才穩定了心神。
  徐立華雖然察覺她神情有異,可她既然不願說,也不好追問,徐立華道:“萌萌,你這次去美國,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秦萌萌道:“暫時不打算回來了,小歡還在上學,我想他有個穩定成長的環境。”
  徐立華道:“也好!”心中充滿了不舍的情意。
  秦萌萌道:“乾媽,其實他放假的時候,只要機會合適我也會回來,還有,您可以去美國看我們啊!”
  徐立華道:“年紀大了,哪裡都不想去。”說完她又歎了一口氣。
  秦萌萌道:“媽,您有什麼煩心的事兒?”
  徐立華道:“還不是因為三兒。”
  秦萌萌笑道:“揚哥有什麼讓您操心的?”
  徐立華道:“他什麼都好,就是感情上搞得一塌糊塗,雖然和嫣然已經定親了,可我看他和其他女孩子也是藕斷絲連,老話說得好,一把鑰匙只能開一把鎖,他怎麼可以這麼花心呢?”

  秦萌萌道:“乾媽,我看揚哥的感情問題只能他自己做決定,他這麼優秀,當然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其實愛一個人未必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徐立華道:“那豈不是對不起人家閨女?”
  秦萌萌道:“真正愛他的人是不會在乎什麼名份的。”說到這裡她感覺自己有些說多了,趕緊低頭刷碗。
  徐立華道:“不說他了,一提他我就心煩,萌萌,你也不小了,就沒有考慮過再找個人家?”
  秦萌萌搖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這輩子就一個人過。”
  徐立華道:“女人總得有個歸宿!”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兩段婚姻都稱不上美滿和幸福,她和兩任丈夫都缺乏理解和溝通,可人就是那麼回事兒,不知不覺自己這輩子已經過來了,她輕聲道:“有機會幫我勸勸他!”
  當晚秦萌萌始終輾轉難眠,她披上衣服離開房間,來到了露臺上,秋雨停歇,星空顯得格外高遠,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秦萌萌閉上雙目,想起了自己曾經遭遇的一切,心中波瀾起伏,就在她沉浸在對往事追憶中的時候,聽到張揚在她身後道:“這麼晚了不去睡,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秦萌萌受驚般啊了一聲,轉過身看到張揚微笑走了過來。
  張揚將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外面涼,小心感冒!”
  一股暖流滌蕩著秦萌萌的心房,她暗暗責怪張揚不該對自己太好,這些點滴的關懷,卻在無形之中滲入了她的內心,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真情,讓她明白愛究竟為何物。
  張揚和秦萌萌並肩站著,也學著她的樣子抬頭看了看星空:“媽說你明天就走?”
  秦萌萌點了點頭道:“離開也需要勇氣,呆的時間越久,就越捨不得離開。”
  “還會回來嗎?”
  秦萌萌搖了搖頭,今晚和徐立華談到這件事的時候,她說了謊話,其實她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這次離開再也不打算回來了。這也是她在離開京城之前,和養父秦鴻江會面後的決定,有些秘密註定只能一輩子收藏起來。秘密需要收藏,感情呢?秦萌萌不敢繼續想下去。
  雖然秦萌萌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張揚卻已經猜到了她的決定,低聲道:“徹底離開也好,等於和過去徹底說再見。”
  秦萌萌道:“謝謝你!”
  張揚笑道:“謝我什麼?咱們是一家人啊!”
  秦萌萌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剛才張揚和安語晨在露臺熱吻的情景,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
  雖然是在星光之下,張大官人還是敏感察覺到了秦萌萌的表情變化,他微笑道:“你最近特別容易臉紅。”
  “有嗎?”秦萌萌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面龐,岔開話題道:“對了,乾媽讓我勸勸你。”
  “勸我什麼?”
  “勸你要好好跟嫣然過日子。”
  張揚笑了起來:“我剛剛才跟她通過電話。”
  秦萌萌道:“揚哥,一個人的心真得可以分成好多部分嗎?”
  張揚眯起雙目:“這件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必須承認,我在感情上總是貪婪了一些,我這種人是不是特讓人唾棄那種?”
  秦萌萌搖了搖頭:“對很多人來說,你就是毒品,容易讓人上癮的那種。”
  張揚笑了起來:“拐彎抹角罵我!”
  秦萌萌笑道:“我從來都沒罵過你。”
  張揚又道:“這話不是你的心裡感受吧?”
  秦萌萌的俏臉又紅了:“揚哥,你又開我玩笑!”
  張揚道:“我的確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可不做都做了,佛祖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說我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能怎麼辦?”
  秦萌萌道:“我雖然接受不了,但是我可以理解。”
  “你理解?”
  秦萌萌點了點頭。
  張揚笑了起來:“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我怎麼能就這麼混蛋呢?”
  秦萌萌道:“和嫣然好好談談!”
  張揚眨了眨眼睛。
  秦萌萌道:“是女人都不喜歡被人欺騙!坦誠其實是一種最基本的尊重!”
  坦誠是一種尊重,秦萌萌的這句話對張大官人的震動顯然不小,看來自己對楚嫣然還不夠坦誠,這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對她不夠尊重,大官人越想越是內疚,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坦然相告,對楚嫣然會不會是一種打擊?張大官人每每想到這件事就變得糾結起來。
  第二天一早,張揚返回濱海,安語晨前往江城機場搭乘返回香港的航班,秦萌萌稍晚一些再走,她搭乘丁兆勇的順風車前往東江,從那裡直飛美國。
  張大官人這次在京城呆得時間不短,前前後後接近二十天,雖然每天都在電話中處理公務,可身為濱海市委書記,還是有不稱職之嫌。
  張揚途中就讓傅長征通知常委,上午十點鐘開會,可他還沒有進入濱海市內,就接到了傅長征打來的電話,傅長征告訴他,市委書記常淩空得知他返回濱海的消息,讓張揚第一時間去他的辦公室報到。
  張大官人聽說市委書記召喚,自然不敢怠慢,又讓傅長征把會議取消,心中有些納悶,自己返回濱海的事情除了傅長征,就是這幫濱海常委知道,怎麼這麼快就傳到了常淩空的耳朵裡,看來濱海常委中肯定有人向常淩空打小報告,張大官人心中感到一絲絲的不爽。其實這種現象十分常見,總有那麼一些人喜歡走上層路線,領導也經常安插一些耳目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利用這些人可以準確及時的瞭解下面發生的狀況。
  張揚在十點鐘準時進入了常淩空的辦公室,常淩空推掉了其他的接見,專門在那裡等著他。看到張揚進來,常淩空笑著站起身來:“在北港見到你可真不容易,我還以為你打算長留京城,已經樂不思蜀呢?”
  張揚走過去和常淩空伸出來的手握了握,他笑道:“常書記,您這麼說可有點不厚道啊,當初是誰把我派到京城去的?您當我不想安安穩穩在濱海坐著。埋頭搞好濱海建設?小日本興風作浪。你們這幫領導把我推出去抗日,我現在好不容易才打贏了這場仗,還以為各位領導要給我擺慶功宴,歡迎我榮歸故里呢。”
  常淩空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你的確為北港立了一功。”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張揚坐下。
  張揚坐下後,常淩空的秘書走進來送上一杯泡好的茶。然後關門出去了。
  常淩空端著自己的茶杯來到張揚身邊坐下:“張揚,你這次事情處理的很不錯,為我們北港領導班子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在你擔任濱海市委書記的這段時間,所做出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了。他眨了眨眼睛:“常書記,您什麼意思啊?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常淩空歎了口氣道:“我剛剛收到省裡的通知,讓你把手頭的工作暫時放一放,先去東江參加一個幹部輪訓班。”
  “什麼?”張大官人瞪大了雙眼,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好像沒犯啥事兒啊,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卸磨殺驢這個詞兒,可常淩空沒理由做這種事,更何況人家剛剛說了。是上頭讓他去東江輪訓。有那必要嗎?自己中央黨校都去過,到東江能輪訓出啥頭緒?
  常淩空以為張揚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道:“是省裡讓你去東江參加幹部輪訓班。”
  張揚道:“該不是要停我的職吧?”
  常淩空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反正是宋書記親自下得指示,張揚我看這件事未必是壞事兒。”
  張揚道:“輪訓什麼?輪訓多久?”
  常淩空搖了搖頭道:“你別問我,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到了東江,見到宋書記就什麼都明白了。”
  張揚道:“常書記,您真不知道?”
  常淩空道:“真不知道!”
  張揚道:“有沒有說讓我什麼時候過去?”
  “馬上,最好今天就走!”
  張揚道:“可我才從京城回來,屁股都沒把椅子給捂熱,濱海這麼多的事情都等著我處理呢。”
  常淩空道:“你不用擔心工作上的事情,我會安排別人處理。”
  張大官人有些奇怪地看著常淩空,從常淩空的這句話他感覺到事情肯定有貓膩,常淩空並不是向他自己表白的那樣什麼都不知道,可能人家是不願意說,不方便說,張揚隱約覺得這次肯定不是好事。
  從常淩空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剛巧遇到市長廖博生,廖博生看到張揚表情頗感詫異:“張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揚道:“剛到!”
  廖博生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去東江了。”
  張揚聽他這樣說,越發感到蹊蹺,常淩空不是說剛剛省裡才通知讓他去東江嗎?怎麼聽廖博生的語氣,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似的,張揚笑道:“我這不剛剛回來嘛,去東江的事情,我也是才聽常書記說。”
  廖博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可以說張揚是帶著滿腹的疑問前往東江的,途中他雖然很想給宋懷明打電話問個究竟,可想來想去,還是壓制住了這個念頭,反正都得走一趟,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總得去面對。
  張揚沒有開車,乘坐當天下午的火車前往東江,抵達東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這一路上張大官人心事重重,雖然他已經有了結束仕途的想法,可這次他感覺到自己變得完全被動了。
  火車行到中途,張大官人給梁成龍打了一電話,讓他去車站接自己,等張揚走下火車的時候,梁成龍已經在車站等著他了。
  十一月中旬的東江已經很冷了,梁成龍穿著黑色皮大衣,酷勁十足,來到張揚面前,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道:“你小子忒不是東西,大半夜的折騰我。”
  張揚笑道:“要不怎麼是哥們呢,沒耽誤你和嫂子的好事吧?”
  梁成龍笑駡道:“放屁吧你就,我們老夫老妻的了,沒那麼大的興致,今兒降溫,誰還想那種事兒。”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
  出站後來到停車場,上了梁成龍新買的路虎發現,張揚道:“最近怎麼都改開路虎了?”
  梁成龍道:“都什麼年代了,你以為大家還認abb啊?”
  張揚道:“啥?”
  梁成龍啟動了汽車:“土帽了不是?abb就是奧迪、賓士、寶馬的英文縮寫,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到底是鄉里出身,沒見過世面。”兩人只要見面,總得相互揶揄幾句。
  張揚今兒明顯沒有鬥嘴的興致,調整了一下座椅的位置,打了個哈欠道:“送我去慧源賓館。”
  梁成龍道:“去什麼賓館啊?到我家住吧。”
  張揚道:“不方便!”
  梁成龍道:“有什麼不方便的?我跟林清紅請假了,說你非得讓我陪你過夜,她同意了。”
  張揚笑道:“我可沒有斷袖之好,你別毀我名聲。”
  梁成龍道:“這麼久不見,你大老遠來一趟了,咱們總得出去開心一下。”
  張揚今兒是真沒有那心情,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坐了一下午的火車,累了,就想找個地兒睡一覺,明兒一早我還得去見宋書記呢。”
  梁成龍道:“他不是你老岳父嗎?去單位去家裡見還不是一樣,張揚,我被你從被窩裡折騰出來,反正我今兒是不打算回去了,喝酒去!”
