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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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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計畫
   「這個女奴太平常了。」閣羅好淫著身下的女奴,「我的商人朋友,如果來鬼王峒,你可以試試碧鰻族的妓女。她的皮膚像脂玉一樣瑩白,柔軟的身體能隨心所欲擺出各種姿勢。」程宗揚喉結滾動了一下:「那個碧奴,名字裡有個碧字嗎?」閣羅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個碧鰻族的女奴,誰會關心她的名字。」說著他大笑起來,「我的朋友,即使你走遍南荒,也找不到比她更淫蕩妖艷的女人。」
   程宗揚心跳越來越快,表面卻只露出恰如其分的好奇,「她比這個女奴還美貌嗎?」被他們好淫的女奴腰細腿長,豐乳圓臀,無論身形容貌都是上佳的美人兒,閣羅卻不放在眼裡,「魚目永遠不可能勝過珍珠。那個女奴是碧鰻族長的女兒,但被外鄉人搞大了肚子。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碧鰻人把她當成禮物,送給鬼巫王大人……」程宗揚終於敢肯定,閣羅口中的妓女就是謝藝一直在找的人。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小紫一眼。這個小女孩就是岳帥的女兒?
   閣羅的話語斷斷續續飄進耳中:「鬼巫王大人對這個大肚子的淫蕩舞姬很滿意……把她當成一件有趣的玩具……每天給她喂食各種藥物……」閣羅停下來拔出陽具,不屑地用紫黑色的龜頭撥弄著女奴濕潤的性器:「這個女奴甚至不會扭動臀部。碧奴身體每一個部位都是鬼巫王大人為取悅雄性而設計的。與她交配的時候,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就會主動聳動屁股讓你滿意。」閣羅臉上帶著獰惡的笑意:「她的屁股比母馬還豐滿渾圓,像一粒灌滿水的雪球。當她扭動屁股吞下你的陽具,你能感到她淫蕩的腔體裡熱騰騰充滿吸力。再強壯的男人,只要被她聳動幾下,都會忍不住射精。」「你不相信嗎?」看到程宗揚臉上的表情,閣羅大聲道:「鬼巫王大人曾經命令那個妓女去撫慰他的鬼戰士。你知道嗎?鬼戰士沒有靈魂,但仍然有慾望需要發洩。那次碧奴在兩個時辰內,和超過二百名鬼戰士交配,灌滿精液的肚子比懷胎時還要大,連擠出的奶水都有著精液的味道。」程宗揚忍不住道:「這麼快?」兩個時辰是四個小時,二百四十分鐘,平均每個鬼戰士性交的時間只有一分多鐘。那個碧奴簡直是吸精魔女,和這樣的女人性交,不知道是誰在享受。
   閣羅哈哈笑道:「但你不用擔心,我的朋友。告訴她你是閣羅的朋友,她會讓你盡情享受她的肉體。怎麼?你還不喜歡嗎?」程宗揚苦笑道:「這樣的尤物,想想就令人心動,就是怕我連半刻鐘都撐不了,丟了你的面子。」閣羅搖著腦袋,「不用擔心,你想做多久都可以!」「哦?」「一個很快就讓男人射精的女奴只會讓人厭倦。被鬼巫王大人調教過的碧奴擁有一種特殊技能。」閣羅壓低聲音道:「只要你命令她做下去,碧奴就會在你射精之前收緊陰道,用力壓迫你的龜頭,讓你射精的慾望消退,然後不停地和你交媾下去,直到你滿意為止。」「壓迫射精?」程宗揚脫口而出。
   傳說中的阿拉伯擠奶法就是壓迫龜頭來控制射精,但程宗揚卻從未想過有哪個女人能用陰道的擠壓來延長男人射精的時間。
   「當然。她每擠壓一次,你射精的衝動就會更強烈。她曾經跪在我面前,用她妖艷的屁股為我不停地套弄了一整個夜晚。當太陽升起時,我噴出的精液幾乎脹破了她的子宮。」程宗揚心神馳蕩,小紫在一旁聽著,白玉般的臉頰充滿好奇。
   閣羅扭過頭,獰聲道:「小紫,妳以後會是比妳娘更淫蕩的女人。」小紫背著手,小臉歪到一邊,天真的說:「可小紫還是孩子啊。」「很快就不是了。」
   閣羅道:「鬼巫王大人命令我帶妳到鬼王峒。在那裡,妳的母親碧奴會教妳怎樣用身體服侍男人。當下個月妳十五歲生日的那天。鬼巫王大人會親自享用妳的處女。」閣羅狠狠盯著小紫雪嫩的肌膚,獰笑著沉聲道:「仔細看著吧。很快妳就要和她一樣用屁股和嘴巴同時服侍兩個男人。」閣羅凶狠地好淫著身下的女奴,一邊嚎叫道:「閣羅叔叔會幹穿幼嫩的陰道!
   用精液灌滿妳的子宮!妳會和妳娘一樣,在閣羅叔叔身下搖擺屁股!不用害怕,碧奴的傻女兒!妳會和妳娘一樣淫蕩,「因為妳身上流著她淫蕩的血!」   
   閣羅的吼聲彷彿發狂的潮水,幾乎擠碎竹樓,小紫臉上卻帶著天真的笑容,怒吼聲觸到她一片空白的笑靨,便消失得連浪花也不見一朵了!
   「我就那麼一晃神,被浪頭從樹上卷下來,當時就喝了好幾口水。我尋思著,我祁老四這回算是交待了。聽天由命,衝到哪兒就是哪兒吧。等我浮出來,嚇然看見周圍連片陸地都看不到,誰知道這鬼地方會有這麼大的潮水……」祁遠向眾人述說自己怎麼被潮水沖進海裡,又怎麼被返程的碧鰻人救起。聽說石剛也被潮水捲走,下落不明,祁遠神情慘然。石剛是頭一次走南荒的新手,沒想到最後又只剩下自己、吳戰威和小魏三個。
   那個年輕的碧鰻女子遞來一隻刷洗乾淨的水囊,祁遠雙手接過來,連聲道:「妳歇著!妳歇著!趕了幾天的路,早就累透了。」那女子一聲不響地退到一旁。
   角落裡,雲蒼峰輕撫著玉珮,」你是怎麼看的?」「南荒這些部族購買軍器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這樁生意,我覺得有些邪門。」程宗揚皺起眉頭,「閣羅的意思,第一批刀斧弓甲,每樣就要一千件,算下來要十萬銀銖﹣﹣鬼王峒哪兒來這麼多錢?」雲蒼峰神情凝重。鬼王峒已經擁有半個南荒,卻在此時大量購置軍器,甚至購置銅鐵來自己冶煉兵刀,不能令人起疑。聯想到他們對白夷等族的橫徵暴斂,他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雲老哥,「程宗揚道:「我對地理不熟。南荒的北邊靠近什麼地方?」雲蒼峰緩緩道:「宋國的競州和晉國的的珠崖郡。」另一邊,武二郎和蘇荔爆發出兩人第一次爭吵。
   蛇傀和黑舌對這支送親的隊伍會走到臨海的碧鰻族並沒有多做追問,卻對花苖的女子表示出莫大的興趣。蘇荔有意讓族中的女子去接近他們,卻遭到武二郎的強烈反對。
   「我們花苖女子本來就有擇偶的權力。」武二郎壓著火道:「這是擇偶嗎?妳們這樣做,與碧鰻族有什麼區別?」蘇荔冷靜地說道:「不要忘了,花苖名義上也是鬼王峒的附庸。如果花苖人拒絕他們的要求,會引起他們的不滿,甚至疑心。」「你考慮過她們想法嗎?她們會同意妳這個族長嗎?」「她們離開花苖時,已經把生命和尊嚴獻給神明。為族人的利益獻身,是她們的光榮。」武二郎低吼道:「如果她們挑的是妳呢?」蘇荔也惱怒起來,尖刻地說道:「你知道我做得有多好 !」武二郎臉色鐵青,最後一把摟住蘇荔,像要把她揉碎般用力。蘇荔掙扎著,赤裸的纖足使力踢著他的小腿,力氣卻越來越小。
   程宗揚乾咳一聲,提高聲音道:「閣羅馬上就會走。」這句話雖然是對雲蒼峰說的,聲音大小卻正好能讓蘇荔聽到。
   果然蘇荔從武二郎懷裡掙脫出來,「為什麼?」程宗揚一笑,「因為我告訴閣羅有幾個南荒的部族,正密謀要刺殺鬼巫王大人。」蘇荔玉臉蒙上一層寒霜,手掌不易察覺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長弓。
   「玩笑!玩笑!」程宗揚連忙陪笑道:「只是開個玩笑。其實閣羅是急著回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筆回扣。」蘇荔挑起眉頭道:「他有那麼急嗎?」「可不是嘛。就算大家談定了生意,第一筆交易最快也要一個月,我從來沒見過像閣羅那麼著急的。好像明天屬於他的那份就能飛來掉進他口袋裡。」程宗揚聳了聳肩,「看樣子,那個鬼巫王平常給他們的薪水並不高。」蘇荔鬆開弓,瞋怪地橫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正待開口,卻突然竪起耳朵。武二郎怒氣未消,虎著臉跟蘇荔較勁,雲蒼峰低眉沉思,謝藝恬淡地坐在角落裡,不知在想什麼。剩下的幾個人或是低聲交談,或者是沉默不語,程宗揚卻聽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
   程宗揚猛地躍起身,手中寒光一閃,從竹牆間刺出,彎角的刀從屋角透過,一股鮮血隨即噴在竹牆上,沿著發黃的竹子蜿蜒而下。
   眾人從房中奔出,只見一個碧鰻人以扭曲的姿勢盤在竹樑上,他耳朵貼著竹牆,頸部幾乎被整個切斷,沒有任何掙扎地死在樑間。
