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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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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細節張揚很少去注意,而且在他的眼中,自己已經吃定了李長宇,他的細節表現更沒有注意的必要。正如領導之于下屬,哪個領導會關心下屬的感受?
  李書記不慌不忙的做著他的表面工作,這是一種習慣性的程式,也是一種心態上的調整和放鬆,李書記狀態調整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慢條斯理道:“張揚啊,你今年就要畢業了吧?”作為領導者,引導是最基本的政治手段之一,李書記做這種事自然是輕車熟路,既然張揚不願意主動提出條件,那麼李書記就只能引導了,對一個實習生來說最重要的什麼?當然是即將到來的工作分配問題,李長宇雖然只是一個縣委書記,可是在春陽縣的範圍內,他說話還是擲地有聲的,衛校畢業生,學歷的確低了一些,縣級人民醫院已經非本科生不要了,這種學歷就算進去了也就是幹個輔助科室,那還是要在有門路的前提下,不過李書記只要發話,縣防疫站、血站、甚至衛生局也有可能,幫他找一個福利待遇優厚的單位,等於給了他一個金飯碗,這比直接給錢還要有誘惑力。
  張揚當然知道李長宇打的什麼主意,不過他對於畢業分配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工作單位對他這個剛剛來到九十年代的神醫而言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除了縣人民醫院,他還真不知道衛校生還有其他的擇業點,不過有一點張揚是清楚地,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目睹到種種官威之後,就對當官充滿了嚮往,他今天來見李長宇的目的就是這個。
  “我想當官!”張揚想都不想,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李長宇愣了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意,他原本以為張揚會獅子大開口,提出一個讓自己棘手的要求,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個要求。李長宇高懸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地,只要張揚有條件,自己就有了和他利益交換的條件,可是一個衛校生想當官,的確還是要費些周折的,更何況他連衛校都沒畢業,自己終不能讓他一步登天,畢竟自己的能量還沒有到這一步。
  李長宇深思熟慮之後,低聲回答道:“等你今年衛校畢業,我會做出安排。”
  “我等等是沒啥問題,可是李書記的病情等不了這麼長時間啊!”
  李長宇愣在那裡,看到張揚唇角狡黠的笑意,李長宇有些出離憤怒了,威脅!赤裸裸地威脅,這小子是不是腦子不正常,你一個在校的衛校生,想當官,難道要老子幫你去衛校要個班幹部嗎?老子丟不起那人!李長宇當然明白,人家要得肯定不是一個班幹部那麼簡單,張揚提出的要求是自己職權範圍內的,人家肯定是想在春陽縣當官,假如是在往日,有人敢這麼赤裸裸的向自己索取官職,李長宇早就大耳光子扇了過去,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強壓住心頭的怒氣:“張揚啊,你想去哪個系統任職?”李長宇被人抓住了短處,今兒是不斷地妥協讓步。
  張揚撓了撓頭,他雖然決定要當官,可是還真沒想清楚要當什麼官,縣太爺是威風,可李長宇自己也就是個縣太爺,人家總不能讓給自己,再說了,就是他樂意讓,也得考慮其他人的感受不是?想來想去自己也不知道要個什麼官位,不過他忽然想起縣人民醫院周副院長的威風,心裡頓時有了主意:“不如這樣,你讓我當縣人民醫院院長吧!”
  李長宇差點沒從沙發上骨碌下來,他算是見識到獅子大開口了,看來這廝病得真是不輕,我李長宇也不過是個正處,人家縣人民醫院院長是副處,說任命就任命啊?你他媽也太看得起我了?
  張揚從李長宇驟然改變的臉色也意識到這件事難度頗大,不過他張某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提要求可以,一定不能超出人家的權力範圍,張揚馬上又來了一句活動話兒:“你要是覺得為難,先給個書記幹幹也成!”
  李長宇此刻真是天雷轟頂啊,他二十多年的政治生涯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可是向張揚這麼厚顏無恥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暗自思索:“這小子要不就是腦筋不正常,要不就是故意玩我。”李書記臉上擠出來的全是苦笑:“張揚,你是黨員嗎?”