  張揚實在拗不過他,點了點頭道:“得,聽你的,把陳紹斌他們也叫上吧?”
  梁成龍道:“陳紹斌不在東江,兆勇是你妹夫,他要是來了咱麼都不自在。”
  張揚道:“梁成龍啊梁成龍,你還想幹啥壞事嗎?”
  梁成龍笑道:“沒想幹啥壞事,我帶你去藍魔方玩玩。”
  張揚道:“那裡不是已經關門了嗎?”
  梁成龍道:“重新開業了,比起過去,規模大多了,裡面的美女保管讓你目不暇接。”
  張揚道:“我沒興趣。”
  梁成龍道:“沒興趣咱們就只去喝酒。”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藍魔方門口,張揚對這裡並不陌生,過去這裡的老闆是梁孜,因為她牽涉到姐夫貪污的事情,所以倉皇逃走,藍魔方夜總會也被查封,如今的梁孜已經逃亡海外。
  張揚跟著梁成龍走入藍魔方,果然看到裡面到處都是一片鶯鶯燕燕歌舞昇平的景象。
  梁成龍看來跟這裡很熟悉,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
  張揚道:“我說你丫都結婚有孩子了,也該收收心了,這種地方還是少來。”
  梁成龍道:“商場上總得逢場作戲,我現在算是懂得人生的真諦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才叫真爺們。”
  夜總會的值班經理一臉媚笑的迎了上來:“梁先生,您來了!我把豔豔給您叫來。”
  梁成龍看出張揚似乎有些不悅,他擺了擺手道:“我和朋友就是找個地方聽聽音樂聊聊天,給我們挑個僻靜點的地方坐,來一瓶路易十三,不要讓人過來打擾了。”
  值班經理安排兩人去大廳的東南角坐下,這個位子距離中心舞臺比較遠,相對來說還算僻靜,又能看到表演。
  梁成龍讓人開了酒瓶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張揚:“怎麼著?感覺你今晚情緒不高啊?”


卷十三 第1263章 禍起蕭牆
  張揚抿了口酒:“我剛從京城回去,屁股都沒挨到板凳,省裡就把我急火火的叫過來了。”

  梁成龍道:“你小子該不是在那邊惹了什麼大麻煩吧?”他說完馬上又搖了搖頭道:“不對啊,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情,沒必要經公啊,你和宋書記翁婿兩個,什麼話不好在私下說?非得要搞得那麼正式幹什麼?”
  張揚道:“美其名曰讓我過來輪訓,可具體內容不說,我現在心裡特沒底。”
  梁成龍道:“心虛了是吧?讓你小子整天背著楚嫣然勾三搭四,我早就說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張揚道:“靠,你丫幸災樂禍,還算朋友嗎?”
  梁成龍笑道:“你放心,天塌下來我跟你一起扛著。”
  張揚道:“你能幫我扛什麼?”
  梁成龍道:“別的不說,陪你借酒澆愁總是可以的,不過話說回來,借酒澆愁愁更愁,要不,我叫倆青春美少女陪你happy一下?”
  “扯淡,我沒那心情。”
  梁成龍道:“這兩天我幾乎每天都去我叔叔那裡吃飯,沒聽他說你的事兒,我看應該不會有啥大事,你要是闖了什麼大禍,在東江早就傳開了,興許你老岳父這次把你召來,真是想培訓培訓你,然後把你直接提到正廳級,你丫牛逼了,發達了。”
  張揚道:“虧你還是我哥兒們,咱們認識多少年了,我是那種在乎官位的人嗎?”
  梁成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他:“不是……才怪!”
  “靠,你丫就這尿性!看不出我煩啊!”
  梁成龍道:“你有什麼可煩的?年紀輕輕都已經副廳級幹部了,未婚妻又漂亮又有錢,背地裡還跟一群絕世美女勾搭著,做人做到你這種境界還有什麼好煩的?我要是活到你這份上,死了都願意。”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有良心。”
  梁成龍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現在想說什麼嗎?”
  張揚端起酒杯望著他。
  “靠!”梁成龍為了配合這個字特地豎起了中指。
  張揚反倒笑了起來,一口把那杯紅酒給幹了:“沒勁兒。這鳥地方喝酒就是提不起精神。連下酒菜都沒有。”
  梁成龍聽他這樣說,朝服務生招了招手,遞給他一張百元大鈔:“去門口的週三記給我買兩斤麻辣小龍蝦過來,剩下的全都歸你。”
  “梁總……這好像不合規矩。”
  梁成龍瞪大了雙眼道:“讓你們經理去給我買。”
  沒過多長時間,值班經理就屁顛屁顛的把二斤麻辣小龍蝦送來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你這是強人所難。”
  梁成龍道:“我曾經曾經一度以為,做官比經商好,可現在忽然明白。這個世上幹什麼都不容易,經商的偶爾裝裝孫子,多數時候還是可以當大爺的,這當官的多數時間都是在當孫子。你要是一心想往上爬,遇到大官就得陪笑臉裝孫子,你要是想當個好官。為老百姓辦事,就得當老百姓的孫子,左右都是孫子,連緩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張揚道:“我倒沒這種感覺,人總得活出點人樣來,不能因為別人比自己官大,比自己錢多就放低自己的姿態。”
  梁成龍道:“不是你放低姿態,人家本來就比你高。我叔叔的級別算是不低了。可見到你岳父,還得低頭陪笑。這就是官場上的道理,官大一級壓死人,所以當官的為了鬆口氣拼命往上爬,可當他爬上去一級會發現上面還有一個人壓著,於是他就得不停的爬,期望能夠真真正正鬆口氣,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只有一個人才能辦到,絕大多數人這輩子也爬不上去,一個人爬上去了,站在那上面的人就得下去,太他媽累了,我雖然是個商人,可是只要我不投機不犯法,野心不要太大,那麼我活著還是很滋潤的。”
  張揚低著頭,若有所思。
  梁成龍道:“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我們全家已經辦好了澳洲移民。”
  “你要走?”
  梁成龍搖了搖頭道:“沒打算走,就是多想多一份保障,而且清紅對國內的教育環境不滿意,想從娃娃抓起。改變的也就是一國籍,我沒打算離開,生意重心都在國內,真走了我吃什麼?”
  張揚道:“我就看不起你這樣的,賺中國人的錢,為外國的經濟建設做貢獻。”
  梁成龍道:“別把我說得那麼不堪,我到不了你那種境界,人活著總得自私點。”
  張揚將酒杯放下:“其實我也不想幹了!”
  梁成龍抬頭看著他,目光顯得有些錯愕:“我剛也就是那麼一說,你可別聽我的,我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在官場上有大把的好前途,不但有一這麼好的岳父,還有一那麼牛逼的乾爹,你這種人要是不當官,這不是浪費資源嗎?老天爺都不會答應。”
  張揚道:“我有種預感,這次來東江肯定有麻煩。”
  梁成龍道:“不會吧,能有多大麻煩?你一沒貪污二沒受賄,總不能無緣無故就把你給雙規了?”
  張揚道:“我說不清楚,就是感覺這次的事情有些不對。”
  梁成龍道:“天塌下來當被蓋,真要是遇到了大麻煩,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蹲兩年,出來還是一條好漢,你這麼年輕,還有大把的機會。”
  張揚笑駡道:“你丫就不想點好事兒。”
  梁成龍道:“是你自己認准了要出事,我這不是安慰你嗎?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此時有人笑著走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服務員,託盤裡放著一瓶路易十三。因為張揚背對著他,所以沒看到他的面貌,直到那人來到身邊笑道:“張書記,原來是您啊!”
  張揚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馬上和周雲帆對上了號,轉身望去,卻見周雲帆就站在自己的身邊。
  梁成龍笑道:“你們倆不用我介紹了,拉茲先生,這家藍魔方的老闆。”
  周雲帆讓服務員把酒放下,自己在一旁坐了,笑道:“兩位怎麼單獨喝酒呢?要不要我找幾個小姐陪著一起喝啊?”
  張揚道:“拉茲,你到底還是幹回老本行了。”他對周雲帆的身份心知肚明。
  周雲帆臉皮那是相當的厚,絲毫不介意張揚說他什麼,嘿嘿笑道:“生意不分大小,只要是有錢賺,我就幹!”
  張揚道:“違法亂紀的事兒千萬別幹,別看你現在是印度人,在中國犯了法一樣抓你。”
  周雲帆道:“張書記總是喜歡門縫裡看人,我現在就是個奉公守法的印度商人,就算是你拿槍指著我,我也不會幹壞事。”
  張揚道:“不幹最好,你涉獵還真夠廣泛的,又是娛樂公司,又是廣告公司,還開飲食城,水街,手裡有不少銀子啊!”
  周雲帆道:“還不是仰仗了我黨的政策,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我就屬於不小心富起來的那一批。”
  張揚雖然不齒周雲帆的為人,可他畢竟是胡茵茹的恩人,也不至於一點情面都不給,和周雲帆喝了杯酒道:“開夜總會的,多數都見不得光,京城人間宮闕的事兒你聽說了沒有?多硬的後臺,一樣被政府端掉。”
  周雲帆點了點頭道:“這事兒我倒聽說了,我還聽說那個耿千秋是泰鴻集團老總趙永福的地下情人,因為這件事,趙永福也被中紀委調查了。”
  梁成龍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事兒鬧得挺大的。”
  周雲帆道:“老百姓的褲帶松點沒事,當官的褲帶一定不能松,不然,一準兒出事。”
  張大官人聽到這句話覺得有些刺耳,可人家又不是沖著他說的,他也不好說什麼。
  幾個人閒聊了一會兒,張揚起身告辭,梁成龍看到他沒什麼興致,也只能跟著他走了,張揚堅持讓他把自己送到省政府一招睡了。
  第二天一早張揚本想直奔宋懷明的辦公室,可沒等他來到省委門口,就接到了省紀委書記劉釗的電話,讓他來自己辦公室一趟。
  張大官人感到這件事越來越不對了,為什麼紀委書記會找自己?不是說讓自己來東江輪訓的嗎?組織部找自己還解釋的通,紀委找自己幹嘛?
  張大官人不是怕事,他很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的狀況,帶著可以找到答案的願望,張大官人來到了省紀委。
  省紀委書記劉釗也剛到辦公室沒多久,正在那兒讀報,看到張揚進來,他點了點頭,劉釗這個人向來不苟言笑,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昨晚就到了。”
  劉釗道:“張揚同志,我這個人說話向來直接,把你叫到東江是因為有些事情,要你當面澄清。”
  張揚笑道:“是不是又有人告我的黑狀了?”
  劉釗道:“我們不相信誹謗,我們相信的是證據,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北港市前任紀委書記陳崗、濱海前縣委書記昝世傑已經被我警方緝拿歸案,陳崗目前已經被押解到了東江,昝世傑正在被我警方人員押解回來的途中。
  好消息?張大官人不覺得,雖然陳崗和昝世傑是兩個貪官,全都死有餘辜,可張揚卻感覺到自己的麻煩來了,昝世傑倒還罷了,可自己當初曾經布下一個迷魂陣,裝出殺死桑貝貝的樣子,讓陳崗和袁孝商協同他毀屍滅跡,卻不知陳崗落網後會不會供出這件事?
  張大官人雖然心中不安,可表面上還是非常的鎮定,微笑道:“好啊,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劉釗點了點頭道:“說得好!”