   祁遠臉色越發黃,「我見過他﹣﹣我和閣羅說刀劍的時候,他一直在和那個黑舌頭的隨從交談。」眾人省悟過來。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鰻族的眼線。可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難道閣羅對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揚出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藝風一樣掠了出去,頃刻間繞樓一週,這時才施施然捨階而上。
   「沒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來打探消息,好去向主人邀功。」眾人都鬆了口氣。碧鰻人屍身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總比走漏了風聲要好。
   樓外傳來一聲象鳴。那頭巨大的白象載著閣羅離開了碧鰻族的村落。
   作為閣羅生意上的伙伴,蛇傀和黑舌沒有來打擾商隊。眾人重新安排了人手警戒,易彪和幾名護衛拖走屍體,雲蒼峰卻盯著程宗揚手裡的短匕,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
   程宗揚把匕首遞過去,笑道:「正想讓雲老哥瞧瞧呢。」雲蒼峰也不客氣,接過來仔細翻看。
   那柄匕首鋒刀只有半個手掌長短,刀鋒彎曲猶如牛角,柄部卻比鋒刀長了一倍,形狀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紅色的珊瑚,合起時渾然一體。中間的鋒刀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種冰玉般的通透感,由於沾了血,邊緣流動著微紅的晶光,彷彿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糾曲的珊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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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揚苦於沒有防身的兵器,平常揹著兩把鋼刀,不方便不說,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刀販子。這柄匕首是自己從鮫人身上撿來的,用起來還算合手,當即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聽說是鮫人身上的匕首,雲蒼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間的玉珮,倒轉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輕輕一劃,佩上便多了一道劃痕。雲蒼峰猶豫良久,終於還是沒有敢用匕首的鋒刀來試玉珮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產精鐵,傳說有一種鐵乃萬年寒冰所化,質地鋒銳異常,用來切割玉石如切油膏。這種鐵在海底萬年,往往被珊瑚覆蓋,受其鐵質所感,附在其上的珊瑚也堅利之極。人稱珊瑚鐵,為天下奇珍。」
   雲蒼峰將匕首遞還給程宗揚,微笑道:「恭喜程小哥。」「珊瑚鐵?」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思索間,武二郎一把將匕首奪了過去。那廝瞇著眼瞧了半晌,腮邊的橫肉跳動著,然後把匕首扔了過來,氣哼哼道:「什麼破玩意!」程宗揚哈哈一笑,「二爺當然識貨。那四大假還是你說的,什麼靈飛鏡、珊瑚鐵、玄秘貝……二爺當然不放在眼裡了。」
   吳戰威在窗口盯了半天,這時轉過身來,「那傢伙走了。」說走就走,這閣羅還真是個急性子。但他的隨從卻沒有離開,蛇傀帶著奴隸搜羅了碧鰻人採集來的珠寶,用箱子一一裝好,卻沒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與蘇荔重歸於好,兩人誰也不再提那兩名隨從的要求,並肩攜手離開竹樓。
   這邊祁老四卻鬧了個大紅臉。眾人安排宿處,給祁遠和那個叫碧星的碧鰻族女子留了一個單間。那女子一聲不響地入了房,祁遠卻說什麼也不願進去。
   「你們當我老四是什麼人?」祁遠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她救我一次,我拿刀去換她那是報恩!這種事我能幹嗎?」「得了吧老四「吳戰威道:「我瞧那女子的白白淨淨,相貌也是上等,你可佔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樣,還挑三揀四?你要嫌棄,我老吳一句話,立刻讓她出了這門。」祁遠說什麼也不答應,死乞白賴跟那幫漢子擠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裡去。
   謝藝輕輕撫了一下衣擺,從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邊散步?」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半夜到海邊散步?謝兄很有雅興啊。」「水浪接天,潮打長礁,這樣的景色在六朝是看不到的。」蛇傀帶著奴隸繼續勒索財物。可以看出,鬼王峒在這裡擁有絕對的權威。閣羅走後,蛇傀像主人一樣發號施令,碧鰻人生滿花朵的精巧竹籬被奴隸們推平,擴出大片空地,然很用毛竹搭起架子,將沒有采撈到足夠珠寶的碧鰻人吊在架上拷打。
   程宗揚和謝藝默契的避開那一幕,剛好朝海邊走去。
   「岳帥曾說,海中的潮汐是月亮引起的,每到滿月或者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時候,都會出現大潮。碧鰻海灣地勢奇特,兩條伸入海中的山脈形成一個圓形海水易入難出。他處潮水升高五尺,灣內就能升至兩丈。」程宗揚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心裡卻在思索謝藝找自己要說什麼。
   林中傳來一聲壓低的叫聲,程宗揚與謝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身朝礁石走去。
   程宗揚悻悻道:「二爺這趟來南荒,倒像是專門來配種的。」謝藝淡淡道:「武二是男兒本色。」「那祁老四呢?」謝藝道:「祁遠是義氣深重。選擇雖然不同,卻各有各的長處。」程宗揚笑咪咪道:「那謝兄你呢?」謝藝淡淡道:「我?」「謝兄雖然跟我們混在一起,但拔了毛的鳳凰還是鳳凰。只衣服乾乾淨淨這一條,就把我們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這一路對謝兄拋媚眼的花苖女子也不少,可謝兄這表現……嘖嘖,修行多年的老僧也沒你這麼裝的。」謝藝忽然停下腳步。「程兄,借手一用。」程宗揚警覺地退開一步,「幹什麼?「這傢伙不會真是個基吧?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如果謝藝突然獸性大發,自己可真沒有把握能逃脫他的魔掌。
   謝藝伸手拉起程宗揚的手腕,食指、中指、無名指按住他的脈門,良久,謝藝鬆開手。「無論程兄練的是什麼功夫,最好都不要練了。」「為什麼?」「你剛才出手,角度和方位很準,手也很穏。這樣的天賦,如果你願意當殺手,會是一個不錯的殺手。」謝藝望著程宗揚道:「但你出手時過於強猛。我看到你試圖控制力量。卻猶豫了至少三次。」程宗揚笑道:「你可看錯了。如果不殺那個偷聽的傢伙,可能死的就是我們,我根本就沒打算控制力量。」「是你的手在猶豫。」謝藝道:「你自己也許並沒有注意到,你出手時,力量的控制並不平均。」程宗揚聽不明白:「你想說什麼?」「你的真氣並不純正,氣脈行進間陰多陽少。再練下去,有害無益。」謝藝口氣很慎重,程宗揚卻並不在意。自己剛剛吸收了兩股死氣,真氣如果純正毫無雜質才是怪事。不過這傢伙眼光可真不錯,只看自己出手就能猜出這麼多。
   程宗揚道:「對了謝兄,你不是說碧鰻族有一種絲,和霓龍的天絲很像,色彩七彩紛呈,在什麼地方?」「我是從《天繭名絲編》中讀來的,具體出自碧鰻的什麼地方,非謝某所能知。「程宗揚奇怪的看著他,」謝兄以前是做什麼的 ?
