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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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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安邦道:“您有麻煩不假,可是這次事件中麻煩最大的應該是文家,文家對這件事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們肯定會出面擺平這件事,如果他們能夠把這件事順利擺平,自然不會牽扯到您的責任,如果這件事越鬧越大,您也不用害怕,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李啟帆,反正他已經攜款逃了,一時半會兒,公安未必能夠抓得住他,就算把他給抓住,我不信他敢將您給牽連進來。”
  姚紅曦有些猶豫道:“可是……可是我如果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對不起你羅阿姨。”
  陳安邦道:“媽,這世上根本沒有義氣之說,誰看重情義,倒楣的往往會是誰,基金會的負責人根本就是羅慧寧,出了事情,她當然要承擔主要責任,難道要你出來背這個黑鍋?”
  姚紅曦道:“兒子,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先躲起來最好?”
  陳安邦道:“正因為如此,你才不能躲,您要是躲了起來,別人肯定要認為你有問題,羅慧寧那邊就會理所當然的將所有責任推到你的身上,你不露面自然就無從解釋,到時候豈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姚紅曦聽兒子說完這番話感到非常的有道理,可是她畢竟心存內疚,仍然猶豫是不是應該回去,低聲道:“我擔心你爸他……”
  陳安邦道:“媽,您放心吧,爸那裡絕對沒問題的,他也很擔心你,我不瞞您說,他讓我儘快找到您,還說咱們是一家人,任何事都好說,我知道他的意思,咱們一家人自然要幫著一家人說話,您說是不是?”
  姚紅曦聽到這裡,不禁感動地落下淚來。她顫聲道:“媽都聽你的,我回去,不過……你再給我一天的時間。”
  張大官人在外面聽著,心中暗罵,陳安邦這個小兔崽子果然不是好東西,居然算准了文家這次要左右為難。
  其實這也怪不得陳安邦,畢竟姚紅曦是他的母親,哪有兒子不為母親多做考慮的?從他們母子的這番對話,張揚也得到了一個重要資訊,即便是陳旋也未必心甘情願的讓自己老婆出來承擔責任,如果文家能夠化解這件事當然最好不過,如若不然,只怕姚紅曦真的會將所有的責任推個乾乾淨淨。
  陳安邦在母親那裡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方才離開,剛剛出了大門,就被身後一人點中了穴道,卻是張大官人及時出手,陳安邦軟綿綿躺倒下去,張揚不等他倒地就將他扶住,那邊劉明開著車趕緊駛了過來,張揚將陳安邦塞入後備箱內,脫下陳安邦的一隻鞋,將事先寫好的字條塞入其中從牆外扔了進去。
  姚紅曦聽到了院子裡物體落地的聲音,她走出來就看到了那只鞋,姚紅曦非常心細,一眼就看出那只皮鞋正是屬於自己兒子的,她驚聲道:“安邦!”外面無人應聲。
  姚紅曦沖出去先看了看外面,哪裡還有兒子的身影,她當真是又驚又怕,趕緊回轉身拾起那只皮鞋,從鞋內找到了事先放在裡面的紙團兒。展開紙團一看,卻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想要你兒子平安回來,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不要牽連無辜!”
  姚紅曦看到這行字頓時嚇得七魂不見了六魄,她意識到兒子被綁架了,姚紅曦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報警,回到房間內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手機搜到信號之後,她卻又改變了主意,如果貿貿然的報警,恐怕非但救不了兒子反而可能會連累了兒子的行命,她哆哆嗦嗦撥通了兒子的手機。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順利接通,姚紅曦顫聲道:“喂……”
  對方的聲音陰冷無情:“紙條上說得不夠明白嗎?姚紅曦,我不喜歡說廢話,應該怎麼做你心裡明白,基金會的事情你知道應該怎麼去辦。”說完就已經將電話掛上。
  證實了兒子的確被人綁架了,姚紅曦只覺得一股冷氣沿著脊椎上行,她的身體在瞬間僵硬了,一顆心宛如灌鉛般沉重,她冷靜了一下,方才醞釀了些許的力氣,撥通了丈夫陳旋的電話。
  文國權剛剛回到家裡,陳旋緊跟著就過來拜訪,在文國權看來,陳旋的來訪並不意外,在基金會的問題上陳旋的妻子姚紅曦給他們一家帶來了很大的麻煩,而陳旋是自己多年的部下,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
  從陳旋的臉色就能夠看出他的心情並不好,文國權向來是一個將生活和工作分得很開的人,他微笑道:“陳旋來了,咱們書房說話。”文國權此時的心情卻相當不錯,他並沒有受到最近諸多事情的困擾,即便是基金會的事情鬧得這麼大,文國權仍然不認為這件事會帶給他太大的影響。


卷十二 第1187章 莫測高深
  一個人能夠走到文國權這樣的高位絕非偶然,不但要擁有相當的執政能力,還必須要擁有超強的心態。這正是陳旋一直佩服文國權的地方,能夠做到風波不驚的人很多,可是能夠在大風大浪來臨之後仍然可以做到文國權這般淡然的沒有幾個,從簡單的一點,就能夠看出文國權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
  文國權猜測陳旋的來意和基金會的事情有關,陳旋坐下之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似乎想表現出自己平靜如常,可是文國權仍然從他細微的動作中看出了不同,輕聲道:“找我有事?”雖然是他先開口,可是卻將展開主題的權力扔給了陳旋。
  陳旋點了點頭道:“基金會的事情我很抱歉,沒想到紅曦會帶給你們這麼大的麻煩,對不起,都是我管教不嚴。”
  文國權不禁笑了起來:“陳旋,她們組建基金會的本意是好的,只不過她們的善心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現在責怪她們也是沒用,其實她們自己心中已經很難過了,陳旋,基金會的組建者是你嫂子,也應當是她來承擔主要責任。”
  陳旋慌忙搖頭道:“不,這件事都是因為紅曦而起,理當她出來承擔這個責任,我已經和她談過,她也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再說平時基金會的管理方面,嫂子幾乎沒怎麼插手,怎麼可以讓她負責呢。我已經讓她開始準備聲明,下午就會召開一個小型的記者會澄清這件事。”
  文國權的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陳旋不愧是跟隨他多年的部下,在此風雨飄搖之際,陳旋果然主動站起來承擔這個責任,在文國權的心底,其實早已預料到會出現眼前的狀況,只不過陳旋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早的站出來,這並不奇怪,涉及到家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會經過一番掙扎和猶豫,陳旋也不例外,而且這件事肯定會極大地損害陳旋的名聲,甚至會對他的官途造成一定的影響,所以文國權並沒有逼迫或者做出任何的暗示,讓陳旋站出來去犧牲,但是這次危機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陳旋站出來。
  所以當陳旋說出這番話之後,文國權從心底感到一陣輕鬆,同時也有些感動,政治鬥爭中的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陳旋今天的付出,時間會證明是值得的。
  可是文國權的感動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陳旋緊接著又低聲道:“安邦那孩子不懂事,但是他和紅曦的事情無關。”
  文國權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他沒說話,目光也沒有去看陳旋,而是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孩子們最好遠離戰爭。”
  陳旋低聲道:“我只有一個兒子,在我心中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重要!”
  文國權的表情依然溫和,可是他的目光卻陡然變得冷漠,緩緩落下了茶盞:“陳旋,安邦出了什麼事情?”
  陳旋沒說話,目光直愣愣地望著文國權,他認識文國權已經有很多年,可是直到今天,他都不敢說自己瞭解文國權,他知道自己的智慧無法和文國權相提並論,在基金會事發之後,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他的確想過讓妻子站出來承擔所有的責任,可是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他猶豫了,他必須承認,迫使他主動來到文國權面前,低頭認錯的主要原因就是兒子的被綁。
  文國權從陳旋的表情中已經明白了,他淡然道:“陳旋,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陳旋低下頭仍然沒有說話。
  文國權道:“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一個人太自私,那麼在他的眼中,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陳旋離去之後,文國權獨自一人在書房內沉思了許久,他本來還因為陳旋的主動表態而感動,現在方才明白,陳旋之所以登門表態,卻是因為迫于壓力,文國權不由得感到失落,又因為失落而感到傷心,因為傷心而憤怒。
  房門被輕輕敲響,得到應允後,羅慧寧輕輕走入房內,望著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後的文國權,她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茶壺為丈夫續上熱茶,柔聲道:“怎麼了?”
  文國權道:“陳旋表示要讓姚紅曦站出來承擔基金會的事情。”
  羅慧寧道:“算了,在這件事上我應該承擔主要的責任。”她並不是害怕承擔責任,而是害怕自己站出來會影響到丈夫的前程。
  文國權道:“他兒子應該是出事了,否則他不會決定承擔這件事。”
  羅慧甯望著丈夫,輕輕咬了咬嘴唇。
  文國權歎了口氣道:“一件事,讓我看清了一個人,我本以為在這件危機爆發之後,會有人第一時間站出來承擔這件事,他雖然沒有馬上站出來,可是我仍然相信他會,我覺得任何人在遇到這種事情都不得不去考慮,畢竟涉及到家人,猶豫是在所難免的。”
  羅慧寧道:“國權,你何必生氣,其實這件事也不能都怪紅曦。”
  文國權道:“我們文家並不怕承擔責任,我為官這麼多年,又有什麼時候放棄過自己的朋友?”
  羅慧寧道:“你是說陳旋這次是被迫站出來?”
  文國權道:“他不站出來我也不會怪他,但是他今天來我面前說這番話,分明是認為他兒子出事和我有關,枉他在我身邊工作了這麼多年,我的為人他不清楚?我何時用過這樣的手段?”
  羅慧甯來到丈夫的身後,輕輕揉捏著他的雙肩,小聲道:“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家人考慮,陳旋肯定也非常的矛盾,國權,你不應該生氣。可到底安邦出了什麼事情?有什麼人要利用陳安邦逼迫姚紅曦站出來承擔責任呢?”
  文國權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
  羅慧寧道:“基金會的事情我沒想過要讓姚紅曦去承擔,國權,我想來想去,自己都應該站出來向公眾說句話。”
  文國權道:“姚紅曦必須要承擔這次的問題。”
  羅慧寧有些詫異地問看著文國權,不明白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文國權道:“很多問題是客觀存在的,姚紅曦不會平白無故地推薦李啟帆進入基金會,姚紅曦不是傻子,她當然明白挪用基金會的善款可能帶來的後果,可能會影響到陳旋的前途,可她仍然這樣做,原因很簡單。”文國權停頓了一下。
  羅慧寧低聲道:“難道外面傳得那些風言風語都是真的?”她所說的是姚紅曦和李啟帆過從甚密的事情,關於兩人之間的關係,外界早有傳言,只不過羅慧寧本身對這樣的風言風語從來都是一笑置之,可從丈夫的這番話中,她領悟到了內在的含義。
  文國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姚紅曦是個不安分的女人!”他並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延續下去,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對別人的私生活品頭論足,雖然他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羅慧寧望著表情平靜的丈夫,突然明白他為何在這樣的狀況下仍然能夠保持古井不波的心態,原來他早已運籌帷幄,基金會的事情他並沒有放在眼裡,因為他有足夠的把握讓姚紅曦出來承擔責任。如果單純的從感情上出發,羅慧寧寧願自己將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下來,但是她必須要顧及到這件事可能帶來的政治影響,可能對丈夫產生的不利因素。
  跟隨在丈夫身邊多年,羅慧寧對政治的認識遠遠超過了普通人,她知道政治是不可以講感情的,可是人是個感情動物,很多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情的困擾,想到文陳兩家這麼多年的深厚情誼,最終還是禁不住一場政治風雨的考驗,羅慧寧不由得心頭黯然。
  文國權輕聲道:“慧寧,幫我約張揚見面。”
  張大官人接到羅慧寧的這個電話多少有些意外,他還以為羅慧寧這些天一直都在刻意保持沉默,和外界中斷了聯絡呢。
  羅慧寧道:“不是我找你,是你乾爸點名要見你。”
  張大官人道:“那啥……乾媽,我究竟做錯啥事兒了?”
  羅慧寧道:“我也不清楚他找你做什麼,總之你來了再說。”
  張揚道:“浩南在不在?”他並不想和文浩南正面相逢,絕不是因為他怕文浩南,而是沒有和他衝突的必要。
  羅慧寧道:“他和蘇菲去黃灣度假了,後天才會回來。”她當然明白乾兒子在想什麼。
  張大官人笑道:“雙宿雙棲了,看來距離他們結婚的日子不遠了。”
  羅慧寧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但是已經將她對這場婚姻的不看好表露的淋漓盡致。
  張揚道:“乾媽,我晚上過去吃飯。”
  羅慧寧道:“對了,小玲在家,她讓你邀請陳雪一起過來。”
  張大官人微微一怔,文玲居然主動向陳雪提出邀請,她最近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卻不知她要見陳雪又是什麼目的?
  張揚本以為陳雪對這樣的邀請不感興趣,可是沒想到她欣然接受了邀請。
  李偉提前一個小時驅車前往香山別院,在那裡接了張揚和陳雪。

  抵達文家的時候,文國權已經在家裡等著了,聽說客人到來,文國權微笑站起身來。
  羅慧寧引著張揚和陳雪走入客廳,她著重向文國權介紹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陳雪,天池先生特別喜歡她,將所有的藏書都送給了她。”
  文國權微笑道:“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聽說你在清華園師從馮華章先生,馮先生的國學深厚,對於中國隋唐歷史的研究更是國內翹楚,回去幫我向先生問好。”
  陳雪淡淡一笑:“文副總理好,您的話我會帶給先生。”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文國權卻已經真切感覺到這女孩兒的與眾不同,她的身上並沒有尋常女孩身上常見的羞怯和惶恐,即使是面對自己,這個女孩兒仍然表現的淡定自若,這份心態只怕天下間沒有幾個女孩子可以做到。
  張大官人湊了過來,嬉皮笑臉地叫了聲乾爸。
  文國權的目光轉向張揚,他笑了起來,不是因為張揚叫得很甜,而是看到這小子的模樣,哪裡有半分官員的氣質,文國權道:“最近家裡這麼多事也不見你回來問候一聲。”
  雖然是責備,可這句話卻讓張大官人聽得心頭一暖,這句話分明是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只有一家人才會這麼說話,張揚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乾爸,您不會生我氣?”
  文國權向羅慧寧道:“晚飯準備好了沒有?”
  羅慧寧道:“還有半個小時開飯。”
  文國權向張揚道:“最近我得了一幅書法,你幫我鑒賞一下。”
  張大官人當然明白這只是一個藉口,看來這次乾爹找自己真的有秘密事情要談,張大官人的心中不禁開始琢磨起來,他要談的事情該不是和陳安邦有關?目前陳安邦被他控制。陳家到現在都沒有報案,姚紅曦也沒有露面,他們想必正在積極地考慮對策。張大官人有的是耐心,有陳安邦在手,根本不需要擔心陳家方面會有什麼變故。
  張揚跟著文國權來到書房,文國權遞給他一幅字。張大官人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字:會當淩絕頂!這幅字並沒有落款,可是張大官人仍然一眼就看出,這幅字出自喬振梁的手筆,張大官人在書法上造詣很深,基本上他看過的作品可以做到過目不忘,喬振梁的官雖然不小,可書法水準還只是在初級階段,他的這幅字在尋常人的眼中已經很不錯,可是在張大官人看來。這幅字毛病很多。
  張大官人沒有急於點評這幅字,因為他知道文國權把自己專門叫過來絕不是為了給他看這幅字,張揚對文國權和喬家的關係還是有些耳聞的,知道喬老並不喜歡文國權,不是出於私人恩怨,而是他們之間的政治理念存在著不小的差距。可文國權在這個時候將這幅字拿給自己看,應該是有他的用意。
  文國權對張揚的書法水準清楚得很,對他和喬振梁之間的關係也非常清楚,他知道只要將這幅字拿出來,張揚就能夠認出是何人所寫。文國權微笑道:“你能看出這幅字是何人所寫?”
  張揚點了點頭道:“再熟悉不過。”
  文國權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所寫的是一種境界。”
  張揚微笑道:“成功登頂站在山巔的只有少數人。”
  文國權道:“在沒有登上山頂之前。就忙著要把別人擠下去,甚至巴不得將別人擠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可當他真正登上山頂之後。卻發現山頂原來可以站開很多人,你猜他會有怎樣的感覺?”