  他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內線號碼,很快就看到紀委副書記魏龍興走了進來。
  劉釗向張揚道:“這件事一直都是由龍興同志負責,你要協助他把事情搞清楚。”他向魏龍興點了點頭道:“發現什麼情況,隨時向我反映。”
  張大官人和魏龍興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不過今天這兩位都顯得表情嚴肅,似乎在強調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和界限。
  張揚還是表現得很配合,起身跟著魏龍興離開,走出紀委書記劉釗的辦公室,看到外面還有兩個紀委工作人員在那裡候著。
  張揚向魏龍興笑了笑道:“怎麼感覺我今兒有點自投羅網,魏副書記不必興師動眾吧?”
  魏龍興笑得有些尷尬:“只是走走程式,你不要誤會。”
  張揚被他們帶到了紀委的小會議室,張揚大剌剌坐下之後,向魏龍興道:“我才明白輪訓的意思,就是輪流訓話。”
  魏龍興道:“張揚,你先看一段錄影。”
  其中一人去把窗簾拉上,另外一人打開了電視和錄影設備。螢幕上出現了一位中年人,雖然張揚之前沒怎麼見過這張臉,可是當這個人一開口,他馬上就確定,電視中的這個人就是北港前紀委書記陳崗。
  陳崗當初畏罪潛逃,應該說還是張揚和桑貝貝共同設局,是桑貝貝潛入他被控制的酒店將陳崗救出。並安排他離開。陳崗潛逃海外之後做了整容手術,張揚本以為陳崗會從此隱姓埋名人間蒸發,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快就被抓住。
  魏龍興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不認識!”
  魏龍興也沒有揭穿他,讓他接著往下看。
  畫外音道:“介紹一下你的身份。”
  陳崗耷拉著腦袋,宛如一隻鬥敗了的瘟雞:“報告政府,我叫陳崗,男。五十五歲,過去曾經擔任過北港市紀委書記。”
  “陳崗,當初將你雙規,把你關押在金盾賓館,你究竟是怎麼逃離的?”
  陳崗道:“報告政府,我沒想逃。我知道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對不起黨和人民,我是準備接受法律制裁的,可是那天在金盾賓館內,忽然有殺手闖進來要殺我,他在金盾賓館縱火,殺了負責保護我安全的員警,就在他準備殺我的時候。一個黑衣女人救了我。是她殺了那名殺手,安排我上船。我去了南韓,在那裡接受了整容手術。”
  “那黑衣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
  “誰要殺你?又是誰要救你?”
  陳崗道:“想殺我的人肯定是項誠和他的同夥,他擔心我供出他貪污腐敗濫用職權的事情。”
  “項誠已經死了,你是不是覺得死無對證才這樣說?”
  陳崗慌忙搖頭道:“不是,我可以檢舉揭發,我願意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說出來。”
  “你都知道什麼?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有立功表現的話,我們會在法庭上為你求情,請求法官酌情進行輕判。”
  “我說,我都說,對了,還有張揚,濱海市市委書記張揚,可能是他想殺我。”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已經全明白了,靠!陳崗這條老狗,真是狗急跳牆,不管誰都亂咬一通。
  畫外音繼續道:“他為什麼要殺你?”
  陳崗道:“因為我知道他的秘密,他曾經和天街一個叫桑貝貝的舞女有染,那女人對他糾纏不休,他擔心影響到自己的聲譽,就……就殺了她!”
  審查人員顯然對這件事發生了足夠的重視:“陳崗,我提醒你,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辭,如果事實證明,你在撒謊的話,我們非但不會減輕你的刑罰,還會從中處理。”
  “我發誓,我以一個老黨員的人格發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實情。”
  張大官人心中暗罵,你他媽還有人格,都他媽被雙開的人了,居然還要給黨旗抹黑。
  “現在,你詳細把這件事的始末說一遍。”

  畫面中陳崗把張揚如何殺了桑貝貝,又如何逼著自己和袁孝商一起幫他毀屍滅跡。張大官人不得不承認,陳崗沒說謊話,當初他的確和桑貝貝聯手上演了這場好戲,目的是要給陳崗和袁孝商一種錯覺,以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好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這也是他準備打入敵人內部,增加彼此信任度的一種策略,可張揚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到最後竟然演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主要是沒有想到陳崗會這麼快落網,更沒有想到陳崗會咬自己。
  魏龍興使了一個眼色,助手將錄影暫停,剩下的內容已經和張揚無關。
  魏龍興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張揚道:“這個人是陳崗嗎?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
  魏龍興道:“這一點你不用懷疑,我們已經對他進行了基因鑒定,他的身份已經得到了確認。”
  張揚道:“就算他是陳崗,這種腐敗分子的話你們也信?他就是一隻落水狗,逮到什麼咬什麼,誰過去得罪過他,他現在就首先想到咬誰,我和他的矛盾早已公開化,他捏造罪名拖我下水並不奇怪。”
  魏龍興道:“張揚同志,關於這個舞女的事情,過去公安機關就對你進行過調查,陳崗把時間地點和事情發生的過程都說得很清楚,並不像心血來潮的撒謊。”
  張大官人顯得有些不高興了:“魏副書記,您什麼意思?這就是說我撒謊了?”
  魏龍興道:“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如果你堅持這樣態度的話,我們只能將這件事轉交公安機關調查了。”
  張揚道:“那就調查!不怕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愛他媽怎麼查就怎麼查!”張大官人真火了,這幫紀委的真是吃飽了撐的。可張揚很快就明白,這件事並不是紀委吃飽了撐的,當天下午,張揚就被省廳專案組進行提審。
  負責審問他的是他的老朋友榮鵬飛。
  在這樣的情形下相遇,對他和榮鵬飛來說都是第一次。
  張大官人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沒有暴力抗爭,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配合,他的手機被沒收了,中斷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張揚反倒冷靜了下來,桑貝貝根本沒死,他倒要看看這件事究竟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只要讓他查到幕後的始作俑者者是誰,他肯定要揪出這孫子,狠狠抽他幾巴掌方才解恨。
  榮鵬飛翻看了一下卷宗,然後抬起頭看了看對面的張揚:“張揚同志,陳崗所說的這些事是不是事實?”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們信他還是信我?”
  榮鵬飛道:“信證據!”
  張揚笑道:“那好,讓我先聽聽你們所謂的證據。”
  榮鵬飛道:“陳崗舉報你殺人,我們針對這件事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張揚道:“打斷一句,你們抓到陳崗多久了?”
  榮鵬飛道:“一周!”
  張揚道:“也就是說你們對我調查已經有一周的時間了,看來應該找到了不少的證據,不然也不會以輪訓的名目把我給騙到東江來。”
  榮鵬飛道:“張揚同志,我想請你正式眼前的問題,珍惜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張揚道:“我又不是罪犯,我沒必要辯護!”
  榮鵬飛道:“我們已經抓住了袁孝商,他對這件事供認不諱。”
  張揚愣了一下,想不到公安機關的行動速度還是蠻快的。
  張揚不無嘲諷道:“怎麼抓貪官不見你們那麼盡力?把精力全都用在對付自己人身上了。”
  榮鵬飛道:“這次是省廳和省紀委聯合成立工作組,徹查北港存在的腐敗問題,目前,陳崗和昝世傑都已經先後落網,全都在審訊的進程中,他們對所犯罪行都供認不諱,我希望你能夠端正態度,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張揚道:“看來已經把我當成腐敗分子看待了。”
  榮鵬飛道:“張揚,陳崗的證詞對你很不利,袁孝商提供的那份證詞和他相符,根據我們的調查,兩人之間不存在任何的串供行為。”
  張揚道:“所以,你覺得他們說得都是事實?”
  榮鵬飛道:“那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張揚道:“是宋書記讓你們這麼做的嗎?”他的表情依然不見任何的憤怒。
  榮鵬飛沒說話。
  張揚道:“回答我!”
  榮鵬飛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張揚同志,我想你應該到了正視現實的時候了。”
  宋懷明坐在辦公室內,他的表情一如過去那般風波不驚,沒有人捉摸得透他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秘書鐘培元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有著多年在宋懷明身邊工作的經驗,來到宋懷明身邊低聲道:“周省長來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鐘培元這邊剛剛說完,周興民已經走了進來。
  宋懷明起身微笑道:“興民來了,坐!”
  鐘培元給周興民倒了杯茶,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周興民卻沒有坐下,他顯得有些焦急:“宋書記,我聽說紀委的人把張揚給叫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懷明道:“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周興民才不相信宋懷明的這句話呢,張揚是他的未來女婿,放眼平海省內,誰敢在不請示省委書記宋懷明的前提下就將他未來女婿給扣了?除非以後不想在平海混了。周興民道:“宋書記,張揚是為咱們平海立過功的人,咱們總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把他給雙規了吧?如果讓別的幹部看到,是不是會心寒啊?”
  宋懷明道:“已經把他雙規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周興民道:“我也是才聽說,所以才過來問您啊!”
  宋懷明歎了口氣道:“興民啊,你應該知道,咱們有規避制度的,前兩天紀委老劉過來找我,他跟我說,張揚在濱海擔任市委書記期間,可能存在一些問題,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表個態,我當時就跟他說,不管誰犯了錯誤都要一視同仁,不要顧及我的面子,該怎麼查就怎麼查,如果事實證明張揚沒問題,組織上會還給他一個清白和公道。如果證明他有問題。我第一個不會饒了他。我真不知道調查的進展情況,你也知道你我跟張揚的關係,我不適合過問啊。”
  周興民道:“今天張揚被紀委帶走,聽說已經轉到公安廳調查了,咱們這個圈子裡就像炸了鍋,宋書記,這可不是小事。對您也有不利的影響啊。”
  宋懷明道:“他是他,我是我,能有什麼影響?”
  周興民道:“人言可畏!”
  宋懷明道:“做了就不怕人說,沒做更不怕人說!”
  周興民點了點頭,宋懷明的確有一把手應有的氣魄。
  宋懷明道:“興民,不如你來負責這件事。”
  周興民道:“宋書記。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
  宋懷明微笑道:“又沒讓你親自去調查,你只要從旁監督,確保這次的事情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進行。”
  秋天的雨總是充滿了憂愁的滋味,宋懷明下班之後,獨自來到康復中心,探望在那裡進行康復治療的老同學劉豔紅。
  劉豔紅的上肢力量已經漸漸開始恢復,讓護士推著她在走廊上,望著外面的雨。望著從屋簷上宛如珠簾般垂落的雨滴。
  宋懷明收起雨傘。抖了抖,放在一旁。
  劉豔紅馬上就看到了他。看到身穿灰色風衣,風度翩翩的宋懷明,她不覺想起當年他們在黨校共同學習的時候,劉豔紅的心中蕩漾著暖意,她微笑望著宋懷明。
  宋懷明看到劉豔紅臉上的笑容,他也笑了,來到劉豔紅的身邊,向護士道:“我來吧!”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康復中心,所以劉豔紅的專職護士和他已經很熟,笑了笑道:“好的宋書記!”
  宋懷明接過了輪椅,劉豔紅指著長廊的前方道:“推我去後面的小花園看看。”
  宋懷明推著她慢慢走著,很快來到了花園,花園內只剩下幾朵在秋風秋雨中瑟縮的菊花,宋懷明沒有繼續前行,再往前就會置身於秋雨之下。
  劉豔紅道:“怎麼不說話?老同學,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宋懷明道:“張揚被紀委調查了!”
  劉豔紅啊了一聲。
  宋懷明接著又道:“是我親自下得命令。”
  劉豔紅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他犯了什麼錯?”