  張揚搖了搖頭。
  連黨員都不是還他媽想當書記,你讀書讀傻了?李長宇也只能在心裡抱怨兩句,他耐心的解釋道:“為官之道,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向上走的每一步都要付出代價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李長宇一陣心酸,他這次付出的代價可謂是慘重,不知為了什麼,他隱隱覺著現在還只是一個開始,以後還不知要有多少的煩惱等著他呢。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就算我盡心幫你,也需要你積攢足夠的政治資本。”李長宇的表情十分的認真,看得出他此時此刻並不虛偽。
  這時候,傳來蘇老太叫他們吃飯的聲音。
  李長宇無奈的笑了笑。
  張揚微笑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咱們先吃飯!”
  這頓飯張揚充分感受到了蘇老太的熱情,老太太一個勁的給張揚夾菜,真是把張揚當成了子侄一般看待。
  李長宇原本忐忑不安,可是看到張揚表現的彬彬有禮,並沒有說出什麼出格的話,漸漸也就放下心來,李書記向來都認為做人的境界有高低之分,張揚今天的表現讓他感到警惕也讓他感到欣慰,別的暫且不說,單單是這廝做戲的功夫就能夠看出他的確有幾分做官的潛質。

卷一 第007章 天上掉下親妹妹
  蘇老太的手藝的確不錯,一手家常菜燒得很是地道,因為李長宇本身存著戒備之心,所以並沒有備酒,張揚吃了兩大碗米飯,將桌上的炒菜也一掃而光。
  蘇老太平日裡接觸的人願本就不多,就算是偶爾有人被李長宇請來吃飯,也都表現的極其靦腆,像張揚這樣敞開了肚子吃飯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樂得嘴兒都合不上了,人家吃得越多,吃得越香,不就證明自己的手藝越棒嗎?
  張揚接過李長宇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由衷稱讚道:“大娘,我好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喜歡吃就常來家裡做客,反正我平時閑著也是閑著。”
  張揚還沒有回答,李長宇已經接過話去:“大嫂,張揚平時學習工作很忙,哪有那麼多的時間。”
  張揚暗自冷笑,這廝明顯還是在防著自己。
  蘇老太可不樂意了:“再忙能有你忙啊?學習工作也要吃飯不是?以後每到星期禮拜的就讓劉海濤去接你,到蘇大娘這裡吃飯,看這孩子瘦的,這麼大個,只剩個骨頭架子了。”
  李長宇唯有苦笑,大嫂只怕不知道,這小子根本就是我命裡的剋星啊!
  張揚倒是不知道客氣:“成!以後,我有空就來大娘這裡吃飯,就怕您嫌我煩!”
  “大娘開心都來不及呢,怎麼會煩?長宇,回頭你給張揚辦個通行證,省得出來進去的老有人問。”
  李長宇目瞪口呆,我他媽不是犯賤嗎?今兒怎麼想起把這位爺請到這裡來了,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廝八成是要打算把這裡發展成革命根據地了。
  蘇老太看到李長宇的表情,還以為他不樂意,瞪了他一眼,這個小叔子她是知道的,平日裡始終端著個官架子,難得見他露出笑臉,老同學的兒子,來家裡吃幾頓飯又算什麼?老太太正想發兩句牢騷,可是忽然皺了皺眉頭,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上,幸虧張揚及時把她扶住:“大娘,您怎麼了?”
  李長宇也慌忙走了過來,兩人一起扶著蘇老太在沙發上坐下。
  蘇老太苦笑著:“偏頭疼,老毛病了,歇一會兒就好……”說得雖然輕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越見痛苦了,她每次犯病都得持續大半天,李長宇也為此請了不少專家回來幫她治療,可惜始終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這一年來發作的更是頻繁。
  李長宇歎了口氣:“我去給你拿藥!”
  蘇老太脾氣倒是有些倔強,搖了搖頭道:“我不吃那些勞什子藥片,給徐大夫打電話,讓她給我紮兩針……”
  李長宇顯然對那個徐大夫並不信任:“大嫂,她都給你針過四五次了,哪次有過效果?我看她也就是個江湖騙子,一點真本事都沒有。”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向張揚看了看,正看到張揚的冷笑,內心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廝不會誤以為我在說他吧?