   謝藝微微一笑,「你猜呢?」「我知道你足下跟隨岳帥,但在此之前呢?祁遠說你在軍隊待過,打的繩結都是拴馬結。」謝藝點了點頭,「祁遠是個人才,在商館可惜了。」「但我覺得有些奇怪。易彪他們也是軍伍出身,都是典型的文盲,別說博覽群書了,『非謝某所能知。』這樣的話打死他們也說不出來。」「追隨岳帥之前,我在長安的皇圖天策府。」謝藝淡淡道:「你知道,我姓謝。」看著程宗揚成竹在胸的表情,謝藝微微笑了起來。
   程宗揚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吧,你的那個皇圖天策府。還有你姓謝是什麼意思?」「皇圖天策府是一所學院,簡單來說,是培養軍事指揮官的講武堂。六朝的高級將領,一半都出身於皇圖天策府。我和王韜一樣,家都住在建康。」建康、王謝……「哦!「程宗揚猛地明白過來,手指著謝藝,「你是王謝家族的人!」晉朝的豪門世家首推王謝。「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首詩程宗揚多少也知道一些。
   「雖然我和謝家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謝藝道:「但這終究是個驕傲的姓氏,不是嗎?」程宗揚點頭同意。王謝兩家輪流把持晉國朝政,人物風流,千載之下仍令人向往。」確實有他們驕傲的理由。
   「我準備到鬼王峒去。」「是嗎?」「你知道,」謝藝抹著手指,慢慢道:「那個傢伙騙了我。」在白夷族,那個鬼王峒使者在謝藝的刑逼下,說道碧宛已經死了。對照閣羅的話,很明顯他在撒謊。在一隻手都被削成白骨的情形下還要撒謊,可以想像那個使者知道碧宛真實的生存狀態比死亡更難以令人接受。
   「我們不干涉岳帥那些女人的生活,但決不容忍她們受人欺凌。」謝藝口氣很平靜,卻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壓力。
   程宗揚咳了一聲:「我和閣羅約定,交易在白龍江口進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就會離開。」「哦!」「閣羅曾經邀請我們到鬼王峒去,但我拒絕了。更且再說白一些吧。」程宗揚搖了搖手,「南荒這地方我不準備再來了。這一路,我們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打算在自己的小命還沒有丟掉之前,趕快離閏這個鬼地方。」謝藝沉思片刻,然後道:「那麼!祝你們一路順風吧。」謝藝的背影消失在波濤間,程宗揚嘆了口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謝藝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已經拒絕了他的提議,決定與星月湖保持距離。但失去這樣一個機會,還有些心痛……鞠社……如果他們擁有的是一個籃球社。也許自己已經答應了吧。
   想起籃球,程宗揚不禁手癢,他撿起一顆椰子,在手裡拍了拍,做了個標準的投籃動作。
   椰子劃過一道弧線,沒入灌叢。「呯」的一聲脆響,然後傳來一聲悶哼,有重物「噗通」倒在地上。
   程宗揚瞠目結舌,聽著灌叢後的驚叫和紛雜的腳步聲。
   有人叫道:「蛇傀大人被襲擊了!」「抓住刺客!」「是碧鰻人!把他們殺光!」亂紛紛中,幾名手持長刀的隨從帶著奴隸從灌叢後衝出來。
   「往那邊逃了!」程宗揚指著波濤翻滾的海面,厲聲道:「是個鮫人!」「鮫人?」幾名隨從停下腳步,面面相覻。這會兒風急浪高,跳到海裡追殺比鯊魚還敏捷的鮫人,跟送死差不多了。
   很快有人提出建議:「我們立刻禀報閣羅大人!夜叉珊瑚的鮫人違背約定,偷襲我們鬼王峒的勇士!」沒有人懷疑過程宗揚,只因閣羅宣佈過,這個北方來的商人是他的朋友。
   那些隨從很明顯不是用來作戰的武士,聽說襲擊者是鮫人,就失去了追殺的勇氣。而準備撤退。
   程宗揚扯住一名隨從,「蛇傀不是在村子裡嗎?怎麼會來這裡?」「那些碧鰻人的慘叫聲打擾了我們的休息,蛇傀大人決定在他們都被吊死之前先到這裡來。但沒想到會被鮫人襲擊。」
   「只有蛇傀?黑舌呢?」那隨從露出曖昩的笑容,「也許正在哪個碧鰻女人床上吧。」

多謝,又一篇好文。

第十章 前路
   突如其來的椰子擊中了蛇傀的後腦,使他昏死過去。鬼王峒的隨從虚張聲勢地叫罵了片刻,然後退回村子,聲稱等天明再來報復那些狡猾而可惡的鮫人。
   程宗揚不想和鬼王峒那些人同行,索性沿著海岸走了一段,然後在礁石上坐下,等他們離開。
   程宗揚摸了摸小腿,上面的傷口已經平復了許多,大概明天就可以痊癒。而明天,他們這一行也該踏上返程的路。
   想起朱老頭的路,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那老頭指的大半都不是路,要不是他們這支隊伍有那些強悍的北府兵精銳,只是開路就能把他們累死。
   雲蒼峰能陪自己走到這裡,已經夠仁至義盡,這份人情自己算欠下了。祁遠估計過,除了那塊價值難定的龍睛玉,單是在白夷換來的珍珠,還有寄存在熊耳鋪的貨物,運回五原城差不多就有十倍的利潤,可以說賺了個盆滿鉢滿。但最要緊的霓龍絲到現在還不見蹤影……不過霓龍絲本來就是自己編出來的,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都難說。況且自己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回白湖商館,等回到白龍江口就和雲蒼峰一同北上,前往建康。
   蘇妲己那個豐臀艷婦……等我找機會再收捨妳。
   月亮上漂浮著一雙詭異的手,黑色的爪尖在水中時隠時現,被海水泡得微微發白。
   程宗揚一陣心驚肉跳,死人自己這段時間已經見過不少,沒有什麼可怕的。
   可那雙僵硬的手已經探出水面,卻始終保持著半個手掌的高度,不沉不浮,實在太過詭異。
   程宗揚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鐘,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俯身潛入水中。
   月光透過海水,呈現出詭異的藍色。一個人像長在礁石上的植物一樣,雙手和頭髮向上浮起,身體扭曲著隨波浮蕩。
   程宗揚緊緊握著珊瑚匕首,朝他潛去。在水流的擾動下,那人面部慢慢轉了過來。他失去血色的面孔一片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驚駭的神情。嘴巴大張著,仍保持著死亡前呼叫的姿態,一條黑色的尖舌從他口中伸出,彷彿一條惡毒的細蛇。
   程宗揚朝下望去,只見黑舌兩隻腳被一隻巨大的蚌殼夾住,那蚌殼距離水面不過一人多高,可就是這樣的高度,使黑舌無法呼吸到水面的空氣,只能在觸手可及的距離活活溺死。想必他死之前很恐懼。
   程宗揚一口氣耗盡,踩著水向海面游去。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到一抹碧綠的光澤在礁石黑色的縫隙間一閃而過。
   「噗!」程宗揚吐了口水,浮上水面用力喘著氣。接著他聽到一縷奇異的歌聲。
   那歌聲像月光一樣透明,彷彿長著瑩白的翅膀,在不同的音階間輕盈地跳動著。世間沒有任何聲音能比得上它優美的旋律。
   程宗揚怔怔聽著,歌詞是一種他未曾聽過的語言,但詠嘆中的哀傷和希望卻像潮水一樣湧來,把他包圍。
   程宗揚忘了呼吸,直到口鼻浸到水中,被水嗆到才驚醒過來。
   「咳!咳!」程宗揚狼狽地咳著攀上礁石,然後他看到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少女側身坐在礁石上,絲一般柔美的秀髮從頸後披散下來,彷彿潮濕的海藻,貼在她瑩白的股膚上。