  宋懷明道:“北港前紀委書記陳崗,濱海前縣委書記昝世傑先後落網,陳崗指證張揚在濱海工作期間,私生活非常混亂,曾經和某夜總會舞女有染,後來因為不堪其騷擾,將其滅口。”
  劉豔紅道:“你相信嗎?”
  宋懷明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陳崗和另外一名當事人都已經落實了口供。”
  劉豔紅道:“我不信,張揚不是這種人!”她說完回過頭看了宋懷明一眼:“你還沒有將事情調查清楚就把張揚控制起來,這好像不是你的做事風格!”
  宋懷明平靜依舊:“有人還提供了一份錄音,錄音中,何長安的女兒何雨濛承認和張揚有不正當關係。”
  劉豔紅道:“什麼事兒都一起來了,張揚還真是禍不單行。”
  宋懷明低聲道:“提供這份錄音的人是文浩南!”
  劉豔紅的嘴唇抽動了一下,目光中充滿了錯愕,她的目光定格在宋懷明的臉上:“文浩南和張揚的關係很差,他們的矛盾在北港時就已經激化,文浩南一直都在尋求報復張揚的機會。”
  宋懷明道:“陳崗和昝世傑有個共同的特點,兩人都是主動投案的,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能力讓他們投案自首?他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為什麼要回來?難道真的是良心發現?”宋懷明搖了搖頭道:“絕不是!他們肯定是迫於某種壓力方才回來投案。”
  劉豔紅道:“可是你不能因為陳崗這個腐敗分子的指控就把張揚控制起來。”
  宋懷明道:“我要是不下令調查他,自有人會開這個頭。”
  劉豔紅忽然明白宋懷明這樣做是搶佔先機,或許他的意圖並非是調查張揚,而是要保護張揚。
  宋懷明道:“我把事情交給了劉釗處理,只是我沒有想到,省廳會這麼快介入這件事。”
  劉豔紅道:“你是說他有其他的想法?”
  宋懷明搖了搖頭道:“目前我還不能斷定,但是這一切的背後,一定有一個相當高明的推手。”
  劉豔紅道:“也許這個人就抓住了你不方便介入的弱點。”
  宋懷明道:“事情的確應該公事公辦,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會這麼快。”
  劉豔紅能夠體諒到宋懷明此時的心情,在表面上看似平靜的平海,實則暗潮湧動,宋懷明把事情交給劉釗調查,表明公事公辦的態度,這很正常。
  劉釗為官並非一日,雖然此人以鐵面無私著稱,但是一個隻講原則不懂變通的幹部是不可能走到如今的高位的。就劉豔紅對劉釗的理解他應該也不是這種人,哪怕是宋懷明要求嚴辦,作為宋懷明的下屬,也應該會給他留三分情面,劉釗在調查的當天就將張揚轉到公安廳進行訊問,這一舉動十分反常,表面上看是公事公辦,可實際上已經是不給宋懷明這位省委書記留任何的情面。
  劉豔紅道:“這把火恐怕想燒得不僅僅是張揚。”
  宋懷明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低聲道:“火燒連營!這個世界上總不乏性急之人!”
  劉豔紅道:“怎麼辦?”
  宋懷明道:“靜觀其變!”
  劉豔紅道:“張揚應該是被冤枉的。”
  宋懷明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如果懂得潔身自好,也不會被人抓住那麼多的把柄。”
  劉豔紅道:“當初讓他接近陳崗的人是我。”
  宋懷明道:“不到萬不得已,你不用站出來!”
  劉豔紅眨了眨眼睛。
  宋懷明道:“兵對兵,將對將!我跟你打賭,他們用來破局的那一顆棋子,必然是文家的孩子。”
  劉豔紅道:“如果那樣,文副總理勢必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宋懷明道:“總有人會率先出劍!”
  袁孝商坐在審訊室內,他平靜望著自己對面的文浩南,兩人都不陌生。
  文浩南道:“袁孝商,我們又見面了!”
  袁孝商淡然笑道:“這樣的方式我很不習慣,我犯罪了嗎?”
  文浩南道:“問你自己!”
  袁孝商道:“我一直都是個奉公守法的商人。”
  文浩南道:“奉公守法?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大哥曾經是北港市公安局局長,有一位警察局長當大哥,應該比別人更懂得尊重法律才對。”文浩南將一遝卷宗扔在桌上:“可惜你不懂!”
  袁孝商微笑道:“你也是員警,你也當過北港公安局局長,雖然時間很短,不過你也應該懂得法律,沒有證據,不能隨隨便便抓人。”
  文浩南道:“你對陳崗應該不陌生吧?”
  袁孝商道:“我不喜歡和官員打交道。”
  文浩南道:“陳崗已經投案,目前已經在押,他主動提供了很多資料,要不要我向你重述一遍,這些年來,你們兄弟在你那個警察局長大哥的庇護下究竟做了多少壞事,收了多少黑錢,損害了國家多少的利益?”
  袁孝商道:“陳崗?他不是一個腐敗分子嗎?是不是他說什麼你們都信?”
  文浩南道:“你們兄弟從事走私已經很長時間了,你可以否認,但是我要先提醒你,你三哥袁孝兵已經招認了所有的犯罪事實。”

卷十三 第1264章 一語道破
  袁孝商笑道:“老套,你們公安的辦案手法什麼時候能學會與時俱進?回頭你會不會將同樣的話說給我三哥聽?”
  文浩南道:“我沒必要騙你,對你這種死不悔改的人,我沒那種必要。”
  袁孝商道:“如果你查實了證據,只管控告我!如果我做了,我自然會扛!”
  “你扛得住嗎?你以為一個人坐牢,就可以確保家人平安嗎?袁孝商,你很聰明,之前就預感到自己要出事,所以你給妻兒都辦好了移民手續,可是你也要記住一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並不是離開了中國,你們過往的罪孽就一筆勾消的,你的妻子同樣犯了罪,她知情不報,而且轉移贓款,是你的同謀。”
  袁孝商道:“文浩南,禍不及妻兒,我妻子對我生意上的事情從不過問,你何必找她麻煩!”
  文浩南道:“你應該知道我們辦案的原則一向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袁孝商道:“什麼意思?”
  文浩南道:“根據陳崗交代,你和他曾經幫助張揚將舞女桑貝貝毀屍滅跡,有沒有這件事?”
  袁孝商愣了一下。
  文浩南道:“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袁孝商咬了咬嘴唇,文浩南顯然正在利用自己的心理弱點進行威逼利誘,袁孝商緊緊閉上雙目:“沒有!”
  文浩南瞪大了雙眼。
  袁孝商道:“沒有,我不記得有過這件事!”
  文浩南點了點頭道:“好,夠朋友,我希望你的骨頭能和你的嘴巴一樣堅硬。
  對張揚的訊問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榮鵬飛在整個訊問過程中也沒有對他採取誘導和威脅的方式,結束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審訊,榮鵬飛離開審訊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剛剛坐下就接到了廳長高仲和的電話。
  高仲和道:“鵬飛,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榮鵬飛並沒有馬上過去,而是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消磨了近二十分鐘的時光。方才過去。
  高仲和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榮鵬飛一走進房間,他就帶著責怪的口氣道:“怎麼這麼久?”
  榮鵬飛歎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那件案子。”
  高仲和剛剛才從京城開會回來,事實上張揚的事情他並不知情。高仲和道:“怎麼回事?張揚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榮鵬飛將前後經過向他說了一遍。
  高仲和道:“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我去京城開了兩天會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榮鵬飛道:“這件事是宋書記親自下得指示,他說要公事公辦。”
  高仲和道:“換成我也會這麼說,可公事公辦也要講究策略吧?現在你們查實了沒有?有沒有確實的證據?張揚畢竟是濱海市委書記,不但是國家幹部還是黨員,就算有問題也是紀委來處理。他有沒有被雙開?你著什麼急?為什麼非得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抓到手中?”
  榮鵬飛道:“當初北港貪污腐敗案,是宋書記牽頭,由紀委和我們公安廳成立聯合調查小組,讓我們相互配合,紀委劉書記認為這件事涉及到刑事案件,由我們出面更適合。”
  高仲和怒道:“他倒是躲得乾淨!”
  榮鵬飛道:“高廳。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張揚這次很難洗清罪責。”
  高仲和道:“我聽說你把文浩南也弄進專案組了?”
  榮鵬飛道:“他一直都在跟進北港的案子,你也知道,自從上次他離開北港,心中就窩著一口氣,雖然人離開了,可一直都沒有放下北港的案子,而且桑貝貝的案子過去就是他盯的。他自己主動提出來了。我總不能拒絕。”
  高仲和道:“鵬飛,你有沒有考慮過宋書記會怎麼想?”
  榮鵬飛道:“宋書記做事剛正不阿。如果張揚犯了法,他絕不會姑息。”
  高仲和點了點頭:“鵬飛,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調查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務必要慎之又慎。”
  榮鵬飛離去之後,高仲和本想去找宋懷明,可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就在高仲和思前想後,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時候,組織部長焦乃旺打來了電話,焦乃旺和榮鵬飛都是出身雲安省的幹部,兩人在雲安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焦乃旺在電話中並沒有提起新近發生的事情,只是提出要給高仲和接風。
  高仲和原本就有一肚子的話想找人說,馬上答應了下來。
  焦乃旺就在家里弄了幾個小菜,兩人住得不遠。高仲和先回到家裡跟妻子說了一聲,才拎著一壇太雕登門造訪。
  焦乃旺今天是一個人在家,桌上擺得幾道菜都是他自己侍弄的。
  高仲和一進門,看到焦乃旺穿著圍裙過來開門,不由得笑了起來:“能讓焦部長親自下廚做飯,我是何等榮幸啊。”
  焦乃旺道:“少來那套,怎麼還帶酒過來,說好了我請你喝酒。”
  高仲和道:“過去老部下從雲安給我帶過來的,拿給你嘗嘗。”
  焦乃旺接過那壇酒道:“不喝這個,上頭,咱們還是喝大明春。”
  高仲和脫了風衣,來到餐桌旁坐下。
  焦乃旺去廚房內將砂鍋魚頭端了上來,然後解開圍裙:“我隨便弄了幾樣小菜,你可別嫌棄。”
  高仲和笑道:“咱們多少年的朋友了,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客套?”他拿起桌上那瓶酒,他那裡也有,說起來還是今年中秋的時候,張揚讓高廉明給自己捎回來的。
  焦乃旺道:“張揚送的!”
  高仲和點了點頭,擰開了那瓶酒,先給焦乃旺滿上:“我家裡也有,這酒不錯!”
  焦乃旺端起酒杯跟高仲和碰了碰道:“歡迎你從京城榮歸。”
  高仲和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夾了顆花生米嚼了:“我這次去京城多少有些假公濟私,一是為了開會,二是去找我那個混帳兒子,這小子一門心思的在京城要跟人家打官司。”
  焦乃旺道:“打官司好啊,他的本來專業不就是律師嗎?”
  高仲和道:“你知道他要告誰嗎?一個是周老的重孫子周志堅,一個是傅總理的兒子傅海潮。”
  焦乃旺顯得有些驚奇,然後又笑了起來:“還別說,這小子比你這個當爹的還有膽色。”
  高仲和苦笑道:“有膽色?可惜沒頭腦,這小子根本就是跟著張揚瞎起哄。”
  焦乃旺道:“人總得有幾個朋友,為朋友做點事也無可厚非。”
  高仲和道:“老焦啊,張揚的事你聽說了沒有?現在連他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焦乃旺道:“聽說了,都說你們公安廳把他給扣了。”
  高仲和提起這事兒就鬱悶,他重重頓了頓酒杯道:“榮鵬飛這個糊塗蛋,誰看不出來這事兒是個大麻煩?連劉釗都不願意攬下的事情,他充什麼大頭蒜?”