  張揚卻出乎意料的笑了笑:“李書……家裡有針嗎?”他原本是想喊李書記來著,可是當著蘇老太的面不能表現的太過生份,吃虧就吃虧一次,反正喊聲叔叔也不能當真掉塊肉。
  李長宇愣了愣,說實話,這便宜他可不想占,只要張揚就此罷手,李書記寧願貼錢倒喊他一聲叔叔。
  “有!有!”李長宇點了點頭,上次徐大夫針灸完,順便就把針盒撂在了這裡,人家也是想著下次呢,畢竟能和縣委書記套近乎的機會不多。
  李長宇上去取了針盒,張揚從針盒中挑了一根銀針,在李長宇點燃的酒精燈上烤了烤。
  這會兒功夫蘇老太疼得已經呻吟起來,臉色黃得如同金紙一般,李長宇看到這個樣子不由得害怕了,慌忙向電話跑去,老太太的病情可耽誤不起,他可就這麼一個嫂子。
  “李書……”張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李長宇不得不停下腳步。
  張揚臉上的表情輕鬆自若,全然沒把蘇老太的病痛當成一回事兒:“幫我扶住大娘!”
  李長宇咬了咬下唇,慢慢走了回來,反正偏頭疼也不會死人,就耽誤上幾分鐘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張揚所刺的是左側手背腕部以上三指寬處的外關穴,張揚剛才已經悄悄為蘇老太診脈,知道老太太的偏頭疼是因為肝腎陰虛所致,他對症下針,更是存著在李長宇面前賣弄的心思,雖然只是一針,卻隨針將少許的真氣度入蘇老太體內,雖然不能一針就消除病根,可是對止痛已經足夠了。
  一針下去,蘇老太老太立時頭痛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有些驚奇的坐直了身子:“噫?真是奇怪,怎麼突然間一點都不疼了?”
  李長宇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這一針的神奇。假如說剛才在書房內,張揚指出他的病症所在,他還只是半信半疑,現在他已經完全信服了,高人,人家真的是高人啊!相信的同時,李長宇不禁想起自己的身體,看來真的有潛在的危機,張揚應該沒有騙他。
  蘇老太看張揚的眼光和剛才又有不同,剛才只是疼愛,現在不但是疼愛還有欣賞的成分在內,李長宇從小就是嫂子拉扯大,對嫂子極其瞭解,自己的那三個兒女都沒見嫂子如此憐愛過,心中暗歎,看來這通行證還必須得辦了。
  張揚又為蘇老太開了一付藥方,將煎服的方法告訴李長宇,吃夠七天,再針灸一次,這偏頭痛就能徹底除根。
  蘇老太樂得眉開眼笑,不過心裡仍然是半信半疑,李長宇現在已經絲毫不懷疑張揚的能力。
  張揚離去的時候,李長宇親自把他送到門前:“嗯……張揚,你的事情我會儘快辦理的。”
  張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不急!”
  李長宇心裡暗罵,你他媽不急,我急!老子總不能一輩子不能人道吧?臉上還是帶著暖融融的微笑:“那個……下周過來吃飯吧……”這他媽什麼事兒,李書記何時對別人這樣奴顏婢膝過?
  “到時候看吧,工作忙,恐怕不一定有時間!”這廝純屬得了便宜賣乖的主兒。
  李長宇握住張揚的手臂,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必須要來,不然你蘇大娘會想你的!”李大書記委屈的就快哭出來了。
  “那好吧……”張揚一幅勉為其難的樣子,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
  離去的時候李長宇還把司機小劉的傳呼機號碼留給了張揚,這是為了方便和自己聯繫,不過李長宇顯然還存著一個小心眼兒,他自己家裡的電話,大哥大的號碼都沒有告訴張揚,這是害怕張揚有事沒事就騷擾自己,李書記現在的心情的確很矛盾,因為種種原因,他和這小子不可能斷了聯繫,可是又巴不得永遠不再聯繫。
  張揚回到宿舍已經是下午三點半,看到103宿舍的門口站著一個紮著馬尾辮,幹幹瘦瘦的小姑娘,因為她守在自己的門口,張揚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那小姑娘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雖然是新的,不過顯得有些寬大,看著張揚,她一雙褐色的大眼睛不禁睜圓了,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張揚被瞅得心裡直發毛,正想發問的時候,卻聽到那小姑娘又驚又喜的叫了一聲:“小哥!”