   程宗揚已經見過小紫的美貌,可月光下少女寶石雕琢般精巧的五官更讓他深深驚嘆。她側著臉,秀美的鼻尖微微翹起,長而濃密的睫毛下,眼波如水般清瀅明澈。嬌艷的紅唇輕輕開合,精緻的唇線上彷彿有星光流淌。
   小紫嬌小的軀體像雪一樣白嫩,充滿純美無瑕的童稚感,濕淋淋的髮絲波浪般貼在雪膚上,勾勒出胸部圓潤的曲線。她乳房大半被髮絲遮住,從兩側露出渾圓的弧線,像晶瑩的雪球一樣白滑而又挺翹,充滿青春的氣息。
   小紫腰肢很細,軟軟的彷彿一手就握住,然而在她腰臀以下卻是一條流線型的魚尾,原本應該是雙腿的部位被銀色的細鱗覆蓋。
   小紫輕輕唱著歌,那條柔美的魚尾沒入水中。長長的尾鰭在碧波中頑皮地輕輕撥弄,不時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滴。
   人類對於美人魚的想像,最好奇的莫過於她們人類的軀體怎麼與魚尾天衣無縫地連接在一起,但小紫側著身,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髮絲下一側潔白的雪臀,卻看不到她腹部與魚尾的連接。
   見慣了人類女性修長的雙腿,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人魚,程宗揚以為自己會驚奇於這種人身魚尾的生物。但小紫魚尾那樣美麗而自然,尾鰭有著柔軟的碧藍色鰭骨,連結在鰭骨間的鰭膜卻是透明的,襯著銀白的魚尾,精緻而又完美,讓程宗揚禁不住以為這才是人類本來該有的美態。
   歌聲停止,程宗揚心中像一根弦斷了般,泛起一絲不捨。接著,他看到小紫白玉般的小手。少女白嫩的指尖被鮮紅的液體染紅,鮮血一滴一滴淌落下來。
   月光下,嬌小的美人魚提起滴血的手指,然後將指尖放進口中,輕輕吸吮,她精緻的面孔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柔嫩的唇瓣沾著一點血跡,顯得神秘而又詭異。
   小紫抬起眼,天真的笑道:「遠方來的客人,來嚐嚐小紫打的獵物吧。」剛才看到黑舌屍體時,那陣心驚肉跳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說的獵物,不會是黑舌吧?
   程宗揚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看到小紫從身後拖出一隻海龜。
   「小紫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的殼砸碎。程頭兒……你吃嗎?」小紫柔嫩的聲音與吳戰威的破鑼嗓子迥然相異,程頭兒這幾個字從她舌尖跳出,每一個字都彷彿在輕盈地旋轉舞蹈。
   「這麼晚了,妳怎麼還不睡?」「小紫還沒有吃東西啊。」程宗揚忍不住道:「妳不用火燒嗎?」「我們碧鰻人不用火啊。只有死了人才用火焚燒。」程宗揚努力想從小紫的容貌間分辨岳鵬舉的痕跡,但小紫和月霜的容貌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讓程宗揚懷疑她們這對異母姊妹都沒有獲得那傢伙的住何基因,而完全是她們母親的翻版。
   程宗揚心頭莫名地揪了一下。小紫平常的容貌已經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身為美人魚時,美貌更是出類拔萃,堪稱絕世尤物。而她的母親,也曾經和她一樣美麗過「程頭兒……你也嘗一口。」小紫揚起小手,遞來一縷撕下的海龜肉。
   月光下,白色的龜肉呈現出淡淡的藍色。像她這樣的美少女軟語相求,就是毒藥也會甘之若飴了吧。程宗揚苦笑著伸出手,接過那條帶血的龜肉。
   小紫眼中閃過一縷寒光,被她驚人美色迷惑的程宗揚太陽穴忽然一跳,陡然發現她的笑容如此令人心悸,彷彿一株妖艷的罌粟,在星光下吐露出詭異的香氣。
   「程頭兒!」破鑼般的叫聲打斷了程宗揚的驚懼,小紫睫毛跳了一下,目光又變得透明,她魚尾一擺,輕盈地滑入水中,消失不見。
   程宗揚呼了口氣,不用看,這麼破的嗓子肯定是吳戰威那粗胚。
   「不好了!」吳戰威狂奔過來,「他們!他們動手了!」程宗揚「呼」的站了起來,「有人受傷了嗎?」「不是咱們!」吳戰威喊道:「是碧鰻人!那幫孫子在殺害碧鰻人!」
   「放火!放火給我燒!」蛇傀腦後包著繃帶,喉中嘶嘶作響地叫道:「把這些賤人統統燒死!」幾百名碧鰻人都被驅趕到最大的一幢竹樓上,鬼王峒的奴隸們在樓下堆起燃火的竹木,然後點燃。碧鰻族只剩下手無寸鐵的老人和婦女,他們在火焰間哭泣哀求。幾名試圖逃咆和反抗的碧鰻人身首異處。
   一名隨從拖著女奴阿瑩的長髮過來,他盯著女奴白嫩的身體,一邊舔著唇角道:「蛇傀大人,這個女奴太可惜了。」蛇傀蛇一樣細小的瞳孔轉動著,「把漂亮的挑出來你們去幹!幹完再把她們投進火裡燒死!碧鰻的賤奴們!敢勾結鮫人襲擊鬼巫王大人的使者,蛇傀今天就要讓你們該死的部族徹底絕滅!」商隊眾人都默不作聲,腮邊的咬嚼肌卻一個個鼓起。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見慣了血腥的撕殺,但這種對老人和女人一邊倒的屠戮,激起了每個人的怒火。
   剛打扮成新娘的樂明珠聽到叫嚷聲,溜出來扯起蓋頭,只看了一眼就張大嘴巴,眼中充滿驚恐。
   「什麼都別說了。」程宗揚拿起刀,「動手吧。」「武二!蛇傀是你的!易彪、老吳!那幾個隨從是你們的。」說著程宗揚抬起頭,「凝羽呢?」凝羽無聲息地從陰影中走出,她像一個沉默的影子,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存在,但需要她時,她總會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妳和祁老四、小魏留在這裡,守好雲老哥,別讓怹們衝上來。」「不。」凝羽冷漠地說道:「那個人是我的。」凝羽指的是那名正在蹂躪女奴的隨從。程宗揚不願拂了她心意,「好吧。妳還有傷,小心些。」武二郎提起雙刀,瞇起眼打量了一下,然後一腳將整面竹牆踹開,接著狂吼一聲,鷹隼般撲了下去。然而凝羽比他更快,就在竹牆破碎的剎那,她身體羽毛般飛出,手中月牙狀的彎刀光芒只一閃,那名隨從頭顱便失去重量般直飛起來。接著易彪和吳戰威也並肩搶出。
   除了留守的祁遠和小魏,另外幾名雲氏商會的護衛也分別從樓上躍下,甚至卡瓦幾名花苖族的漢子也混在他們之中。鬼王峒一行只是來領地掠取財物,除了幾十名奴隸,攜帶武器的隨從只有五六個,而且還沒有鬼武士,商隊的力量完全是壓倒性的。
   「謝兄,「程宗揚對謝藝道:「把風的事就交給你了,鬼王峒的人,一個也別讓他們逃出去。」謝藝一手按住刀柄,淡淡道:「放心。」「還有我。」蘇荔踏了出來。她臉上仍帶著未褪的潮紅,目光卻亮如寒星。在她身後,阿夕臉色蒼白,眼神像受驚的小鳥一樣微微戰慄。
   「砰!」武二郎拎起長刀,將蛇傀的頭顱釘在用來拷打碧鰻人的架上。
   打鬥的過程平淡無奇,凝羽一擊得手,武二郎也只用了一個照面就斬下蛇傀的首級,剩下的就是和易彪他們追殺那些四處逃亡的隨從。那些人只能嚇唬嚇唬碧鰻族的老弱,動手起來根本不堪一擊,倒是逃跑的水準不俗,慌亂間,竟然有兩個隨從竄了出去。當然,在村口迎接他們的是謝藝。程宗揚猜測他們到死都沒有看到那傢伙的刀。

   「他們怎麼能這樣……」樂明珠瞪大眼睛,明媚的眼眸中充滿淚水。
   鮮血染紅了碧綠的草地,生滿花朵的竹籬被無數紛亂的腳掌踐踏過,零落的花瓣沾滿血污和泥濘。哀嚎和慘叫聲在村中不同角落響起,但施暴者由鬼王峒變為碧鰻人。長久的恐懼在這一刻釋放,他們用手打,用腳踢,甚至用牙齒咬他們曾經的征服者。無論是閣羅的隨從,還是跟隨他們來的奴隸,都成為碧鰻人發洩憤怒的目標。
   程宗揚曾經試圖阻止他們的濫殺,但很快就放棄了。那些碧鰻人不少都在烈火中被燒傷,面對死亡的驚恐和無數次的欺凌污辱,一旦釋放,就無法克制。即使最怯懦的少女,這一刻也被復仇的慾望驅使,做出她們從來不敢想像的瘋狂舉動。