  焦乃旺嘿嘿笑了一聲道:“他糊塗嗎?我和他雖然接觸不深,但是這個人做事向來是條理分明的,又是宋書記的老朋友,咱們能夠考慮到的事情,他不至於考慮不到吧?”
  高仲和抿了抿嘴唇:“的確是宋書記親自下的命令。”
  焦乃旺道:“宋書記下令調查,他說讓你們抓張揚了嗎?現在張揚到底是什麼罪名?是不是已經把他雙開了?如果已經雙開過了,你們插手很正常啊,可如果還沒有,我倒要問問,你們這麼做,到底合不合規矩呢?”
  高仲和道:“只是調查……”其實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焦乃旺道:“老弟,我問你一句話,咱們不談什麼案情,單就你的直覺來說,你覺得張揚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嗎?”
  高仲和搖了搖頭。
  焦乃旺道:“我也不信,我覺得宋書記比咱們更加要瞭解他的這個未來女婿,他既然下令調查,存在著兩種可能,一是他相信張揚真的犯了事兒,並因為這件事兒感到惱怒,一定要嚴辦張揚,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認為張揚沒問題,借著這次的調查還給張揚一個清白。”
  高仲和道:“可現在掌握的證據對張揚相當不利。”
  焦乃旺道:“咱們還是把這件案子扔到一邊,你不覺得奇怪,劉釗和榮鵬飛這次的表現是不是有點異常?”
  高仲和低聲道:“老焦,雖說法不容情,可從來都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我也奇怪,這次劉釗他們做得有點太公正,雖然宋書記說過要秉公處理,可是他們似乎沒有任何的人情因素在內。”
  焦乃旺道:“如果張揚真有問題,宋書記查他是對的,可他這麼做,又有自爆家醜之嫌,對他的聲譽應該沒什麼好處吧?”
  高仲和道:“這件事我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焦乃旺道:“你其實心裡已經明白了,就是你不想說。”
  高仲和道:“我真不明白榮鵬飛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和宋書記是老朋友,他和張揚也交情匪淺,剛才他提出讓文浩南進入調查組。”
  焦乃旺道:“當初建議文浩南去北港的也是他吧?”
  高仲和沒有說話,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焦乃旺道:“人在很多的時候心態都會出現變化,有人表面上顯得無所謂,可是他的內心深處未必是那麼想,一旦有了機會,他們的野心就會暴露出來。”
  高仲和道:“老焦,你比我年長,看事情比我透徹,還是你分析分析。”
  焦乃旺道:“張揚的問題既然已經被人爆了出來,宋書記早晚都要表明態度,就算他不查,自然會有人提出調查,所以宋書記第一個提出來不失為一手妙棋,這叫搶佔先機。”
  高仲和連連點頭。
  焦乃旺道:“宋書記讓劉釗來處理這件事,強調要秉公處理,但是他心底應該是不相信張揚會殺人的,任何人都會講人人情,嘴上雖然不說,心理卻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是劉釗,你會怎麼做?”
  高仲和道:“如果我是劉釗,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肯定不會把這件事張揚開來,而且我不會讓其他的部門插手這件事。”
  焦乃旺道:“宋書記也認為劉釗不會張揚開來,他認為劉釗會顧及自己的面子,會謹慎對待這件事,這種事根本不用宋書記交代他要網開一面,手下留情,劉釗也應該明白。可劉釗偏偏就不明白,他認准了秉公處理這四個字,對張揚的態度是一查到底,而且在還沒有查實的情況下就忙不迭地把他塞給了公安廳。”
  高仲和道:“他想推卸責任?”
  焦乃旺道:“可是他的舉動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沒打算給宋書記留面子。”
  高仲和道:“在張揚還沒有被定罪之前,他們就這麼幹,目的已經不是沖著張揚本身了。”
  焦乃旺道:“誰給他們的膽子?”
  高仲和端起酒杯,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想不到有人已經著急站隊了!”
  焦乃旺道:“文浩南進調查組是一招妙棋,張揚出了什麼事情,肯定會由文浩南承擔,對文副總理來說,一個乾兒子一個親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高仲和道:“文浩南顯然被利用了。”
  焦乃旺道:“敢得罪宋書記的不多。敢惹文家的更是屈指可數。”
  高仲和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低聲道:“這件事我們恐怕管不了。”
  焦乃旺道:“所以這次的關鍵不是張揚的案子本身,而是站隊。咱們這些人,最關鍵就是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做好自己的本份。”
  高仲和聽出焦乃旺話裡的含義,公安廳工作就是自己的本份,現在已經出問題了。焦乃旺可以對這件事不聞不問,自己卻不能不管。
  張揚被安排在東江水利賓館住著,雖然沒有表明要把他雙規,實際上張大官人已經享受了雙規的待遇,限制外出,斷絕他和外界的一切通訊聯絡。張大官人卻把這次當成了一次難得的休養機會。這件事的結局他早已清楚,他堅信自己不會有事,桑貝貝根本沒死,沒有人能夠拿出她的死亡證明,所以警方基於陳崗的指控是站不住腳的,也是無法成立的。但是張揚並不急於亮出自己的底牌,有些事他目前還不能確認,紀委、公安廳為什麼會對自己毫不容情的下手。他們的動作雷厲風行。如果說文浩南針對自己是意料中的事情,那麼榮鵬飛呢?這位和他關係一直亦師亦友的人。為什麼要倒戈相向?他究竟是秉公辦事,還是另有想法?自己目前的處境宋懷明究竟請不清楚?
  張揚入住東江水利賓館的第二天,文浩南來到了賓館,他走入房間的時候,張揚正趴在地上做俯臥撐。
  文浩南的到來並沒有中斷他的鍛煉,文浩南拉了張椅子在他的身後坐下。張大官人雙手撐地,來了個難度頗高的倒立,從他的角度來看,文浩南是顛倒的,一切都是顛倒的。
  在文浩南看來,只有張揚的身體是顛倒的,所處的位置不同,決定他們看到的景物不同。
  文浩南道:“身手不錯!”
  張揚笑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到哪兒都不能忘了鍛煉。”
  文浩南道:“以後你鍛煉的機會肯定很多。”
  張揚道:“機會是要靠自己的。”
  文浩南道:“省裡針對你的案子專門成立了專案組,我是這件案子的負責人。”
  張揚道:“現在做事都不講究原則了嗎?咱倆是幹兄弟,按照規章制度,你應該選擇回避。”
  文浩南道:“規避原則中沒有這樣的規定,咱們扯不上任何的關係。”
  張揚道:“陳崗是你抓住的?”

  文浩南微笑道:“我想抓的人,沒有人可以漏網。”
  張揚充滿嘲諷道:“頭一次發現你這麼有自信,可自信的人容易看不清自己的本來面目,我勸你還是冷靜下仔細考慮考慮。”
  文浩南道:“考慮什麼?作為員警,我應當考慮的就是將一切犯罪分子繩之于法。”
  張揚道:“聽起來很有正義感。”
  文浩南道:“陳崗的證詞你已經知道了?”
  張揚道:“一個腐敗官員的話能有多少可信成分?”
  文浩南道:“袁孝商的證詞你想不想看?”
  張揚道:“沒興趣!即便全世界都說我殺人,我想問一句,桑貝貝的屍體在哪裡?你們拿出她的死亡證明書給我看?目前,你們連她是否死去都無法確認,又怎麼能夠指認我殺人?”
  文浩南笑道:“果然嘴硬,毀屍滅跡,屍體已經被你扔下了大海,也許早已腐爛,早已被魚蝦吃了個乾乾淨淨。”
  “那就是死無對證了!”
  “很不幸,我們找到了兩名現場證人!”
  張揚道:“他們的話沒有任何說服力。”
  文浩南道:“再告訴你一件事,秦萌萌已經承認和你有私情。”
  張揚聞言一怔,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秦萌萌應該已經登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可文浩南這麼說,難道秦萌萌中途又被他截下?
  張揚道:“員警都喜歡說謊嗎?”
  文浩南道:“忘了跟你說,秦萌萌因為攜帶違禁藥品登機,已經被警方拘留。”
  張揚翻身站了起來,一雙虎目咄咄逼人地盯住文浩南。
  文浩南也站了起來,他毫無懼色地和張揚對視著,手卻放在腰間的槍柄上。
  頃刻間房間內充滿了硝煙的味道,就在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時候,在門外看守的員警匆匆走了進來,他附在文浩南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文浩南的手垂落下去,幾乎就在同時聽到省公安廳廳長高仲和的怒吼聲:“搞什麼?你們在搞什麼?”
  高仲和大步走了進來,他圓睜雙目,一副怒火填膺的模樣,指著文浩南的鼻子道:“誰給你下的命令?誰給你的權力?”
  文浩南的腦子有些發懵,他不明白為什麼高仲和的這把火會燒向自己,一直以來,高仲和對他都非常的客氣,像今天這種態度從未有過。
  文浩南道:“是宋書記的指示!”
  高仲和怒道:“我指得並不是這件事,文浩南,你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文浩南道:“我……”他目前的職位是南錫市公安局長。
  高仲和道:“身為南錫市公安局長,你不做份內的事情,來到這裡搞什麼?”
  文浩南道:“是榮廳長把我調入了專案組……”他被高仲和從未展現過的氣勢給震住了,一時間把副字給漏了。
  高仲和冷笑道:“榮廳長?我怎麼沒聽說過?”言外之意非常的明顯,這公安廳只有一個姓高的廳長,哪裡還有第二個廳長。
  文浩南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高廳,您可以去求證。”
  高仲和冷冷道:“你以為自己很重要嗎?”一句話把文浩南說得滿臉通紅。張大官人在一旁差點沒笑出聲來,高仲和發威,他也從來沒見過,可人家不發威,你也不能把人家當成病貓啊。
  高仲和道:“馬上回你的南錫,這兒沒你的事情!”
  文浩南抬起頭有些錯愕的望著高仲和,他旋即搖了搖頭道:“高廳,我跟這案子已經這麼久,你……”
  “這是命令!”高仲和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文浩南顯然被高仲和蠻橫的態度激怒了:“高廳,您不可以這樣做,如果您堅持這樣做,我寧願向你辭職!”
  “我批准了,回頭補一份完整的書面報告上來!”高仲和根本不給文浩南任何的機會。
  文浩南恨恨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高仲和心中暗罵,這混蛋小子,老子這是幫你,一心想把你從泥潭裡摘除來,你他媽居然還看不清局勢?你跟張揚到底多大仇啊?
  文浩南離開之後,高仲和來到他剛才坐的位置坐下。
  張揚朝高仲和笑了笑道:“高廳,這兒沒什麼好茶,我也就不給您泡茶了!”
  高仲和道:“你能耐啊,居然幹出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事兒。”
  張揚道:“你們要是串通好了,準備誣陷我,咱們就沒啥好說的了,法庭上見唄,對了,到時候我請您兒子給我當辯護律師。”
  高仲和真是哭笑不得:“你是認定了我兒子,非想把他也拉下水不成?”
  張揚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在床頭坐下:“這房間裡,到處都是監控監聽,讓人聽不自在的。”
  高仲和向身邊員警說了一句,那員警馬上出去了。
  關上房門,高仲和道:“有什麼話,跟我說。”
  張大官人即便是對高仲和也難以完全信任,他笑了笑道:“高廳剛才真是高明啊!”