  張揚內心猛然哆嗦了一下,我覺著怎麼有些不對呢,感情人家是自己的妹妹。
  來得正是張揚的妹妹趙靜,也是兄弟姐妹中唯一和張揚有血緣關係的一個,她是張揚的母親徐立華和繼父趙鐵生的女兒,今年十七歲,目前在春陽縣中讀高三,成績雖然只是中等,不過已經是趙家最有希望上大學的一個,張揚對於自己現在家庭的認知多數通過那本日記,他知道這位小妹對自己是兄妹中最好的一個,至於大哥趙立軍,二哥趙立武,那本日記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全都是仇恨,張揚自然對他們也沒有任何良好的印象。
  趙靜叫了一聲小哥,卻看到張揚沒有任何的反應,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眼前的張揚上穿棕色雪豹皮衣,下穿時尚的石磨藍牛仔褲,足蹬愛迪達的旅遊鞋,單單是這身衣服也要幾千塊,趙靜知道小哥的那點兒生活費,每月二十塊,比自己這個高中生還少了一半,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貴的衣服?
  從小丫頭突然變得迷惑的目光,張揚就明白自己肯定露出了馬腳,呵呵笑了一聲:“小靜啊,你怎麼跑到我宿舍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趙靜被他這一聲小靜喊得暈乎乎的,平時小哥的確是這麼叫自己,在仔細看了看張揚的樣子,沒錯,就是自己的親哥哥。她尖叫一聲沖了上去,緊緊摟住張揚的右胳膊。張揚被她這慢半拍的反應嚇了一跳:“我說丫頭,咱不帶那麼玩的啊,一驚一乍的,想嚇死你哥啊?”

趙靜撫摸著張揚質感柔和的皮衣,大眼睛裡充滿了興奮和羡慕:“哥,哥!你這身衣服是借誰的?”
  張揚一聽就傻了,合著我張大神醫就只能借別人衣服穿?我自己買不起嗎?可是定下心來想想,自己過去還真買不起,這丫頭沒說自己是偷來的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張揚嘿嘿笑了一聲:“丫頭,你眼真毒,一眼就看出來這衣服不是我自個兒的。”
  “那是……幸虧我知道自己哥哥老實,若是別人看到一定以為你是偷來的?”
  張揚欲哭無淚,鬧了半天,還是沒逃脫盜竊的嫌疑。
  趙靜的目光又被房間內的那輛中華牌變速自行車所吸引:“哇!跑車,還是中華牌的,十八變速的,太牛了!”小妮子差點沒連眼珠子瞪出來。
  “同學新買的。”有了剛才的經驗,張揚不敢承認這是自己的了。
  “知道是你同學的,你買得起嗎?”趙靜握住車把,輕輕撥弄著上面的變速撥杆:“真好!小哥,你說啥時候咱們也能買那麼一輛?”
  “既然你那麼喜歡,推走就是了,反正也沒人看見。”
  趙靜狠狠瞪了張揚一眼:“小哥,你少寒磣人,咱家雖然沒錢,這樣丟人的事兒咱們可不能幹。”
  張揚不覺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小妹生出莫名的好感:“小靜,你找我有事?”
  趙靜雙手離開自行車,有些不滿地看著他:“還有你這樣當哥哥的,是你說過今天回去,媽中午做了這麼多的菜,眼巴巴等著你回家,可你倒好現在都沒個影兒,怎麼?真生爸的氣了?他就那脾氣,你還真跟他一般見識?”
  張揚馬上明白這位元妹妹前來的目的,想想都有些頭大,可是總躲著也不是辦法,既然現在的身份是人家的兒子,就必須扮演好這個角色。
  趙靜來到他身邊坐下,拽著他的胳膊撒嬌道:“好哥哥,走吧,你都兩星期沒回家了,媽背著我們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你不體諒別人,總得體諒咱媽不是?”