  張揚道:“孤獨!”
  文國權望著張揚,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所以在別人爭來搶去的時候,我們儘量不要選擇加入戰團,可以選擇等待,可以另闢蹊徑,總而言之,就是不要加入這場混戰,否則,我們的境界和他們又有什麼分別?”
  張揚道:“很多時候等待就意味著放棄。”
  文國權搖了搖頭道:“爭鬥必然會耗去自身的力量,就算你擊敗了一個對手,馬上又會面臨另外的對手,所以理智的人不會輕易出手,等待也不是單純的等待,他會在等待中尋找機會,會在等待中積蓄力量,不動則已,一飛沖天!”
  張大官人的目光一亮,他終於明白文國權給自己看這幅字的真正原因了,看來在文家的麻煩接踵而至的這段時間,文國權悄然發展方方面面的關係,他和喬振梁之間應該是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否則喬振梁不會主動出頭,抗議香山別院的拆遷。如此說來,自己前去找喬老幫忙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文國權道:“看人與看事都要看得全面,不能因為一件事而否定他的全部,也不能因為他過去做過的事情而對他一味肯定,人其實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動物。”
  張揚道:“乾爸,有句話怎麼說,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不相同,如果一個人用複雜的目光去看世界,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複雜,如果一個人用簡單的眼光去看世界,那麼世界在你的目光下變得簡單。”
  文國權微笑道:“你是喜歡世界簡單點還是複雜一點?”
  張揚道:“過去我曾經喜歡複雜一點的世界,可現在越來越喜歡簡單的世界,可能我的頭腦本來就非常簡單。”
  文國權道:“你不簡單,大道至簡,大巧若拙。兩點之間直線的距離最近,無論你劃出多麼複雜的曲線,到最後還是走向同樣的終點,簡單點未必不是好事。”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你在京城已經呆了不短時間了,留在這裡還有什麼事情沒做?”
  張大官人想了想,終於還是直截了當地說道:“文家遇到了許多的麻煩,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走開。”
  文國權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重情義,最近發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我心裡明白。”
  張揚笑道:“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文國權道:“幫多少忙是一回事,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張揚!你讓我感到欣慰。”他收起那幅字道:“我一直都是個很認真的人,直到最近幾年我方才發現,認真是一回事,責任確是另外一回事,一個認真的人未必能夠做好所有的事情,但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註定做不好任何的事情。所以現在我認為,責任感比其他任何事都更重要,你雖然是我的乾兒子,但是你把文家的榮辱看成了自己的事情,這些天來,你做了什麼,我心中清清楚楚。”
  張大官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乾爹應該是在誇自己,可最後一句話又好像在暗示,難不成他已經知道陳安邦是被自己給綁架的?張大官人低聲道:“乾爸,如果我的某些做法給您添了麻煩,還請您不要介意。”
  文國權微笑道:“我真正介意的只有一件事。”
  張揚向前湊了湊,想聽得更仔細一些。
  文國權道:“你是我乾兒子,卻對我這個乾爹沒有足夠的信心,以為我處理不好眼前的事情嗎?如果我需要你幫忙,我為什麼不會直接開口?你在外面偷偷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是想當活雷鋒嗎?”
  張大官人尷尬的乾咳了一聲:“那啥……我倒不是對您沒信心,是我想幫助您分憂。”
  文國權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也明白,其實發生的事情未必都是壞事,有人想要抹黑我,利用一切的機會,這世上的多數人都不糊塗,他們能夠看清事實的真相,我和你乾媽經歷的風雨不計其數,如果這點風雨就能夠把我打垮,那麼我又怎麼能夠走到今天?”
  張揚道:“乾爸,我應該怎麼做?”
  文國權微笑道:“什麼都不需要做,風雨再大,總有撥雲見日的時候。”
  張揚點了點頭:“乾爸,我有些明白了。”
  文國權道:“這世上的很多事明白了並不好,難得糊塗,糊塗未嘗不是一種簡單的生活方式,用糊塗的眼光看世界,這個世界也許會單純許多。”
  文國權看了看桌上的臺鐘,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電視機上正在播放即時新聞,新聞中特別播出了天池先生基金會的事情,目前事件的主要責任人李啟帆仍然在逃往之中,警方已經對他發出了全面通緝令。事件的另外一位關鍵人物姚紅曦於當天下午露面,在丈夫陳旋的陪同下召開了一個小型的記者招待會。招待會上姚紅曦泣不成聲,承認了是自己負責基金會的管理事務,而她更在沒有和基金會其他主要管理人員溝通的情況下,擅自同意李啟帆動用善款投資,從而導致了目前的局面,姚紅曦借著記者招待會的平臺向社會各界鄭重道歉,並承諾會承擔所有的管理責任。
  文國權望著電視螢幕輕聲道:“責任,有人敢於擔當,而有人卻是被迫承擔,兩者相比,後者根本不能稱之為責任心。”
  張大官人遭遇到文國權深邃的目光,內心不禁怦怦直跳,文國權的這番話顯然是有感而發,自己的這位乾爹真的是莫測高深,以自己現在的道行根本猜度不透他的心思,不過看來自己終究還是擔心過度了,以為文家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可實際上一切還在乾爹的掌握之中。文國權之前的那番話似乎表露出他對陳安邦的事情已經有所瞭解,難道是文玲出賣了自己?
  文國權道:“下午的時候陳旋過來找我,告訴我他兒子被人綁架了。”
  張揚笑道:“陳安邦嗎?那小子狂妄自大,得罪的人很多,遇到麻煩也不稀奇。”他對這件事當然最清楚不過,陳安邦現在就在他的手中。
  文國權微笑道:“陰雲怕什麼?”
  張揚答道:“陽光。”
  文國權道:“再濃的陰雲也不可能長久的遮住陽光,兩朵陰雲碰撞在一起,就會電閃雷鳴,陰謀也一樣,要不這世上怎麼會有見光死這句話?”
  張揚的目光投向電視道:“這麼說姚紅曦在公眾面前道歉原來是被迫。”
  文國權低聲道:“做母親的又有哪個不想自己的子女平安?被迫也好,情願也好,只希望她兒子沒事就好。”
  文國權和張揚進入書房內不久,文玲就從自己的房間內出來,她主動提出要帶陳雪在家裡參觀,羅慧甯很少看到女兒向外人表現出這樣的熱情,自然是欣然應允。
  文玲帶著陳雪在小樓內轉了轉,然後來到院內的花園中,文玲道:“你是怎樣認識張揚的?”她的語氣從來都是那麼的冰冷無情,以這樣的方式說出來充滿了居高臨下的質詢味道。
  陳雪淡然道:“你究竟是對他感興趣還是對我感興趣?”陳雪即便是面對文國權也沒有露出半分的怯意,任你王侯將相也罷,販夫走卒也罷,陳雪對待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讓人只可遠觀。
  文玲道:“你的生死印修煉到何種地步了?”
  陳雪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總是對別人的事情感到好奇,總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別人的身上,你究競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了別人而活?”
  文玲呵呵笑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她很少發笑,她的笑容略顯僵硬,她的笑聲也透著一股怪異。
  陳雪道:“為什麼不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瞭解一下自己,認真的去活過?”
  文玲的目光陡然一凜道:“不用你來教訓我!”
  陳雪道:“我對你沒有任何的興趣,自然談不上教訓二字。”
  文玲道:“若是沒有好奇心,你因何會到這裡來?你只不過表面裝出對世事不聞不問罷了,你骨子裡也不過是俗人一個,你沒那麼超凡脫俗,你也不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你一樣有情欲,你一樣有野心。”
  陳雪道:“我發現你總喜歡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
  文玲道:“你若沒有野心,為什麼不把生死印還給我?你既然對一切無欲無求,為什麼還要修煉生死印?你和張揚之間敢說沒有任何的情愫?”
  陳雪微笑道:“我現在方才明白張揚因何會廢去你的武功,你這種人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她說完轉身向小樓內走去。
  文玲望著她的背影,雙眸中流露出怨毒之光,她冷冷道:“你何嘗也不是這樣?”
  陳安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當他看到自家視窗溫暖的燈光,心中方才產生了安全感,不知為何他流下了淚水。
  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門前,正是他的父親陳旋,父子兩人在夜色中彼此對望著,過了一會兒,陳安邦方才大踏步跑了過去,撲上去緊緊抱住父親。
  陳旋用盡全身的力量擁抱著懷中的兒子,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想起了什麼,捧起兒子的面龐道:“有沒有受傷?”
  陳安邦帶著哭腔道:“爸,我沒事,我沒事。”
  陳旋確信兒子沒事,擁住他的肩膀,帶著他向家中走去:“走,去見你媽,讓她安心。”
  姚紅曦看到兒子平安歸來,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痛哭流涕。
  陳旋道:“兒子都回來了,就別哭了。”
  姚紅曦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陳安邦此時情緒方才完全穩定下來,他低聲道:“本來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想不到劫匪居然把我給放了。爸,媽,劫匪有沒有提什麼條件?”陳安邦知道,綁匪之所以釋放自己肯定是條件得到了滿足。
  陳旋道:“沒什麼條件,你回來就好。”他說完站起身默默向書房走去。
  陳安邦一臉質詢地看著母親:“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姚紅曦道:“沒什麼,綁匪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讓我出來承擔基金會事件的全部責任。”
  “你答應了?”陳安邦大聲道。

  姚紅曦沒有正面回答,可是陳安邦卻已經從母親的表情上明白了這一點。陳安邦搖了搖頭道:“媽,你明不明白,這件事你要是出來承擔責任,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你自己,你還會影響到爸的前程。”
  姚紅曦含淚道:“我又能怎樣?又敢怎樣?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不能讓你出任何的差池。”
  陳安邦怒道:“是不是文家逼您這樣做?”
  姚紅曦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去問我爸!”陳安邦起身向書房沖去。
  姚紅曦一把沒有將他拉住,顫聲道:“不要去煩你爸!”
  陳旋站在書房的窗前,默默抽著煙,煙火明滅,映照著玻璃上的倒影也隨之忽明忽暗,兒子平安回來帶給他的短暫驚喜之後,陳旋很快就回到現實之中,下午的記者見面會,妻子已經將基金會所有的責任一力承擔了下來,之前陳旋也曾經考慮過讓妻子站出來主動承擔這個責任,但是他又有些猶豫,他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意味著什麼,不僅僅妻子會因為基金會的事情被追責,自己也會深受影響,就算文國權領情,以後他可不可能繼續任用自己這個有污點的人,可以說他的前程從此斷送。 陳旋的猶豫正在於此,現在回頭想想,他找文國權的那番對話似乎沒有任何的必要,既然妻子最後還是不得不選擇出來承擔責任,那麼自己又何必在文國權面前多說那些話?讓文國權對自己產生了戒心,原本可以讓他欠自己一個人情,現在變成了吃力不討好,連妻子最後開得這個記者見面會都成了被逼無奈。關心則亂,兒子的被綁讓自己的內心徹底亂成一團,他失去了昔日的冷靜。
  不知為何陳旋想起了文國權,想起了文國權最後所說的那句話,如果一個人太自私,那麼在他的眼中,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房門被猛然推開,陳安邦憤怒地出現在父親的書房內。
  陳旋轉過身去,充滿責怪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進來一定要先敲門。”
  陳安邦道:“爸,是不是文家做得?是不是文家逼我媽出來承擔責任?”
  陳旋怒道:“你胡說什麼?”
  陳安邦道:“爸,我不明白,我們欠他們文家什麼?是,您官職沒有文國權大,可是我們陳家好好的,我們憑什麼要為他們家的事情承擔責任?別人針對的是他們,要調查的也是他們,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非得要我媽撲上去堵搶眼?”
  陳旋道:“胡說八道,什麼堵搶眼?你媽自己都承認了,就是她的問題,我早就跟她說過,不要凡事湊熱鬧,留在家裡多做做家務,安分守己不好?非得要參加什麼社會活動,現在好了,鬧出事情來了。”
  陳安邦道:“我被綁架的事情是不是他們幹得?”
  陳旋道:“安邦,你胡說什麼?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陳安邦搖了搖頭道:“事情沒那麼湊巧,我這邊被綁架,我媽就不得不開記者會承擔責任,她是在幫著文家背黑鍋,黑鍋背下來了,我也就自然被放了出來,根本就是文家在策劃……”
  陳旋怒吼道:“住口!”他揚起右手狠狠給了兒子一記耳光,打得陳安邦愣在那裡,他捂著面孔,委屈而憤怒地望著父親:“為什麼還要維護他們?你這麼維護文國權,他給了你什麼?你為什麼這麼糊塗?”
  陳旋再度揚起手來。
  陳安邦點了點頭:“你怕文家,我不怕,今天的事情我不會這麼算了,我一定要查出綁架我的真凶,如果讓我證明這件事是文家做的,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我發誓,我一定會做到!”他說完這句話,轉過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陳旋望著兒子的背影,整個身體仿佛被人瞬間抽幹了力量,軟癱在自己的座椅上……


卷十二 第1188章 人去樓空
  張揚並沒有讓李偉遠送,他和陳雪在世紀廣場下車,張揚在路邊揮手望著李偉開著吉普車遠去,方才轉過身朝陳雪笑了笑。
  陳雪卻沒有用笑容來回應他,張大官人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尷尬,仍然是一臉沒心沒肺的笑:“我發現咱們兩人實在是已經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了,不用說話,都明白彼此的心思。”
  陳雪歎了口氣道:“你提前讓人把我們從車上放下來,目的就是想讓我聽你說兩句廢話?”她對張揚的態度始終是不冷不熱。
  張大官人道:“真是奇怪,你對我越是冷漠,我這心頭越是舒坦,你說我這叫什麼?”
  陳雪道:“犯賤!”她說完這句話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些許的笑意,這笑意在張大官人看來卻是對他的莫大鼓勵:“我的確練過劍,淒風苦雨劍法中有一式叫雙劍合璧,改天咱倆一起練習練習,雙劍合璧說不定就天下無敵。”
  陳雪道:“你還是自己一個人犯賤吧,我沒時間陪你。”她向前走了幾步,張大官人快步跟上,陳雪雖然對他愛理不理的,卻沒有真正要甩開他一個人獨自前行的意思。
  張大官人居然沉默了下去,走在陳雪身邊,這讓陳雪有些好奇,舉目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廝一言不發,笑眯眯地望著前方,用喜形於色來形容他絕不為過,陳雪道:“你好像很開心。”
  張揚點了點頭,仍然沒有說話。
  陳雪道:“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張大官人道:“你心中是不是在想我笑得很賤?”
  陳雪咬了咬嘴唇,忍俊不禁的表情已經流露了出來,張揚道:“我剛才所說的心意相通並不誇張。”
  陳雪道:“你愛怎樣想都行,反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張揚道:“我今晚方才知道,原來自己都是在瞎忙活。”
  陳雪道:“可能你突然發現原來文家根本就不需要你擔心,無論你出手與否,文家都能夠輕鬆渡過這次危機。”
  “聰明,果然是我的知己!我想什麼你全都知道。”
  陳雪搖了搖頭道:“湊巧猜到了,但是沒多少興趣。”
  張揚道:“你對我的事情沒興趣,我對你的事情興趣卻大得很,那啥,今晚文玲找你究竟想幹什麼?是不是還癡心妄想從你手裡得到生死印的功法?”
  陳雪道:“讓你猜到了。”
  張揚道:“就算把功法給她又有何用,她現在根本無法修煉武功了。”
  陳雪道:“你說過已經將她的武功廢除,所以我特地留意了一下。”
  “怎樣?”
  “她的確不像有武功的樣子。”
  張揚道:“我總覺得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過去她對待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可是她現在居然懂得關心家人了。”
  陳雪道:“或許是拜你所賜。”
  張大官人道:“我總覺得一個人不能簡單的用好和壞來判定。”
  陳雪道:“今兒是怎麼了?突然大發感慨?”
  張揚道:“沒怎麼,就是忽然感悟到了人性的複雜,對了,在你眼中我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陳雪道:“從沒想過,你好或壞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張大官人呵呵笑了起來。
  陳雪道:“笑什麼?”