   這一幕讓樂明珠無法接受,「那些人是奴隸!和他們一樣的奴隸!」她跺著腳道:「不行!我要告訴她們!」程宗揚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妳這會兒過去制止,他們會把妳也吃了。「可他們也是受害者!還有那些碧鰻人,他們都受了傷!」
   程宗揚低聲道:「這些碧鰻人已經瘋了,等他們冷靜下來,妳再去給他們治療。
   「那我們就看著奴隸被他們殺死了嗎?」「除非,妳把這些碧鰻人殺光。」
   「嗚……」樂明珠忽然哭了出來,把臉埋在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心中也充滿苦澀。仇恨的種子一但滋長,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清。而播仇恨的總是少數人,鮮血更多的來自無辜者。就像那些奴隸。但他們的無辜在仇恨中微不足道。
   「別哭了,小香瓜。」程宗揚剛擁住樂明珠的肩膀,就被一隻手拉開。
   蘇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豐滿的紅唇微微張開,用耳語般的聲音道:「小傢伙,明天再找你算帳。」程宗揚一陣心虚,不會是她發現了什麼吧。
   一名碧鰻族的老者戰戰兢兢坐在席上,目光閃爍著,不敢與人對視。
   程宗揚心裡搖頭,果然像朱老頭說的那樣,碧鰻族的人才已經在歷次戰鬥和屠殺中被殺掠一空,剩下這些都是懦弱而猥瑣的傢伙。
   經過昨晚的殺戮,閣羅帶來的人無一漏網,除了幾名隨從,其他人都死在碧鰻人手下。瘋狂過後,幾乎所有的碧鰻人都呆若木雞,彷彿不相信那一切是他們幹的。天亮後,程宗揚找出現任的族長,把他請來詢問情況。
   「老丈,你們碧鰻人被鬼王峒征服有多久了?」「很多年了……我,我已經記不清了。」「有十五年了。」那個救過祁遠的碧鰻女子說道:「那時我還很小。鬼王峒闖進村子,殺了很多人。」
   老者想了起來,「本來我們村子還有一千多人,那次被他們殺了一半。」老者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顫聲道:「那些鬼王峒的戰士簡直是魔鬼,我們最勇敢的戰士也無法抵擋他們的屠刀……」程宗揚皺起眉頭,「你們不是能在海裡生活嗎?為什麼不逃走?」老者低聲下氣地說道:「鮫人……海裡有鮫人……」
   「我的母親是在海中被襲擊的。襲擊我們的是鮫人。」碧鰻女子說道:「他們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樣殘忍。後來我們才知道,鮫人與鬼巫王已經結盟,共同對付我們碧鰻族。鮫人同意鬼王峒把我們當作采珍珠的奴隸,條件是碧鰻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這些年我們碧鰻人越來越少,現在剩下的只有三百多人。」「當年有一個叫岳……」程宗揚還沒說完,老者已經全身發抖地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給我們碧鰻族帶來厄運!」
   程宗揚一拍桌子:「老吳!請族長下去喝茶。」吳戰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緒失控的碧鰻老者帶下去。
   程宗揚接著問那個碧鰻女子:「他為什麼叫那個人是魔鬼?」「聽說他褻瀆了海神殿,還帶走了老族長最漂亮的女兒。」「然後呢?」「碧鰻女子咬了咬牙,「我們被鬼王峒屠殺不久,族長的女兒回來了,還為他生下一個孩子。老人們說是他褻瀆海神,才給我們碧鰻族帶來厄運。族長的女兒剛回來,就被他們捆起來,送給鬼巫王。」「他的女兒呢?」碧鰻女子身體微微發抖,「她是魔鬼的女兒,比魔鬼更邪惡……」程宗揚訝道:「她不是個白癡嗎?」「即使是白癡,她的靈魂也和魔鬼一樣邪惡。」
   程宗揚和謝藝對視一眼,悄聲道:「看來你們大帥沒幹什麼好事啊。」謝藝板著臉道:「不過是在海神殿一邊干女人,一邊指揮戰鬥,難道算是褻瀆嗎?」程宗揚咧了咧嘴,「讓我說,這肯定算。如果你們大帥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種,搞的又是海神的後裔,那就更算了。」謝藝只輕蔑的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你們碧鰻人能夠變身嗎?像人魚那種?」碧鰻女子流露出一絲哀傷,「我們在岸上生活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顧的碧鰻人才能保留變化的能力。但他們都已經戰死了。」
   「一個都沒有了嗎?」程宗揚懷疑地問道。
   碧鰻女子搖了搖頭。
   程宗揚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體,天真的笑靨,還有那條銀白色的魚尾和深碧的尾鰭。
   「對了,」程宗揚道:「你們知不知道周圍的山林裡,哪裡有霓龍絲?」「霓龍絲?」碧鰻女子茫然道。
   「是一種很細的絲,有各種顏色,非常漂亮。」碧鰻女子想了很久,最後搖了搖頭,「沒有。」程宗揚徹底失望了。
   碧鰻女子離開後,程宗揚攤開手,很抱歉地對祁遠說:「真不巧啊,霓龍絲竟然沒找到。」祁遠嘿嘿一笑,朝吳戰威伸出手,「拿來吧。」吳戰威悻悻然從囊裡掏出五枚銀銖,拍到祁遠手裡,一邊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嘟囔道:「這小子可真能騙人的。」「你們這是幹什麼呢?」祁遠拋了拋銀銖。笑嘻嘻道:「在白龍江口我跟吳大刀打賭,睹你是不是逗我們玩的。一注五個銀銖。多謝程頭兒幫忙,讓老四發了筆小財。」屋內哄堂大笑,連雲蒼峰也不禁莞爾。程宗揚尷尬地笑道:「你們早看出來了啊?怎麼不早說,讓我也好下兩注,掙吳大刀點銀子花花。」「得了吧。」吳戰威道:「這趟跑了個空腿,我們還好說,貨掙的不少。又托雲老哥的福,撿了條商道,你這小子怎麼跟掌櫃交待?」
   「交待什麼?」程宗揚輕鬆的拍了拍衣服,「你們跟掌櫃說一聲,我炒了老闆的魷魚,主動跳槽,不給她老人家幹活了。」祁遠和吳戰威都是一怔,雲蒼峰卻面露笑容,抱拳道:「請兩位上覆尊上蘇夫人,程小哥有意與我雲氏商會合作,往後有生意需要幫忙,一切好說。」
   「本來我打算回到白龍江口再提這事的。這一個多月,有幾位兄弟幫忙,我程宗揚多謝了。」程宗揚鄭重的一拱手,「老四、老吳,還有小魏,這趟南荒走下來,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瞞大家,白湖商館我是回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揚的,就有各位兄弟的。」
   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吳戰威和小魏頗為意動,祁遠卻露出苦笑。「這批貨是掌櫃的,我就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貨給掌櫃的送回去。祁老四沒什麼本事,但受人之托,不管怎麼說也要把事情辦了。」正說著,那個碧鰻女子突然推開竹門奔進來,手裡拿著一團潮乎乎的物體,「是這個嗎?」程宗揚猛地站了起來,她手中拿的東西自己見過。在神殿時,那些礁石上生滿了這種細絲的海藻,可自己從沒想到這會是一種絲。
   那些海藻很長,比最細的髮絲還要纖細,在陽光下呈現出鮮艷的綠色。程宗揚試著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絲像煙霧一樣,輕盈得似乎沒有絲毫重量。
   「山裡面沒有你說的絲,但海裡有種藻和你說的很像。我們碧鰻人最不喜歡這種海藻,它雖然很細,但比頭髮還結實,不小心陷到裡面,很難逃出來。」程宗揚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小心問道:「雲老哥,你看看,這種絲能織成衣物嗎?」