  高仲和道:“什麼意思?”
  張揚道:“你把文浩南給罵走,其實是在幫他,把他從這件麻煩裡面摘出去,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人家看起來並不買帳。”
  高仲和道:“聽起來你蠻聰明的,怎麼會幹出那麼蠢的事兒?”
  張揚道:“高廳,過去我一直都覺得您挺厲害的,把平海公安系統打理的井井有條,制度嚴明,可現在才發現,您也就是一聾子的耳朵,擺設!”
  高仲和道:“你都到這種境地了,還敢跟我這樣說話。”
  張揚道:“我很慘嗎?怎麼我自己不覺得?紀委又沒對我實行雙規,我的公職黨籍都還在,你們憑什麼介入?是您親自下得命令?我看不像,您應該沒那麼糊塗。”
  高仲和沒說話,表情非常的冷靜。
  張揚道:“所謂的專案組,誰的案?請問你們現在到底有沒有對我立案?如果沒有憑什麼你們出面對我進行調查?”
  高仲和道:“調查你的確是宋書記拍板定案。”
  張揚道:“總得有個說法,不能稀裡糊塗的就把我給關起來,就憑著兩個腐敗官員的指證,能有多大的可信度,如果事實證明,你們冤枉了我,請問你們公安系統還有何顏面去面對法律和正義?”
  高仲和道:“誰也沒說你一定有罪。”
  “那就是莫須有,我說高廳,咱能有點創意嗎?別玩莫須有行不行?”
  高仲和道:“張揚,你安心呆著,這件事一定會儘快給你一個說法。”
  張揚道:“我無所謂,如果我不配合你們。誰也攔不住我。還有一件事,文浩南把秦萌萌給扣起來了,說她攜帶違禁藥品登機,這裡頭肯定有貓膩,我希望您能夠過問這件事,不要冤枉一個好人,更不要縱容你的那幫手下欺上瞞下任意胡為。”
  高仲和點了點頭:“我會調查清楚。”
  高仲和離開水利賓館。馬上就下令換防,並下令,沒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提審張揚。
  高仲和剛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榮鵬飛就找了過來。
  高仲和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抬起頭笑眯眯道:“鵬飛來了!”
  榮鵬飛一臉凝重道:“高廳。我聽說您把浩南給撤了?”
  “有嗎?”高仲和表情顯得有些迷惘,可馬上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呵呵,我當你說誰呢,文浩南,不是我撤他職,是他自己提出要辭職,我這人的性情你知道的,從來都不喜歡強人所難。既然他不想幹了。我也不能拿槍逼著他幹,你說是不是?”
  榮鵬飛道:“高廳。在這件事上,我要跟您說聲對不起,讓浩南加入專案組是我的主意,我不但考慮到浩南的個人能力出眾,還考慮到另外一件事,浩南擔任過北港公安局長,他對北港走私案,腐敗案非常的瞭解,這次陳崗和昝世傑的落網都和他的努力有關。”
  高仲和道:“好像當初他去北港任職也是你推薦的吧?”
  榮鵬飛道:“將他調去南錫也是我提出來的,畢竟他是文副總理的兒子,在人情上,我們還是要照顧一些。”這句話已經在暗示高仲和,如果你這件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得罪文家。
  高仲和道:“誰能沒點人情,如果每個人的面子都要講,我們也就不要做工作了。”
  榮鵬飛道:“高廳,單就目前這件案子而言,沒有人比浩南更瞭解。”
  高仲和道:“他瞭解又怎麼樣?你知道他和張揚的關係吧?他們是幹兄弟,你不懂的規避原則啊?”
  榮鵬飛道:“這……”他實在沒想到高仲和居然利用這麼荒唐的理由來堵住自己的嘴巴。
  高仲和道:“我看文浩南很可能會假公濟私,讓個人的感情左右這次調查,這對我們的以後的調查工作顯然是不利的,讓他離開調查組絕對是個正確的決定。”
  榮鵬飛聽到高仲和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不好繼續堅持,畢竟人家是正職,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總不能為了文浩南和他翻臉,榮鵬飛道:“至於辭職那件事,我問過浩南了,他說只是衝動之下說的氣話,高廳,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犯不著和年輕人一般見識。”
  高仲和道:“咱們員警是紀律部隊,必須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你沒有見到現場情況,我不覺得他說的是氣話,既然想辭職,那我只能答應,總不能攔著人家的大好前程。”
  榮鵬飛看到高仲和臉色拉了下來,心中有些明白了,高仲和的火不僅僅是沖著文浩南,更是沖著自己,再說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榮鵬飛準備告辭。
  高仲和卻叫住他道:“鵬飛,你和張揚的關係不是一直都很好,在這件事上你怎麼看?”
  榮鵬飛道:“正因為我把他當成朋友,我更要認真調查這件事,如果他犯罪了,我不會徇私,如果事實證明他是被冤枉,我一定會還他一個清白。”
  高仲和道:“這話我記住了!”
  榮鵬飛走後不久,高仲和就接到了省長周興民的電話,周興民的這個電話是為了文浩南來的。電話接通之後,周興民就直奔主題道:“老高啊,我聽說你把文浩南給撤了!”
  高仲和笑了起來:“周省長,我發現現在是謠言滿天飛,我真是冤枉啊,文浩南是自己主動要求辭職的,我怎麼可能這麼輕率地撤掉他,就算我真想把他撤了,也得和領導們商量一下。”
  周興民道:“老高啊,浩南可以說是我帶過來的,前兩天我回京城的時候,文副總理還專門交代我要多多關照他,可這還沒兩天,就發生了這種事,你讓我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去見文副總理?”
  高仲和道:“周省長,辭職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周興民笑道:“年輕人誰沒有氣盛衝動的時候,教訓是一定要給他的,但是也不適合一棒子把他給打翻了吧,我看這件事還是算了,浩南這個年輕人還是不錯的,就是處理事情有些過激。”
  高仲和道:“周省長,既然您都出面了,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周興民道:“對了,老高,宋書記對張揚的事情非常關心,那件事到底進展怎麼樣了?”
  高仲和道:“周省長,這件事一直都是榮鵬飛同志在跟進,我剛剛回來,對於這件事瞭解的還不夠。”
  周興民道:“你要重點關注一下,畢竟事情涉及到張揚,儘量不要讓影響擴大。”
  高仲和放下電話,想了想,他給手下李國森打了個電話,讓他查明秦萌萌在那裡,馬上把秦萌萌帶到自己這裡來。
  當天下午平海常委會如期召開,省委書記宋懷明姍姍來遲,這和他過去一貫守時的情況不同,常委們心中不由得開始揣測,宋懷明的遲到是不是和新近發生的事情有關。
  宋懷明走入小會議室,面帶微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困擾和鬱悶,他剛一走進會議室的大門,就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接到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讓大家久等了。”
  一干常委們當然不會有怨言,對下屬來說,領導遲到永遠是天經地義的。
  宋懷明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先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今天的議題本來是臨近年終的安全問題,具體的內容已經寫好了,還是大家自己看吧,安全問題,每年投要提,年年如此,沒什麼新意,但是又不能不提,安全生產的重要性其實不要我說大家都明白。可為什麼每年提,每個人都清楚,每年還會出事?”
  宋懷明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斂去:“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原因,我們的幹部中總有那麼一些人不重視,總有那麼一部分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陽奉陰違!”
  常委們心中都是一驚,今兒宋書記話風不對,這通火是沖著誰發的?
  宋懷明道:“我們應該看到,我們國家制訂的很多政策都是好的,出發點都是符合群眾利益的,可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卻走了樣,我們的政策被人曲解了,而曲解這些政策的正是我們自己的同志,是自身素質不夠還是缺乏理解力?這樣的幹部怎麼能做好工作?又怎麼稱得上稱職二字?”宋懷明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冷冷盯住紀委書記劉釗。
  會議室並不大,每個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宋懷明此時的目光所向。
  劉釗的臉色極其難看,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觸怒宋懷明,但是他並沒有想到向來儒雅的宋懷明會毫不掩飾的當眾宣洩對自己的不滿。更讓他難堪的是,宋懷明說完這番話,仍然盯著他,目光沒有從他臉上轉移開來的意思。
  現場鴉雀無聲,此時甚至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到。

卷十三 第1265章 圍毆
  劉釗很希望有人能夠在這個時候說句話,轉移一下注意力,化解一下自己的尷尬。可他也明白,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主動去觸黴頭,宋懷明剛才的炮火只是第一輪攻勢,肯定還有第二波,第三波。
  省長周興民悄悄看了看宋懷明的臉色,他選擇適當的時機咳嗽了一聲道:“宋書記說的很對!”表面上是在支持宋懷明的這番話,可在實際上卻通過這樣的方式削弱了宋懷明表達憤怒的威力,讓現場緊張尷尬的空氣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緩解。
  紀委書記劉釗剛剛感到頭皮一松,卻發現宋懷明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自己,宋懷明道:“興民,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所有常委的心中都因為宋懷明的這句話而感到震驚,一直以來宋懷明和周興民的班子都非常的合拍,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宋懷明在公開場合一直都對周興民顯得非常客氣,他剛才的這句話絕非是因為在氣頭上。周興民附和的那句話應該說沒什麼毛病,可宋懷明回應的這句話就有點不給周興民面子了。言外之意就是,我的話還沒說完,你急著差什麼話?
  周興民訕訕的笑了笑,宋懷明是責怪自己不懂規矩呢,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能再度閉上了嘴巴。
  宋懷明道:“我們的幹部隊伍中有很多人是不稱職的!當初我們選拔幹部的時候標準嚴格,認真挑選,很多人也能夠做到嚴以律已,以身作則,可為什麼一旦當他們手中有了權力,心態就開始發生了改變?因此而衍生出許許多多的貪污、腐敗問題,這些問題為什麼始終困擾著我們?如果這些問題不能儘快的得到解決,就會嚴重影響到我黨的形象,就會嚴重地影響到改革開放的發展,平海這些年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的官員腐敗問題?你們紀委方面難道不應該反思嗎?”
  宋懷明的這一劍終於直接劈砍到了劉釗的腦門上。
  此時的劉釗腦門已經見汗。雖然他早就意識到宋懷明最終會將矛頭指向自己。可是他並沒有想到會被當眾點名。劉釗抬起頭,他很勇敢地和宋懷明對望了一下,然後道:“宋書記,我能說句話嗎?”
  宋懷明道:“在這裡,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他心中還有半句話那就是,你沒有!
  劉釗道:“單就平海的官員腐敗問題來說,並非是一天養成。我們紀委的確要承擔一些責任,可是不能承擔所有的責任,官員的選拔、任命、考核培訓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各部委的協同工作,現在官員出了問題,就把所有的責任推給我們紀委。我認為這樣的說法是不公平的。”既然你宋懷明對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宋懷明還沒有開口,一旁組織部長焦乃旺說話了:“劉釗同志,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官員的腐敗全都是我們組織造成的?”
  “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紀委不應該承擔全部的責任!”
  焦乃旺笑了一聲道:“有句話說得好,打鐵還需自身硬,我想問問劉釗同志,這些年平海發生的貪污腐敗案件中。紀委幹部占得比例大不大?南錫、北港一個個的紀委書記下馬。這還不說明問題?我們共產黨員,有了錯誤不怕。面對就是,為什麼要回避現實推卸責任?”焦乃旺的發言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和省委書記宋懷明堅定地站在一起。
  劉釗的臉色非常難看,他正想開口,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說話了:“老焦說得不錯,打鐵還需自身硬,連紀委自身都有問題,還怎麼去監督別人?”
