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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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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倒戈
   空气散发着汗水与野獸气息混雜的味道,大批奴隶居住在一条街道两側狹窄而拥擠的洞窟內,他們多半是半人半獸的混合体,身上生着野獸的皮毛和斑紋,体格强健,眼神却顯得混濁而麻木。
   长长的街道內擠滿模样丑陋的奴隶,小紫从人群间穿过,接触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鬼王峒气息,奴隶們都露出敬畏而恭順的表情。对謝艺和程宗揚却流露出明顯的敵意,顯然不欢迎他們两个陌生人。
   人群中不时出現几名女奴。作為鬼王峒人的泄欲和生殖的工具,她們大都容貌姣丽,身材柔美,神情间充滿迷人的媚意。
   小紫双手握在身后,輕鬆自如地走在人群间,笑吟吟道:「看來你的朋友給閣羅帶來不少麻煩呢。」
   程宗揚却不这样認為。鬼武士虽然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但峒內依然平静,說明失陷在鬼王宫內的同伴現在还沒有闖出來。
   自己能脫身是抓到小紫帶路,謝艺眼力超卓,朱老头那老东西是运气够好,其他人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
   忽然謝艺肩膀一动,程宗揚身不由己地跌進路旁的洞穴中。擠住在洞內的几名奴隶同时扭过头,露出敵視的目光。緊接着謝艺一个箭步冲進來,手掌一分,蜻蜒点水般在奴隶身上拂过,将几名奴隶迅速擊倒。程宗揚剛要開口,就被他一把搗住嘴巴。
   弥骨一瘸一拐从人群间躥过,在他身后,几名女子被鬼武士捆成一串,牽着走來。
   她們衣衫破碎,大半身上帶傷,神情委靡,正是他們熟悉的花苖女子。
   「怎么在这里小紫妳?弥骨額头一个腫块高高鼓起,但一点都不耽誤他說話,舌头依然轉得飞快,不等小紫回答就說:「閣羅大人抓到花苖的叛逆,要把她們殺死!屋有人逃出來﹣﹣」
   如果不打断他就别想說話,小紫搶道:「閣羅大人呢?你來做什么?」
   「閣羅大人很生气,來召喚奴隶命令我!妳看到叛逆的首領了嗎?閣羅大人当朋友把他,他却打傷了弥骨!」
   「你們只抓到这几个嗎?」
   「死的都被吃掉了。閣羅大人还在找。有一个很危险的傢伙跑出來。弥骨要召集所有的奴隶,撕成碎片把他們!」
   「 好啊!」小紫高兴地說着,瞟了洞窟一眼。
   通!通!通!
   帶着金属顫音的鼓声在佈滿洞窟的山腹中回蕩。
   生着鹿一样枝状彎角的大汉:皮肤发藍,覆盖着鱗片的老人;有着獠牙和巨大頜骨的武士;眼睛深陷,有着鳥一样細长脖頸,耳骨隆起的汉子……紛紛涌入石窟。
   石窟中央站立着一尊巨大的鬼巫王雕像,他神情冷峻,偉岸的身形彷彿独自撐起整个石窟。在他身前,放着一面青銅鋳成的大鼓,鼓面直径超过二米,細腰平頂,通体鏤刻着繁复的紋飾。
   「叛逆!」弥骨尖声道:「鬼王峒竟然出現了可耻的叛逆!从未有过的可怕罪行!他們闖進鬼巫王神圣的居所,襲擊了主人忠誠的武士,卑劣地暗算閣羅大人,甚至还妄圖攻擊神圣的鬼巫王!」
   弥骨憤怒地声討着叛逆者的罪行,短暫的震惊之后,憤怒和仇恨隨即蔓延開來,那些被奴役的部族首領空洞的眼中閃动出駭人的怒火。程宗揚裹着一張粗糙的獸皮混雜在人群中,忍受着獸皮嗆人的气味。他看到娄蒙﹣﹣丹宸的丈夫,那个年輕的紅苖人。他臉上留着还未愈合的烙印,目光却已经变得和那些奴隶一样狂熱。
   旁边的謉艺面容隠藏在阴影中,他从头到脚都包在一張黑白相间的獸皮內,臉上神奇地戴上那副墨鏡。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使獸皮鼓脹起來,身形变得臃腫不堪,讓程宗揚怀疑这傢伙是不是故意偽装成猫熊人。
   小紫站在弥骨旁边,似乎很開心地听着怹的饒舌,「……还有花苖人!可憎的花苖人!她們与那些卑劣的商人勾結,妄圖顛覆主人為南荒制訂的秩序!我們要摧毁她們的家园,焚燒她們的房屋,全部殺死把她們!」
   弥骨尖声道:「叛逆者必須死!鬼王峒的武士,砍下叛逆者的头顱,在神圣的鬼巫王面前!」
   鬼武士拖着一名花苖女子,把她的头顱按在鼓面上,一手舉起斧。程宗揚握住匕首,渾身肌肉綳緊,蓄势待发。
   小紫伸出小手,喜孜孜說:「讓小紫來好不好?」
   鬼武士斧头停在半空。弥骨摆了摆头,「給她!」
   小紫握住斧头,吃力地向上舉起,閃亮的美目中流露出啫血的意味。那名花苖女子臉頰貼在冰冷的鼓面上,忽然開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神情哀傷。
   程宗揚把匕首反握在腕下,手掌悄悄从獸皮中伸出。忽然手背一熱,濺上一滴鮮血。程宗揚愕然抬起头,只见一个长大的身影在洞頂蜷縮成一团,然后长身而起,猛虎般从洞頂扑下,身在半空,便发出一声震雷的暴喝:「孫子!吃二爺一拳!」
   整座洞窟都被那声暴喝震得嗡嗡作响,弥骨两耳发麻,脖頸彷彿被恐惧扼住一样僵住,腐爛的傷口膨脹出一个血球。
   小紫嫣然一笑,然后舉起斧头,一斧劈断弥骨的脖頸。弥骨腦袋砰的掉在銅銅鼓上,眼皮飞快地眨了几下,断頸噴出一篷鮮血,濺在鼓上,宛如一片殷紅的血扇。