   雲蒼峰拿起來看了一下,皺眉道:「這絲太細了。深海有種鮫絲比它結實得多,織出來的鮫納入火不燃,堪稱珍品。這種絲即使十股合一,織出來也薄如蟬翼,用來當窗紗也嫌太薄了。」薄?怕的就是它不夠薄,程宗揚還有些擔心,「韌度呢?」「當然不能和棉紗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斷。」雲蒼峰試了試,「彈性也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來織衣物?」說著雲蒼峰笑道:「這個不成的,即使能織,織出來的紗也輕薄易損,沒人會穿,遠不及棉布實用。」
   程宗揚笑逐顏開。「要的就是透亮,換成棉布就沒用了。」雲蒼峰只笑著搖了搖頭,對他的異想天開不置可否。
   他轉過臉,「這海藻只有一種顏色嗎?」碧鰻女子道:「顏色很多。生在礁石上的有黑的綠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紅有白,如果礁石裡含有銅,顏色會是黃的。你說是七彩的,我才想起這些藻絲。」
   程宗揚拍板道:「我每種都要。告訴妳的族人,我真金白銀的收購。要完整沒有切斷,而且曬乾也不會褪色的。」碧鰻女子雖然不懂他們要這些海藻做什麼,但看出祁遠很開心。她挽起那些藻絲,轉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間峰迴路轉,霓龍絲有了著落,祁遠也喜不自勝,但心裡還有點沒底。
   拿海藻來冒充霓龍絲,這位爺也真幹得出來,「程頭兒,這成嗎?」「只要比頭髮結實就沒事。」
   「成。」祁遠撓了撓頭,猶豫道:「程頭兒,既然東西找到了,掌櫃交待的活也結了,你……」不等祁遠說完,程宗揚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干了不少時候,怎麼還這麼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沒好事。」祁遠默然不語。
   

   程宗揚攀住祁遠的肩膀,用力摟了一把:「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都少不了老四你的一份。」然後程宗揚抬眼望向凝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眾人心裡都明白。祁遠他們只是白湖商館打工的,想走不是難事。但凝羽是蘇妲己的侍衛長,無論如何蘇妲己也不會讓這個對自己瞭如指掌的人離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我要去鬼王峒。」此言一出,程宗揚頓時一呆。樂明珠卻得意地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一副「我把她說服了!看我厲不厲害!的表情。」
   「不行!」程宗揚斷然道:「那太危險了!」「我要去。」凝羽口氣雖然冷漠,卻有著不容說服的決心。
   程宗揚一拍桌子:「那大家來表決!要去的舉手!先說好,少數服從多數,咱們商隊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
   樂明珠第一個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我!我!」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伸那麼長,小心脫臼!」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我願意!你管我!」
   「還有誰?」蘇荔毫不猶豫的舉起手,接著是武二郎,然後是謝藝。
   這幾個都在程宗揚意料之中。但接下來小魏、易彪都舉起手,就讓程宗揚大感意外了。易彪的兄長被鬼王峒的人煉成行屍,去報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那沒骨氣的傢伙差不多,在花苖族也有相好的,這都能說得過去。可易彪一舉手,雲氏商會的護衛們也都一一舉起手,剩下雲蒼峰也只好苦笑著舉手。
   情形就此脫離了程宗揚的設想,這邊吳戰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舉起來,最讓程宗揚崩潰的是祁遠。看到那傢伙偷偷摸摸想舉手,程宗揚終於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麼亂呢?」祁遠耷頭耷腦地小聲道:「鬼王峒那事不辦妥了,小津也不安心……」「小津是誰?干!不會是剛才出去那姑娘吧?」「怎麼說人家也救過我一次是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圖報……」   
   「得了吧。」程宗揚打斷祁遠還絮絮叨叨的辯解,環顧一週,終於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說凝羽姑娘,咱們可是說好的,到這兒咱們就回去,進了態耳鋪就給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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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 第一章 奇险
   叢林间傳來几声鳥鳴,背負着貨物的馬匹、走騾在枝叶间鱼貫穿行。潮濕的泥土上印着巨象深深的足痕,銅盆大小的足印每一步都隔着数丈的距离,一路向东行進。
   云氏商会用的都是軍马,白湖商館的走騾也腿长体健,朱老头草驢混在里面,活像一只大耗子。
   朱老头一路哼哼唧唧的抱怨,說他們这些北边來的人心眼都坏透了,不厚道,雇人帶路还不給錢,一群几尺高的汉子欺負他一个老人家,缺德啊。
   程宗揚很体貼地告訴他,如果急着有事就先回吧,自己跟着脚印走就行。反正鬼王峒离这里也不是很遠,大家有緣的話,下次來南荒說不定还能见面,到时就把向導的錢給他結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这可說不准了,你要讓我自己摸着良心說吧,这輩子我都不想再來南荒这鬼地方!可人这緣分从哪儿說起呢?也許过个十年八年,哪天老天爺不開眼,又把我打來了。
   程宗揚一通鬼扯,朱老头听得臉都緑了。
   云蒼峰有意落后一步,客气地說道:「这趟辛苦你老人家了。此间事了,云某会亲自去拜见殤侯。」
   朱老头这人吃不得軟的,云蒼峰一客气,他那把山羊鬍立刻翹到天上,用鼻孔說道:「殤侯哪儿是那么容易见的?換作你六弟來还差不多!」
   凉爽的海风被隔在山后,空气漸漸变得悶熱。花苖女子唱起山歌,讓这段枯燥的旅程多了几分欢快。商隊沿着白象的足迹一路行進,周圍的灌木越來越密,到中午时分,已经進入密林。
   几只金黃色的猴子在林间出沒,忽然隊伍里傳來女子的惊叫。一只猴子从樹上垂下,抓住樂明珠的头髮,扯掉她头上那圈白色的狐毛,然后做了个鬼臉,飞快地跳上枝椏,消失在林中。
   樂明珠像傻掉一样拉着鬆開的髮絲,过了会儿才慘叫一声:「我的头冠!」
   朱老头嘿嘿笑道:「这山里的猴子就喜欢搶人的东西。別怕,不就几根白毛嗎?大爺再給妳弄一个。」
   程宗揚知道底細,那頂朱狐冠是樂明珠师门宝物,如果丟掉,这丫头恐怕真的自殺了。
   「我去追。」說着程宗揚追了过去。
   祁遠一把沒拉住,急得直跳脚,「我的大爺!南荒你也走了一个多月,这林子哪儿是隨便進的!」
   猴子在樹枝间飞快地跳跃着,金色的皮毛时隠現,一边跑,一边不时停下來朝程宗揚齜牙咧嘴,还抓起樹上的果子乱砸。
   程宗揚猝不及防,险些被它砸中,想要还擊,那猴子已经跳上另一棵大樹,只露出一張紅紅的屁股在枝叶间一閃。