  劉釗火了:“紀委有什麼問題?我們紀委有什麼問題?”
  公安廳廳長高仲和道:“有件事我也感覺到了,紀委做事越來越不按常規出牌,自從劉書記來到平海,跟我們公安系統合作辦案也有不少次,我說句不該抱怨的話,總是雷聲大雨點小,下指令的都是你們,衝鋒在前的是我們,不錯,本來也是我們責無旁貸的事情,可我們是合作關係,彼此應該相互尊重,總不能吃苦受累都是我們,功勞全是你們的吧?”
  劉釗心頭暗怒,這他媽哪跟哪兒?你高仲和對我的指控根本就是無中生有。
  高仲和的確有推波助瀾的意思,要說怨言,他的確有,紀委把張揚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們就不對,你劉釗做事跟我打招呼了嗎?直接跟榮鵬飛商量了一下就決定了,誰才是公安廳的一把手,你他媽眼裡還有沒有我?
  周興民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宋懷明主動挑起了戰火,然後一群常委爭先恐後地沖上前去圍毆劉釗,宋懷明在常委中的凝聚力絕非自己能及。
  劉釗的目光向周興民望去,而周興民此時也在看著他,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劉釗在瞬間忽然鼓起了勇氣,他大聲道:“我做事從來都坦坦蕩蕩,大家對我的工作中有任何的不滿,只管當面說出來,但是把平海部分官員腐敗的責任呢全都推給我,我不認同,也不可能答應。宋書記,我感覺您對我有偏見!”
  矛盾既然已經激化就不用害怕,是你宋懷明先挑起的,因為你是省委書記,我給你面子,但是並不代表我怕你,我一定要屈服於你的淫威之下。
  宋懷明此時的表情風輕雲淡,他微笑道:“有什麼話當面說出來最好,老劉,你說。”
  劉釗抿了抿嘴唇:“您是不是對我在張揚的處理問題上不滿意?”
  宋懷明道:“老劉啊,你的問題非常的狹隘,潛臺詞就是說我公報私仇嘍?”
  “我沒說!”
  宋懷明道:“我本來並不想提起這個問題的,可既然你主動說了出來,我還是當著大家的面,將這個問題解釋清楚的好。”
  周興民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無奈,在他看來,劉釗當眾提出這個問題顯然是不明智的,宋懷明從今天的常委會一開始就以咄咄逼人的架勢擺開了戰場,他首先打擊的目標就是劉釗,而其背後的真意,只有少數人才能明白,張揚的問題是個引爆點,劉釗不提,宋懷明未必會說,可劉釗既然將話題展開,等於給了宋懷明開闢新戰場的機會。看宋懷明今天的勢頭,必然要把這把火徹底燒起來了。
  宋懷明道:“最近接連抓獲了北港的幾名潛逃官員,根據北港前紀委書記陳崗的舉報,說張揚涉嫌殺人,並逼迫他一起參予毀屍滅跡。我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馬上將張揚召到東江,並將他交給紀委,老劉,我讓你親自負責這件事是不是?我有沒有叮囑過你,這件事你一定要秉公處理?”
  劉釗不能否認,點了點頭道:“是!”
  宋懷明道:“把事情交給你,一是為了表示公正無私,二是為了避嫌,我不想因為我和張揚的特殊關係,而影響到了紀委的工作!”
  劉釗道:“根據目前的審理進度,案情已經基本上明朗了,涉案人陳崗和袁孝商都承認張揚殺死天街舞女桑貝貝,並將之毀屍滅跡的事實。”劉釗擺明瞭要掃宋懷明的面子,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休怪我無情。
  公安廳廳長高仲和道:“劉書記,您這話我有些不明白了,什麼案情?誰立得案?我這邊都還沒有結果呢?你哪來的結論?什麼時候我們公安廳歸紀委管了?”他這番話問得恰到好處,不但為宋懷明擋住了劉釗的暗箭,還反手一個大嘴巴子抽了過去。
  劉釗明顯感覺自己被孤立了。
  宣傳部長肖元平道:“大家各有各的分工,職權分明,我看隨便逾越各自的權力不好。”
  高仲和道:“既然談到我的本職工作,我有話要說,第一,張揚的事情並未立案,立案的是陳崗,是袁孝商。第二,根據我們警方的辦案原則,單憑陳崗一個人的證供,我們還不能確定張揚殺了人,至於袁孝商,他現在並沒有提供張揚殺人並毀屍滅跡的任何證據,我們必須要尊重事實,不能信口開河。”
  劉釗真如同被人抽了一個大嘴巴子,臉色非常的難看,明明他瞭解到的情況是袁孝商已經承認了,可怎麼又突然推翻了證供?如果真的這樣,事情就複雜了。
  高仲和道:“剛才肖部長有句話說得好,大家各有分工,隨便逾越權力不好,我在此有幾句話問劉釗同志,宋書記讓你調查張揚,是你們紀委份內的工作,為什麼你要把張揚交給我們公安廳?”
  劉釗道:“雖然各有分工,但是大家也應該互有合作,這件事涉及到刑事犯罪,當然要你們公安機關協同工作。”
  高仲和道:“張揚被雙規了嗎?雙開了嗎?都沒有吧?你們紀委就這樣把人交到了我們這邊,什麼意思?莫須有嗎?我不是向著張揚說話,如果他犯了罪,我當然要抓他,不管他是誰的女婿,我不會給誰留任何的情面,可做事是有規則的,必須要講究章程的。我們公安機關也不能隨隨便便抓人,事情是你們做的,可麻煩都讓我們背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合作?”
  組織部長焦乃旺道:“關於張揚同志的處理上,的確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劉書記,你做紀委工作不是一天兩天了,對違紀幹部的處理應該比我們清楚,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你這樣做,會讓很多同志感到迷惑,有人甚至會覺得你對宋書記有意見,你在公報私仇!”
  落井下石絕對是幹部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之一。
  劉釗脊背上都冒出了冷汗,這個焦乃旺夠陰的,你支持宋懷明也不至於說我公報私仇吧?我跟你多大仇啊?
  梁天正道:“老劉和宋書記又沒啥矛盾,我看公報私仇不至於,不過這件事你的處理的確是有些欠妥,張揚又不是燙手山芋,你急著扔給公安廳幹什麼?如果你查出他的問題,雙規啊,雙開啊,你這樣把他交給公安廳,就是說所有責任都推給老高那邊了,如果公安廳可以代替紀委的工作,那麼你們紀委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讓老高兼任紀委書記得了!”
  剛聽起來梁天正好像是向著自己說話,可聽了兩句方才發現梁天正比焦乃旺狠多了,這不是慫恿撤我的職嗎?可你們沒這權力啊!
  周興民冷眼旁觀著這場群毆,劉釗的臉色比挨頓打還難看,周興民適時開口道:“大家這種開誠佈公的方式是好的,老劉,並不是對你有什麼私怨,你有什麼話也可以當面說出來嘛!”他是在給劉釗一個下臺的機會。
  周興民一開口,其他原本想跟上去踩兩腳的常委頓時打消了念頭,雖然周興民在平海排行老二,但是誰也不敢忽視他的存在,想起他身後的家族,誰也不敢公然和作對。
  宋懷明道:“老劉,你應該好好反思一下了,在這件問題的處理上,你的確有些瞻前顧後,本來沒那麼複雜。是你把事情做複雜了。”
  劉釗嘴巴動了動。看到周興民垂下雙目,輕輕落下杯子,於是又忍住想說的話,歎了口氣道:“我承認,我在張揚問題的處理上想得太多,主要是考慮到了宋書記的面子,擔心會給宋書記造成不良的影響。所以我沒有按照正常程式來處理這件事,在此我要向宋書記道歉。”劉釗也非尋常人物,表面上道歉,實際上將所有的問題推給了宋懷明。
  宋懷明道:“其實在張揚的問題上,我是有著相當責任的,當初在意識到陳崗可能存在問題的時候。我就讓他想辦法接近陳崗,設法打入腐敗分子的內部,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不能否認的,在解決困擾北港的官員腐敗問題上,張揚是立過功的,我和張揚的關係決定,我不適合過問這件事。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給大家。給他自己一個公平的結果。我不希望,這件事不要被一些有心人利用。製造我們同志間道矛盾和障礙。劉釗同志是一個老同志,我仍然相信你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處理好這件事。如果事實證明,張揚是有罪的,有責任的,我宋懷明絕不徇私。可如果證明他是清白的,你們不能還他清白,我也會還給他一個清白!”
  宋懷明說完這番話,起身就走。
  其他常委也紛紛走了,最後只剩下劉釗坐在那裡,沒有人願意和他走在一起,大家都明白,這廝得罪省委書記了。
  宋懷明通過這次的常委會已經看明白了所有的問題,他回到辦公室之後,讓鐘培元將公安廳長高仲和請了過來。宋懷明請高仲和過來絕不是為了感謝,而是有些話要當面問他。
  對這些省部級大員來說,張揚事件的重點並不在於案情本身,真正複雜的是背後的一系列博弈。
  今天的常委會上,高仲和已經率先亮劍了,當然亮劍的不只是他,多數常委都堅定地站在宋懷明一方。
  高仲和來到宋懷明的辦公室,已經猜到宋懷明要問起張揚相關的事情。
  宋懷明給人的感覺仍然是穩如泰山,即便現在的形勢對他並不是那麼的有利,外界已經開始流傳關於張揚的諸多版本的流言,可所有這一切都沒有給宋懷明造成太大的困擾。
  高仲和坐下道:“宋書記,您找我什麼事情?”
  宋懷明的話題並沒有從張揚開始:“我聽說你把北港相關案子交給了文浩南?”
  高仲和道:“不是我交給他的,是榮鵬飛,我剛剛才回來,您應該清楚啊!”
  宋懷明點了點頭:“文浩南不適合參加這次的調查工作。”
  高仲和道:“我也這麼認為,他和張揚有私怨,在調查過程中表現出了太強的針對性,而且我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他在審訊的過程中存在著誘供的行為。”
  宋懷明道:“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很多無緣無故的恨。”
  高仲和道:“宋書記,您放心,我會秉公處理的。”

  宋懷明道:“聽說文浩南向你辭職了?”
  高仲和笑道:“我當時就批准了他,可隨後就有人來說情。”
  宋懷明並沒有追問是誰在說情,而是笑了笑道:“當員警是兒戲嗎?”
  高仲和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道:“還有一件事,何長安的女兒何雨濛被文浩南在機場攔下,說她攜帶違禁藥品,這件事我已經瞭解清楚,有栽贓之嫌。”
  宋懷明眯起雙目,手指在辦公桌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他的辭職報告回頭給我一份!”
  文浩南望著榮鵬飛,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讓我遞辭職書?”
  榮鵬飛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浩南,高廳堅持讓你遞辭職書!”
  文浩南道:“他憑什麼?辭不辭職是我的事情,他憑什麼?”
  榮鵬飛道:“他說你在問訊袁孝商的時候存在誘供行為,還有,何雨濛的那件案子已經查清了,她行李箱內的違禁藥品有栽贓之嫌。”
  “說我栽贓?”
  榮鵬飛道:“你提供給紀委的錄音帶也被確認經過剪接。”
  文浩南道:“我沒做過!”
  榮鵬飛道:“浩南,我現在真的是無能為力。”
  文浩南點了點頭道:“明白!我什麼都明白!”