   武二郎先声奪人,一拳擂在鬼武士額上,鬼武士額骨碎裂,鬼角齐根折断,迸出一股血箭。武二郎两把刀早已砍断,这会儿赤手空拳,身上大小七八处傷口皮開肉綻,仍然虎威凛然。
   后面一名鬼武士闖过來,只一个照面,就被武二郎扳着脖頸摔倒,然后屈膝压住他的背脊,力貫双臂,「卡」的将他頸骨擰成两段。
   最初的震惊过后,近乎瘋狂的怒意在人群中滋长。武二郎挺起腰背,一手挽起銅鼓上的花苖女子,餓虎般环視一週,最后盯在小紫臉上,炸雷般喝道:「是不是妳?苏荔呢!」
   娄蒙反手握住背后的鉄矛,厉嘯一声,刺向武二郎的喉头。武二郎劈手抓住鉄矛,手臂隆起的肌肉突突跳了几下。
   与众人分散后,武二郎一路殺出鬼王宫,剛才拚尽余力擊殺最后两名鬼武士,已经精疲力竭。这一把竟然沒能奪下娄蒙的鉄矛。
   一条黑白相间的獸皮揮出,搭在鉄矛中间,矛尾从娄蒙手中滑出,重重打在他胸口,那个年輕的紅苖汉子一跤坐倒,臉色微微发紫。
   娄蒙出手的同时,人群也騷动起來;娄蒙剛一跌倒,最前面的十几名首領已经将武二郎和謝艺圍住,瘋狂地展開攻擊,另外的則冲向那些被捆坐在地上的花苖女子。   
   程宗揚跟着人群一同冲出來,距离那些花苖女子还有丈許的距离时,程宗揚忽然沉腰側身,肩膀用力一撞,将旁边一名大汉撞開,几个人頓时跌成一团,然后借势弹起,匕首「叮」的将一棆长刀斬去半截,接着揮開獸皮,扔到他們臉上。
   突襲得手,為程宗揚贏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依仗匕首的鋒銳左劈右刺,暫时阻住众人的攻势,一边抬眼朝小紫看去。那死丫头若无其事地提着斧头,笑嘻嘻看着混乱的場面,似乎和她沒什么關系。
   「死丫头!」程宗揚咆哮道:「玩我們啊!」
   小紫嘻嘻一笑,拿起鼓槌,擊在染血的鼓面上,然后曼声吟唱。
   帶着奇异共鳴的吟唱声傳遍洞窟,奴隶們的攻势緩慢下來,謝艺独自挡住九成的攻势,他用刀背敲在一名女族长腕上,震落她的彎刀,然后扯着武二郎飄身而退,与程宗揚会合在一处。
   「鬼王峒的巫鼓為我而响,」小紫优美的声音宛若天籟,「我才是鬼巫王选定的使者。」
   小紫念誦的咒語証明了她的身分,奴隶的攻擊停止下來。片刻后,一名头髮花白的老者走出來,躬下身,恭順地說:「尊敬的使者,是誰背叛了我們的主人鬼巫王大人?」
   小紫張開手掌,那些沾过程宗揚鮮血的药片一粒粒掉在鼓面上,她傲慢地揚起下巴,用命令的口气道:「吃下它,你就会知道真相。」
   对主人奉若神明的老者沒有任何遲疑,拿起一粒药片吞下。剩余的奴隶一一上前,娄蒙,被謝艺敲傷手腕的女子……先后吃下那枚散发着异香的药片,眼神隨即变得空洞而迷茫。
   程宗揚低声道:「这样行嗎?那东西可是有毒的。」
   「有毒怎么了?」小紫不屑地說:「这些傻瓜又蠢又笨,就像小虫子一样,就是把他們踩死也沒關系。」
   那些部族首領相貌各异,有一些气度不凡,看來都是本族內出类拔萃的人物。程宗揚皺起眉头:「喂,說話客气点。」
   「他們如果够聪明,就不該归附鬼王峒。不管他們原來身分多高貴,中了鬼巫王的巫术,就成了不值錢的奴隶啦。」小紫笑着問一个女子,「妳說是嗎?」
   那女子眼中的迷茫散去,接着流露出无比的敬畏,彷彿面对神只一样,身体微微顫抖。
   她的目光落在程宗揚身上,融化在灵魂深处的鮮血气息使她認出自己的主人,隨即俯下身:「神圣的主人……」
   程宗揚一怔,小紫却嬌笑起來,她上下打量那女子,「妳的臉好紅呢。」說着把手伸進她的衣襟,一边揉弄,一边誘惑地对程宗揚說:「你不想試試你的奴隶有多听話嗎?」
   「怎么試?」
   小紫笑道:「就在这里搞她啊,她肯定開心得要死。」
   程宗揚沒好气地說:「妳沒有病吧?要不要臉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牽起那女子,冷冰冰道:「跟我來。」
   那个美貌的女首領順从地跟着小紫走到石像后面,沒有朝鬼巫王巨大的塑像看一眼,片刻后,石像后傳來一声充滿媚意的淫叫。
   旁边的奴隶似乎沒有听到,大半仍沉浸在毒品帶來的神秘体驗中。程宗揚与謝艺面面相覻,彼此都露出几分尷尬。
   程宗揚干笑两声:「这死丫头还真是……」謝艺一臉嚴肅地点点头,「此女頗有岳帥的风骨。」
   程宗揚嘟囔道:「你們那岳帥也不是什么好鳥。」他干咳一声,「武二,你怎么样?」
   武二郎两腿霍一張,坐在地上,他啐了口血沫,沙啞着喉嚨道:「你这小子竟然沒死!嘿,凝丫头可被你害慘了。」
   程宗揚神情大变,「她怎么了?」
   「那丫头……跟我闖了出來。」
   程宗揚又惊又喜,「啊!」的一声叫了起來。
   武二郎翻了他一眼,悻悻道:「到了门口,凝丫头又自己回去了。」

峯迥路轉,主角變了奴隶主。

   程宗揚蹦起來,「什么?她怎么又回去了!」
   武二郎哼了一声,「那丫头八成是犯迷心了,說什么要回去找你。我呸!那个沒良心的傢伙早就出來了,还用她找?」
   这厮拿大慣了,越是求他,越摆他的臭架子,还說什么虎死不倒架。程宗揚小声道:「我在下面见到你旳小依依了。」
   武二郎跳起來,「在哪儿!」
   「怎么,你要再回去?二爺,你不是犯迷心了吧?」
   武二郎瞪了他一会儿,「凝丫头沒事。她隠身藏形的功夫比我还好,她若存心想躲,那帮孫子連她影子都撈不着。」
   程宗揚鬆了口气。「苏荔跟我們在一起﹣﹣哎,你别急啊!等这边忙完,我帶你回去见她。」
   那些花苖女子已经被謝艺解開,听說族长还在,神情都激动起來。