  “那是!”
  “算你還有點良心,走吧!”趙靜拉著張揚站起身來。
  趙靜是騎車過來的,一輛八成新的26鳳凰自行車,打開車鎖,把車子推到張揚面前:“小哥,你帶我!”她顯然是無心,可是無形之中還是將了張揚一軍,張揚剛剛學會騎車,自己騎都打晃,哪有騎車帶人的本事。
  “還是你帶我,哥今天腳扭了,很疼啊!”張揚滿臉痛苦狀。
  趙靜還是個單純的小丫頭,哪裡能夠想到親哥哥也會跟自己耍心眼兒,點了點頭,騎車帶著張揚向農機廠職工宿舍行去。
  農機廠宿舍距離縣人民醫院並不算遠,不到三公里的距離,張揚這麼大個子坐在二等座,趙靜偏偏又生得瘦弱,一路上難免有好事人指指戳戳,被人戳脊樑骨的滋味並不好受,張揚暗下決心,下周說什麼也要把自行車給學會了。
  進入農機廠的大院,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的熟人,當然張揚是並不認識的,人家看到他都熱情的招呼著:“小三回來了!”
  “最近去哪兒了,老沒見你啊!”
  “三兒啊!還以為你出國了呢!”
  張揚臉上保持著熱情的笑容,這都是誰跟誰啊?反正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不過有一點能夠確認,自己在這一帶的人緣兒應該不錯。
  農機廠宿舍裡只有兩棟樓,那是給廠裡的中層幹部居住的,張揚的繼父趙鐵生只是廠工具車間的一個小班長,所以年近五十還沒有混上樓房,一家六口住在南二排的三間平房裡,門前圈起了三十平方左右的一個小院,靠東牆的地方自己搭建了半間廚房,小院裡開墾出一塊菜地,裡面插著一些小蔥和蒜苗。
  張揚走進院子的時候,院子裡只有一個中年婦女,正低頭在大木盆裡洗著衣服,夕陽的餘暉勾勒出她清瘦的輪廓,每搓一下衣服,她脖頸的青筋就隨之突出一下,雖然才四十一歲,頭髮卻已經花白,一縷髮絲垂落在她的前額,她抬起左臂,用衣袖擦去額前的汗水,這才發覺已經走入院落的張揚。
  徐立華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過了許久,唇角方才抽動了一下,向上彎出一道溫婉的弧線。
  張揚看著自己的母親,望著她憔悴的容顏,內心之中不由得泛起難言的酸楚,在來此之前,他還曾經考慮過,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女人,可是此刻他卻沒有任何的猶豫,低聲呼喚了一聲:“媽……”喊出這個字眼的時候,他的內心被溫暖和幸福所包容著,無論他有著怎樣的經歷,他都無法否認,自己和眼前的這位女性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
  徐立華看了看兒子,然後垂下頭去,繼續洗她的衣服:“三兒,去屋裡看會兒電視,等媽洗完了衣服再給你們做飯。”
  “嗯!”張揚跟著趙靜來到中間的平房,室內十四寸彩電中正重播著電視劇渴望,九零年代初,螢屏上沒完沒了的播著這部國產苦情劇。一個中等身材有些謝頂的中年人正靠在人造革沙發上看著電視,右手中拿著一個搪瓷大茶缸,上面還印著農機廠第五屆技能比賽和一個大大的獎字,這中年人就是張揚的繼父趙鐵生了。
  趙鐵生舉起茶缸喝了一大口茶水,發出十分誇張的呼嚕聲,然後皺了皺眉頭,把茶缸子向張揚遞了過去。
  張揚沒有反應,趙靜慌忙搶過去想要把大茶缸接過來,想不到趙鐵生在她就要碰到的時候,又把茶缸收了回來,然後再次遞到張揚的面前,這次趙靜沒敢去接,張揚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中年人。
  趙鐵生雖然坐在沙發上,可是他的眼光卻充滿了高傲,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神情,老子是戶主,老子是這個家庭中最有權勢的人,老子就要以勢壓人,這就是強勢。
  張揚仍然沒有動。
  趙鐵生顯然不是個能夠沉住氣的角色,他納悶了,他奇怪了,這小兔崽子怎麼就敢公然違抗自己的命令呢,他轉過臉去,眉毛很濃,眼睛不小,鼻子很大,嘴唇很厚,說不上好看,可也談不上多難看,就是扔到人堆裡找不到的那種,趙鐵生馬上留意到了張揚的不同,當然他看到的全都是張揚外表裝扮上的變化,至於內在的改變,這廝還遠沒有那個境界。