  張揚道:“你身邊追求者這麼多,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陳雪道:“我發現你越來越無聊了,婆婆媽媽,你不該當市委書記,應該去主持婦聯、工會之類的工作。”
  張大官人笑得越發開心了,笑完之後還來了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心中要是有了人,再看茫茫人世間,只能感覺到萬般皆下品了。”這廝顯然把自己當成上品看待了。
  陳雪橫了他一眼,乾脆不去理會他,張揚道:“我請你吃夜宵。”
  陳雪指了指前面的公車站:“趁著還有班車,我坐車回學校。”
  “別介啊,我找你還有事呢。”
  陳雪道:“有事兒明天再說,今晚我沒空。”
  “可明天我得走了。”
  陳雪的表情依然沒有半點波動:“來來往往本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張大官人的表情拿捏出一副憂傷的模樣:“你難道看不出,我的揮灑自如,我的玩世不恭都是裝出來的?我被人種下情蠱,還不知能活到什麼時候,在你心中,難道就沒有那麼一丁點的關心,一丁點的在意?”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我不信!”
  陳雪望著張揚的雙目,幽然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這天下間就沒有你害怕的事情。”
  張大官人道:“我怕死!”
  陳雪道:“你是害怕留下那麼多的寡婦吧。”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最瞭解我的那個人始終是你。”
  “這句話千萬別被你的女朋友們聽到,否則她們肯定會傷心。”
  張大官人指了指前方的金粵茶餐廳,陳雪這次沒有拒絕,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兩人坐下後,張揚點了一份燒鵝,一份叉燒,又點了八道點心。陳雪道:“用不著那麼鋪張,剛剛吃過飯。”
  張揚道:“我還餓著呢,今晚沒敢多吃,總是擔心文玲會趁機在飯菜裡下毒。”
  陳雪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小人之心。”
  張揚道:“她可算不上什麼君子。”他叫了一瓶二鍋頭,給陳雪要了杯橙汁。
  酒菜上來之後,張大官人倒了一玻璃杯,仰首一飲而盡,砸了砸嘴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陳雪道:“這種生活態度可不好,借酒澆愁愁更愁,喝醉了傷身。”
  張大官人笑道:“醉臥美人膝是一種至高境界,我要是真喝多了,你可願意借膝蓋給我一用?”大官人說著,目光向陳雪的雙腿望去,可惜桌面擋著,他什麼也看不到。
  陳雪的俏臉卻微微有些發熱,蘭花般的手指端起那杯橙汁道:“情蠱雖然厲害,可是並不會馬上致命,你的大乘訣如果進入化境,完全可以清除體內的蠱毒。”
  張揚搖了搖頭道:“只怕我修煉的速度遠遠趕不上蠱毒發作的速度,每到月圓之時就是我的受難之日,前幾次發作,我幸運逃過,我相信運氣不會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如果有一次發生差池,只怕我的這條性命就玩完了。”
  陳雪道:“那就找出下蠱之人。”
  張揚又喝了一口酒,低聲道:“我今晚將你留下來,目的就是讓你陪走一趟。”
  陳雪望著張揚的雙目,輕聲道:“你已經找到了下蠱之人?”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失誤,那個人就是柳丹晨!”
  陳雪的美眸之中流露出驚奇的光芒。
  張揚道:“我本想獨自前去,可是根據我的瞭解,我身上被人種下蠱毒,那麼下蠱之人就會對我有種特殊感應,一旦我靠近他的周圍,他會及時察覺到,所以我不敢輕易冒險。”
  陳雪道:“以你的武功,就算對你下蠱,真正想要控制你也並不簡單。一定是你色迷心竅,放鬆了警惕方才落到如今的下場。”
  張大官人再度感歎道:“你果然瞭解我。”
  淩晨一點半,張大官人和陳雪出現在京劇院宿舍的圍牆外,張大官人早有準備,用一條絲襪套在腦袋上,將另外一條遞給陳雪,卻發現陳雪已經用絲巾遮住了半邊俏臉,張大官人於是收回了絲襪。
  兩人交遞了一個眼神,同時從地面飛掠而起,幾乎在同時,足尖落在圍牆之上,輕輕一點,隨即飛落在院落之中。
  張大官人附在陳雪的耳邊低聲道:“你去查探,我留在這裡為你望風。如果房間內沒有人,我再過去。”從陳雪的輕身功夫來看,她的武功是突飛猛進,張大官人對她充滿信心。
  陳雪點了點頭,認清柳丹晨宿舍的位置,沿著排水管攀援而上。
  柳丹晨的宿舍內並沒有燈光,陳雪傾耳聽去,聽到室內並無呼吸之聲,她判斷出今晚並沒有人留在房間內,陳雪這才向張揚做了個手勢,表示沒有人在。
  張大官人看到陳雪的手勢,當下放心大膽的溜到樓下,循著陳雪剛才前進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她的身邊。
  兩人先後翻入陽臺,張大官人現在的潛入功夫不是一般的強大,他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萬能鑰匙,不到二十秒就將陽臺門打開。
  陳雪雙眸中流露出驚奇的光芒。
  張大官人得意洋洋的以傳音入密向她道:“別這麼崇拜的看著我,我還有很多本事你不知道呢。”
  陳雪道:“別忘了我們這次前來的目的。”
  張大官人輕輕推開了房門,極具紳士風度地向陳雪道:“女士先請。”
  陳雪拿他真是沒有辦法,搖了搖頭,緩步走入房內。
  張大官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潛入柳丹晨的住處,上次就因為麻痹大意才落入了圈套,這次自然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房間內的陳設幾乎沒有太多變化。
  進入柳丹晨的房間,張大官人先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床下,卻發現床下空空如也,那些盆盆罐罐早已不知所蹤。
  陳雪環視這房間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她伸手摸了摸床頭,察覺到床頭落了不少的灰塵,輕聲道:“這裡應該很久沒有人住了。”
  張揚道:“看來她擔心我回頭找她,所以不敢回來了。”其實他心中並不這樣認為,柳丹晨仍然在京劇院,如果她當真要躲著自己,恐怕早就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他來到隔壁房間,在他的印象中,這間房的佈置陳設非常奇怪,牆壁上的那幅藍色織錦仍在,織錦上繡著各種各樣的圖形,窗前放著一張供桌,上有香爐,香爐之上刻著怪異的圖騰符號,不過沒有燃香,香爐內也沒有香灰。

  陳雪望著那幅織錦,眉頭微顰,似乎在考慮什麼。
  張揚舉目望著織錦,不知為何忽然感覺織錦上的圖形字元似乎發出了金色的光芒,張大官人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身軀晃了晃。陳雪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變化,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關切道:“你怎麼了?”
  張揚不敢睜開雙眼,低聲道:“這織錦透著古怪,我方才看了一眼,感覺那字元冒出金光,仿佛一個個符號要鑽進我腦袋裡似的。
  陳雪道:“你不用怕,我在你身邊呢。”
  張大官人一翻手,將陳雪的柔荑握在掌心,他果然不敢睜開雙眼。
  陳雪望著那織錦,輕聲道:“你有沒有帶相機出來?”
  張揚點了點頭,取出相機,陳雪將室內的幾件古怪陳設拍了下來。
  張揚又道:“你仔細看看供桌上是不是有本相冊?”
  陳雪道:“沒有。”她仔細在房間內找尋了一遍,確信沒有找到其他異常的東西,這才拉著張揚來到外面。
  張大官人緩緩睜開雙目,額頭上居然已經冒出了冷汗。
  陳雪道:“她應該有段時間沒有在這裡住了,看來咱們撲了一個空。”
  張揚點了點頭道:“走吧!”他自從進入房間後就感到心頭隱隱有些不舒服,其實他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人悄然離開了京劇院宿舍,陳雪看到張揚面色有異,原本她打算離開後直接返回學校,可是看到張揚的狀況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叫了輛車,陪同張揚一起返回了香山別院,那司機聽說要去那麼遠,說什麼也要加點空載費,如果在平時,張大官人肯定沒那麼好說話,可這會兒,他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當然也沒有了理論的心情。
  兩人回到香山別院,陳雪付了車費,攙扶著張揚走下車。
  月色無聲,映照在張揚的面龐上,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陳雪打開房門,扶著他回到房間內坐下,張揚躺在沙發上,閉上雙目,感覺腦海中仍然金星亂冒,似乎還有閃閃發光的字元不停向自己的眼前飄來。這和蠱毒發作的情形完全不同,張揚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陳雪為他倒了杯熱茶端到他的身邊,柔聲道:“你先喝杯茶。”
  張大官人緩緩睜開雙目,湊在茶杯前喝了兩口,很坦然地享受陳雪對他的侍奉,很快就將那杯茶喝完,張揚舒了口氣到:“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怪異的字元始終在我腦子裡旋轉。”
  陳雪道:“心理作用吧,可能因為你中了蠱毒,所以看到那些東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上次誤入圈套的情景。”
  張揚道:“我過去一直都沒有把蠱毒當成一回事兒,卻想不到它居然這樣厲害。”
  陳雪道:“旁門左道的東西,一定能夠找到克制之法。”
  張揚這會兒好像恢復了過來,接過陳雪遞來的毛巾,將額頭上的冷汗擦淨,他低聲道:“柳丹晨為什麼要害我?我和她並沒有任何的仇怨。”
  陳雪道:“如果不是因愛生恨,那麼就是她另有企圖。”
  張揚道:“我最早見識到蠱毒是在北港。”
  “北港?”
  張揚點了點頭道:“蕭國成身中蠱毒,當時我湊巧遇到,還是我幫他緩解了體內蠱毒,讓他暫時不至於發作,想不到這麼快就輪到了我的身上。”
  陳雪道:“醫者不能自醫,你和他所中的蠱毒未必相同。”
  張揚道:“天下雖大,可是掌握種蠱之術的人並不多,能夠利用蠱術害人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看給蕭國成下蠱的人十有八九和柳丹晨是認識的。”
  陳雪道:“你知不知道,他們下蠱害蕭國成是為了什麼?而下蠱對你又是為了什麼?”
  張揚道:“我就是想不透這其中的事情,我和柳丹晨過去根本就不認識,當初她在薛老的壽宴上唱戲,我記得當時有人混到了舞臺上,想要刺殺薛世綸,正是柳丹晨及時出手,方才救了薛世綸一命,當時我只認為那是巧合,現在才明白,居然是她有問題。”
  陳雪道:“柳丹晨這麼年輕,她在京劇界又是當紅花旦,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她所作所為的背後究竟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張揚道:“這些事只有當面問她才能知道。”
  陳雪道:“你還打算繼續留在京城,問清楚這件事再說?”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已經讓人幫我定了明晚的車票,我還有工作要做,不能在京城一直待下去。”
  陳雪道:“文家的事情解決了?”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張揚看了看這座宅院,低聲道:“基金會的事情,姚紅曦已經出來承擔了責任,至於這座香山別院,現在已經沒人關注這裡了,死了四個人,估計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人早已將這粒視為凶宅。“
  陳雪道:“其實死人要比活人安全得多。”
  張揚笑了笑道:“我之前懷疑那四個人是文玲所殺,可和她見面之後發現她的武功根本沒有恢復。”
  陳雪道:“我聽說武功練到最高境界可以返璞歸真,從外面看和尋常人無異。”
  張揚道:“她沒那麼大的本事,我探查過她的脈相,她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陳雪道:“我總覺得她的表現怪怪的,她對生死印一直都沒有死心。”
  張揚道:“諒她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陳雪道:“你坐好,我幫你運功安神。”
  張揚點了點頭,陳雪在他的對面坐下,雙掌和張揚抵在一起,一股柔和的內力緩緩送入張揚的體內,宛如春風吹入了張揚的經脈之中,極其受用,極其舒服,張大官人這下可有了好好端詳陳雪的機會。
  陳雪用真氣在張揚的經脈內運行了一周,然後緩緩收回內力,發現張揚仍在專注地盯著自己,俏臉微微一熱道:“你看夠了沒有?”
  張揚道:“怎麼看都不夠。”
  陳雪道:“留著這句話去騙其他女孩子吧。”她站起身,準備回房去休息。
  張揚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難過?”
  陳雪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卻沒有回頭:“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她說完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張大官人呆立在那裡,望著陳雪的倩影消失於門外,不禁心潮起伏,陳雪雖然對自己一直冷淡,可是她的這句話終究還是表露出對自己的感情,大官人相信自己絕不是自作多情,陳雪的這句話絕對是真情流露。
  張揚並不怕死,但是他不能就這麼死,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越久,心中的牽掛就越多。蠱毒雖然厲害,可畢竟有克制之法,如果他的大乘訣登入化境,那麼蠱毒的困擾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張大官人盤膝閉目,默默修行,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真氣在體內的運行並無任何的淤滯,以他現在的功力,居然感覺不到身體記憶體在絲毫的異常。看來柳丹晨是個用蠱高手,在不知不覺中給他種下無形無色的蠱毒。
  體內真氣運行五周天之後,聽到外面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張大官人緩緩睜開雙目,看到窗外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他起身走出門外,在院落之中站定,深吸了一口氣,打了一套太極拳,張大官人仍然記得當年天池先生在世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在院子裡練拳,如今老先生已經遠去,可是他的音容笑貌卻仍然常駐張揚的心頭。
  自從大隋稀裡糊塗地穿越到西元一九九二年初,張大官人至今也已經渡過了將近六年的時光,來到這個時代,他認識了不少人,也送走了不少人,一個人無論他如何優秀,如何強大,最終都要面對死亡。他一度對官場充滿了興趣,可是在其中經歷了這麼多的浮浮沉沉,現在的心態已經和當初有了很大不同,他對官場看得越透徹,心中就變得越沒有留戀感。
  陳雪身穿深藍色的運動服,站在屋簷下看著張揚的一舉一動,張揚所打的太極拳顯然又經過了他的加工和變革,柔中帶剛,拳腳之中似乎生出變化萬千。
  一套太極拳打完,張揚回到原點,雙手負在身後,微笑望著陳雪道:“偷看我打拳,這可不好。”
  陳雪道:“不是偷看,是剛巧趕上。”她打量了一下張揚道:“今天氣色好了很多。”
  張揚道:“我昨晚沒睡,將大乘訣從頭到尾演練了六遍。”
  陳雪道:“現在知道害怕了,終於明白應該沉下心來好好修煉武功了。”
  張揚道:“卻不知我現在再抱佛腳,還來不來得及。”
  陳雪道:“自然來得及,大乘訣是天下間最為精深的武學,豈是蠱毒那種旁門左道能夠相提並論的?”
  張揚道:“旁門左道也罷,邪門歪道也罷,總之我現在被它給制住,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脫身之法。”
  陳雪道:“別多想了,你向來都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應該能夠逃過這一劫,昨晚我查了一些資料,柳丹晨房間內織錦上的字元應該是某種神秘文字,如果我能夠將那些字元翻譯過來,或許能夠從其中找到一些破解蠱毒的方法。”
  張揚對此卻不抱希望,如果真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柳丹晨也不會將那些東西留下。他低聲道:“我現在就是擔心自己,萬一我突然情蠱發作,喪失理智,如果做了什麼壞事,這可如何是好?”張大官人的這位句話不是特地說給陳雪聽的,而是有感而發,前兩天他蠱毒發作之後,居然和黑寡婦搞出了一夜風流,還好黑寡婦沒把這件事抖落出來,可是她現在不說,以她的性情難保以後不說,這件事已經成了張大官人心裡的一個陰影,他體內的蠱毒一日不除,就肯定有發作的可能,從之前的情況來看,他發作一次比一次嚴重,再做出什麼荒唐事也很有可能。 陳雪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張揚道:“我在醫學上多少還有些研究,反正我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你若是有辦法,教教我!”
  陳雪道:“我翻看了一些典籍,收集了一些蠱毒的資料,根據我所掌握的一些情況,蠱毒之中,最厲害的要數種顱之術,也就是說將蠱毒種入人的大腦,完全控制這個人的思想和行為,你現在應該還沒有被完全控制住。”
  張揚道:“可是在蠱毒發作的時候,我會在短時間內完全喪失理智。”
  陳雪道:“也就是說蠱毒已經開始侵入你的大腦,如果任由這種情況下去,可能你的情況會急劇惡化,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可能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我嘗試利用大乘訣消滅體內的蠱毒,可是在蠱毒發作的時候我無法運用大乘訣,平時蠱毒不發作,我又感知不到它的存在,真是麻煩透頂。”
  陳雪道:“你在蠱毒發作的時候,身體已經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產生了一種抗拒反應,所以你才會這麼的痛苦。生死印中有一個非常特殊的功法,叫做生死符,利用生死印的手法在人的體內植入生死符,我仔細考慮過,阻礙蠱毒佔據你大腦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利用生死符控制住你,我們將大腦比作一個房間,有人想要進入其中,我們在他進入之前,先佔據這個房間,那麼他就沒有機會了。”
  張大官人苦笑道:“你忘了,這個房間是我私人的。”
  陳雪道:“所以我必須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想蠱毒將你的腦袋全都佔據,還是我在你體內種下生死符,讓蠱毒無法突破你的意識防線?”