   周圍的部族首領逐漸从毒品帶來的幻覺中掙脫,看着程宗揚的目光充滿敬畏和狂熱的崇拜。程宗揚被他們看得渾身发毛,那感覺……似乎自己不上台像布特勒那样发表一場鼓动性十足的演說,就对不起这些崇拜者。
   程宗揚低声問謝艺:「我若不說話,他們会不会覺得不滿,冲上來把咱們都殺了?」
   謝艺想了一会儿,「你最好还是說𢖯句。」
   程宗揚第一次发現被人崇拜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受,他硬着头皮跳上銅鼓,面对着下面狂熱的目光醖釀片刻,開口道:「先生們,女士們。你們來自南荒不同部族,都是这片土地的强者。」
   程宗揚不倫不类的開場白并沒有引发笑声,那些南荒人狂熱的眼神沒有絲毫动摇。程宗揚升起一絲信心,朗声道:「你們因為不同的原因來到这里,却都拜服在同一个脚下。誰能告訴我,这是因為什么?」
   那名头髮蒼白的老者說道:「因為秩序。;鬼巫王告訴我們,他将給南荒帶來秩序。」
   「是的。他承諾給你們帶來秩序,可他的秩序是什么?所有人都成為奴隶,而鬼王峒人凌駕于一切之上。像这个渺小的鬼仆。」程宗揚指着弥骨的头顱,大声道:「他比你們更聪明?比你們更强壮?比你們更勇敢,还是比你們更忠誠?仅仅因為他是鬼王峒的奴仆,他就可以向你們任意索取,難道你們喜欢这样的秩序嗎?」
   「娄蒙,还記得你自己的遭遇嗎?」程宗揚低声道:「你美丽的妻子剛進入鬼王峒,就被这些丑陋的奴仆誘惑,这样的屈辱你能够忍受嗎?」
   石像后傳來女子急切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揚的話題。娄蒙迷茫地說道:「可他是神的仆人……」
   他的話引起許多人的附和,「是啊,他們是偉大的神明……」
   「你这样是不行的。」謝艺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站起來,沉声道:「南荒只有一位神明,就是你們現在的主人。鬼巫王既不崇高,也不神圣,更不偉大。他欺騙了你們,他与南荒的敵人黑魔海合謀,所做的一切只会把南荒帶向毁滅。而你們真正的神明,将会拯救整个南荒。」
   程宗揚滿臉陌生地打量着这个滿口大話的傢伙。謝艺沒有理会他的表情,一臉凝重地說道:「鬼巫王冒充神明,罪孽深重,而你們这些无知的愚人向偽神跪拜,褻瀆了真正的神明,同样沾染了罪孽。但神是寛容的,他会給你們一个洗脫罪孽的机会。去召喚你們的族人,向冒充神明的惡徒開战。記住!你們的敵人是鬼武士、巫师、所有鬼王峒的人!其他人都是你們的朋友!」
   人群一陣騷动,却沒有人离開。
   「該你了。」謝艺細細的声音傳來。
   程宗揚板起臉,一揮手,「去吧,殺死鬼巫王!」首領們激动地大叫着,紛紛涌出。石窟內只剩下商隊的几个人。
   「是不是覺得我厚顏无耻?」謝艺淡淡道。
   程宗揚毫不客气地說道:「真看不出來啊,你这人一臉正义,撒謊眼都不帶眨眼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你的說辞在南荒全无用处。」謝艺道:「对于南荒來說,鬼巫王給他們的选擇,比你的好一千倍。」
   程宗揚訝道:「怎么連你也这样說?」
   謝艺忽然道:「你知道云老爺子的六弟嗎?」
   程宗揚摇了摇头。
   「云氏这一代兄弟六个,云老爺子虽然是长兄,却是庶出,平常寄情山水,真正掌事的是六爺云栖峰。轡果不是他发了話,云老爺子这一把年紀,也不会來这里打生打死。」
   「你是說,那位云六爺对鬼巫王不放心?」
   「南荒的商路一向操控在云氏商会手中,他們怎么会不去留意这位鬼巫王?連云栖峰都開始不放心,可见鬼巫王的作法不是胡來。如果再給他几年时间,他可真会把南荒这些部族凝聚在一起。」
   程宗揚有些动摇,「那对南荒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如果鬼巫王野心到此為止,也許是的。但他野心太大了,南荒不可能滿足他。所以我沒有撒謊,能够拯救他們,避免他們為鬼巫王的野心而送命的人,只有你。」
   程宗揚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謝艺微笑着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温和从容。
   程宗揚眼神与他一触,却有种被他看得通透的感覺,似乎他的目光一直低达到自己意識最深处。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有些奇怪。」謝艺声音很淡,「你对自己的信心似乎不足。究竟是因為什么事?」
   他在說自己缺乏自信?太荒唐了吧。程宗揚剛想大笑,却又頓住了。
   外面傳來一陣躁动,那些奴隶被首領們鼓动起來,紛紛走出洞窟,去尋找他們的敵人。那些花苖女子取來水,武二郎牛飲一样大口大口喝着,身上的血迹被水冲淡,露出金色的虎斑。
   謝艺看得很准。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缺乏自信。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道的有太多不一样,唯一的同伴段强也早早死去,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在这个世界掙扎求生。
   他对一切的根源,也許該追溯到那个細雨濛濛的傍晚。程宗揚从未想过,失业給自己帶來的打擊如此之深,直讓自己的信心跌至谷底,甚至在來到另一个世界之后,仍然阴影未散。