  趙鐵生又揚了一下大茶缸,張揚突然光鮮的外表讓他倍感驚奇,他和女兒趙靜不同,趙靜關心的是這些東西的來路,趙鐵生看到張揚穿成這個樣子,心中興起的卻是昂揚的鬥志,兔崽子,穿的人五人六就牛逼了?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你。不過趙鐵生很快就失望了,張揚不屑地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出門去。
  趙鐵生傻愣愣的看著張揚的背影,張揚的無聲抗爭,是對他在這個家中無上權威的否定,在趙鐵生的記憶裡,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他一揚手,將大茶缸向地上摔去,白瓷茶缸撞擊在水泥地面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一旁的趙靜嚇得小臉兒煞白。
  趙鐵生從沙發上一蹦而起,大踏步追了上去:“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徐立華嚇得也放下了盆裡的衣服,手足無措的擋在張揚的身前:“老趙……孩子剛回來,你這……是做什麼?”
  趙鐵生宛如一頭暴怒的獅子般沖了上去,這許多年來,他的權威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挑戰。
  徐立華看到丈夫發火,嚇得迎了上去:“老趙……”氣急敗壞的趙鐵生甩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徐立華立足不穩,一下撲倒在地上。
  “媽!”趙靜哭喊著沖了上來,扶起地上的母親:“爸,你這是幹什麼?”
  徐立華抹去唇角的血跡,來到張揚的身邊,拽住張揚的胳膊:“三兒,快!快給你爸道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
  張揚憐惜的看著母親,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方潔白的手絹,輕輕為母親擦去唇角的血跡,徐立華望著兒子的眼睛,心裡感到一陣酸楚,她想哭,可是她卻不敢哭,雖然竭力抑制,可眼圈兒仍然紅了起來:“三兒,快給你爸道歉……”
  “他不是我爸!”張揚一字一句道,他慢慢轉過頭去,陰冷的目光落在趙鐵生那張氣得扭曲的面孔上:“他不配!”
  “小雜種!”趙鐵生極盡惡毒的咒駡著,他伸手去拿靠在牆角的木棍。

徐立華嚇得將張揚向門口推去:“小靜,帶你哥走……”
  張揚不明白何以母親會這麼害怕這個繼父從趙鐵生剛才的舉動來看,這種人也就是一個市井無賴,張大神醫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看不起這種人的,這就是層次,他和趙鐵生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按照張揚的脾氣,少不得要暴打這滿嘴噴糞的傢伙一頓,可是這廝畢竟還頂著一個繼父的名份,尊長愛幼的概念,張揚還是有的,更何況中間還有這麼一個可憐兮兮的母親,張揚真的很後悔回來這一趟。
  趙靜拉著張揚向門外走去,趙鐵生舉著棍子不依不饒的沖了上來,卻被徐立華死死抱住了身子,趙鐵生氣極,一棍子砸在徐立華羸弱的肩頭。
  蓬!地一聲悶響,這一棍打在母親的身上,卻如同打在張揚的心上,他猛然轉過身去,野獸般兇殘的目光讓趙鐵生衝口欲出的髒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小哥,快走!”趙靜試圖把張揚推出門去,張揚輕輕掙脫了她的手臂,一步步向趙鐵生走去。
  逼人的氣勢宛如一座無形的大山向趙鐵生壓迫而去,趙鐵生右眼皮沒來由跳動了一下,他揚起木棍:“我打死……”話沒有說完,木棍已經被張揚一把躲了過去。
  趙鐵生沒想到張揚出手竟然這麼快,一時間呆在那裡,張揚揚起手中木棍,照著他的腦袋就要砸落下去。
  “三兒!”徐立華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滄桑的雙目中滿是淚水:“他是你爸!”