  張大官人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陳雪搖了搖頭道:“能想的辦法全都想過了,只有這種方法。”
  張揚道:“可你若是用生死符控制了我的腦袋,我會不會變成一個白癡?”
  陳雪道:“不會啊,或許會因此而短命。”
  張揚道:“生死符真有這麼玄妙?萬一蠱毒仍然可以突破你所謂的生死符怎麼辦?”
  陳雪道:“那也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對你來說沒有一丁點的害處。”
  張大官人道:“種下生死符後,我的蠱毒當真可以不再發作了?”
  陳雪搖了搖頭道:“我無法保證,根據我看到的資料,在體內的狀況發生劇變之後,等於打亂了蠱毒生存的環境,就算無法將之徹底清除,蠱毒也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進行適應,換句話來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你的蠱毒有可能不再發作。”
  張揚道:“可你又在我體內種下了生死符,這玩意兒好像也挺折磨人的。”
  陳雪道:“你沒選擇啊,現在就是二選一,你是打算讓生死符折磨你,還是打算被蠱毒弄成一個白癡?”
  張大官人哈哈大笑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果註定我過不去這道坎兒,我寧願死在你的手裡。”不知為何,他對陳雪是百分百的信任,從未有過任何的懷疑,即便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她的手中,張大官人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陳雪道:“你如果同意,我就去準備為你種符。”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卻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啥,你這是第幾次為別人種生死符?”
  陳雪道:“第一次。”
  “合著我是只小白鼠啊!”
  張大官人赤裸著上身盤膝坐在蒲團上,陳雪坐在他的身後,在她的一旁放著一隻銅盆,銅盆內有半盆水,水中摻雜著許多種藥物,變成了深藍色。
  陳雪道:“準備好了嗎?”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沒什麼可準備的,大不了就被你醫成傻子。”
  陳雪道:“那我就開始了。”
  張大官人道:“且慢,那啥……我這次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問起了。
  陳雪沉默了一會兒,之前張揚已經問過了這個問題,她也給了答案,她的雙手浸入銅盆之中,水面漸漸開始凝結成冰,陳雪的手掌在中心輕擊了一下,冰面發出哢嚓一聲脆響,從中心向四周開裂,均勻地輻射出去。
  陳雪以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撚起一片尖利的薄冰,美眸流露出無限關切之情:“你若是死了,我給你償命!”指尖內力催吐,薄冰碎裂成為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陳雪內力的激發下向張揚的身體激射而出。


卷十二 第1189章 保持距離
  細小的冰針滲入張揚的體內,陳雪的手掌由白轉紅,然後又變成白色,最後竟然變成半透明,經脈清晰可見,掌心貼在張揚的後背,內力催吐,張大官人的身軀隨之一震,感覺到宛如千萬隻細小的螞蟻鑽入自己的體內,這些螞蟻在陳雪內力的操縱下彙集成一條長線,如同一條靈蛇蜿蜒行進在自己的經脈之中。
  張大官人實則是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了陳雪的手中,如果陳雪想要對他不利,奪去他的性命輕而易舉。
  陳雪表情凝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雖然她修煉生死印已經有一段時間,可是在人體內種下生死符還是第一次。
  張揚最初的時候感覺到針紮般的疼痛,可不久就變成了一種酥麻的感覺,漸漸由麻轉癢,仿佛有無數根細小的絨毛在撩撥他的內心,張大官人幾乎就要忍無可忍,想要跳起,陳雪的右手及時摁住他的玉枕穴,一股清流自上而下,瞬間貫通張揚的脊椎,張揚浮躁的內心也隨之鎮定下來,耳邊聽到陳雪輕柔的聲音:“你不要運功抵抗,放鬆自己,內心中千萬不要有任何雜念。”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陳雪方才將一切完成,本來種下生死符並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可是她不僅僅要種入生死符,還要保證阻斷蠱毒進入張揚的腦部,同時還要避免對張揚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再加上她本身也是第一次施用這樣的方法,所以才花費了這麼久的時間。
  張大官人聽她說完成之後方才睜開雙目,徵求陳雪的意見之後,他潛運內力調息一周,感覺真氣在經脈中的流轉明顯變得淤滯,再沒有昔日的流暢通達。
  陳雪道:“忘了告訴你,生死印雖然可以阻止蠱毒入侵你的大腦,可因為我在你經脈中種下生死印,這就等於在你經脈中設置下了一道道的障礙。所以你的武功會因此而大打折扣。”
  張大官人對此也算是有了一些心理準備,武功打折就打折,總之要比被蠱毒控制大腦成為一具行屍走肉要好得多。
  張揚道:“生死符通常在什麼時候發作?”
  陳雪道:“一年,不過因為你體內被事先種下了蠱毒,不排除蠱毒發作時引發生死符的可能。”
  張揚道:“如果引發了會怎樣?”
  陳雪道:“很痛苦,不過應該可以阻止蠱毒入腦。”
  張大官人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又想活著又想舒服。兩全齊美的事情看來真的不太多見。”
  陳雪道:“至少能夠保證你有尊嚴的活著。”
  張揚穿好自己的衣服,吃了陳雪給他煮的面,離開香山別院直接前往了京劇院,他並沒有將此行的目的告訴陳雪。
  柳丹晨已經成為張大官人的一個心結,離開京城之前無論如何都要跟她見上一面。
  張揚抵達京劇院之後,方才知道柳丹晨有演出任務,已經前往滬海了。
  連續兩次撲了個空,張大官人內心中不覺有些失望,他正準備離開京劇院的時候。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敞篷小跑緩緩在他的身邊停下。
  黑寡婦邵明妃笑盈盈望著張揚招呼道:“上車!”
  張大官人笑了笑道:“我趕火車!”
  邵明妃道:“從這裡去車站還有一段的距離,我送你。”
  張大官人道:“我還得去辦點事。”
  邵明妃道:“我送你!”
  看到她這麼堅持,張大官人只能點了點頭,將隨身的行囊扔在後面,沒開車門騰空跳入副駕坐下。邵明妃美眸一亮,嘖嘖稱讚道:“你的身手真好。”一隻手在張大官人的手臂上捏了捏。騷擾意味十足:“你好強壯!”
  張大官人道:“平時我很注意鍛煉。”
  邵明妃一雙眼睛流露出嫵媚至極的神情:“我知道!”
  張大官人看到她騷媚的表情有點吃不消了,她知道,她當然知道,那晚在情蠱發作之後,意識全無,沒想到把這只騷狐狸給上了,張大官人並不保守。對於一夜情啥的,勉為其難也能接受,可這次不一樣,黑寡婦邵明妃是薛世綸的女人。是自己結拜妹子的親爹,自己這事兒幹得有失厚道了,可張大官人最終還是選擇原諒了自己,畢竟自己當時那會兒身體不受控制,就算做出這種出格的事兒也可以理解,但是這件事必須要就此結束,不能和邵明妃多作糾纏。如果他們之間的這段孽緣被薛世綸知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自己多少也算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果這事兒被抖落了出去,讓他的這張臉往哪兒擱?又讓他該如何向楚嫣然和那幫紅顏知己交代?
  邵明妃啟動引擎道:“去哪兒?”
  張大官人心說跟你在一起去哪兒也不正常,他想了想道:“你送我去名車匯。”去名車匯的目的就是找薛偉童解圍。
  邵明妃笑了笑,她把車開到了藍溯河旁邊,熄火後推開車門走入了河口公園內,張大官人只能跟著她走了過去,故意裝出糊塗的樣子:“我說邵小姐,你好像來錯地方了。”
  邵明妃道:“我找你有事要談。”她來到河畔的草坪坐了下去。
  張大官人在她身邊站著,垂目看了她一眼道:“什麼事情?”
  邵明妃咬了咬嘴唇,俏臉上浮現出無限幽怨道:“難道你把我全都給忘了?”
  張大官人笑道:“怎麼可能?你名字我記得清清楚楚。”
  邵明妃啐道:“少跟我裝糊塗,我是說那晚上的事兒。”
  張大官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那事兒啊,邵小姐,你不會那麼封建。”這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皮還是有那麼點發熱的,畢竟偷吃了人家,這心裡還是有點發虛的。
  邵明妃道:“你別誤會,我也不是要你負什麼責任,我只是遇到了一點麻煩。”
  張大官人聽她這麼說頓時有些不安了:“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心中忐忑不已,暗忖道:“難不成這事兒被薛世綸給發現了?”
  邵明妃幽幽道:“我真不該和你發生那件事兒,自從那晚之後,我對他忽然沒了興趣。”
  張大官人汗顏之餘心中又不免生出那麼些許的得意,看來自己在這方面的確太厲害,讓邵明妃嘗過之後,念念不忘了,可馬上這貨就開始罵自己無恥,這事兒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拿捏出一臉的迷惘:“感情的事情很難說的。”
  邵明妃瞪了他一眼道:“你別跟我裝傻,我跟你談感情了嗎?我是說那方面。”
  張大官人索性將裝傻進行到底:“哪方面?”
  邵明妃道:“張揚,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是個很不負責任的人,我是說你那方面很強,和你相比,他就是個老頭子。”
  張大官人心說還用你說,他咳嗽了一聲道:“邵小姐,其實那天晚上的事情本不該發生,我承認,我並不太負責任,可有些事情本來就不需要負責,大家之間原本也不是奔著長久去的,我們之間的性情真的不太合適,而且你又是薛叔叔的女朋友,我也已經有了未婚妻,現在就快結婚了,我看咱們之間最好還是保持適當的距離,你看……”張大官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
  邵明妃道:“你這會兒頭腦清醒了,那天晚上撕我衣服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你像個野獸一樣在我身上發洩的時候你怎麼沒有想到這些?”邵明妃說著說著站起身來,張大官人被她逼得步步後退,一不小心,腳下一空,撲通一聲落在了藍溯河裡。
  邵明妃看到張揚的狼狽模樣,不禁格格大笑起來。
  張大官人把頭顱從河水中浮了出來,抹去臉上的水珠道:“那啥……咱們以後還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覺得這事兒如果被外人知道,對咱們都不好。”
  邵明妃冷笑道:“你做夢!”抓起張揚的行囊,用力給扔到了河水裡。
  張大官人瞅得真切,一把將行囊抓住,這才免除了行囊被水浸濕的麻煩。
  邵明妃道:“要井水不犯河水也行,你得答應我,什麼時候我口渴了,你就要及時出現。”
  張大官人這張臉頓時給拉長了,黑寡婦這分明是要自己給她當男寵啊,搞了半天,人家也沒打算跟自己玩感情,只是看中了自己的這副好身板,所以男人在外面輕易不能顯擺,那天晚上的一夜激情顯然把黑寡婦給伺候舒服了,她打算跟自己長線發展這種關係。
  張大官人卻知道這種關係絕對是刀頭舔血,絕對是深入虎穴,這麼玩下去,早晚是會出事的,更何況他對黑寡婦的確不怎麼來電,勉為其難的事兒張大官人可從來都不願意幹,所以這貨乾脆不說話,龜縮在水裡和邵明妃遙望著。
  邵明妃道:“你給我上來!”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很堅持地說道:“保持距離!”
  張大官人打死都不願意上岸,河水給了他很好的藉口,黑寡婦最後也拿他沒有辦法,只能驅車離去。
  張大官人確信黑寡婦走了,這才爬到了河岸上,渾身濕漉漉的頗有些狼狽,不過他也有應對的辦法,潛運內力,短時間內就將身上的衣物蒸幹。
  文家的這場風波已經安然渡過,再加上黑寡婦這麼一鬧,張大官人對京城更是避之不及,他在電話中給親朋好友告辭之後,去駐京辦休息了一會兒,拿了車票,直奔火車站而去。
  張大官人現在最怕遇到的就是熟人,可在火車站偏偏就遇到了兩位,說起來這兩位和他也是老相識了,程遠和于藍,這夫婦倆在東江開了個赤色紋身工作室,程遠是鐘長勝的好朋友,張揚又通過鐘長勝認識了他。
  程遠看到張揚非常的驚喜,張揚前往濱海擔任市委書記之後程遠曾經找過他一次,當時是為了一批奇石,濱海剛好大搞綠化建設,張揚幫助他聯繫了一筆生意。
  程遠道:“張書記怎麼這麼巧?”
  張大官人笑了笑:“我正說呢,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程大哥,你和嫂子什麼時候來的京城?”
  程遠道:“來了有一個多星期了,考察京城的石材市場。”
  張揚道:“嫂子的紋身店不做了?”
  于藍道:“一直都在做,不過現在店面擴大了,培訓的紋身師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不然我哪有空閒陪著程遠出來。”
  他們檢票上車之後,沒多久程遠兩口子就特地調換了房間,來到張揚所在的這件軟臥包廂,張大官人本來還打算去餐車湊合一頓,可遇到了他們兩口子,兩人帶的東西可真不少,于藍把事先買好的鹵菜拿了出來,程遠打開了兩瓶紅星二鍋頭,和張揚對面喝了起來。
  火車啟動之後,張揚整個人就覺得放鬆了起來。他終於就快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當然這次不能直接返回濱海,他和楚嫣然之前通過電話,先去東江和她會合,然後帶著老太太一起去濱海看看,這樣一來剛好和程遠兩口子一路。
  張揚是官,程遠對官場的瞭解很少,他不會主動去問,張大官人也懶得提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們的話題都集中在程遠的生意上。
  張揚拿著酒瓶直接飲了一口道:“程大哥還在做石材生意?”
  程遠點了點頭道:“還在做,正準備弄個礦。這次來京就是考察市場的。”
  張揚笑道:“生意越做越大了。”
  程遠道:“談不上什麼大生意,石材這一行水很深,我開始只是做奇石,可現在看中這行的人太多了,一窩蜂地湧進來,做的人多了,自然會攤薄利潤,所以我就只能另想辦法了。”他喝了口酒道:“不過現在開礦也沒那麼容易,國家對礦山開採的審核也越來越嚴。平海省內已經不再新批礦山專案了,我初步打算往西北去。”
  張揚道:“我雖然不懂做生意,可是我卻知道做任何事都要走在別人前頭,如果一味地跟風隨大流,想要成功肯定沒那麼容易。”
  于藍道:“我倒是不贊同他折騰,錢多少才算多?可能是我們女人家見識短,總覺得夠吃夠花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夠在一起,他要去西北開礦,以後就剩下我們娘倆兒在家,一年還不知道能見幾面。”
  程遠道:“趁著我還年輕。多幹幾年,多攢點錢,那樣咱們才能提前退休啊。”
  于藍歎了口氣道:“現在想想當初還不如在單位安安穩穩的工作,現在錢雖然賺得比過去多了,可是心裡總是覺得不像過去那般踏實,真是羡慕你們這些端鐵飯碗的。”
  張揚笑了起來:“鐵飯碗?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鐵飯碗。說是鐵飯碗,可端起來也得格外小心,萬一失手就會砸到腳,搞不好連路都不能走了。”
  程遠道:“幹什麼都不容易。”
  他們是在第二天清晨抵達的東江,臨分手的時候,程遠送給張揚一對石頭鎮紙,紅褐色的石頭上佈滿白色螺旋狀的花紋,看起來像是一枚枚的金錢,又像是一個個的海螺鑲嵌其中。
  程遠告訴張揚這叫金錢石,其實是一種古生物化石,最近這種石頭的行情破位看漲。

  張大官人對石頭原本就沒什麼研究,他留下了這對鎮紙,打算以後有機會送給喬老。
  張揚和程遠夫婦分手之後,直接前往了宋家,按響門鈴之後沒多久就聽到楚嫣然的聲音:“一定是張揚回來了。”
  大門打開之後,看到身穿運動裝的楚嫣然快步向他走了過來。
  張大官人迎了上去,笑眯眯接受了楚嫣然的一個深情的擁抱。
  兩人手挽手來到小樓內。
  老太太和宋懷明一起在看新聞,柳玉瑩和保姆正在準備早餐。
  張揚給每個人打了聲招呼,宋懷明笑道:“回來了。”
  張揚道:“剛剛接到濱海那邊的電話,可能今天就得走。”
  宋懷明道:“你是濱海市委書記,那邊的災後重建工作不能放鬆,儘快回去也是應該的。”
  張揚道:“我下午就回去。”
  一旁瑪格麗特道:“我和嫣然跟你一起過去,我讓林秀準備了一些救災物資,她已經送了過去,我去實地考察那邊的災情,看看還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張揚笑道:“外婆,我代表濱海市党和政府感謝您的愛心行動,回頭我打算頒給您一個榮譽市民的稱號。”
  老太太笑道:“我可不要什麼榮譽。”
  柳玉瑩過來招呼大家去吃早餐,用完早餐之後,宋懷明就準備去上班,臨出發之前,他把張揚叫到自己身邊,低聲道:“香山別院的事情怎麼樣了?”