   程宗揚閉上眼,这些天经历一幕一幕在腦海中滑过。如果是段强,也許在王哲的大帳中,他就会做出相反的选擇。他不会像自己拚命逃避,似乎在潜意識中想逃出这个世界。
   一切像流水一样从身畔滑过,自己却从未想过抓住些什么。因為在自己也无法察覺的內心深处,始終在期盼着离開。
   良久,程宗揚喃喃說道:「我对不起凝羽。」
   謝艺平静地看着他,沒有作声。
   程宗揚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女人,我却……把她当外人。嘴里說着要帶她走,心里却总想着逃跑。一个人跑出南荒,跑出这片天地,一直跑出这个星系,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外面……」
   程宗揚不担心謝艺,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和你們那个岳帥,大概來自同一个地方,我們都不属于这里。」
   謝艺把玩着他的墨鏡。「岳帥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要做,他喜欢在这里留下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他过得很開心,你似乎并不。」
   程宗揚无精打采地說道:「我覺得这个世界……其实跟我沒什么關系。有时候我連自己在哪里都不怎么關心,总覺得一覺醒來,一切都会成為泡影。」
   「啊!」一声尖叫响起,接着是液体迸涌的声音。叫声中飽含着濃到化不開的媚意,令人几乎下意識般阴囊收緊,綺念叢生。
   程宗揚瞪眼看着石像。片刻后,小紫一臉滿足地从石像后面出來,一边揉着手腕,笑吟吟道:「手都酸了呢。」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扶着石像出來,她滿面酡紅,两腿軟得几乎走不动。
   小紫伸出手指,讓她跪下來舔着,一边道:「你們三个男人真无聊。不如來和她玩玩……程头儿,她下面又熱又軟,像化了一样呢。」
   程宗揚忽然用力揉搓了几下臉頰,直到臉膛发熱,才大声說:「大家都回去休息!四个时辰之后,一起去鬼王宫,砍掉鬼巫王的狗头!」

第八章 赴援
   离開石窟,程宗揚才知道外面有多熱鬧。整个鬼王峒都彷彿沸騰了,数不清的奴隶四处奔走,襲擊他們遇到的每一个鬼王峒人。时间过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大批鬼仆尸橫遍地。
   連峒里守衛的鬼武士也无法幸免,那些奴隶一个个悍不畏死,每次丟下十几具尸体,也要換下一名鬼武士的头顱。
   眼前血腥的一幕讓程宗揚想起碧鰻村的复仇屠殺,一旦被奴役的奴隶反抗,爆发出來的破坏力堪称恐怖。小紫使用的巫术并沒有百分百成功,偶然有一些沒有被轉变的奴隶面对这紛乱的一幕,又沒有得到反擊的命令,本能地逃离地窟,整座鬼王峒陷入一片混乱。
   局面虽然混乱不堪,但程宗揚并不担心。近万名奴隶不要命的暴动,足够鬼王峒那些傢伙應付一陣的。
   自己这边已经拚了几个时辰,連武二那种猛人都累得趴下了,这会儿最要緊的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
   四个時辰的时间并不多,运气够好的話,說不定那些奴隶一鼓作气冲進鬼王宫,到时自己只需去下面揀鬼巫王的腦袋就行了。武二郎与苏荔见面整个过程,連程宗揚都看得肉麻;那边小香瓜又睡着了,他只好装作沒看见,跟謝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謝艺对他突然间的振作大感意外。程宗揚道:「还百是因為那个死丫头!她奶奶的,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恨的丫头!我要不鼓起勁干掉鬼巫王,不但这些花苖姑娘,連凝羽、小香瓜,还有武二郎那个小依依都要倒霉。」
   程宗揚揉了揉太阳穴:「就是那一刻,我想通了。既然來了,又走不了,不如在这里好好过,我也算两世為人,上一世失敗还沒有來得及翻身,已经够阴悶的了。不知道哪位大神開眼,給我机会重新開始,总不能还留在上一世的阴影里吧。」
   程宗揚重重吐了口气,然后眉飞色舞地說道:「对了,謝兄,你說的那个鞠社,有沒有女隊啊?我听說臨安的相仆大賽,可是有女人比賽的。」
   一听到鞠社,謝艺眼中立刻放出光來。
   「当然有!不过女子鞠賽多是白打,以炫技為主,少有競逐,遠不及男子正賽。」
   他高声吟道:「鷹鵲胜双眼,龙蛇繞四肢,躡來行数步,蹺后立多时!这是当日一位宰相的手笔,写的就是蹴鞠大賽。」
   「听起來很跩啊。」
   「再过三个月零七日,便是山岳正賽。哦,程兄可能有所不知。山岳正賽一年一次,是六朝最要緊的鞠賽,每年都在山间舉行,故称山岳正賽。我們七星社苦練多时,又从长安請了一位蹺球名家,这一次定要与齐云社一較高下!」
   「謝兄不会要亲自上場吧?」
   謝艺微微一笑,謙虛地說道:「在下是隊中副挾,鞠技平常,程兄见笑。」
   程宗揚連連摆手,「你們的鞠賽我一点都不懂。」
   正聊着旁边傳來「咯吱咯吱」的声音。程宗揚掀開帷幕,只见朱老头蹲在墻角正捧着一块东西吃得不亦樂乎。
   「朱老文,你是属蟑螂的吧?什么东西都吃,怎么拍都不死。这会儿吃什么呢?」
   朱老头含含糊糊道:「地瓜﹣﹣」
   「連地瓜都有?」程宗揚一陣納悶,他記得地瓜原產于美洲,这地方不会离美洲也挺近吧?
