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場上做任何事都要遵循既定的程式和規則,張揚首先給秦清打了一個電話,將要和顧佳彤合作經營飯店的事情告訴了她。
秦清並不知道張揚和顧佳彤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剛剛聽到這件事的反應還是有些錯愕的,可馬上她就明白了過來,這廝是要告訴她一個結果,而不是為了徵求她的意見,有顧佳彤在身後撐腰,自然不會擔心他人說三道四,他從來都是一個不安分的傢伙,無論到哪裡都會搞出事情來。秦清把他發配到北京城的初衷就是讓他遠離春陽的政治鬥爭,原指望他能安穩一段時間,可沒想到這廝剛到北京就要搞風搞雨。秦清忍不住要敲打他一下:“你剛到駐京辦,對駐京辦的業務還不熟悉,還是先搞清楚周圍的局面,謝雲亭就是因為經濟問題而被捕的,現在市里提出要整頓各縣級駐京辦,甚至準備要收回部分權力,你在這種時候要大力發展三產,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啊?”或許是覺著自己的語氣太重了,秦清歎了口氣道:“你在駐京辦不會太久時間,駐京辦的主要任務就是迎來送往,你做好自己的職責就行。”
張揚對秦清給自己的定位極為反感,合著自己就是一萬金油,哪兒需要就往哪兒抹,自從秦清去春陽擔任縣長之後,自己就在招商辦婦幼保健院駐京辦走馬燈似的輪番上陣,到哪兒都是一臨時,地方換了不少,級別卻沒有任何的提升,至於權力方面,更沒有享受到任何掌握權力的快感,雖然他也清楚這件事並不是秦清故意所為,甚至可以說,秦清一直都在盡最大的力量保護著自己,可是張揚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被女人庇護,他討厭女人比自己強勢,他希望再強勢的女人都要在自己的面前小鳥依人,百依百順,顯然秦清並不屬於他希望的這種,張揚低聲道:“組織上既然決定派我來負責駐京辦的工作,我就會儘量把駐京辦搞好,至少要把春陽駐京辦發展成為江城六縣中實力最強的一個,站著茅坑不拉屎,我沒那習慣。”
秦清已經習慣了這廝粗俗的說話方式,沉吟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這次你之所以從春陽出去,就是因為有人在你的經濟上做文章,有了前車之鑒,我本以為你會變得更加小心,想不到你還是依然故我,還是過去那個脾氣。”
“謝雲亭把駐京辦掏得很空,縣裡給我們每年的撥款又少得可憐,這麼點兒資金想讓我們疏通方方面面的關係,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你看看我們駐京辦,是平海這麼多縣市級駐京辦中最窮的一個,我們連一輛麵包車都沒有,我不想辦法搞點創收,難道就等著在北京城喝西北風嗎?”
秦清不禁笑了一聲,她瞭解張揚的性情,他決定要搞得事情,就算自己反對,他一樣不會中途放棄,這次有省委書記的女兒給他撐腰,應該不會面臨太多方方面面的壓力,想到這裡,秦清也就放棄了反對,隨著對張揚的認識加深,她發現張揚並非是一個凡事衝動不計後果的人物,他擁有自己獨特的智慧,看問題的角度和別人不同,也可以稱之為另闢蹊徑。幾次麻煩的最終處理結果也表明,張揚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後手,秦清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張揚的關心似乎太多了一些,似乎超出了上級對下屬的關心範疇,她默默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告訴張揚,自己下週一前往北京參加中央黨校的一個縣長學習班。
這對張揚而言是一個好消息,看來自己和這位美人兒縣長緣分未盡,就算身在北京,她也會千里來相會,不過人家是他的領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也。
這邊剛剛掛上了秦清的電話,信訪局的曆健全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這兩天北京的天氣突然轉熱,曆健全本身又有些肥胖,這一路小跑已經耗去了他不少的精力,他臉上充滿了為難痛苦的表情:“張主任,出事兒了……”
張揚客氣的笑了笑:“你先坐下再說,咱們駐京辦能出多大事兒?”
“春陽來了二十六名老百姓上訪,如今都被弄到了馬家樓,人家通知咱們去領人了!”
張揚皺了皺眉頭,之所以信訪局派人常駐駐京辦,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處理這世上訪者的事情,每次遇到上訪者鬧事,信訪局的幹部就會出動奉勸他們返回原籍,現在這件事也成了駐京辦的主要責任之一,張揚雖然不想管這件事,可在職責上,卻無法袖手旁觀。他向於小冬簡單交代了一下,和曆健全一起前往馬家樓領人。
等來到馬家樓,才搞清楚狀況,那些老百姓是前來反映耕地被紅石穀煤礦無償佔用問題的,之前也有過幾次這樣的上訪經歷,不過春陽縣方面都提前獲知將他們截了回去,這次無論前來的人數,還是鬧出的動靜都是最大的,曆健全在途中已經被信訪局的領導狠狠訓斥了一通,臉色十分難看。
張揚並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種情況,曆健全還是很有經驗的,他對那些上訪者進行一番威逼利誘的攻堅戰,很快就讓上訪者屈服,把他們帶上了汽車。
上訪者中有一個名叫郭東祥的,這小子看到張揚後顯得十分的緊張,耷拉著腦袋往人群中縮,試圖躲開張揚的目光,越是這樣反而越是引起了張揚的注意。張揚很快就想起,這傢伙就是那天在張五樓礦難中攻擊秦清和自己的四人之一,想不到這次地上訪和他也有關係。
張揚冷笑著走了過去,揪著他的衣領把他從人群中拽了出來,郭東祥想掙脫,被張揚伸出手去結結實實在後腦勺上打了一巴掌:“給我老實點兒,信不信我揍你!”