  張揚把具體的情況向他說了一遍,宋懷明聽完也是雙眉緊皺,他從一開始就堅信文國權能夠安然渡過這次風波,不過沒想到因為這件事牽連出了那麼多的其他事,甚至還傷及了不少的人命。宋懷明認為這次的風波只不過是一個開始,絕不會就此結束。
  宋懷明給了張揚一個建議:“張揚,既然香山別院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安心在濱海工作吧,省裡針對北港這次的天災劃撥了一筆援建款,很快就會到位,希望你們這些北港的幹部能夠好好利用這筆款項,儘快帶領北港的老百姓走出困境。”
  張揚點了點頭道:“宋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做好重建工作。”
  宋懷明道:“重建工作的重點是什麼?”
  張揚想了想道:“我想重點並不在建設方面,而在於重新樹立起老百姓的信心,要讓他們的心中充滿希望,也只有這樣才能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才能夠上下一心,全力搞好重建工作。”
  宋懷明微笑點頭道:“你當官這麼多年總算有了點經驗,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必須要讓老百姓把你當成自己人,認為咱們這些國家幹部是真心誠意的為他們辦事,認為我們可以代表他們的利益,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和咱們一條心,力氣才可能往一個方向使。對了,你的副廳已經批下來了,抽時間到組織部去一趟。”
  如果在過去張大官人肯定要因為這個消息歡欣鼓舞,可現在他卻表現的相當淡定,他意識到自己在官場上的新鮮感和興奮期已經過去,即便是升遷也無法帶給他足夠的刺激。
  宋懷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表現吧。”這更代表著領導對部下的鼓勵。
  張大官人從沒有和這位岳父大人探討過自己的仕途應該往何處去,自從龔奇偉遇害之後,宋懷明顯然改變了初衷,他並不希望張揚繼續在北港冒險,他清楚張揚在女兒心中的位置,不可能拿女兒的幸福去冒險。
  張揚沒有和宋懷明同車前往,在宋家待到九點方才出發,來到省委組織部,省委組織部長焦乃旺聽說他來了,放下手頭的工作接見了他。
  看到張揚走入辦公室內,焦乃旺笑著起身相迎,張揚曾經救過他孫子的性命,那還是焦乃旺擔任南武市委書記時候的事情。
  張揚道:“焦書記,我聽宋書記說您要見我。”
  焦乃旺笑道:“沒什麼事情,叫你過來兩件事,一是當面通知你,你的副廳已經正式批准了,這必須得恭喜你,據我說知平海省的歷史上還從沒有出過你這麼年輕的副廳,今年你才二十七歲吧。”
  張大官人心說,我才二十五,在全國範圍內也數得著了。
  焦乃旺請他坐下,讓秘書給他泡了杯茶,秘書給張大官人上茶的時候也是一臉的羡慕,瞧瞧人家混得,年輕輕的就混上了副廳,自己混了小半輩子了,還得跟在別人背後端茶倒水,當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卷十二 第1190章 顧忌眾多
  張揚道:“焦部長,我都二十八歲了,戶口本上清清楚楚得寫著呢。”
  焦乃旺笑道:“看來是我記錯了,我總覺得你很年輕,年輕多好啊。”
  張揚笑道:“我倒是想二十七歲,那樣就能多當一年官了。”
  焦乃旺呵呵笑道:“當官有什麼好?這就是圍城,城外面的想進來,城裡面的想出去。”
  張大官人道:“還是想進來的人多,想出去的沒幾個,難道您沒有聽說,有人為了多當幾年官,悄悄把戶口本上的年齡都改了,按照年齡推算,未成年就開始工作了。”
  焦乃旺這次沒有發笑,現實中的確存在這樣的狀況。
  張揚道:“焦部長,您剛才說找我有兩件事,這另外一件事是什麼?”
  焦乃旺道:“你對宮還山這個人作何評價?”
  張大官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焦部長,您讓我評價我的頂頭上司,這好像不太好。”
  焦乃旺道:“有什麼不好的,實話實說,把你的真實看法說出來,給我做做參考。”
  張揚道:“如果讓我來評價,肯定我會帶上很多的個人情緒,難免不會對您造成誤導,我還是不說了。”
  “一定要說,北港最近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所以我們在幹部的任用上非常的謹慎,張揚,我不瞞你,找你瞭解情況就是因為我們信得過你。根據我們目前瞭解到的情況,項誠存在著很大的問題,龔奇偉同志的被害和項誠有著直接的關係,甚至可以說北港出現的很多問題都和項誠有關。”焦乃旺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望著張揚道:“其實你對這件事要比我清楚。”
  張揚道:“無論項誠存在多少問題他都已經死了,咱們中國人常說死無對證,就算過去存在一些線索,現在到了他那兒已經全部中斷了,可能除了項誠之外,沒有人知道北港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焦乃旺道:“本來組織上派龔奇偉同志前往北港就是為了接替項誠的工作。可是沒想到奇偉同志出師未捷身先死,這是黨和國家的重要損失。我們對北港幹部群體的態度是穩定為主,但是絕不能在帶路人的選擇上出現偏差,北港這段時間,從北港市委副書記蔣洪剛開始,先後有多位幹部出現了問題。而且集中在常委層。這也是我們工作的失誤,在幹部的考核上出現了嚴重的失察現象,所以這次我們絕不可以再次出現失誤。”
  張揚道:“焦部長,聽您的意思,您好像對宮還山並不滿意?”
  焦乃旺果然很坦誠:“一直以來宮還山和項誠的關係都非常密切,項誠之前極力推薦宮還山成為他的接班人,這次項誠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宮還山身為北港市市長,難道他之前對項誠的錯誤行為全無覺察?他和項誠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需不需要對北港眼前的狀況負責任?”
  張揚聽明白了,看來省領導對宮還山已經抱有高度的懷疑態度,前兩天忙於救災搶險,所以臨時把宮還山推出來當了幾天的一把手,現在事態漸漸穩定下來了,領導們已經開始重新考慮北港未來領導班子的構成,可以說一個領導班子裡面。最為關鍵的就是帶頭人,讓宮還山這個和項誠關係密切的幹部來出任北港市委書記,肯定要讓省領導們感到不安,北港一連串的事件之後,領導們也不敢冒險任用。
  焦乃旺道:“我們對北港的幹部政策是穩定為主,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沿用過去的原班人馬,對於存在問題的同志我們會謹慎任用。”
  張大官人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估摸著這次宮還山的市委書記沒戲了,張大官人對宮還山一直也沒什麼好感,也就是最近宮還山對他轉變了態度,其目的還是為了穩固他自己的位子。
  張揚道:“那我就說幾句自己的看法。宮還山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和項誠同流合污我不知道,但是他的能力並不怎麼突出,他的權力心比較重,過去蔣洪剛當副書記的時候他和蔣洪剛鬥,蔣洪剛倒臺後,他又針對龔奇偉同志,單就胸懷而言,我認為這樣的人並不適合擔當黨政一把手。”
  焦乃旺點了點頭道:“你並不是我諮詢的第一個人,我問了北港的許多幹部,你猜怎麼著?居然沒有一個人說他的好話,這就證明宮還山無論是執政能力還是技巧都有欠缺,這樣的一名幹部,我們怎麼敢將北港放心地交給他?”
  張揚道:“焦部長,聽您的意思宮還山沒戲了。”
  焦乃旺微笑道:
  “如果讓你投票,你是投贊成還是反對?”
  張大官人道:“我投棄權票,誰當市委書記我都無所謂,對我而言還是把眼光放低點,先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先把濱海的重建工作搞好再說,北港管理不好,你們追究北港市委書記的責任,要是濱海搞不好,你們就要把我的烏紗帽給收回了,所以我還是先掃門前雪。”
  焦乃旺道:“你小子啊,這種話讓別人聽到肯定要說你不負責任。”
  張揚道:“我倒是心大著呢,恨不能管全中國的事情,可我累死累活才弄了個副廳,我就是想操心也沒那權力不是?”
  焦乃旺道:“張揚,我怎麼感覺這次跟你見面你不如過去那樣熱情高漲了?”
  張揚道:“人的狀態是又起伏的,不可能永遠都在高峰之上,我現在正處於低谷。”
  焦乃旺道:“我怎麼不覺得?年紀輕輕躋身北港常委層,副廳剛剛獲批,又成為了我們省委宋書記的乘龍快婿,從哪一點看,你現在都應該是春風得意啊!”
  張揚道:“不敢得意,我這個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還是夾著尾巴做人為好。”這廝說得煞有其事,可終究還是熬不過心中的好奇,小聲問道:“焦部長,您這都問了半天了,也該輪到我提問一次了?”
  焦乃旺微笑道:“你想問什麼?”其實他已經猜了個大概。
  張大官人道:“那啥……您跟我透露透露,領導們究竟選定了哪位高人前來北港接替項誠的位置?”
  焦乃旺道:“這個人你也認識,過去打過交道的。”
  張揚道:“焦部長,您還賣關子啊。”
  焦乃旺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還真是應該賣下關子,你自己猜猜。”
  張大官人腦筋轉了轉,低聲道:“難道是嵐山市長常淩空?”
  焦乃旺哈哈大笑,想不到張揚一下就猜中了,他點了點頭道:“是宋書記告訴你的?”
  張揚道:“他對這事兒隻字不提,其實這事兒並不難猜,既然不是空降,就是從平海地市級幹部中選拔,您又說我認識,想來想去,夠資格又能得到領導們器重和欣賞的就只有常淩空了。”
  焦乃旺道:“這件事還沒有對外宣佈,你一定要嚴守秘密,你和淩空同志都屬於出色的年輕幹部,你們之間的溝通應該不存在任何的問題。”
  張大官人道:“我跟他差十多歲呢,不過溝通起來肯定沒問題,他兄弟是我過去的師爺,我們關係一直都不錯。”
  焦乃旺道:“這次是淩空同志主動請纓要去北港工作的,他對龔奇偉同志的死深感痛心,我和宋書記都和他談過話,淩空同志的素質相當過硬,我們對他抱有相當的期望。”
  張大官人笑道:“其實我的素質也相當過硬,為什麼領導不考慮一下破格提拔我呢?”
  焦乃旺道:“做官就得一步一個臺階,一步登天的事兒不能幹。”
  張揚道:“焦部長放心,無論誰去北港當一把手,我都會配合好他的工作。”
  焦乃旺道:“張揚,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又救過我孫子,我對你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
  張揚道:“焦部長儘管指教。”
  焦乃旺道:“你和宋書記的女兒已經登記了,以後你做事不僅僅代表你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也代表了宋書記。”
  張大官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可代表不了,我就是我,我就代表我自己。”
  焦乃旺道:“無論你想與不想,以後你的身上都會籠罩上省委書記女婿的光環,這層光環可能給你帶來一些好處,也會給你帶來很多的不便,你做出了成績,別人會認為是宋書記的關照,你要是犯了錯誤,有心人就會利用你的錯誤對宋書記進行攻擊,所以你以後做事一定要低調小心,我並不是說你過去的做事方法有錯,而是今時不同往日,做事情不僅僅要考慮到自己,還要考慮到給身邊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張揚知道焦乃旺跟自己說的這番話絕對是推心置腹,他是為自己好才會這麼說,的確自己現在和楚嫣然已經是法律上的正式夫妻,自己的舉動言行肯定會讓人不自主的聯繫到宋懷明身上,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我忽然有種手腳被束縛了的感覺。”
  焦乃旺道:“官場的道理,就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的道理,如何在縫隙中遊刃有餘,才是做官的至高境界,你將來就會明白!”
  張大官人道:“這世上不可能只存在一種道理,同樣的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決之道,有人能夠做到在夾縫中求生存,有人卻根本無法做到。”

  焦乃旺道:“做不到那就得有開山裂石的本事,遇山開山,遇水搭橋。”
  張大官人道:“官場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
  焦乃旺道:“當你覺得世界討厭的時候,就換一個角度看世界,你會重新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張大官人道:“官場中只有兩個角度。”
  “兩個角度?”
  “對,俯視和仰視,單調得很,無趣得很。”
  焦乃旺想了想其中的道理,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小子的話還是很有些哲理的。
  張大官人心目中的老師是顧允知,每到他看不清方向的時候,都會抽時間去顧允知那裡,將心中的困惑講給他聽,讓顧允知幫忙指點迷津。這次他也不例外,仍然抽時間去了顧允知那裡一趟。
  讓張揚意外的是,來到位於秋霞湖畔的別墅,發現房門緊閉,主人並不在家,只有一個負責看房子的保姆,問過之後方才知道,顧允知一家去西藏旅遊了,據說這次出門大概要一個多月。
  張揚想了想倒是有些奇怪,之前沒有聽顧養養說過,這才想起顧養養有段時間沒給他打過電話了,想起這小妮子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張大官人心頭不由得產生了一些複雜的滋味。
  顧允知不在,張大官人也沒有就此回去,他去了秋霞古寺的工地,可能是他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三寶和尚居然也不在工地,不過慧空法師剛巧在。他和張揚也熟悉得很,對張揚也非常客氣,微笑向張揚道:“張施主來找三寶的?”
  張揚道:“剛巧路過,所以特地過來看看,順便拜訪一下大師。”
  慧空道:“三寶去北港了,本來我們說好了上月底去靜雲寺講佛,可是北港發生海嘯,那邊的寺院也遭到重創,這件事因而就耽擱了下來,我讓三寶先過去看看情況。”
  張揚道:“北港這次受災很重,不過黨和國家政府給予了我們很大力度的支援,我們一定可以順利渡過難關。”
  慧空微笑道:“我也相信你們可以做到。”
  慧空帶著張揚看了看秋霞寺複建的進展,在工地張揚意外見到了秦清的父親秦傳良,秦傳良這次是專程從江城趕過來的,當初他協助複建秋霞古寺,在這裡下了不少的功夫,現在雖然返回江城養老,仍然對這邊的工作念念不忘,前兩天借著旅遊散心的名義跑了回來,一來到這裡就紮在工地當起了義工。
  張揚看到秦傳良正在指揮工人修補大殿,不由得笑道:“秦叔叔,您什麼時候到這裡來了?”
  秦傳良聽到張揚的聲音,轉身看到了他,臉上露出笑顏,又有幾分不好意思,他來到張揚面前道:“我在家裡閑著沒事做,所以就出來散心了。”
  張揚道:“散心還是當義工啊?清姐知不知道?”
  秦傳良很緊張的向張揚道:“張揚,這事兒你千萬別告訴她,我實在是閑得發慌,她現在在國外讀書,千萬別給她添心思。”
  張揚道:“您放心,這件事我只當沒有看到。”心中卻有些慚愧,秦清哪是去國外讀書,根本是偷偷給自己生孩子去了,秦傳良可是自己實打實的岳父大人,想想自己也是個混帳,安語晨、秦清都生下或懷著自己的骨肉,可自己礙於身份,也無法給她們名份,對這些紅顏知己實在是有些不公,可若是這件事暴露出來,對嫣然又大大的不公,別的不說,單單是這一個個的老岳父也不能答應自己這麼去對待他們白勺女兒。
  秦傳良招呼張揚來到樹蔭下喝茶,他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女兒:“最近有沒有和小清聯繫?”