   朱老文抹了抹嘴,嘿嘿笑道:「小程子啊,那个……糖豆还有沒有?」
   程宗揚这才想起來自己騙他吃的糖豆,他打量了朱老头一会儿,这老傢伙似乎沒什么异样……
   「蹲下。」
   朱老文一臉莫名其妙地蹲下來。
   「站起來。」
   朱老头站起來。
   「学个狗叫!」
   朱老头发气,抖着手指住程宗揚,「俺就想吃个糖豆,犯哪条王法了!你就这么欺負俺老人家啊你!」
   「小紫!小紫!」
  程宗揚把小紫叫过來:「怎么可以讓这老头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小紫眨眨眼,「你要讓他也去打鬼巫王嗎?」
   「開什么玩笑?他能打得过鬼巫王嗎?你只要把他也变得跟外边人一样,我好叫他下去,讓鬼武士把他砍死!」
   朱老头「咕嘟」咽了口吐沫,連忙道:「我不吃了,不吃了!」
   程宗揚斜眼看着他,「老头,你吃了糖豆沒有煥发第二春?是不是真老得不能用了?」
   朱老头那張老臉恰到好处的一紅,程宗揚「哈」了一声,手指着朱老头,半晌才貼在他耳边說:「老头,你不会真干了吧?找誰啊?」說着程宗揚臉沉下來,猛地抬起头。
   还好,小香瓜还在熟睡,身上并无异状,苏荔更不可能,除了她們两个,只剩下一个女人……
   碧奴伏在角落里,身上盖着謝艺披上的毛毯。程宗揚一手伸進毯內,在她臀间一摸,果然一片濕滑。
   程宗揚一臉坏笑地小声說:「老头,你还真行啊。爽不爽?」
   朱老头臉漲得通紅,「别……别胡說!俺……俺練童子功!」
   程宗揚失笑道:「瞧你长得蛤蟆样,難道还能擠出童子尿來?」
   「可不是?俺就是九十,也是童子﹣﹣」
   「童子鳮是吧?行了,秀才和尚,」程宗揚伸了个懶腰,「你要是熱得睡不着,就給我盯着点时间,四个时辰之后,喊我起來。」
   朱老头叫起來,「你这不是為難人嗎?这沒日沒夜的地界,俺到哪儿給你看日头去?」
   程宗揚打了个呵欠,閃身進了水晶帘,抬手把旁边的帷幕扯过來,遮住外面的視綫,然后爬上軟榻。
   樂明珠趴在榻上,臉埋在一堆妖冶华艷的衣物间,睡容像一个嬰儿,純凈无瑕,身体睡得暖暖的,散发着香噴噴的气息。
   那些衣物是她从碧奴箱子里找出來的,大都冶艷暴露,穿上比不穿还羞人。樂明珠找來找去沒有一条合适的,倦意上涌,又睡着了。
   程宗揚輕輕把她拥進怀里,小丫头只是哼嚀了几声就趴在他胸口,烏亮的长髮絲一样从她雪白的肩头滑落,軟軟拂在身上。
   程宗揚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肢体,这时他吸收的死气已经所剩无几,不过有謝艺和武二郎在,再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他放開心事,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程宗是被熱醒的。怀中的小香瓜依然沉睡,她通体发熱,雪白的肌肤下透出濃濃的紅色,像云霞一样,不断变幻涌动,滲出一滴滴晶莹的汗珠。
   程宗揚不小心碰了碰她額头,頓时吓了一跳。樂明珠身体熱得燙手,温度甚至超过了不久之前的异样。難道是小紫又摆了自己一道?
   「小香瓜……」程宗揚把她摇醒。
   樂明珠星眸朦朦朧朧睜開一絲,嘟囔道:「你又要插我屁股啊……我好熱……要睡覺……」
   小丫头翻了个身,把粉嫩的小屁股翹到程宗揚腹下。
   程宗揚哭笑不得。虽然小香瓜雪嫩的小屁股极具誘惑力,被她滑嫩的臀肉一贈,自己就情不自禁地硬起來。但畢竟是性命要緊,万一她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就后悔莫及了。
   程宗揚放開樂明珠,連忙到外面找謝艺。謝艺盤膝靠在岩壁上,閉目凝神。他呼吸极慢,气息細細一縷,在鼻中往來不絕,沒有明顯的停頓。程宗揚略一靠近,他便睜開眼睛,目光沉静从容。
   程宗揚悄悄把樂明珠的情形告訴他,然后低声道:「我看她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我也說不上來,你对光明覌堂了解得比我多,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艺露出譏諷的神情,「你該恭喜她。」
   「喂,我正经找你商量呢。說明白点会死啊?再說小香瓜又沒惹你,怎么总对她冷嘲熱諷呢?」
   「光明覌堂……」謝艺冷笑道:「若非岳帥遺命,我早就端了那个娼窠。」
   「不至于呢?」程宗揚把光明覌堂放在一边,「你先說她有沒有事吧。」
   「不就是渾身发熱,紅光涌动嗎?不用担心。你所說的情形,与当日如出一轍。」
   「什么当日当日的,当日还沒有我呢!」
   謝艺沉默片刻,然后道:「那时岳帥剛剛成名,遇上一名女子。她当时不过双十年华,美色較之你那个丫头也不遑多讓。岳帥明知她心怀鬼胎,还非要与她虛与委蛇。两人糾纏有大半年,那女子始終推拖,却暗地設計引誘,讓岳帥趁醉强行与她交欢。破体之后,那賤人生命垂危,岳帥愧疚之下,不得不耗費真元為她療傷,結果大傷元气,那賤人却吸取了岳帥三成功力,非但未斃命,反而藉此突破至凤凰宝典第七層,隨即銷声匿迹……哼哼!」
   「喂,你說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
   「当日那賤人突破第七層时,就是周身火熱,通体紅光涌动。我說过,她們的凤凰宝典其实是种駐顏采补之术。小子,你被她吸了几成功力?」
   程宗揚試着催轉气轮,然后皺起眉头,「沒有啊。喂,别搞錯了,我可沒有給她破体,我只是……」程宗揚在謝艺耳边說了几句,「明白了吧?」
   謝艺用奇怪的眼神瞪了他半晌,叹道:「傻小子!你吸叫那么多死气,自己半点未用,全便宜了她,还說自己沒有吃亏?」
   「不是吧?」
   謝艺道:「你用生死根吸收死气已经是奇聞,如果能調息打坐一日,将那些生机轉為真元,即使无法尽数吸收,也对你的修為大有裨益。可你却像个沒见过金子的乞丐,平白撿了一个金元宝,隨便扔掉一些,剩下的又轉手塞給旁人!」
   程宗揚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的东西,你就别替我心痛叫冤了。只要那丫头沒事便好。嘿,那丫头出的汗一股奶香,好像是从小吃奶长到現在的。」
   謝艺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后擠出一个字:「干!」
   「我是不是听錯了?你这样温文尔雅的上流人,竟然也会罵粗話?」
   謝艺呼了口气,最后勉强摆了摆手:「你去吧。那丫头是你的了,不干白不干,干了也白干……竟然便宜了你!」
   程宗揚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來,「話說明白,别跟我打啞謎。再兜圈子,小心我翻臉!」
   謝艺叹了口气:「这丫头……多半是光明觀堂給岳帥准备的謝礼。」
   程宗揚沉着臉,「往下說!」
   「当日岳帥大破黑魔海,光明觀堂曾经答應送給岳帥两名弟子做為姬妾,嘿嘿,好笑吧。什么光明觀堂,逼急了也拿女人当礼物。但事成之后,她們又改口称要為岳帥挑选絕色,自小培養。岳帥喜欢圓臉、丰乳、細腰,曾吩咐过,讓他未來的姬妾自小飲牛乳,食木瓜,那个樂明珠活脫脫就是岳帥当年說的模样画出來的。哼哼,果然天网恢恢,最后落到你手里。」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0-8-8 08:47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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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樓主快出下一帖:smile_30:

樓主

可以快少少更新嗎?