   程宗揚只好咽下这口气,猴子在樹上跳,自己在地上追,辛苦不說,还要小心不被藤蔓絆倒。好在那猴子跳跳停停,一直沒逃出視綫。
   猴子又一次停下來,从樹枝摘下一顆拳头大的果子,朝程宗揚丟來。程宗揚暗叫一声來得好,高高跳起,以一个接球的姿势接住果子,隨即一手托住果子底部,一手前推,用力一投。
   「砰」的一声,投籃命中。那猴子腦袋被果子砸中,在樹枝上晃了一圈,然后头下脚上地栽下來,在草中微微喘气。
   程宗揚从猴爪中奪过狐毛,待直起腰,才发現自己來到樹林边緣。一条小河彎彎曲曲从林中淌过,水面不时漂过浮萍。
   回头看时,商隊早沒了踪影。眼前浄是一模一样的樹木枝叶,連自己从哪个方向追來都辨不清楚。
   「老四!」   
   程宗揚放声高喊,叫声惊动了一群白首翠羽的野鳥,扑扑擻擻从林中飞起,隨即又陷入寂静。
   那条河并不寛,两岸樹木叢生,低垂的枝叶几乎触到水面。忽然,一条碧緑的尾鰭从水面揚起,在空中輕輕一甩,濺出一串水珠。一具洁白的躯体彷彿貼在水面下的倒影,在河中輕盈地游动,逆流而上。
   「喂!」程宗揚叫了一声。
   鱼尾微微摆动,那具纤美的身体轉了一个圈子,上身浮出水面,露出一張精致的面孔。
   「程头儿……」小紫欣喜地揚起小手。
   昨晚清除蛇傀那些人的时候,小紫就沒有露面,众人还以為她被吓坏了,沒想到她会在此地出現。
   程宗揚道:「妳怎么会在这里?」  
   「小紫要去见娘啊。」
   嬌美的小美人鱼游到岸旁,然后露出水面。她的鱼尾已经消失不见,赤裸着雪白的双腿踏到岸边緑茵般的草地上。剛从水里出來,小紫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掩,只在腰側束了一只海獸皮縫制的小袋子。
   程宗揚不由得屏住呼吸。小紫肌肤晶莹,通体洁白如玉,虽然童稚未褪,仍精致得令人難以置信。她双乳又圓又潤,宛如两顆精美的水晶球。稚嫩的乳头又小又翹,呈現出淡淡的嫩紅色。波浪般秀髮从乳側垂下,貼在雪嫩的肌肤上,不住滴着水漬。
   小紫似乎还不知道在別人面前裸露身体有什么不对,笑靨如花地走到岸上,阳光透过林叶,斑駁地洒在她雪滑的胴体上,在晶莹的肌肤上映出一層淡緑的光澤。
   自己已经见过小紫纤細的腰身,却是第一次看到她人类的下肢。少女雪玉般纤軟的腰肢下,胯骨帶着柔潤的弧度微微張開,然后收緊,下面是两条光潤的美腿,緊緊并在一起,中间沒有絲毫縫隙。她小腹光洁而白滑,小腹末端隠約能看到几絲纤細柔順的毛髮,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有过鱼尾的痕迹。
   这样看着少女稚嫩的肉体,竟然有种犯罪的感覺……程宗揚干咳一声,「妳的衣服呢?」
   小紫提那只海獸皮縫制的小袋子,「在这里啊。」
   小紫低着头拿出一条白色的棉布巾,忽然「咦」了一声,跑到程宗揚身后。她蹲下來,同情地說道:「小猴猴怎么了?好可怜哦。」
   「哦!它只是暈过去了。」
   小紫撥了撥猴子的小爪,然后仰起臉,央求說:「救救它好嗎?」
   程宗揚摸了摸鼻子,「它又沒死……」
   「我們何以把它种活啊。」
   「什么?」
   「我們挖了一个坑,把小猴猴种到里面,然后澆上水,小猴猴就会长大。」
   真是个好主意……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可惜我們沒有挖坑的工具。」
   小紫蹲在地上,光洁的背脊晶莹如玉,脊椎的位置凹陷下去,顯出一条精致的玉沟,光潤得讓人想伸手撫弄。在她脊椎末端,那張粉嫩的小屁股光滑得宛如雪球。
   「好可怜啊……」小紫失望地收回手,眼睛盯着小猴子,一边起身,将雪白的棉布巾放到腿间。那布巾只有程宗揚手掌大小,四角系着細繩。小紫笨拙地将两側細繩系在一起,却总是系不好。
   小紫揚起臉,「你帮我系好不好?」
   看着她小手在腰側稚拙的动作,努力想把那块巴掌大的布片系到腹下,程宗揚鼻血都快飊出來了。小姑娘两腿微微分開,細嫩的小手将雪白的棉布巾按在下腹,布巾四角的細繩低垂下來,在雪嫩的大腿內側搖晃,一眼望去,触目滿是晶莹的肌肤。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來,从小紫腿间扯起細細的系帶。少女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海藻气息,曲綫优美的双腿又白又嫩犹如脂玉。
   克制住心底的激蕩,程宗揚低笑道:「这么笨,連帶子都系不好?」
   「小紫不会系啊。」
   「哦?妳以前不穿內衣嗎?」
   「嗯。这是閣羅叔叔拿來的。他說,小紫身体下面是鬼巫王大人的礼物,要用棉帕包好。」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少女腰側的肌肤,那种滑嫩的触感讓程宗揚心头一陣蕩漾。似乎是覺得痒,小紫咯咯輕笑起來。
   「妳娘不是說过,小紫的身体不能讓別人隨便碰嗎?」程宗揚吃地說道:「為什么讓我帮妳?」
   「因為程头儿是好人啊。」
   阳光透过枝叶,影子在草地上慢慢移动。小紫一边說,一边悄无声息地众海獸皮袋里摸出一根骨貭的尖錐,她两眼亮晶晶的,巧笑倩然的唇角露出一絲嗜血的兴奋。
   ……这支海獸牙齿磨制成的利錐足以刺穿这个男子的脖頸。只要避開他頸側两条大动脉,順利穿透他的喉管和气管,他就会喘不过气來,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只能像瀕死的野狗一样掙扎,抽搐着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了。」程宗揚放開手,笑呵呵地抬起头。
   从下面看去,只见小紫两团圓潤的雪乳皮肤緊綳着,緊緊并在胸前,乳头像受凉般翹起,顏色也比剛才上岸时略深了一些。
   「程头儿……」小紫軟軟說着,从隨身的袋子里拿出一顆水果。
   程宗揚笑着搖了搖头,旁边忽然金黃的顏色一閃,那只猴子一把搶过果子,朝他齜了齜牙,然后飞快地跳到樹上逃跑了。
   小紫吓得躲了一下,然后又高兴起來,「小猴子活了呢!」
   一只猴子,活就活了吧。本來自己就沒有准备处死它。程宗揚努力把視綫从小紫聳动的雪乳上移開,一边轉过話題,「妳是一路游來的?」
   「是啊。」小紫把陷入股縫的棉帕拉好,然后穿起衣服,一边好奇地問:「你們要去哪里?」
   「我們去鬼王峒,和妳的閣羅叔叔做生意。」程宗揚又看了看密林,这会儿还沒听到动静,可以肯定自己和商隊失散了,不然凝羽肯定会追來的。
   「小紫,妳知道路嗎?」
   「知道啊,沿着河往上游。」
   「一直游到鬼王峒?」这恐怕要游上几天几夜,程宗揚自問沒这个本事。
   「不是啊。再往前走,水就分開了,然后就要走路了。」
   程宗揚断然道:「那好,我們一起走。」
   小紫系好衣帶,奇怪地問:「你的伙伴呢?」
   程宗揚无奈地說道:「我和他們失散了。」
   小紫說,她昨晚就睡在海里,天亮时才离開海湾,沿着自己曾经游过的路綫進入山林。
   被鮫人擊敗后,碧鰻人曾经試圖离開海洋,到內陸生活,但南荒悶熱的气候对他們造成的威脅,絲毫不遜色于鮫人的鱼叉。经过数次不成功的嘗試,碧鰻人沒实現定居陸地的梦想,却与鬼王峒有了最初的接触。
   沿着这条碧鰻人称為為淇陶的河流向上,经过一个白天的水程,会在河流分叉的地方看到南荒最古老的道路:龟紋古道。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0-6-8 09:52 PM 編輯 ]

   那几乎是南荒唯一可以长距离通行的道路,形如龟背花紋的石径綿延穿过叢林、山坳和沼澤,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龟紋古道并不是完全連續的,无数年來的山洪、地震和泥石流,使道路出現了許多处断裂。而且古道两旁分岔出无数小径,这些小径有的被山峰阻隔,有的消失在河流之下,还有的会通向一些不知名的神秘区域﹣﹣比如这处类似巨石陣遺址的地方。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仰起头,呆若木鳮地望着眼前的廢墟。