  榮鵬飛回到家裡沒多久,省委書記宋懷明就過來了,他們認識已有多年,記得最早宋懷明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他們就經常一起喝酒聊天,最近兩年他們又回到了一個城市,彼此的來往卻不如過去那麼多,畢竟身份有別,宋懷明身為平海省委書記有很多事要去處理。
  榮鵬飛記得上次宋懷明登門還是自己調回省會擔任省廳副廳長,一晃眼兩年過去了。
  看到宋懷明過來找自己,榮鵬飛一臉笑容道:“宋書記,您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點酒菜。”
  宋懷明微笑道:“我吃過了,有時間嗎?一起散散步!”
  榮鵬飛點了點頭,下屬在領導面前永遠都是有時間的。
  榮鵬飛現在的住處距離古城牆很近,於是他提議去古城牆轉轉。
  宋懷明欣然點頭,兩人沿著古城牆邊黃葉鋪就的小路默默向前走著。榮鵬飛有意無意地落後宋懷明半步,事實上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和宋懷明並肩走路是什麼時候了,地位的不同在無形中也在拉大著他們彼此間的距離。
  宋懷明道:“咱們認識有二十年了吧?”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二十五年!”
  宋懷明道:“你做員警的時間還要長一些。”
  榮鵬飛笑道:“是!”
  宋懷明道:“我剛剛工作的時候,工資還不如你高,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往往都是你請我吃飯。”
  榮鵬飛道:“這麼久的事情我都忘了!”
  “我沒忘!人一輩子交幾個真心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人生低潮時候認識的朋友,哪能隨隨便便就忘了。”宋懷明停下腳步,仰起頭,望著一旁荒草叢生的古城牆:“過去站在城牆上總習慣於把目光投向遠方,只有站在城牆下才會將注意力集中在城牆本身,我來東江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欣賞這道城牆。”
  榮鵬飛道:“牆一直都在,只是你工作太忙缺少時間。”
  宋懷明道:“自從擔任了平海省長,我忽略了很多的事情,家庭裡,全都虧了玉瑩照顧,想想每天回家都很晚,兒子都早早的睡了,我甚至來不及跟他說說話兒。”
  榮鵬飛道:“意識到了就可以做出一些改變。”
  宋懷明笑了笑:“我並沒有想到北港的問題會這麼嚴重。”
  榮鵬飛道:“北港的問題並非一日之功,而是長期積累下來方才出現的。”
  宋懷明道:“我本以為張揚和奇偉能夠從根本上扭轉北港的面貌,可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那幫腐敗分子反撲的力量,奇偉的犧牲或許是可以避免的。”
  榮鵬飛沒有說話,目光向宋懷明一樣盯著眼前的城牆。
  宋懷明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張揚和龔奇偉曾經鬧過一段時間的矛盾?”
  榮鵬飛道:“記得!”
  宋懷明道:“其實他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榮鵬飛道:“開始的時候我很奇怪,可到了後來我有些相信了,直到龔奇偉去世之後,看到張揚悲痛欲絕的樣子,我才明白他們一直都在唱雙簧。”
  宋懷明道:“一個真正有責任感使命感的人是不會在乎手頭的那些權力的,奇偉不在乎名利,他以老百姓的福澤為己任,他是當代幹部的楷模。張揚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他重感情,重承諾,當初讓他前往接近陳崗,是我的主意,北港的那幫腐敗官員藏得很深,想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就必須讓他們放鬆警惕,最好讓他們以為你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榮鵬飛道:“他們的犧牲都不小。”
  宋懷明道:“換成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榮鵬飛笑了笑,他沒有回答宋懷明的這個問題。
  宋懷明道:“現在的政治已經被很多人妖魔化了,真正的妖魔事實上存在於人的心裡,文浩南在東江的時候就已經和張揚多次發生衝突,而你依然建議他去北港工作,以你的經驗和能力,不會預料不到,他和張揚之間有可能發生的矛盾和衝突。文浩南被調往南錫,不僅僅是文家的意思,也是我不想矛盾激化的一種做法,這次文浩南加入調查組又是你的主意。”
  榮鵬飛的喉結動了一下。
  宋懷明道:“本來我沒必要做出太多的解釋,但是我始終記得,我們曾經是朋友。”曾經意味著過去,意味著那段友情已經不在。
  宋懷明道:“陳崗舉報張揚,我公事公辦,把事情交給劉釗處理,在我看來這件事影響不至於擴大,至少在問題搞清楚之前,沒必要鬧得滿城風雨,劉釗一向老成持重,可這次在事情的處理上卻讓我大失所望。你從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我不想多說,讓文浩南加入這個亂局,上演一齣兄弟相殘的好戲,這究竟是要給我難堪呢?還是把槍口直接瞄準了文家?”
  榮鵬飛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宋書記。我沒那個意思……”
  宋懷明道:“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一條漢子。說實話,我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加入這場亂局,可後來我想明白了,不想當元帥的士兵絕不是一個好兵,可是一個人的野心太大,被人過早的識破了他的企圖,那麼他終將一事無成。政治鬥爭永遠都是有層次的。沒有越級挑戰成功的先例。也許你自以為找到了靠山,也許你以為選擇了一條光明大道,可是你永遠不要忘記一件事,現在的平海還是我當家作主。”
  榮鵬飛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足尖:“宋書記,你誤會了!”
  宋懷明道:“做領導有個最大的好處。即便是他誤會了自己的下屬,他仍然可以將錯就錯,知不知道你把文浩南當成一顆棋子是一個很愚蠢的舉動?你想不想知道文家作何反應?你以為他們可以容忍一個將自己兒子拉入泥潭的員警?你以為自己在別人的政治佈局中很重要,已經擁有了不可或缺的地位,他們會為了你不惜和文家翻臉?”
  榮鵬飛感覺自己心底發虛,他甚至失去了反駁的勇氣。
  宋懷明道:“你把別人當成棋子,你自己何嘗不是一顆棋子而已!”
  榮鵬飛緊緊咬嘴嘴唇。
  宋懷明道:“你根本連局勢都沒有看透,為什麼要急於踏出這一步?你以為。你輸得起?”
  榮鵬飛道:“我……”
  宋懷明道:“有些東西。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可是不是你的。強求不來。”他歎了口氣,拍了拍榮鵬飛的肩膀:“你太累了,療養一段時間,對你會有好處。”
  榮鵬飛的病假來得非常突然,但是在高仲和看來,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文浩南的辭職報告終究還是沒有送過來,或許文浩南仍然堅持認為高仲和不敢動他。
  高仲和坐在辦公室內,琢磨著合適的頂替人選。和宋懷明的那番談話,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知道就算自己出手教訓文浩南,文家人只會對他表示感激。
  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專程來到公安廳造訪,高仲和發現自己這個部門突然變成了眾人矚目的地方,他笑著將梁天正迎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昨天的常委會上,梁天正的幾句話已經明確表明了他的立場。在高仲和看來,梁天正如此鮮明地站在宋懷明一方並不奇怪。文國權是梁天正的恩師,兩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文浩南被弄進調查組的真意,梁天正肯定明白,他當然要站在文家的立場上。
  梁天正道:“老高,我聽說你把文浩南給免了?”
  高仲和苦笑道:“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看來我這個黑鍋要背定了。天正兄,他是自己辭職,已經有很多人在說情了,榮鵬飛、還有周省長,你該不會也是來說情的吧?”
  梁天正道:“自己辭職,那這孩子還算有點主意。”
  高仲和心說,文浩南為人偏激,如果不是當天話趕話,他也不會說出辭職的話來。高仲和道:“天正兄這次過來,是為了他的事情?”
  梁天正道:“因為浩南的事情我給文副總理打了一個電話,他的態度很明確,不允許他辭職!”
  高仲和心中暗歎,高低還是驚動了文國權,看來在這件事上文國權和宋懷明的態度並不一致。
  梁天正道:“文副總理要求,嚴肅處理浩南存在的問題,如果證明他的確有違紀的事實,絕不可以因為是他的兒子而手下留情!”
  高仲和愣了,文國權這分明是大義滅親啊,他歎了口氣道:“天正兄,這件事讓我真是很難做啊!”事實上的確如此,文國權拿出的態度很堅決,可具體執行人卻是高仲和,雖然文國權挑明態度一定要他打板子,可這板子萬一要是打重了,是不是會觸怒文國權?這種尺度還真是難以掌握啊。
  梁天正意味深長笑道:“我怎麼沒覺得?昨天常委會上,你批評劉釗的時候,可是言辭激烈,態度鮮明,沒覺得你難做啊!”
  高仲和道:“上午榮鵬飛遞了病假,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壓在我身上來了。”
  梁天正並不知道榮鵬飛病假的事情,他笑道:“病假?事情不都是他惹出來的嗎?難怪你糾結啊,惹事的兩個人走了,現在剩下的爛攤子要留給你收拾了。”
  高仲和道:“劉釗這個人不厚道啊!”
  梁天正道:“不厚道的另有其人!”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心知肚明,可誰也沒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同時笑了起來。
  梁天正道:“我經常在想,神仙打架的事兒,咱們這些凡人儘量別跟著摻和,可往往到最後都變得身不由己。”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身在體制中,想要遠離是非,難啊!”
  梁天正道:“文夫人很關心張揚的事情,那件事到底查清了沒有?”
  高仲和道:“除了陳崗的證詞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證據。”
  “那就是證據不足了?不是說還有一個商人也指證了張揚?”
  高仲和道:“本來是那樣,可是當我提審他的時候,他把過去的那些證詞都推翻了,說文浩南利用他妻子兒女的安全逼他,他當時說的話都是違心的。”
  梁天正皺了皺眉頭:“事情還真是一波三折。”
  高仲和道:“何止如此……”
  此時房門被敲響了,他的秘書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高仲和道:“讓他進來就是!”
  從外面走入的是秦萌萌,她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
  秦萌萌重獲自由還是多虧了高仲和的干涉,是他讓人重新調查了秦萌萌攜帶違禁藥品一案,搜集證據之後表明,秦萌萌在這件事上並不知情,秦萌萌才得以重獲自由。
  秦萌萌對高仲和還是頗為感激的,她點了點頭道:“高廳好!”
  高仲和微笑道:“何小姐,今天前來有什麼事情?”
  何雨濛將身邊的那位男子介紹給高仲和道:“這位是香港大律師呂清賢,我已經正是聘請他的團隊,控告文浩南栽贓陷害,對我造成精神上和名譽上極大傷害的事情。“
  呂清賢將律師信呈上,鄭重道:“高廳長,我懂得大陸的法律程式,從現在起,我當事人的訴訟將進入正常程式,我們要狀告文浩南濫用職權,栽贓陷害。希望警方能夠給予我們配合。”
  秦萌萌送完律師信之後,和呂清賢一起走了。
  高仲和拿起桌上的那封律師信,不由得苦笑起來:“這事情到底是要鬧成怎樣?”
  梁天正道:“的確夠麻煩的!張揚呢?他才是這件事的主角啊!”
  張大官人沒覺得自己會成為事件的主角,自從他入住水利賓館,自從高仲和讓人接管了這裡,他仿佛被外界遺忘了,向來閒不住的張揚居然能夠靜下心情,趁著這幾天難得的閒暇,修煉大乘訣,恢復身體,可以說通過這幾天的修煉和調養,他的身體重新恢復了巔峰狀態,甚至更勝往昔。
  心態的成熟與否可以決定修為的高低,可是修為的提升也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心態。張大官人對眼前的風風雨雨能夠安之若素,不僅僅因為他對最後的結果有著必然的把握,和他突飛猛進的心境也有著一定的關係。


卷十三 第1266章 恐慌
  已經是張大官人在房間內呆得第五天,省公安廳廳長高仲和與省紀委副書記魏龍興一起過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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