郭東祥在張揚的手底下吃過苦頭,可周圍的那幫上訪者卻不知道張揚的厲害,一個個叫囂道:“你是國家幹部,你要注意工作方式,信不信我們告你!”
張揚眼睛翻了翻,他懶得和這幫人一般計較,他的大局觀向來不怎麼樣,看問題首先想到的是從自身利益出發,這些人上訪給他帶來了麻煩,觸犯他的利益,所以張揚自然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好氣。
曆健全處理這種事相當有經驗,通過剛才的威逼利誘好不容易才把這世上訪者的情緒穩定下來,生怕張揚的舉動再激起了他們的反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拼命向張揚使眼色。
張揚並沒有理會他,冷冷看著郭東祥道:“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郭東祥哆哆嗦嗦道:“我們都是紅石谷的老百姓,紅石穀建礦那會兒,礦裡分批給我們青苗補償費,當時說好了一畝的一年兩千塊錢,一年一付,可我們只收到了第一期補償,二期青苗補償已經拖了四個多月,到現在還沒見一個子兒。”
張揚罵道:“你說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吃飽撐的?青苗補償沒有到位,你們去找礦裡要,礦裡不給你們就去找縣裡要,麻痹的,你們倒好,直接一車來到北京,屁大點事兒還準備驚動中央領導啊?”
郭東祥這會兒膽氣似乎壯了一些,他理直氣壯道:“我們去找了,人家礦裡的領導已經說了,一畝的補償十萬塊,這些錢都給了縣裡,讓我們去找縣裡要錢,你說說縣裡每畝的拿了十萬,到了我們身上每畝的才劃到六千,而且這六千也只有兩千到了我們的腰包。”
曆健全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了:“胡說什麼,就你們那耕地一畝的補償十萬?你也不動動腦子,整個中國有這麼貴的土地嗎?你當你們種地是天安門啊!”他敢斷定一定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礦領導信口開河。
老百姓信以為真,所以才引發了這場上訪風暴。有一點毋庸置疑,這筆青苗補償款並沒有及時發放到老百姓的手中,否則事態也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曆健全鄭重承諾,一定會向縣裡反映這件事,力求青苗補償款在最短的時間內下發,其實他對自己的承諾壓根沒有半點把握,想得是儘快把這幫上訪人員哄回去,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不是他的責任了,話說,他在北京只負責一個月,只要確保這段時間內事情不再鬧大,以後愛誰誰。
張揚當然能夠明白曆健全急於平息事態化解責任的心理,作為駐京辦主任,以後如果有了同樣的麻煩,他還是無可推脫,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必須把青苗補助款的事情落實,張揚正準備向秦清回報的時候,秦清的電話已經及時打來了,秦清讓張揚去做的就是,儘快平息事態,把這些老百姓送回春陽,她代表縣政府向上訪者承諾,一定據實調查,如果所欠青苗補償款屬實,一定及時下發。
有了秦清的這句話,張揚處理這件事就容易了許多。
在送走了這群上訪者之後,張揚本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可週一秦清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並沒有就此而終結。
和秦清同機抵達北京的還有江城市市委書記洪偉基,洪偉基是前來參加會議的,他和秦清算得上是不期而遇,負責迎接洪偉基的是江城駐京辦主任劉志宇,江城駐京辦方面一共出動了五個人,三台車,一輛寶馬五系,一輛賓士三二零,還有一輛賓士六零零,迎接市委書記的規格自然要做到前呼後擁,而且江城駐京辦主任劉志宇和機場的關係很好,他們的三輛車竟然可以直接開入機場。
洪偉基走出飛機的刹那,江城駐京辦美麗妖嬈的副主任林婉就捧著鮮花迎了上去,洪偉基看到這樣的排場,這樣的招搖,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可是眼睛裡一絲藏不住的得意還是流露了出來,每個人都喜歡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他看了看走在身後的秦清,指了指下麵的車:“小秦啊,一起上車吧!”
秦清矜持的笑了笑:“算了,洪書記,我們春陽駐京辦的那些同志都在外面等著呢,我還是坐擺渡車過去,總不能讓他們大老遠來就撲個空。”
洪偉基點了點頭,腦子裡搜索著一個名字,他低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春陽駐京辦的主任好像是叫張揚吧?”
秦清微感錯愕,她沒想到市委書記會對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印象如此深刻,這件事對張揚而言不知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