  張大官人裝模作樣道:“前兩天才通過電話。”事實上他和秦清幾乎每天都要通電話,目前清美人的肚子已經初見規模了,胎兒很正常,初步診斷是個女兒,秦清開心得不得了,現在就和安語晨住在瑞士的別墅內,安語晨對她照顧得很周到,醫療生產,以及胎兒的身份問題全都解決了,這個世界現實得很,在西方尤為如此,幾乎沒有金錢辦不成的事情。
  秦傳良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小清的選擇,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突然放棄她的事業。”
  張揚微笑道:“其實我倒是理解清姐的選擇,在官場中呆的時間越久,就越真切地感受到官場的複雜,這是一份考校心理素質的職業,沒有超級強大的心臟,就不適合在官場中生存。”
  秦傳良道:“野心越大,所需要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壓力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在我看來,你們當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也罷,當廳級幹部也罷,沒什麼分別,幹得都是差不多的工作。”
  張揚笑道:“世上的多數人都不是您這麼認為,不過我現在算是懂得了,當廳長未必比當科長快樂。”
  秦傳良道:“當官也罷,做學問也罷,追求的無非是一種認同感,期望別人肯定你的價值,期望通過做出成績來證明你自己的能力。你們雖然年輕,可是終有一天會有老去的時候,所以我給你們一個建議,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張揚點了點頭。
  秦傳良望著已經初具規模的秋霞寺,低聲道:“一段時間沒來,這秋霞寺就改變了許多,等我下次再過來的時候,想必秋霞寺已經建好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卻不知那時候小清會不會回來?”
  張揚道:“我好像聽她說年底就會回來。”
  年底秦清就應該生產完畢了,到時候能否回來還很難說,張大官人這樣說只是安慰秦傳良。
  秦傳良道:“我並不是急著她回來,其實只要她過得開心快樂,在哪兒生活都是一樣,做父母的總不能陪兒女一輩子,我現在懂得了一件事,要尊重兒女自己的選擇,無論她選擇怎樣的生活,只要是她甘心情願的,我們也唯有祝福。”
  張大官人總覺得秦傳良的話裡有話,他應該是看出了自己和秦清有什麼,或許也猜到了什麼,只是沒有點破,難道這位岳父大人已經默許了他和秦清的私情,這番話分明在暗示,隨便他們怎麼來往,只要幸福就好。
  張大官人看了看秦傳良,他才不會主動承認自己和秦清的關係呢,笑道:“秦叔叔真是開明。”
  秦傳良道:“孩子大了,做父母的管不了了,就只能開明了。”
  張大官人聽得臉上發燒,他想起自己和楚嫣然說好了下午還要返回濱海,趕緊起身向秦傳良道別。
  張揚和楚嫣然陪著瑪格麗特下午從東江出發,剛剛離開東江不久,天空就下起了暴雨,老太太在後面安然睡去,張揚負責駕車,因為雨下得太大,楚嫣然不時提醒他要放慢速度,甚至提出要替他開車。
  張大官人道:“嫣然,咱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我現在開車的水準那是與日俱增,不說專業吧,怎麼也夠得上半專業了。”
  楚嫣然道:“少臭吹了,就你那車技,我還真不放心。”
  張揚道:“好歹我也是自駕走過川藏線的,別門縫裡看人行不?”
  楚嫣然道:“你厲害,不過你開車去西藏幹什麼啊?千里迢迢的,究競是什麼驅動你這樣做?”
  張大官人一時語塞,當時是為了救安語晨來著,自己光顧著吹,一不留神把這事兒給露了。不過張大官人的馬腳實在是太多了,楚嫣然白了他一眼,她是懶得跟他計較,真跟他掰扯起來,只怕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
  楚嫣然道:“我聽說你現在升副廳了?”
  張揚笑道:“多虧了宋書記對我的關懷照顧。”
  楚嫣然道:“你還真打算在這條道路上走到黑了。”
  “什麼叫走到黑?我走的是康莊大道,是光明之路。”
  楚嫣然道:“拉倒吧,自從你去了濱海,事情就層出不窮,張揚同志,官場上混得好像也不怎麼得意吧?”
  張大官人道:“馬馬虎虎湊合著吧。”
  “打腫臉充胖子就是你這種人,我記得當初誰說過濱海這邊的事情一結束,就退出政治舞臺的?”
  張大官人道:“我啊!”
  楚嫣然道:“濱海市委書記也當上了,副廳也解決了,北港市常委圈也混進去了,該不是又產生新的野心了吧?”
  張揚道:“沒啥野心了,在官場上混了幾年,我對其中的勾心鬥角已經厭倦了,而且現在我已經成了宋書記的女婿,在別人看來,我幹得再好,也是蒙受了宋書記的照顧,我要是鬧出了亂子,那是給宋書記臉上抹黑,以後這官是越來越難當了。”
  楚嫣然道:“說來說去全都怪到我爸頭上了。”
  張揚道:“我可沒有怪他的意思,我是說現實啊。”
  楚嫣然道:“既然認識到現實的殘酷,還是儘快迷途知返,張揚,給自己放個大假,我帶你去神廟島看看,我敢保證,等到了那裡,你肯定樂不思蜀了。”
  張大官人呵呵笑道:“丫頭,你拐彎抹角的罵我是劉禪啊!”
  “劉禪怎麼著?劉禪還是一國之君呢,你一個副廳級和正國級相比顯然是你的榮幸。”
  張大官人道:“還有一點我比不上人家,劉禪可是後宮佳麗三千。”
  楚嫣然道:“就知道你一肚子花花腸子。”
  這一路開得雖然很慢,可是兩人鬥了一路嘴倒也開心非常。到江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瑪格麗特也在此時醒來,她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要去清臺山上探望一下老朋友陳崇山。
  雨仍然沒停,這樣的天氣狀況下開到濱海至少也得要三個小時,張揚提議先去江城住下,是否上清臺山,要看明天的天氣情況再說。
  張揚帶著她們吃了晚飯,然後直接驅車去了南湖木屋別墅,自從張揚離開江城,這棟別墅多數時間都處於閒置狀態,胡茵茹找了專人維護打理,所以這裡一直保持的不錯。
  楚嫣然和瑪格麗特也不是第一次前來這裡,三人在客廳內聊了會兒天,瑪格麗特先去睡了。
  張揚和楚嫣然兩人來到二樓平臺,站在那裡眺望遠方的南湖,晚風已經帶著絲絲的涼意,預示著秋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來,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夜空疏朗,星星在高空中眨著明亮的眼睛。
  張揚從身後將楚嫣然擁入懷中,鼻子深入她有些潮濕的秀髮之中,嗅了嗅她的發香,輕聲道:“今晚咱們總算可以光明正大,舒舒服服的躺在一起了。”
  楚嫣然卻道:“不行,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張揚道:“都領證了,領證就是合法夫妻,代表咱倆有了睡在一張床上的權利,誰也說不出啥來。”
  楚嫣然的表情有些羞赧:“可是我外婆在啊。”
  張大官人笑道:“她睡在樓下,咱們在樓上,幹什麼她又不知道。”
  楚嫣然道:“你好討厭,腦子裡就是這些事情,你這麼久沒見我。難道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有沒有想過怎樣設計我們的婚禮,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才從你繁忙的工作中解脫出來,有沒有想過……”
  不等楚嫣然問完,張大官人已經將她抱了起來,楚嫣然低聲嬌呼,摟住他的脖子。
  張大官人在楚嫣然的櫻唇上狠狠吻了一下。然後道:“我現在想得就是如何享受我的權利。你是我老婆,別這麼多疑問,你今晚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好好盡一個做妻子的義務。”
  他們正值年輕,久別重逢,自然是乾柴烈火,激情四射,張大官人對剛剛成為自己嬌妻的楚嫣然,自然是下足了溫柔功夫。將楚嫣然弄得嬌噓喘喘,連聲討饒。
  幾度雲雨過後,楚嫣然的嬌軀靠在張揚的懷中,兩人的四肢仍然糾纏在一起,楚嫣然雙眸溫柔如水,深情地望著張揚道:“真是吃不消你。你啊,究竟是不是鐵打的。”
  張大官人笑道:“我無非是身體好一點,某方面的要求多一點,這應該不算缺點?”
  楚嫣然道:“就算你是鐵打的身子也會有掏空的一天。”
  張大官人道:“別忘了我不是正常人,我是從大隋朝……哎呦……”楚嫣然冷不防將他的耳朵給擰住了:“大隋朝,大隋朝,你真把自己當成出土文物了。”
  張大官人道:“我跟你說多少遍了。為什麼我說實話的時候你總是不相信?”
  楚嫣然摟緊了他:“你是古代人也罷,外星人也罷,總之我嫁給了你就會跟你一輩子,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休想逃掉。”
  張大官人道:“我什麼時候想要逃過?你肯我都不肯。”
  楚嫣然道:“早點睡,明天一早還要陪外婆上清臺山。”
  張揚道:“看天氣再說。”
  天公作美,那場雨在當天晚間停歇之後,第二天就沒有下過,清晨老太太早早就起來了,張揚和楚嫣然雖然已經註冊,可畢竟沒有正式舉辦儀式,所以兩人還是注意避嫌的,大官人半夜溜回到自己房間去睡,他起得比老太太還要早,瑪格麗特來到外面的時候,看到張揚正在草坪上打拳,不由得笑道:“你練功倒是勤快。”
  張大官人道:“練功就得堅持不輟,如果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終將一事無成。”
  瑪格麗特道:“你對嫣然也要保持這種堅持不輟的精神,這樣我就放心了。”
  張大官人笑道:“外婆,您放心,我一定會讓嫣然幸福。”
  瑪格麗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清晨五點半,她看了看楚嫣然房間的窗口道:“嫣然還沒有起床,這丫頭居然如此貪睡,說好了要早起去清臺山的。”

  張大官人當然知道嫣然為何到現在沒醒,昨晚兩人纏綿了半宿,自己的身體素質豈是楚嫣然能夠比上的,這丫頭被自己折騰的夠嗆,想要早起只怕太難了,他笑道:“可能是旅途勞累,我去叫她。”
  張揚來到楚嫣然的房間外,房門並沒有上鎖,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看到伊人仍然香夢沉酣,他笑了笑,走了過去,伸手在楚嫣然彈性驚人的豐臀上拍了拍,楚嫣然囈語道:“不要……”
  大官人笑道:“什麼不要?日上三竿,太陽都要把屁股烤糊了。”
  楚嫣然這才睜開美眸,眨了眨雙眸看了看窗外,撅起櫻唇道:“討厭,人家好困。都怪你,折騰到這麼晚。”
  張大官人在她俏臉上啄了一下道:“外婆在外面等著呢,說好了要去清臺山,你不會讓老人家久等。”
  楚嫣然歎了口氣:“回頭你開車!”
  “成,只要你開心我給你當一輩子的司機。”
  三人簡單吃了早點,就出發前往清臺山,現在江城到清臺山已經修起了快速通道,過去需要接近兩個小時的車程,現在只需要不到四十分鐘。
  張揚直接將車開到奔龍瀑停車場,剛剛是七點半,再往上走就需要步行了,瑪格麗特走了兩步就有些氣喘,張大官人主動背起了她,老太太也沒和這個孫女婿客氣,畢竟以她的身體不可能爬上青雲峰。
  經過青雲竹海的時候看到那片外景基地已經修葺一新,通往青雲竹海的道路被鐵絲網攔上,張大官人本以為這是出於保護景觀的需要,可再往前走,就被兩名工作人員給攔住了:“喂!同志,買票!”
  張大官人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這清臺山賣票不假,可是只限于開發完善的景區,這一帶過去還從來沒有收過門票呢。張揚道:“我們是上山看親戚的。”
  看門的兩名年輕人道:“上山就得買票。”
  楚嫣然拿出錢包準備買票,可張大官人不樂意了:“你們哪個單位的?我家就住在山上,我回家還要買票啊?”
  其中那名高個的青年道:“你身份證呢?我說你這麼大人了,就差那三張票錢啊?”
  張大官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廝有眼無珠,居然不認識自己是誰?老子差三張票錢嗎?老子是咽不下這口氣,清臺山的旅遊開發就是我一手搞起來的,造福了一方水土,現在我回來尋親訪友,居然收我的門票,這他媽不是反了嗎?
  楚嫣然道:“你們怎麼說話呢?你們收門票是經過國家批准了嗎?有沒有正規手續?”
  那高個青年道:“幹你什麼事?挺漂亮一女孩子學什麼不好,學人家不買票,我都不樂意說你。”
  依著張大官人過去的脾氣早就一個大耳刮子過去了,可是他今兒起來心情還算不錯,沒打算和這幫小角色一般計較。
  瑪格麗特有點生氣了:“到處都要門票,好好的清臺山也要門票,這些風景名勝都是國家的,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回家還要要門票,真是天下奇聞。”
  另外一名青年笑道:“老人家,您可不是中國人,外賓也一樣要買票,不過您年齡大,可以優惠。”
  楚嫣然道:“你們的上級單位是哪裡?”
  高個青年道:“黑山子鄉政府清臺山風景管理處。”
  楚嫣然故意道:“黑山子鄉的,你們認識張揚嗎?”
  兩人對望了一眼,高個青年道:“張揚,你說的是我們黑山子鄉走出去的幹部,現在擔任濱海市委書記的張揚?”
  楚嫣然點了點頭,笑盈盈看著張揚。
  兩人同時道:“那哪能不知道啊,他可是個好官呢,我們清臺山風景區要是沒有他,就不會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如果說有人能夠免票通行,張書記就是頭一個。”
  瑪格麗特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張揚的官聲還不錯。
  張大官人聽得也是眉開眼笑。
  楚嫣然道:“他就是張揚,你們不認識啊?”
  兩名青年上下打量了幾眼張揚,這才將張揚和電視報導上的那個傳奇人物對上號,認出張揚之後,兩人頓時換了一副臉色,那高個青年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沒認出來,對不起……”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他也懶得和這兩個管理人員多說話,背著瑪格麗特走入了青雲峰,進入其中方才發現收費的是竹海部分,另外還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青雲峰頂。不過遊客很少到這裡來,一來這裡海拔較高,地勢險峻,旅遊配套沒有完善,還有一個原因可能就是收費,青雲竹海和青雲峰的聯票居然要收三十塊。


卷十二 第1191章 雲淡風輕
  張大官人不由得想起了陳雪,卻不知她假期回家的時候,經過這裡要不要被收費,這種胡亂收費的狀況在新開發的景區尤為常見,這種現象如果持續下去,長期的不規範很可能會影響到剛剛形成的旅遊市場,今兒會損害到地方經濟的持久發展。
  途經紫霞觀的時候,看到紫霞觀的大門處也設置了一個檢票口,不知是不是他們來得太早,門口看不到一個遊客,自然也就沒有了檢票人員。
  老道士李信義站在大門口優哉遊哉地晃蕩,看到張揚他頗有些喜出望外,樂呵呵迎了上來:“張揚,你好久沒來了!”楚嫣然他也是認識的,笑眯眯打了個招呼,然後邀請張揚去道觀裡坐。
  張大官人道:“要買票嗎?”這廝頗有點存心故意。
  老道士被他問得一愣,然後會過意來,哈哈笑道:“買什麼票,這檢票口和售票亭都是鄉政府建的,說是要推動景區經濟,原本我這紫霞觀裡來得香客就少,這樣一來,一天都難得見一個人影了,反正無所謂,對我沒啥損失,鄉政府說好了每年給我五萬塊的補貼,說起來我還是占了便宜。”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瑪格麗特道:“這道觀有不少年頭了吧?”