   仰臉想了半天,程宗揚終于断定,樂明珠說她要嫁給一个大英雄,說的就是那位岳帥。光明觀堂把这丫头養得那么笨,不会是故意的吧?」
   就在这时,室內傳來一陣清悅的声音,悠长而圓潤,犹如凤凰的鳴叫。
   程宗揚冲進室內,便聞到一股暖融融的异香,樂明珠胴体上鮮艷的紅色己经褪去,肌肤愈发光洁莹潤。
   「还沒醒?再睡把臉都睡歪了。」
   樂明珠睜開眼睛,先「啊」的一声捧住臉,看是不是真不小心把臉睡歪了,然后才白了他一眼。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个懶腰。那对碩大的乳球在胸前微微抖动,在鮫綃下顯露出飽滿的形状。
   樂明珠爬过來,像猫咪一样趴在程宗揚膝上,舒服地踡着身体,「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你又要插我屁股。我困得要死,又想着答應过你,只准讓你插……你插啊插啊,我屁股就熱熱的发起燒來……」
   两人四目交投,空气中浮动着迷人的香气,樂明珠臉慢慢紅了起來。
   「我們先去找鬼巫王。等干掉他……」程宗揚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再來干妳的小屁股,妳可要乖乖的,不許喊痛……」
   武二郎睡足四个时辰,又是龙精虎猛一条好汉,他弓腰走在最前面,龐大的体形几乎把暗道两側的岩石擠碎。
   緊跟着武二郎的是苏荔,然后是小紫、程宗揚和樂明珠。謝艺留在最后面。至于他后面跟的朱老头,大家都默契地把他忽略掉了。
   小紫的計謀完全擊中了鬼王峒的弱点,突然倒戈的奴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四个时辰中,他們已经肅清了峒里所有的鬼武士,把閣羅帶領的主力堵在鬼王宫內。双方反覆搏殺,奴隶們固然傷亡慘重,数量太过懸殊的閣羅也沒能重新控制局势。
   程宗揚硬起心腸,放手讓那些部族首領在前面拚殺,用他們來消耗鬼王峒的力量,自己則養精蓄銳,利用暗道潜入鬼王宫,赶在鬼巫王与龙神合体之前,把他干掉。
   解救出來的花苖女子都留在碧奴的住处。这时的鬼王峒已经不設防,她們隨时可以退走。至于碧奴,她也許是鬼王峒留在鬼王宫外的唯一幸存者。
   「妳真的是鬼巫王的弟子啊?」樂明珠問着小紫。
   「妳都問过我七遍了。」
   「可是妳好笨啊。」
   「是啊,」小紫可怜兮兮地說:「樂姐姐,妳一定要保护小紫哦。」
   「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好了。对了小紫,妳看到我的朱狐冠了嗎?」
   「在鬼王宫里面,一会儿我帮妳找。」
   樂明珠一手搗住肚子,「我好餓……」
   「程头儿有糖豆,很好吃呢。」
   「妳給我閉嘴!」程宗揚喝了一声,然后声音軟化下來,「别这样看着我,那不是給妳吃的。不信妳問朱老头。」
   「哼!我才不吃呢,不許你吓小紫!」
   程宗揚酸溜溜道:「妳对她怎么比我还好?」
   武二欴抓住被程宗揚撬開,又被謝艺小心复原的鉄门,直接把它从岩壁上擰下來,丟到一旁。气流立刻涌入暗道,吹得火把一明一滅。
   武二郎背上背着两柄长刀,腰側左右各挂着两柄,一共六把长刀,一副大開殺戒的样子。苏荔静静跟在他身側,目光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紫忽然停下來,冷着臉神情凝重地对程宗揚說:「如果真的殺掉鬼巫王,我要去殺一个人。你不許攔住我。」
   「只要妳不殺我們的人,我管殺誰呢。哦,妳要想殺朱老头,那就隨便吧。他跟我們沒什么關系。」
   朱老头在后面小声道:「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干的。」
   程宗揚笑道:「占了便宜还賣乖,行了,老头,不是你是誰?」
   「是我。」苏荔扭头对小紫一笑,挑衅道:「妳想殺我嗎?」
   樂明珠不解地問:「妳們在說什么啊?」
   「别吵了!」程宗揚喝道:「不行妳們就在这儿打一場,死的找个坑埋了,活的繼續往前走。」
   苏荔朝小紫勾了勾手指,「來啊。」
   程宗揚对小紫仍不放心,那些臂釧、戒指都留在背包里,沒有还她,小紫却絲毫不惧,針鋒相对地与苏荔瞪視。
   武二郎擠过來,霸道地把苏荔挡在身后。「怎么?想找事啊!」
   樂明珠挡在小紫前面,气憤地瞪大眼睛,「好啊,武二!你那么大,还欺負小紫!」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樂明珠身后露出半截,忽然一笑,「妳以為她喜欢你嗎?她其实只把你当成育种的……」
   程宗揚一把搗住小紫的嘴巴,咬牙道:「想死啊!」他心里后悔不选。
   这死丫头真不是个好种,自己不放心才把她帶在身边,可帶上她更不放心。
   果然,武二郎臉黑了下來,眼看就要无法收場,謝艺忽然手一揚,火把流星般飞出;火光跳动间,映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廊。
   那一截山洞像被血洗过一样,壁上、地上滿是猩紅的鮮血。卡瓦的头顱被扔在一块岩石上,那个剽悍的花苖汉子眼睛睜着,肢体却不知去向。地上散落着大量骨骸,彷彿被野獸撕咬过,残缺不全。角落里,一串銀鈴清晰可辨,躯干却被啃食殆尽。
