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超道:“我才頭大。發生的這一切你又不用承擔責任,我們卻要一件件查起,現在上頭給我的壓力很大。”
張大官人有些同情地望著耿志超,他在國安幹過一段時間,知道這碗飯並不是那麼好吃的。
耿志超道:“我聽老邢聊過你,知道你給我們幫了不少的忙。”
張揚笑道:“事實上我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忙倒沒有幫上。”
耿志超道:“張揚同志,我有個不情之請。”
張大官人聽他這樣說,頓時就警惕了起來。國安內部情況是極其複雜的,他好不容易才從其中擺脫開來,可不想再次陷進去,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個無休止的麻煩。
耿志超道:“以後我們及時溝通,我會將這邊查到的情況第一時間通報給你,你和邱家的關係很好,我希望你也能夠將得到的消息告訴我。你看怎麼樣?”
張大官人本以為耿志超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一聽是這樣,頓時松了口氣,這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難事。張揚笑了笑道:“成,這事兒好辦。”
兩人的談話還算愉快,此時房門被輕輕敲響,獲得耿志超同意之後,他的一名手下走了進來,來到耿志超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名手下顯然是在避諱張揚,不過他的聲音雖然微弱仍然無法瞞過張揚的耳朵,張大官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彙報的是邱家的事情,邱家在國內的帳戶發生了變化。
耿志超一邊聽一邊點頭,那名部下離去之後,他向張揚道:“不好意思,剛剛發生了一些情況,邱家正在調撥資金,結合目前的情況,我們有理由相信綁匪已經向他們提出了條件,邱家目前已經開始準備贖金。”
張揚皺了皺眉頭,耿志超顯然沒有對他說謊,將最新的情況馬上告訴了他,張揚低聲道:“我並沒有聽說有綁匪找邱家聯絡過。”
耿志超道:“也許綁匪威脅了邱家,不讓他們和我們進行合作。”他歎了口氣道:“很多綁架案發生後,受害者的家人都為了保證親人的安全而選擇對警方保密或者謝絕與警方進行合作,可事後統計,綁匪在得到贖金後兌現承諾將被綁者釋放的可能性很小。”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其獲救率遠遠低於經警方手中解救。”
張揚道:“我看你有必要找邱家好好談談了。”
耿志超搖了搖頭道:“這件事非常的棘手,今天還要處理日方的問題,日本那個武直正野很不好對付。”
張揚笑道:“日本人就是犯賤,你千萬別對他客氣,你對他越客氣他就越囂張。”
當天下午張揚辭別杜天野後,返回北港,他先去北港人民醫院探望在那兒治療的章睿融,可是等到了那邊方才知道章睿融已經出院了,目前和常淩峰一起暫時住在市委書記常淩空的家裡。
張大官人於是就直接前往市委家屬院。
雖然來的匆忙,張揚途徑海鮮市場的時候還是特地停留了一下,買了五斤紅毛海蟹,常淩空來北港上任也有一段時間了,可張揚還是第一次前往他家裡拜會,既然是第一次登門,少不得要帶些禮物,原本他應該從清臺山帶些土特產過來的,可惜這次去春陽之後接連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張揚把這茬事兒給忘了。
北港市委家屬院無論環境還是規模都很普通,甚至比不上濱海的海洋花園,項誠在位的時候,也有不少人提出要改建一下家屬院,可項誠都以市財政緊張為藉口拒絕了,從這一點上也能夠看出項誠這個人很會做表面文章。
張大官人的這輛坐地虎在北港地區還是有著相當高的辨識度,雖然沒有市委家屬院的通行證,可是保安看到他的車過來也沒有阻攔,直接就將他放了進去,張大官人朝滿臉堆笑的保安笑了笑,心中卻暗道,這貨也是個不講原則的主兒,隨便什麼人都往裡面放。
可如果人家要是真不給他面子,攔車登記,只怕張大官人心頭又要不爽了。
張揚把車停在常淩空的住處前,這是一棟兩層的老式小樓,事實上裡面多數都是這樣的建築,從外表上很難區分,只能從牆體上的編號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別,常淩空住在5號小樓,這棟小樓過去屬於陳崗,陳崗出事逃走之後,就空閒下來,其實項誠的住處也空著,但是項誠是自殺,和陳崗這種畏罪潛逃的相比,顯然後者住過的地方還顯得稍稍吉利一些。
張揚把車停好了,拎著五斤紅毛海蟹走了下去,門口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出來,看到張揚的汽車,又打量了一下張揚手中拎著的紅毛海蟹,最後才仰起頭看了看張揚的臉。
張揚朝她笑了笑,他猜想到這小姑娘應該是常淩空的女兒嬌嬌。
女孩道:“你是來找我爸的吧?”