   月光下,一堆巨石突兀地出現在視野中。这是一座倒塌的巨型建筑,太过久遠的时间,使这些巨石表面布滿风蝕的坑洞。一座门形的巨大建筑立在廢墟前,黑沉沉的方形洞口彷彿怪獸張開的巨口。
   小紫发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儿才可怜兮兮地說:「小紫好像是迷路了……」
   程宗揚跟着小紫走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从密林中找到一条几乎被藤蘿覆盖的小径,沒想到小径尽头却是一座廢墟。
   这就是相信一个弱智的代价。程宗揚沒办法責怪小紫,只能怪自己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明知不可靠的目標上。这会儿天知道自己在南荒哪个方位、离商隊有多遠。
   「看來,我們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小紫有些胆怯地看着周圍,然后抱住裸露的手臂,小声道:「好冷……」
   程宗揚只好很紳士地脫下外衣,給小紫披上。小紫高兴地笑了起來,那一瞬间,她精緻的面孔犹如奇花初綻,美丽得令人心悸。
   这样美丽的面孔,即使是白痴也可以原諒的吧。程宗揚肚子里叹息一声,突然莫名地一陣心惊肉跳。他不安地望望周圍,除了那座廢墟,并沒有什么异常。
   再破敗的廢墟也比野獸出沒的叢林更讓人有安全感,程宗揚領着小紫翻过零乱的碎石,踏進石门。他本來想隨便找个避风的地方,但小紫顯得很害怕,于是便領着她往廢墟深处走去。
   看得出,这处廢墟是某座遠古建筑的遺迹,有寛闊而積滿碎石的走廊,折断的石柱和倒塌的墻壁构成的房间。程宗揚尽量挑选容易通行的地方,七繞八拐,終于发現一处比較干凈的角落,他讓小紫乖乖坐好,然后道:「我去找些东西吃,妳不要乱走。」
   小紫点了点头。
   程宗揚想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那柄珊瑚鉄制成的匕首,用刀柄在石头上刻了个三角標記。廢墟面積足有四、五个足球場那么大,残存的断垣残壁形状大都相似,程宗揚怕自己迷失了位置,一边走,一边沿路在醒目的位置刻上標記,最后一道刻在门上,这才進入森林。
   黑暗的森林浮动着詭异的气息,彷彿有无数生灵趁着月色在林中飄蕩。程宗揚不敢進得太深,他在森林边緣找到几叢蘑菇,按照祁遠教的那样,避開色澤鮮艷、菌冠尖长的,只挑那些灰扑扑不起眼的采了几株。幸运的是一只野兔被他惊动,从栖身的草窩竄出,讓程宗揚順手牽了羊,擰着耳朵提到手里。
   廢墟灰白色的石块寂然无声,石上自己留下的標記清晰。程宗揚帶着猎物,沿着自己留下的標記一路走進廢墟。东繞西拐走了差不多半刻鈡,隠約看到最后那个標記。忽然,耳边彷彿傳來小紫低低的抽泣声。
   程宗揚心里一緊,連忙加快速度,朝她藏身的地方冲去。
   那个抽泣声一閃而过,廢墟又恢复了平静。程宗揚匆忙辨認着石上的標記 ,脚下沒有絲毫停頓。剛繞过小紫隠蔽处的巨石踏進两步,就彷彿撞在一張无形的大网上。
   沒等程宗揚明白过來,身体已猛的向后弹回,接着两脚懸空,在空中來回搖蕩。
   程宗揚仍保持着剛闖進來的姿势,四肢張開,大字形懸在半空。連手中的野兔也僵硬地飞在半空。他急忙往角落里望去,眼前空蕩蕩的碎石上生着发黑的苔蘚,完全不是自己和小紫分手的地方。
   「小紫!」程宗揚大叫一声。
   一陣輕微的震动傳來,程宗揚头頸都无法轉动,他勉强轉过眼珠,只见一条生滿黑色毛刺的尖腿正从头頂的方向伸入眼帘。
   一只巨大的蜘蛛出現在岩石上方,它触肢細而尖长,黑色的外壳泛着金属般的光澤,四顆大小不一的眼珠同时朝程宗揚望來,透出懾人的寒光。在它腹部下方,生着一張箕形的嘴巴,无数細小的触肢在嘴巴边緣蠕蠕而动,彷彿在擇物而食,令人毛骨悚然。
   程宗揚背后掠过一陣寒意,是阴蛛。自己曾经在南荒遇到过,但那只体形比它小了許多,更沒有这样可怕的嘴巴……
   阴蛛眼銖轉动着,然后伸出尖长的触肢,往空中一踏。空气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动,那是一根透明的蛛絲,比草茎粗不了多少,从岩石上方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体下面。无数蛛絲以比普通蛛网更复雜精巧的方式編织在一起,形成一張透明的大网,将自己牢牢黏在上面。
   程宗揚竭力抬起手臂,想伸進背包。以自己現在的力气即使同等粗細的麻繩也能掙断。但看似脆弱的蛛絲不仅結实之极,而且充滿黏性。自己使尽力气,也仅能把蛛絲拉得变形。
   手背被蛛絲黏連的板肤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痒感,漸漸像火燒一样变得刺痛。
   突然,一股鮮血淌到手背上,順着手臂流到脖頸中。程宗揚喉結狠狠动了一下,就在自己手掌边緣,那只臉盆大小的阴蛛从腹部下方伸出一根尖刺,刺穿了野兔的皮毛。
   充滿腐蝕性的消化液注入野兔皮肉內,野兔的血肉、內臟隨之腐化,变成可供阴蛛吞食的腐肉。
   如果被这玩意儿扎了一下……程宗揚打了个冷顫。
   「程头儿……」小紫的声音从遠处傳來。
   程宗揚大叫道:「別过來!」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另一側出現,惊訝地看着蛛网上变成猎物的男人。
   「快跑!快跑!」
   小紫却像呆住一样,站在原地。
   「程头儿……」小紫怯生生地小声道:「你怎么了?」   
   「我被蛛网黏住了。」
   那只野兔已经被阴蛛吞食干凈,只剩下一張空皮懸在网上。阴蛛拔出尖刺,四顆黑宝石般的复眼同时朝另一只猎物看來,那根滴着紅褐色的汁液的尖刺緩緩挺起 。
   程宗揚周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那尖刺慢慢接近,忽然噴出一条半透明的細絲,落在他鼻尖。
   对于体型較大的猎物,蜘蛛通常会用絲把猎物裹起來,确定它无法掙扎,再開始猎殺。很顯然,这只剛吞食过野兔的阴蛛并不餓,只是它把程宗揚的腦袋当成猎物,像纺一粒茧那样,用蛛絲把他腦袋一圈圈纏起來。
   隔着蛛絲,依稀看到小紫唇角微微挑起。程宗揚以為那是視角的变形,接着他听到小紫嬌柔的声音道:「程头儿,我來救你好不好?」
   「不……不……」程宗揚努力吐着字,想阻止小紫自投羅网。
   小紫一手背在身后,笑靨如花地朝程宗揚走來。
   这个男子真的很笨,她握着那根尖硬的獸牙錐,心里想:連自已重刻的標記都沒看出來,就那样闖進阴蛛的巢穴,讓他被阴蛛吞食掉,場面肯定很好看。但如果有鮮血,小紫会更喜欢……
   「朱老头!你指的这是什么路!」
   緊要關头,一个破鑼般嗓子响起,声音遠遠地傳了过來,該答話的朱老头似乎也愣了,过了会儿才嘴硬地說道:「沒錯,就是这儿!那个……啊,咱們說过的,今天就在这儿歇!

   「我呸!」那个粗豪的声音道:「你說的可是村子!这鬼地方連根人毛都沒有!你讓大伙儿住野地啊?」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小紫心里浮現一張臉色青黃的面孔。祁遠道:「是不是走錯路了?」
   朱老头叫起屈來,「好端端的,怎会走錯了呢?准是你們那马欺負了俺那驢……」
   廢墟外吵嚷声响成一片,程宗揚耳朵被纏住,只勉强能听到一陣嗡嗡声。小紫眼睛轉了几下,然后拿起獸牙錐,用力朝一根蛛絲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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