   眼前的一幕顯然经历一場血腥的屠殺,其她花苖女子終究沒能逃出鬼武士的追殺,慘遭殺戮,連尸体也沒能幸免。
   失陷在鬼王宫內的,除了凝羽,还有祁遠、小魏、吴战威、易彪、云蒼峰……这时恐怕都凶多吉少。
   众人不再作声,快速穿过这片血腥的区域。

第九章 聚殺
   易彪渾身浴血,他旁边的吴战威也好不了多少,被长槍扎穿的大腿連血都不再流出,只能靠在门洞上勉强支撑。
   凝羽皮甲已经破碎,腰側一个傷口鮮血直流,染紅了雪白的衣衫。連云蒼峰都受了傷,他长衫卷在腰间,胸前印出一片血迹。小魏手臂挨了一刀,筋腱几乎被砍断,用撕碎的衣服胡乱綁住。祁遠运气最好,只是肩头中了箭,这会儿砍去箭羽,只剩一截箭杆还留在皮肉中,青黃的面孔毫无血色。
   被鬼王峒打散之后,他們先是找地方躲藏,又一路退到此处。不諳地形的他們退進那扇沉重的鉄门,才发現走到了絕路。
   鉄门后面是一条窄窄的石桥,三面懸空,周圍是黑沉沉的深淵。若非閣羅帶領大批鬼武士突然离開,又遇到凝羽援手,他們也不可能支撑到現在。
   圍攻的鬼武士数量并不比他們多几个,但完全占了上风。这样残酷的搏殺中,才顯示出他們非人的强悍。这些鬼武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惧,就像一具机器毫不停歇的殺戮。他們亲眼看到几名鬼武士用鬼角刺穿易雄的胸膛,把他的肢体分食一空,隨即便恢复了精力。
   凝羽撕下破碎的皮甲,咬住月牙彎刀,将淌血的长髮挽緊,然后握住刀柄,美目冷冷盯着鬼武士攻來的重斧。
   青銅鋳成的斧轮帶出沉重的风声,离身体还有尺許,凝羽閃身向前,彎刀弧形揮出,雪亮的刀光透过斧影,重重劈進那名鬼武士胸口。
   鬼武士胸骨折断,岩石般的胸膛凹陷下去,他双臂合攏,斧柄橫握手中,把凝羽的身体圈在臂间,折断的胸骨扇状張開,血液噴涌着,彷彿要吞噬掉凝羽的身影。
   凝羽纤手張開,一層透明的圓盾旋轉着飞出,挡住飞濺的血迹,然后刀光一閃,斬在鬼武士的手臂上。  
   鬼武士手臂一震,却沒有折断,接着一枝长矛毒蛇般穿透他的胸膛,重重擊在那面透明的圓盾上,将凝羽的月光盾擊得粉碎,順势刺向凝羽的胸口。
   凝羽目光微微黯淡下去,这是一个圈套,第一名鬼武士以身体為誘餌,吸引了她的全部精力。另一名鬼武士却利用同伴的身体為掩护,施出真正的殺着。此时自己的身体被鬼武士圈住,不仅避无可避,甚至无法阻挡。
   长矛忽然一頓,上面蓄滿的力道突然间化為无形。接着耳中傳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我的风虎云龙!」
   程宗揚右刀斬断长矛,左刀盤旋而起,劈在那名鬼武士頸中,一副声威烈烈的样子。
   武二郎将一名鬼武士攔腰斬断,破口罵道:「你小子先出刀才開声,算什么好汉!」
   「少說那些沒用的。你瞧我这一刀怎么样?不比二爺你差吧?」
   程宗揚說着踢開那名持斧的鬼武士,一把摟住凝羽的腰身,在她臉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声道:「我程宗揚又殺回來了!」
   凝羽一手摸在他臉上,綻出一个蒼白的笑容:「我还以為见不到你了……」
   「哈哈,不但我回來了,还有武二、謝兄弟……我們都回來了!」程宗揚一边說一边跟众人打招呼,「易彪!吴大刀!你們命真够硬的,挺到現在!老四,怎么见我也不說話?」
   祁遠齜齜牙,「你要再不來,老四骨头渣子都被人啃光了。」說着一滩泥一样倒下去,累得再也爬不起來。
   「还是老四会偷賴,說歇就歇,一点都不含糊。小魏!把你的手看好,回去还要用你的弩呢!」
   小魏笑道:「弩机沒了,回去我再弄个好的。程头儿,先說清楚,我給你賣命,弩机的錢你要替我付了。」
   「跟祁遠学的吧?这一路你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到五十句,怎么就跟祁遠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程宗揚放開凝羽:「云老爺子,你身子骨还硬朗?」
   云蒼峰笑着拱拱手,「托福托福。一点小傷,要不了我这条老命。」
   程宗揚笑道:「那好!等回去一定跟云老爺子好好喝一場!」
   武三郎、謝艺和苏荔联手,将余下的四、五名鬼武士一股腦收捨干凈。樂明珠跑过來給众人驗看傷势,虽然手边沒有药物,但被她按摩过穴位,痛楚稍減,流血的速度也減緩下來。
   角落里傳來一声痛楚的呻吟,武二欴舉起火把,用脚把那具浴血的尸体踢过來,却是薩安。他一条手臂被整个咬掉,傷口血肉模糊。
   武二郎扯下他的衣服,帮他包住傷口,一边摇了摇头。这样的傷势能撑到現在已经是个奇迹。
   云蒼峰低該几声,「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程小哥來了,我們快些离開。」
   「不用走,」程宗揚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就在这里等鬼巫王那傢伙。」
   众人都是一怔,打到这地步,大伙已经一敗涂地,这位爺哪儿來的信心再打下去?