張揚笑道:“我來找常淩峰!”
小女孩笑道:“找我叔叔,你把禮物放回去吧,省得回頭我爸又得讓你拿走。”小女孩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張大官人因她的這句話而哈哈大笑起來。
後面常淩空的妻子沈悅跟著出來了,張揚是見過她的,不過他並不清楚沈悅到了北港,趕緊熱情地招呼道:“嫂子!”
沈悅看到張揚不禁笑了起來:“原來是張揚啊,快請進,嬌嬌,你不認識這位元叔叔啊,趕緊叫張叔叔!”
嬌嬌叫了聲張叔叔,又指了指張揚手裡的螃蟹道:“媽媽,張叔叔給爸爸送禮來了,拿了好多的螃蟹,回頭爸爸又要不高興了。”
張揚笑道:“我不是送給他的,我送給你叔叔的,嬌嬌喜不喜歡吃螃蟹。”
嬌嬌道:“喜歡……”說完白生生的手捂住了雙眼,從指縫裡看了看媽媽道:“喜歡也不能要……”
沈悅和張揚一起笑了起來,雖然她和張揚過去接觸不多,可是她卻知道丈夫對這個年輕人顯然是和別人不同的,她也沒和張揚太見外,伸手接過他送來的海蟹道:“趕緊進屋坐吧,別跟這小丫頭嘮了,她特能說,你要是不嫌煩,她能纏你一天。”
張大官人樂呵呵走了進去。
常淩峰聽說張揚來了,從小樓內出來,他的心情也因為章睿融傷勢的好轉而變得輕鬆:“張揚,你怎麼找這裡來了?”
張揚道:“剛去醫院探望你們,想不到章睿融已經出院了,所以我就來常書記家裡了,不來不知道,原來嫂子來北港了。”
沈悅將紅毛海蟹放在廚房裡,洗了洗手,出來倒茶:“張揚,你常大哥去市委辦點事情,估計得一會兒才能回來。”
張揚有些好奇道:“嫂子,今兒不是星期天嗎?怎麼常書記星期天也不休息?”
沈悅道:“剛剛來北港接這一攤子工作,忙得天昏地暗,我來這邊三天,他本來說好了要抽星期天好好陪我們娘倆轉轉,可來到才知道,他哪有時間啊,回來的時候女兒往往就睡了,剛才嬌嬌還再說爸爸不喜歡她了,不要我們娘倆了。”
常淩峰笑道:“這孩子精靈著呢。”
沈悅道:“你這麼喜歡孩子,趕緊和睿融把婚結了,自己生上一個,我們嬌嬌也好有個玩伴。”
常淩峰道:“原本計畫今年結婚的,可現在她這種狀況,還是等她平復下來心情,明年再說吧。”
張揚道:“平復個毛啊,你沒聽說過沖喜的說法嗎?”
常淩峰道:“你啊,著嘴巴裡總是吐不出象牙。”
幾個人聊得熱鬧,聽到外面嬌嬌脆生生的聲音響起:“爸爸回來了!”
常淩空牽著女兒的手從外面走了進來,沈悅迎上去接過常淩空的公事包。輕聲道:“嬌嬌,讓你爸去洗把臉休息下。”
常淩空笑著和張揚打了個招呼:“張揚來了!”
張揚道:“剛從江城回來,來看看章睿融的傷勢。”
常淩峰經他這麼一說方才想起來:“我去把她叫下來。”
張揚道:“不用,沒事就好,讓她好好休息吧。”
嬌嬌拽著父親的手道:“爸,張叔叔給你送了好多的紅毛海蟹,你是不是要讓他拿走?”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張揚道:“我可不是送給你爸的,我是送給你叔叔的。”
常淩空道:“嬌嬌,聽到沒有。既然是送給你叔叔的,咱們就不讓他拿走了。”
嬌嬌道:“我能吃嗎?”
所有人又都笑了起來,常淩空抱起女兒道:“能,回頭就讓媽媽煮給你吃。”
哄了會女兒,常淩空來到張揚和常淩峰的身邊坐下,常淩峰遞給他一杯茶。
常淩空喝了口茶道:“剛從江城回來?”