  李信義道:“很久了,裡面的老物件不少,您要是感興趣進去看看,我給你介紹介紹。”
  張揚道:“不了,我們先去找陳大爺。”
  李信義道:“他啊,去後山打獵了,要回來也得是正午,先去道觀坐,他跟我說好了,中午來道觀吃飯,我這正準備著呢。”
  張揚徵求瑪格麗特的意見之後,背著她走人紫霞觀。
  李信義讓小道童將後面的庭院拾掇乾淨,泡了一壺野山茶。
  楚嫣然陪著瑪格麗特在道觀裡遊覽的功夫,李信義和張揚則坐在後院裡面喝茶。
  李信義看到周圍沒人,低聲道:“最近可有小妖的消息?”他對這個孫女兒一直都是關心的很。
  張揚道:“她在歐洲,現在好的很。”
  李信義道:“歐洲能有什麼好?再好也比不過家裡,周圍全都是一幫黃頭發藍眼睛的傢伙,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跟著張揚一起過來的瑪格麗特,嘿嘿笑了一聲道:“我可不是說那個外國老太太。”
  張揚道:“李道長,小妖也不是不回來了,她只是去國外學習順便散心,你想想啊,她過去一直都以為自己活不長了,好不容易才把她的病給治好,現在她終於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健健康康的生活,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李信義道:“享受人生,就怕她回來,我的人生就差不多了。”
  張揚笑道:“不至於吧。”
  李信義道:“對了,你和楚小姐好像很不錯啊。”
  張揚坦承道:“我和嫣然已經登記了,打算明年年初結婚。”
  李信義有些失落的哦了一聲,他端起茶盞喝了口茶,輕聲道:“過去我一直都以為小妖和你會走到一起,沒想到……”
  張大官人笑得有些尷尬,李信義對其中的很多內情是不知道的,他和安語晨不但走到了一起,而且已經生下了一個兒子,這些事情都無法公開,張大官人現在很難把這件事完美的解決,當今的社會道德會讓他在感情中做出取捨,而他不想取捨,想魚和熊掌兼得,這就需要一個個紅顏知己的理解,如何把這碗水給端平了,絕對是個高深的學問。
  李信義道:“如果沒有你,小妖早就死了,她能有今天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張揚道:“古人自有天相,小妖心地善良,就算沒有遇到我,她也一定會逢凶化古。”
  李信義跟著他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的年齡也一天一天的大了,用不了多久我或許就會追隨大哥而去。”
  張揚道:“道長的身體硬朗得很,我看您活一百歲都沒有問題。”
  李信義淡然笑道:“對我而言,這輩子沒什麼遺憾了,對了之前清明,幾個小子來清臺山祭拜,我偷偷跟了過去,發現他們有些不對頭。”
  張揚道:“都是誰過來的?”
  李信義道:“安德淵和他的兒子安達文,我總覺得這爺倆有些詭秘,他們在我大哥的墓前還發生了爭吵。”
  張揚道:“安達文現在是世紀安泰的總裁,據我說知他正在將不少的生意轉移到國內,至於安德淵,他在國內做了不少善事,不知道是不是為他過去的一些罪孽做出補償,據聽說在臺灣那邊已經金盆洗手,放棄了信義社老大的位置,專心幫助議員洪恩正競選總統。”
  李信義道:“但願他們不做壞事就好,我大哥臨終之時曾經跟我說過,他的幾個子女中,德淵的戾氣最重,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兒子,生怕有一天安家會壞在他的手裡。”
  張揚道:“所以安老把家業交給了安達文,這小子是個經商奇才,但卻是個六親不認的冷血人物。”
  李信義道:“安家我只認小妖一個孫女兒,誰欺負她都不行。”
  楚嫣然陪著瑪格麗特在道觀內遊覽了一周回來,瑪格麗特饒有興致道:“紫霞觀的寶貝真是不少,李道長,你要好好維護啊。”
  李信義道:“我們出家人,視一切都為身外之物,這些都不是我的,我就是個看守人,什麼時候國家接管最好。”
  張揚道:“你不是新收了兩個徒弟,紫霞觀還是可以延續下去的。”
  李信義歎了口氣道:“現在又有幾個真心修道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對他們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兩個徒弟已經跑了一個,說是跟人家賣搖擺機去了,現在剩的這個,整天心思也不在修道上,我看他離開也是早晚的事情。”說完他又沮喪地歎了口氣道:“道門清靜之地,如今售票處都建到了大門口,去年廟會開始,前來擺攤的商販把道觀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我想修道出世,卻沒想到老來又回去了。”
  瑪格麗特道:“中國的旅遊開發還處在萌芽階段,這方面應該多去國外學習一下先進經驗。”
  楚嫣然道:“的確如此,旅遊產生的最大利益並不是門票收入,而是因旅遊而產生的周邊行業,好不容易才搞起了一個景區,馬上就開始收門票,而且逐年漲價,這無異於殺雞取卵,短期內或許可以得到一些利益,可是從長遠來看,一定是得不償失的。”
  李信義對她們的話深表贊同:“我早就說收什麼勞什子門票,當初他們把青雲竹海圈起來我就不同意,我和老陳為了這件事專門和他們理論,可他們就是不聽,現在根本沒什麼香客過來,更證明了我們當初的看法是正確的。”
  幾個人正聊得熱乎,陳崇山打獵回來了,現在山上的獵物越來越少,陳崇山今天收穫不多,打了一隻野兔,留在了自己的石屋裡,又順路摘了一些野果子,看到張揚幾人過來,陳崇山也是笑顏逐開。他向瑪格麗特道:“嫂子,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瑪格麗特道:“趁著還能動彈,拜訪一下老朋友,沒有張揚,這座山我是爬不上來了,這一路全都靠他背著才上來。”
  張揚笑道:“您是老當益壯,就算您自己走也能上來,不過我想討好您,是我非要背著您。”
  瑪格麗特呵呵笑道:“我這個孫女婿嘴巴就是甜,難怪我家嫣然會被你哄得暈頭轉向。”
  楚嫣然撅起櫻唇道:“外婆,在你心裡我就這麼好騙啊?”
  瑪格麗特道:“你啊,是甘心被他騙。”她轉向陳崇山道:“崇山,嫣然和張揚已經註冊了,準備明年年初舉辦婚禮,到時候你一定要捧場。”
  陳崇山微笑道:“如此說來要恭喜嫂子了,您放心,到時候我不但要過去,而且會備一份厚禮。”
  張揚道:“陳大爺,您不用送別的,給我寫幅字就行,這次就寫我先帶走。”
  陳崇山道:“你小子,自己的書法這麼好,還要我動筆?這不是要我班門弄斧嗎?”
  張揚道:“我的筆力可比不上您。”
  陳崇山道:“你要是不嫌棄,我自當傾力而為。”
  瑪格麗特笑道:“崇山何時變得那麼謙虛了?”
  陳崇山道:“不是謙虛,真的是後生可畏,你這個孫女婿如果專心于書法,將來的成就說不定會超過天池先生。”
  張揚道:“陳大爺,您老就別捧我了,再捧我就坐不住了,這可是青雲峰,要是打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我准保摔得死死地。”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李信義道:“我去準備午飯,你們先聊著。”他說著就站起身來,準備親自去做飯招呼客人。
  陳崇山道:“今兒準備了什麼好吃的?很久沒有見你親自下廚了”
  李信義笑道:“豆腐宴!”

  老道士原本就燒得一手的好菜,今天有貴客到來,更是用足了功夫,他做了煎燒豆腐、澆汁豆腐、香菇豆腐丸子、炸金條、翡翠豆腐羹、老湯素雞、文思豆腐、素板鴨、炸千張,主食是豆腐水餃。
  瑪格麗特對李信義的廚藝真是讚不絕口,尤其是對他做得翡翠豆腐羹大為推崇,詢問他的做法。
  李信義道:“很簡單,無非是用黃瓜和豆腐、輔以草菇筍絲而成,黃瓜要去皮,切碎成沫,豆腐要用軟嫩的水豆腐,你們今天吃到的這些豆腐全都是我親手做的,這道菜的關鍵在於火候的掌握,火候不到黃瓜的水氣會太重,火候若是過了,黃瓜的清香就完全失去了,這道菜做成之後,色澤碧綠,豆腐鮮嫩,湯汁鮮美,具有補氣生血,健脾益肺,潤肌護膚,養肝健胃之功效,尤其是適合女施主們,按照現在的說法,絕對是美容佳品。
  楚嫣然笑道:“聽道長說得那麼動人,我都想拜您為師跟您學做這道菜了。”
  李信義欣然道:“想學這道菜又有何難,我回頭將菜譜寫給你,你以後可以做給張揚吃。”
  瑪格麗特道:“在美國可吃不到這麼美味的菜肴。”
  李信義道:“中華飲食文化博大精深,豈是其他國家能夠比擬的。”他顯然對國外飲食嗤之以鼻,由此也看出他以中華為榮的愛國主義精神。
  瑪格麗特微微一笑,當然不會和老道士就此爭論什麼。
  午飯後。陳崇山陪同瑪格麗特來到紫霞觀後面的觀海石上,紅日當空,雲淡風輕,雖然看不到雲潮湧動的壯麗景色,可是站在這裡卻可以看到遠方的春陽縣城,讓人的胸懷也感到寬闊起來。
  陳崇山道:“嫂子,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瑪格麗特畢竟是美國人,自從楚鎮南去世之後,她一直都在那棵埋有楚鎮南骨灰的銀杏樹下守候,異國的生活不知她是否習慣?
  瑪格麗特道:“總是覺得老東西一直還在我身邊。他沒走,就在我心裡。”她看了陳崇山一眼道:“你和邱敏分開了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陳崇山道:“那段日子,我的確埋怨過命運的不公,可是過去了這麼多年,到了我自己都已經老去的時候,我才發現,如果沒有這樣的經歷,或許我的記憶不會如此深刻。我對邱敏的感情從未改變,越來越濃。正如你所說,她就在我心裡,永遠都在。”陳崇山的臉上沒有憂傷,他的唇角蕩漾著淡淡的笑意。
  瑪格麗特道:“年輕人不會懂得我們那代人的感情。”
  陳崇山微笑道:“感情是很私人的東西,可以收藏一生,無需讓他人知道。”
  瑪格麗特道:“我準備回美國了。”
  陳崇山道:“我記得上次你曾經說過,要永遠留在中國。”
  瑪格麗特道:“我在世的日子應該已經不多,這次回去,我要去看看我的故鄉。我死後,再讓嫣然把我帶回到老東西的身邊,去天堂和他吵嘴。”
  陳崇山微笑道:“那,我和邱敏還是不要和你們做鄰居,不然整天都要被你們吵得雞犬不寧。”
  瑪格麗特笑道:“就算我願意,老東西也未必願意,他肯定要纏著你。缺了你,他就像缺了主心骨一樣。”
  陳崇山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都走了,想當初我、老杜、老楚。我們三個並肩戰鬥,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而浴血奮戰,到現在只剩下了我。有時候我時常在想,他們只是先離開了一步,正在不遠的地方等著我去和他們會師。”
  瑪格麗特道:“一輩子就快過完了,忽然發現經歷過的,無論是傷心還是快樂都是值得的。”
  陳崇山微笑道:“人生沒有那麼多的悲傷,我們年輕的時候不懂得這個道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這輩子活得也算精彩。”
  瑪格麗特也跟著他笑了起來。
  張大官人沒想到自己在檢票口遇到刁難的事情這麼快就傳了出去,他還在紫霞觀陪李信義聊天,那邊黑山子鄉黨委書記佘國民就趕過來了,他今天剛巧在清臺山附近做調研,聽說了這件事趕緊上山來向張揚當面解釋。
  張揚和佘國民之前並沒有打過交道,不過這次佘國民由副鄉長耿秀菊陪同一起過來的,耿秀菊是陳雪的母親,是陳崇山的兒媳婦,這些年來陳崇山一直都和她沒什麼聯絡,耿秀菊過去在黑山子鄉擔任辦公室主任,和時任鄉委書記的王博雄有過一段時間的地下情,名聲在黑山子鄉並不怎麼樣,陳崇山也是因此對這個兒媳婦敬而遠之,不過無論怎樣親戚關係是不能否認的。
  張揚對耿秀菊還是相當客氣的,他笑道:“耿大姐,這麼久沒見,您還是這麼年輕漂亮。”
  耿秀菊格格笑道:“張書記,您可別開我的玩笑了,我今兒是特地帶著我們佘書記過來跟您見面的。”她把身邊的佘國民介紹給張揚,現在的張揚已經是副廳級幹部,論級別要高出佘國民這個鄉鎮幹部許多,佘國民在張揚面前明顯的底氣不足,一臉的媚笑,雙手去握著張揚的右手,用力地搖:“張書記,我對您可是仰慕已久啊,這次來清臺山怎麼沒提前說一聲,我也好為老領導做出安排。”
  張揚微笑道:“挺好。”
  佘國民道:“張書記這次回來一定要多提寶貴意見,看看清臺山有沒有什麼變化和發展。”
  楚嫣然插口道:“變化不小,過去從荊山到春陽沒有收費站,現在賣票的地方都多了十幾個,真是經濟大發展。”
  佘國民聽到這句話,老臉有些發熱,張揚遭遇的事情他也聽說了,佘國民乾咳了一聲解釋道:“張書記,我都聽說了,回頭我一定嚴肅處理那兩個管理人員。”
  張揚道:“處理他們幹什麼?他們也是盡職盡責,佘書記,我看你不但不能處理,還要表揚他們,鄉里的經濟都是靠他們一張張門票給拉動的。”
  佘國民的臉紅了,人家這顯然不是好話。
  耿秀菊看到氣氛不對,趕緊幫忙打圓場道:“咱們都坐下說話吧。”
  佘國民這才趁機坐下,他向張揚解釋道:“其實青雲竹海和青雲峰這兩個地方收費的事情不是我們鄉里定下來的,我們沒那麼大的膽子,這都是縣裡的決定,我們這些當地幹部對這裡的情況還是清楚的,平時都沒有幾個遊客過來,這一收費,人家就更不願意過來了。”
  老道士李信義道:“還有我這紫霞觀,過去每天還有那麼幾個香客,鄉里弄了個售票亭在這兒,好嘛,誰也不願來了,老君的香火錢都得我自己掏腰包了。”
  楚嫣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佘國民的臉色越發難看。
  耿秀菊道:“李道長,關於您這邊的問題,鄉里不是有補貼嗎,現在是一開始,以後的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好,鄉里還準備把紫霞觀的廟會做大呢,經過我們的宣傳,以後你這座道館的名氣肯定越來越大,香火自然也會越來越旺。”
  李信義道:“我是修行的,又不是做生意的,什麼廟會,根本就是打著我們紫霞觀的幌子弄一幫小商小販在這裡賺昧心錢,老君都不會答應。”
  佘國民道:“李道長,關於這件事我們會向縣裡提出來,宗教方面的事情,縣裡會優先解決的。”他又向張揚笑了笑道:“張書記,您也知道,我是個鄉鎮幹部,很多的政策都是上頭定下來的,我作為下屬只能執行。”
  張揚道:“你也有建議權啊,看到有些不合理的情況,基層幹部有義務提醒上級領導。”
  佘國民道:“其實我也知道,現在這種把每個景點都圈起來收門票的做法不好,這叫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短期內的確可以見到一些效益,可以後劣勢就會慢慢顯現出來。”
  張揚道:“老沙還是縣委書記吧?”他說的老沙是春陽縣委書記沙普源。
  佘國民點了點頭道:“是。”說完就沒下文了,他在張揚面前不能過多評論上級領導,這種事情如果讓沙普源知道,足夠他喝一壺的。
  佘國民這次過來主要是害怕張揚生氣,見到張揚之後,發現這位傳奇人物根本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想得實在是太多了,壓根沒必要來這一趟。
  耿秀菊不想和陳崇山碰面,明顯有些坐立不安,所以兩人沒停留多久就起身告辭了,佘國民向張揚提出邀請當晚想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張揚道:“不了,回頭我還得帶嫣然去家裡轉轉,等下次吧。”
  佘國民也沒有強求,知道自己的級別很難請動張揚這尊菩薩,當下很禮貌地向他們告辭。
  說來也巧,耿秀菊他們前腳剛走,陳崇山陪著瑪格麗特後腳就回來了。
  老道士李信義道:“老陳,你兒媳婦剛走。”
  陳崇山淡然道:“兒子都不在了,哪還有什麼兒媳婦。”


卷十二 第1192章 政治也講底蘊
  陳崇山返回自己的石屋,張揚跟著他一起回去,取了他現場為自己和楚嫣然寫得一幅字——佳偶天成,看到這幅字,張大官人不由得想起了丁琳結婚的時候,自己送了一幅同樣的字給她,不過自己的書法和陳崇山相比,在沉穩和蒼勁方面差出不少,有道是業精於勤荒於嬉,自己平時太多事情干擾了注意力,比起心無旁騖的陳崇山自然是大大的不同。
  陳崇山寫完這幅字,放下毛筆道:“班門弄斧了。”
  張揚道:“這幅字已經直追天池先生的水準了。”
  陳崇山笑道:“你想把我這老頭兒抬高了從青雲峰上摔下去?我這把老骨頭可吃不住你一摔。”
  兩人都笑了起來,張揚道:“我說的是真心話,您的書法已經爐火純青了。”
  陳崇山道:“山野村夫寫出的書法也帶著一股鄉土氣,不過你既然喜歡,我也就不再藏拙,張揚,剛才嫣然的外婆說你們的婚禮可能要在海外舉行,我恐怕是不能去出席了。”
  張揚知道陳崇山生性淡泊,已經習慣了這種半隱居的生活,自然也沒有勉強他的意思,他微笑道:“陳大爺,收到您的祝福就好。”
  陳崇山點了點頭:“這次去京城有沒有遇到小雪?”