   程宗揚扭头道:「小紫,通知他們了嗎?」
   「已经說了,奴隶們在前面圍攻,各个部族的首領和挑选出來的勇士从暗道下來。」
   「你們还不知道吧。」程宗揚笑道:「鬼王峒的奴隶現在都归我了。哈哈,鬼王峒只有几百人,上万名奴隶里外夾攻,踩也把他們踩死了。」
   众人又惊又喜,急忙追問。程宗揚无法解釋自己為什么会有比鬼巫王更强的致幻药物,只道:「你們就当那些人弃暗投明好了。嘿嘿,鬼巫王这会儿恐怕腸子都悔青了。辛辛苦苦十几年,全都給我做了好事。跟黑魔海合作,算他小子倒霉!」
   黑暗中傳來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光芒一点一点亮起。鬼巫王立在被琥珀般的鈡乳石覆盖的祭台上,臉色愈发蒼白,。在他身后,数十名鬼武士森然而立,額头的鬼角在火光下泛起鉄器般的光澤。閣羅半跪在主人脚下,双目像血一样通紅。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紋絲不动,慢慢道:「小紫,妳也背叛我了嗎?」
   小紫笑吟吟道:「船要漏水了。小老鼠当然要跳到别的船上。」
   「沒有我,南荒再大,也沒有妳立足的地方了。小紫,妳还是和妳娘一样愚蠢啊。」
   「她能活下來,為什么我不能?」
   「因為妳娘是一条可笑的虫子,而妳是一条毒蛇。即使妳装成虫子,还是会咬人的。除非他們拔了妳的毒牙,把妳装進罐子里。哦,妳提醒了我,等我殺掉这些人,就会这样做的。」
   众人大多是第一次目睹鬼巫王的真容,易彪目中露出彻骨的恨意。祁遠倒抽着凉气,「我怎么一瞧见他,身上就发冷呢?」
   吴战威道:「这傢伙像是剛从坟里爬出來的……」
   武二郎狠啐一口,「原來是他娘的一个小白臉!」
   云蒼峰慢慢拈住鬍鬚,仔細打量这个隻手顛覆南荒的人物。謝艺目光沉静如初,腰側的刀柄却动了一下,似乎想跳出刀鞘。
   「你殺不掉我的。」小紫柔声道:「沒有人会帮你。你瞧,連你的奴隶都背叛你了呢。」
   一名南荒人从洞口鉆出,他手脚細长,皮肤像蜥蜴一样布滿鱗片,在火光下隠約变幻着顏色。他冷漠的目光从鬼巫王身上掠过,停在程宗揚臉上,隨即爆出精芒。他張開口,用夾雜着嘶嘶声的喉音道:「神圣的主人!我們已经殺死了峒里所有的敵人,外面已经沒有一个活的鬼王峒人!」
   鬼巫王抬脚踏住閣羅肩头,把他踩在地上。閣羅渾身顫抖,嘶声叫道;「主人!是閣羅帶來这些毒蛇一样的异鄉人!請放開我,讓閣羅死在你面前!」
   「你早就該死了。但不能死。」鬼巫王帶着几分无奈說道:「誰讓你是我最后的族人呢?达古已经死了,还有很多人也死了。你們都死掉,鬼王峒的血脉就沒有了。」閣羅发出一声悲鳴,两行血泪从他发藍的面孔淌下。鬼巫王身边的鬼武士有四、五十名,即使加上受傷的易彪他們,数量也相当于自己的四倍以上。
   虽然依靠毒品把鬼巫王的奴隶据為己用,可程宗揚还沒办法像鬼巫王那样自如的操縱这些奴隶,至少目己就不知道怎么去把那些奴隶同时召喚过來,只能等他們接到消息之后陸續赶到。
   現在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程宗揚轉着眼睛,与小紫目光一触,頓时有了主意。他提起刀,高声叫道:「鬼巫王!你有奴役的部族現在都姓程了!想群殴,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淹死!要单挑,嘿嘿,有我們武大爺在,想也知道你会把褲子都输掉。不如讓我的奴隶跟你斗上一場,大家熱熱身。」
   鬼巫王盯着程宗揚,然后鬆開脚,「起來吧,讓你的武士替你战斗。」
   閣羅大声嚎叫着,召喚他的武士。
   一名鬼武士擠出人群,他身上刺滿符文,头頂的鬼角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寛闊的背脊像山一样隆起。閣羅打開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罐子,几点碧藍的鬼火飞出,鬼武士皮肤上黑色的符文同时亮起,閃动着碧磷般的光焰,在身上游动。
   那名蜥蜴般的首領毫不畏惧地扑过去,細长的手臂掄起一柄用來鍛造的鉄器的重錘。
   鬼武士不帶感情的瞳孔微微收縮,接着屈臂舉起一面沉重的銅盾。那面銅盾足有常人肩膀高低,盾下帶有尖刺,本來是釘入土中阻对方冲鋒的重型护盾,需要三名壮汉才能抬起,他却輕易挽在臂上。
   「篷!」青銅鋳成的盾牌发出声震响,重錘隨即弹出。蜥蜴模样的首領如受雷殛,双臂彎曲过來,鬼武士右手一枝三股尖叉挺出,凌空穿透他的躯体。
   鬼武士甩開叉尖的尸体,然后妖魅般一旋身,在众人身前出現。
   首当其冲的就是武二郎,他獰笑一声,双腿蹬地,身体斜扑上前,然后屈起手臂,用他鋳鉄般的 肘砸在盾上。
   那名鬼武士渾身的光焰一暗,重盾发出難听的悶响,摇摇欲墜。
   「我聞到猛虎的气息……」鬼巫王皺起眉,「是白武族的勇士又回到南荒了嗎?」
   武二郎两米多的身高面对异化过的鬼武士也不落下风,他抬起长腿,一脚踏在盾上,把那名鬼武士蹬得后退数步,橫眉竪眼地罵道:「南荒沒了我們虎族,哪儿蹦出來你这个小孫子充大王?」
   鬼巫王臉色沉下去,那名鬼武士揮起重盾,尖叉緊貼着盾牌刺出,捅向武二郎的大腿。武二郎身体橫飞,空中一記鴛鴦腿,連环踢在鬼武士胸口,接着反手握住背后的刀柄,喝道:「程小子!看清二爺的风虎云龙!」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0-8-9 08:3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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