張揚點了點頭:“來到北港就奔這來了。”
常淩空提出邀請道:“晚上留下來吃飯。”
張揚道:“常書記,要不這樣,咱們出去吃吧,我來做東。給嫂子接風。”
常淩空笑道:“不用那麼隆重,你都送海蟹了。如果不吃,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
張揚道:“嫂子好不容易才來一趟,還沒有在北港好好玩過,這樣,我回頭讓他們安排一條遊艇過來,咱們去白島,今晚讓蕭國成好好安排一頓。”
常淩空道:“這樣不好吧。”
張揚笑道:“沒什麼不好,我跟他們都是朋友,一頓飯而已。又不是公款吃喝。”
常淩空和弟弟對望了一眼。
常淩峰一副聽從大哥意見的態度。
常淩空點了點頭道:“好吧,就這麼辦,明天你嫂子他們就要回去了,來北港這幾天全都窩在家裡,哪兒也沒去過。”
得到常淩空的應允後,張揚拿起電話馬上就聯絡了蕭國成,蕭國成聽說之後。馬上愉快地表示,這就讓人去安排,一個小時後遊艇就會去碼頭等待。
張揚安排好了一切,常淩空道:“我聽說你這次去春陽又遇到了點事兒。”
張揚點了點頭道:“有人想對邱家不利。跟我倒沒什麼關係。”
常淩空道:“沒事最好,我還指望著你幫我踏踏實實地搞建設呢。”
一個小時後,張揚陪著常淩空一家來到碼頭,蕭國成聽說市委書記常淩空一家要過來,親自隨同遊艇過來迎接,這算得上是上賓之禮了。章睿融沒有隨同前往,而是留在家裡休息,常淩峰本不想來,可是章睿融堅持要他一起去,反正家裡有保姆照顧,常淩峰這些天沒日沒夜的照顧她,章睿融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讓常淩峰隨同張揚他們一起過去好好放鬆放鬆。
嬌嬌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遊艇,上去之後在甲板上歡呼雀躍,玩得不亦樂乎。孩子的精力總是無窮的,也只有張大官人這種體能超強的變態人物才能陪著她滿船跑。
蕭國成陪同常淩空站在甲板上,他拿出煙盒遞向常淩空,常淩空微笑搖了搖頭道:“不會!”
蕭國成笑了笑,他也收起了香煙:“在我的印象中,領導們少有不抽煙的。”
常淩空道:“抽煙有害健康,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蕭國成道:“我看過一則新聞報導,說從事腦力勞動的人抽煙率要多過體力勞動者,因為抽煙的確可以提神。”
常淩空道:“抽煙的害處要比益處少得多。”
蕭國成微笑道:“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我過去也不抽煙,可是三十歲拿起之後就再也放不下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想戒掉,可惜我的私人醫生是個煙鬼,我問他為什麼不戒煙?他告訴我,日本針對肺癌做過一個專門的研究,其中以不抽煙的人患病的幾率最低,其次是一直抽煙的人,發病率最高的居然是抽了一段時間又戒掉的,他說像我們這種有幾十年煙齡的老煙鬼最好不要輕易戒煙,因為我們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如果突然改變,反而容易誘發疾病。”
常淩空道:“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
蕭國成道:“我開始也是這麼認為,可今年年初的時候我那個私人醫生得肺癌死了,我方才知道我被他給騙了。不過還好,至少我目前身體還沒有太大的問題。”
常淩空微笑道:“現在戒還來得及嗎?”
蕭國成道:“戒不掉了,並非是戒不掉煙,而是戒不掉我業已形成的習慣。”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惘,望著深藍色波濤起伏的海面。
常淩空道:“仔細想想,你的話中充滿了人生的哲理。”
蕭國成道:“在常書記面前,我可不敢輕易談什麼道理。”
遊艇在七彩灣靠岸,張揚抱起嬌嬌,看到碼頭處薛世綸和薛偉童父女也站在那裡,之前蕭國成並沒有提起薛世綸也在白島。
沈悅走過來從張揚的手中接過女兒,張揚和常淩空走到一起,常淩空低聲道:“場面不小啊,薛世綸都來了。”
張揚笑道:“那是人家給你這個市委書記面子。”
常淩空微微一笑,並沒有繼續和他說下去,走下遊艇,和迎上前來的薛世綸熱情握手。
薛世綸此前和常淩空見過面,算得上有些交情,常淩空道:“我聽說薛先生來到北港的事情,正想抽時間邀請您一起坐坐。”
薛世綸道:“薛某此次前來是為了家事,原本想去拜會常書記,可是思前想後,總覺得還是有些不便,所以就耽擱下來,本來我就要離開北港了,想不到我們終究還是有緣相見。”
常淩空將妻子和女兒介紹給薛世綸認識,薛世綸的謙謙君子風度留給沈悅很好的印象。
幾個人一起前往龍吟閣,張揚落在後面和薛偉童走到了一處,他低聲道:“這兩天過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