  張揚手中的木棍凝滯在半空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將木棍慢慢扔在了地上:“我爸早就死了……”他轉身向門外走去。
  趙鐵生呆呆看著地上的木棍,卻再也沒有追趕上去的勇氣。
  直到張揚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徐立華這才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在路口追上了張揚:“三兒……”她從裡面衣服的口袋中掏出十五塊錢,想要塞入張揚的手中。
  張揚微笑著將錢放在了她的手心,然後搖了搖頭:“媽,我不缺錢,以後這個家我不會回來了,假如你想我,就去醫院找我。”
  “三兒……”徐立華傷心地淚水無可抑制的流了下來。
  張揚原本從李長宇那裡得到的勝利感,完全被突然出現的家人破壞了,他很鬱悶,難怪張揚在日記裡會流露出如此深刻的仇恨,趙鐵生的確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希望自己離去之後,這老傢伙不會遷怒于母親才好。
  走出社區的大門,趙靜騎著車追趕上來,搶在張揚前面把她截住:“哥!”
  這可憐的小丫頭剛剛哭過,臉上還掛著新鮮的淚珠兒,張揚不禁笑了起來,伸出右手,用拇指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珠:“什麼事兒?”雖然認識這個小妹才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張揚卻已經生出深深的好感,日記中說得沒錯,在這個家庭中,只有徐立華和趙靜才把自己當成親人看待。既然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張揚,就必須接受他所有的一切,他的親情,他的歡樂,乃至他的煩惱,他的仇恨,想透了這一層,張神醫的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以他的實力應該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活得更好一些,那些無聊的人,無聊的事,他大可不必去想,不必計較,這他媽就叫做層次。
  “哥,我請你去吃飯!”趙靜小聲說。
  張揚笑了起來:“我不餓!”
  “你就要去!”小妮子的性情居然十分的倔強,張揚拗不過她,只能點了點頭:“去也成,不過要讓我請客!”
  趙靜笑著點了點頭。
  兄妹倆到農機廠對面的東北餃子館,點了一斤餃子,張揚又叫了兩個炒菜,一瓶二兩裝的牛欄山二鍋頭,一聽可樂,趙靜看著張揚不覺有些發呆。
  “丫頭,幹嘛這麼看著我?”
  “哥,我覺著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兄妹之間並沒有什麼隔閡,趙靜從來都是想什麼說什麼。
  張揚心中咯噔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這其中的變化可能只有自己知道,臉上仍然掛著謙和的微笑:“哪裡變了?”
  “你變得勇敢了,大方了,性格也開朗了!”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難道我過去很懦弱,很小氣,很木訥嗎?”
  “差不多……”趙靜說完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兄妹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張揚害怕趙靜回去太晚遭到斥責,將杯中酒喝了,然後把帳結了,趙靜原本想跟他爭著付帳來著,卻被張揚推到了一邊。
  兄妹倆走出餃子館,趙靜悄悄把張揚拽到一邊,從兜裡掏出十塊錢給他,張揚心中一陣感動,到底是一母所生,感情還就是不一樣,他笑著搖了搖頭:“傻丫頭,幹什麼?哥不缺錢。”
  “哥,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快拿著!”趙靜急得直跺腳。
  張揚伸出大手,愛憐的摸了摸趙靜的頭頂:“哥真不缺錢,最近在醫院找了點零活兒,剛掙了一筆小錢,不然,我也請不起你吃飯啊。”
  趙靜半信半疑的看著他:“真的?”
  張揚點了點頭:“回去吧,晚了,媽又會擔心的。”
  “哥,你以後是不是不回來了?”趙靜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張揚想了想:“那……啥……以後再說吧!”
  一旁忽然響起粗聲粗氣的聲音:“小妹,幹啥呢?”