  張揚道:“一起吃了幾頓飯,她好的很,學問也是越做越深,跟她談話的時候,總讓我感到自己像個文盲。”
  “妄自菲薄!”陳崇山笑了起來。
  張揚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陳崇山道:“小雪和尋常的女孩子是不同。她從小就很懂事,天資聰穎。”陳崇山對這個孫女兒喜歡得很。
  張揚道:“陳大爺,最近有沒有跟天野聯繫過?”
  陳崇山道:“他前陣子還給我寫信,想把我接到津海去住幾天,我想想還是算了,他有他的事情要忙,我這個老頭子幫不上什麼忙,何必要給他添麻煩。”
  張揚道:“他和蘇媛媛感情進展的非常順利,我看好事將近了。”
  陳崇山道:“他這麼大的人了,婚姻大事也該考慮了。娶誰並不重要,最關鍵的是要對他好。”
  張揚道:“陳大爺,有件事我可能不該問,當年您的大兒子陳天重,他有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
  陳崇山搖了搖頭道:“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感情上處理的一塌糊塗,搞到最後……嗨……不提也罷!”
  張揚看到陳崇山不想提起往事,自然也不方便繼續追問下去。他向陳崇山告辭。
  陳崇山又道:“今年重陽,如果有機會你過來吧。天野的外公要從臺灣過來和我見面,天野會回來,你們剛好借著這個機會聚聚。”
  張揚聽說邱鶴聲要來也是頗為驚奇,那位老爺子今年應該快九十歲了。他應允道:“只要有時間,我一定過來。”
  當晚張揚一行沒有離開春陽,而是前往了張揚的家中,徐立華離開京城之後直接返回了春陽的家,對於這次老太太的來訪,趙家人也是做足了準備。一家人對準兒媳婦的正式登門也是極為重視。
  徐立華害怕兩位兒媳婦又說出什麼不禮貌的話,造成尷尬局面,所以提前打發兩個兒子帶著她們出去了。所以家裡只有她和趙鐵生兩口。
  瑪格麗特和徐立華通過幾次的接觸也已經非常熟悉,兩家人見面也沒有那麼多的客套和生分。反倒是張揚剛剛到家就被人找了出去,找他的是春陽縣委副書記喬鵬飛。
  張大官人詫異于喬鵬飛的靈通,自己這次返回春陽並沒有到處聲張,想不到喬鵬飛仍然知道他回來了。
  見面之後喬鵬飛方才幫他解答了這個困惑。
  兩人在春水河畔的知味居見面。這是張大官人的提議,在他的記憶中,知味居是個美好的地方,那裡曾經記載著他和左曉晴的許多回憶。
  張揚走入約定房間的時候。喬鵬飛已經先到了,他戴了副黑框平鏡,多了幾分書卷氣。
  兩人前兩天剛剛在京城見過面,現在又在春陽相會,世界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總是顯得太小。喬鵬飛微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在春陽又見面了。”
  張揚道:“鵬飛,你怎麼知道我在春陽?”
  喬鵬飛微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在春陽,我還知道嫣然和她外婆一起來了。”
  張大官人呵呵笑道:“消息還真是靈通,不愧為春陽縣的縣太爺。我真是有些納悶,你哪來的消息?”
  “你猜!”喬鵬飛開了一瓶大明春給張揚面前的杯子斟滿。
  張揚道:“是不是黑山子鄉的幹部向你打小報告了?”
  喬鵬飛哈哈笑道:“真是厲害,這都能猜出來。”

  張大官人道:“我要是猜不出來才怪,我這次來春陽什麼人都沒找,無非是和黑山子鄉的鄉黨委書記佘國民碰巧打了個照面,不是他說還有誰說?”
  喬鵬飛點了點頭道:“這事兒的確不難猜,的確是佘國民向我彙報的。”他端起酒杯和張揚碰了碰,兩人同幹了一杯。
  張揚道:“這麼說佘國民是你的親信咯。”
  喬鵬飛道:“哪有什麼親信,他是我的下屬,向我彙報一些情況也是理所應當。”
  張揚道:“我的行蹤沒必要鄭重其事地向你彙報吧。”
  喬鵬飛笑了笑:“吃菜!”
  張揚道:“清臺山景區到處設立卡口亂收門票的事情你知道?”
  喬鵬飛夾了塊白切牛肉塞入嘴裡,慢慢咀嚼了一會兒方才道:“知道。”
  “知道為什麼不過問一下?難道你們這幫春陽縣的幹部,目光都這麼短淺,盡是幹些涸澤而漁的事情?”
  喬鵬飛道:“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搞旅遊,隨著旅遊熱的興起,景區門票也是一天一個價錢的往上走,地方政府誰不盯著這塊收入,對於春陽而言,清臺山旅遊是財政收入的一大部分,我們盯上也是理所當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搞活旅遊經濟,提高旅遊收入,收取門票乃是下下策,真正要把旅遊資源做大做強,必須要在周邊配套產業上做文章。”
  張揚道:“知道你還這麼幹?”
  喬鵬飛微笑道:“這件事是其他人提議的,縣委書記沙普源投了贊成票,我只是附和了一下。”
  張揚望著喬鵬飛諱莫如深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喬鵬飛絕不是個目光短淺的人,他把這件事的利害關係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存在著很大的弊端,但是他就是不說,其目的就是讓沙普源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清臺山旅遊產業因為這個錯誤政令很快就會走下坡路,沙普源的這招敗棋勢必會成為他的政治滑鐵盧,喬鵬飛身為副手不去糾正他這麼明顯的錯誤,就是要抓住沙普源的把柄,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而代之。
  想透了其中的道理,張大官人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冷氣,喬鵬飛步入官場這才多久啊,居然將政治手法運用的如此爐火純青,即便是自己只怕也比不上他的政治素養,張大官人忽然發現政治也是需要天分和傳承的,喬鵬飛的家族決定他的和眼界要比尋常人高出許多,現在他的出手和決斷已經讓人感到驚豔。
  張揚道:“我明白了!”
  喬鵬飛道:“理解嗎?”
  張揚實話實說道:“不是太理解。”喬鵬飛的做法頗有不作為之嫌,他明明可以改變,卻為了政治目的而任憑沙普源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喬鵬飛道:“無論我的背景怎樣,在副職這個位子上都不能盡情發揮我的能力,所以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把春陽領導到正確的軌道上,我就必須要採取一些政治技巧,政治很多時候和兵法相似,兵不厭詐。”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鵬飛,你讓我感到心灰意冷了。”
  喬鵬飛道:“怎麼會?你是副廳級,我才是個副處級,我離你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張揚道:“這玩意兒就跟下圍棋似的,我是個九段,你沒有級別,可我就是下不過你,官方承認未必代表你的真實能力,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政治真的要靠天分,這方面你比我強得多。”
  喬鵬飛笑道:“你就可著勁地捧我吧,我沒那麼牛氣,你也沒那麼差勁,二十八歲的副廳級幹部,國內可找不出第二個。”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好好幹吧,我看好你。”
  張揚道:“我厭倦了。”
  喬鵬飛有些詫異地看著張揚。
  張揚道:“別用那麼驚奇的眼光看著我,我是說真的,我厭倦了,濱海應該是我仕途的終點了。”
  喬鵬飛道:“不至於吧,你還這麼年輕,就憑你現在的升遷速度,四十歲進入中央都有可能。”
  張大官人哈哈笑了起來:“我多少還有些自知之明,就憑我的性子,在下面折騰折騰還成,真要是到了上面,只怕我連一天都呆不下去。”
  “難道你不覺得可惜?”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可惜的,人生最重要的是享受過程,我這個人生來就不安分,什麼事情都想嘗試,什麼事情都沒有持之以恆的毅力,我想,是時候換個活法了。
  從知味居出來之後,張大官人沿著春水河步行回家,迎著溫潤的晚風,聽著潺潺的水流,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的九二年,回憶往事,一切都歷歷在目。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從終點回到起點,張大官人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手機響起,張揚拿起電話,卻是楚嫣然打來了電話:“張揚,別喝太多酒,早點回家!”
  張大官人的內心瞬間柔化了,他忽然明白了,對自己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麼。
  那場讓北港人談虎變色的風暴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北港地區的重建工程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官方和民間的救災款救災物資陸續不斷地的到位,這也為北港地區的重建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張揚在抵達濱海後的當天,就被召到北港去參加市委常委會。
  應該說這段時間宮還山在北港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還是幹得盡職盡力,他明顯瘦了許多,自從接受工作之後,宮還山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這不僅僅是因為北港目前百廢待興的現狀,還因為他對自己前途命運的憂慮。
  雖然直到現在省裡都沒有明確表示出要調換他的意思,但是宮還山仍然知道自己只可能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走個過場。如果單就這場風暴之後的工作而言。宮還山自問還是稱職的,他事必躬親,廢寢忘食地處理著北港的政務,在此過程中,他也發現了一件事,自己在過去將太多的精力投入到如何升職的問題上,反而忽略了應該去做的工作本身。
  這次的常委會是針對災難後一段時間的工作做個總結,順便商議一下接下來的工作重點。
  宮還山先對近期的工作做了總結,多年的為官習慣讓他的發言顯得亢長而繁瑣,官話套話實在是太多,張大官人在下面聽得混混欲睡,望著仍然坐在那裡侃侃而談的宮還山,張大官人忽然想到省裡已經決定派常淩空接替他的位置,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宮還山現在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不過看他目前的情景,應該並不知道省裡已經確定拿他開刀了。
  並不複雜的事情,宮還山卻講了足足一個小時,他講話的時候下面的官員很少插話。因為這場天災北港的官場變得死氣沉沉,每個人都顯得謹慎,每個人都沒有從陰影中完全解脫出來,宮還山終於結束了自己的發言,他向張揚道:“張揚同志,這次海嘯中,濱海市受災最重的地區,濱海保稅區的基礎建設被嚴重損毀,你對濱海的未來發展有什麼計畫?”
  張揚道:“海嘯已經發生過了,惡果已經造成,我們不能只看壞的一面。也要看好的一面,至少這場海嘯幫助我們檢驗了一下我們的工程品質,什麼是合格的,什麼是不合格的,什麼設計是合理的,什麼設計並不符合現實狀況,我們已經針對不合理的地方進行整改。對於工程中存在的品質問題追查到人。”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道:“其實擺在我們面前最嚴重的問題並不是重建,房子倒了,我們可以重新建起。可是老百姓的心散了聚攏卻很難,各方投資商也都存在著這樣的一個問題,很多投資商提出撤資,其中以元和集團為代表,目前我們正在進行耐心的說服工作,希望能夠說服一些投資商繼續留下來,對於那些無法實在無法挽留的,我們也不會強留。”
  宮還山道:“元和集團已經提出索賠。”
  張揚道:“這種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如果合同上面明確規定的職責範圍,我們會按照章程辦事,如果合同上沒寫,那麼對不住,一毛錢我們也不會給他們。”
  宮還山點了點頭,他又徵求了一下其他常委的意見,多數人都沒什麼意見。其實很多人心裡是有想法的,只是不願說,這種時候,大多數人都在採取觀望的態度。
  常委會結束之後,宮還山特地將張揚留了下來,他有話想單獨對張揚說。
  宮還山道:“張揚,我聽說你在京城遇到了一些麻煩。”
  張揚笑了起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算什麼麻煩,只是一些小問題,現在已經全部都解決了。”
  宮還山點了點頭道:“我還聽說你已經登記結婚了?”
  張揚笑道:“宮書記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其實這算不上靈通,張揚和楚嫣然登記結婚的事情,在平海體制內早就傳遍了。
  宮還山微笑道:“舉辦婚禮的時候千萬不要忘了我這杯喜酒。”這句話充滿了攀交和示好的意思。
  張揚笑道:“好,我記下了。”記下歸記下,到時候請不請你還得看我心情。
  宮還山道:“宋書記那邊有沒有什麼最新的指示?”他顯然是想從張揚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資訊。
  張揚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很少談論公事。”
  宮還山歎了口氣道:“說真心話,我現在真是心力憔悴,北港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到現在都沒能完全消化,這段時間因為救災重建的事情,我疲於分身,不然我一定要去東江,去找宋書記好好談談,讓他另選賢能吧,我現在是有心無力。”宮還山把自己的調子定的很低,證明他的頭腦還很清楚,知道自己目前所處的尷尬位置。
  張揚道:“宮書記,我覺得您想的實在是有點多,當前咱們最重要的是把工作搞好,您是我們的領導,您可不能在關鍵時刻撂挑子,您要是不幹了,我們豈不是群龍無首了。”
  宮還山道:“我說這番話並不是矯情,北港這副擔子不好挑,這段時間我沒有一天能夠睡好,不但要想著北港現在的問題,還要考慮北港過去的問題,我不瞞你,項書記一直是我最尊重的領導,我從沒想過他會出問題,可現實偏偏就是這麼殘酷。”
  張揚望著宮還山,知道宮還山這番話並不是想說給自己聽,而是想通過自己將他的話傳遞到宋懷明那裡。官場之中,每個人都懷有自己的機心,如何利用自己的智慧發揮出自己最大的能量,宮還山現在正是想創造有利於他自己的環境,想儘量擺脫別人將他和項誠過多的牽扯在一起。
  張揚道:“宮書記,事情很快就會明朗的。”
  張揚的這句話一語成讖,就在當天下午,南錫市長常淩空就在省組織部長焦乃旺的陪同下來到了北港,省裡在北港的情況剛剛穩定下來之後,就對北港進行了大換血,不僅僅重新指派了市委書記的人選,而且同時更換了北港市長,原東江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廖博生前來接替宮還山的市長職位。
  這樣的結果有些在宮還山的意料之中,還有一些在他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省裡派人擔任北港的市委書記,意料之外的是自己居然連市長都沒保住,上頭只是免去他的市長職位,美其名曰要把他調到省裡委派其中的工作,可宮還山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算是到頭了,如果幸運的話,自己還可能被放在政協之類的閒散單位,如果不幸,只怕省裡已經對他深表懷疑,將他和項誠的案子聯繫在了一起,搞不好下一步就是被雙規的命運。
  張大官人聽說這次不但來了一位市委書記還來了一位市長,更離譜的是,這位市長大人居然是廖博生,想當初他因為南錫水污染的事情和時任東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廖博生髮生了衝突,張大官人還對他大打出手,在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廖博生一個耳光,這件事張大官人仍然記憶猶新。
  所以在聽到廖博生擔任北港市長的消息之後,張大官人足足呆了半分鐘有餘。
  楚嫣然看到他的模樣,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道:“怎麼?什麼事情讓你呆成這幅模樣。”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你爸安排北港市長人選的時候有沒有深入瞭解過?”
  楚嫣然道:“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
  張揚道:“這個廖博生……”
  “你跟他有仇啊?”
  張揚道:“也不是什麼私人仇恨,就是當初南錫水污染那會兒,我跟他發生了點衝突,一時按捺不住,我就給了他一巴掌。”
  楚嫣然格格笑了起來。
  張大官人道:“你笑什麼?沒看出你男人糾結著痛苦著呢。”
  楚嫣然道:“我記得當初因為那件事還差點把你給處理了。”
  張大官人道:“可不是嘛,這事兒有點麻煩,那件事雖然我占理兒,可廖博生肯定引以為奇恥大辱,現在他來到北港,成了我的頂頭上司,你說他該不會給我來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卷十二 第1193章 利用價值
  楚嫣然道:“怕他作甚,他要是敢公報私仇,我爸也饒不了他啊!”
  張揚道:“別你爸你爸的,我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全都是依靠我自身的努力。”
  楚嫣然笑道:“喲呵,自尊心還挺強。”
  “那是!”
  此時外面傳來瑪格麗特呼喚楚嫣然的聲音,兩人走了出去,看到老太太坐在客廳內正在收看電視新聞,新聞中剛巧有張揚接受採訪的場面,所以老太太才叫他們過來。
  張揚笑道:“外婆,這不稀奇啊,我現在出鏡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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