  趙靜聽到那聲音,嚇得慌忙把錢揣到了兜裡,張揚轉身望去,卻見馬路旁的路燈下站著三個流裡流氣的青年,其中又矮又胖的那個正向自己這邊看著。
  “大哥……”趙靜怯怯的叫著,來人正是他們的大哥趙立軍。
  趙立軍也是農機廠的工人,平時不務正業,和一幫社會混混走得挺近,倒也處到了幾個不錯的兄弟,以為自己如何如何了,在反帝路這一帶也算得上小有名氣,他穿著件半新不舊的軍大衣,因為身高有限,大衣幾乎垂到了腳脖子,本身長得又胖,走起路來左搖右擺,原本是想表現出囂張來著,可惜給人的感覺卻是像只企鵝,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戰鬥靴,擦得倒是油光滑亮。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三兒啊!”趙立軍好不容易才把眼前這個衣著光鮮的小子和張揚聯繫起來,伸手想要在張揚的頭上拍一拍,張揚因為日記中的印象,原本就對他沒什麼好感,抬了抬手,擋住了趙立軍的手臂,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情:“小靜,我走了!”
  趙立軍愣了,過去這小子見到自己跟老鼠見貓似的,今兒怎麼突然轉性了?遠處他的倆小兄弟笑眯眯朝這邊看著呢,趙立軍頓時氣不打一出來,麻痹的你狂什麼?我他媽給你打招呼是看得起你,給臉不要臉不是?目光落在張揚嶄新的皮衣上,小眼睛裡露出貪婪的光芒,伸手摸了摸皮衣:“三兒,這衣服不錯,借我穿兩天!”
  張揚懶得搭理他,轉身要走,卻被趙立軍一把揪住了衣袖:“你他媽得瑟什麼?我跟你說話呢!”
  張揚不由得有些惱了,這姓趙的父子幾個怎麼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他媽什麼人啊,他冷冷看了趙立軍一眼:“放手,別找不自在啊!”
  趙立軍咬牙切齒道:“行啊!你狗日的長脾氣了,敢跟我炸刺兒!”
  這他媽什麼人啊,再怎麼說也算是兄弟,同在一個屋簷下,說話連點口德都沒有。張揚不怒反笑,他忽然伸出右手,閃電般給了趙立軍兩個嘴巴子,抽得趙立軍原地轉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趙立軍懵了,在他的概念裡只有他打人的份兒,啥時候受過這種氣啊,更何況給他倆嘴巴子的是平時見到自己都躲著走的老三。
  遠處的那兩位也愣了,都知道趙立軍喜歡欺負他弟弟,今兒怎麼倒過來了,大庭廣眾下,讓老三抽了倆嘴巴子,這事兒咱們幫是不幫呢,混社會也有混社會的規矩,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是?人民內部矛盾人民自己解決,外人是不好插手的。
  趙立軍好半天才反過勁來,從軍大衣下抽出一根半米長的空心鋼管,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麻痹的,我廢了你這孫子……”
  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張揚沖上去就是一腳,這次張揚是真惱了,下腳自然也就重了一些,一腳踏在趙立軍的鼻樑上,將趙立軍踢得躺倒在地上,鼻子裡,嘴裡登時就冒出了鮮血,趙靜嚇得慌忙沖上來攔住張揚,遠處旁觀的那倆小子看出勢頭不妙,慌忙也趕了過來。
  張揚指著趙立軍:“要是不看在小妹份上,今兒我就廢了你,你小子給我記著,只要讓我知道你們姓趙的敢欺負我媽,我妹子,我讓你爺幾個死都找不到埋得地兒,狗日的什麼德行,打你都嫌髒我的手!”
  “哥……”趙靜死拉硬拽的把張揚拉走,趕過來的那倆小子也摸出了空心鋼管,張揚雙眼一翻,一股另人膽寒的王八之氣頓時彌散開來:“找死嗎?”
  倆小子嚇得一哆嗦,心說,你們兄弟倆打架跟我們有鳥毛干係,默不作聲的閃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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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smile_34:  李書  是否"李叔"

要多謝過路人z,文章是他的,我只帮手post,好文章大家分享



計一計每天2章可出差不多2年😓,我也是看到百多章。



這麼多讀者,每日三篇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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