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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停下了手,他把肥雁从火上取了下来,又从地上随手拔了两根草。

  那两根草原本还是碧绿的,但是当老人将其中的一根递到尼斯手里的时候,草已经变成了铁青色,还散发着一层金属光泽。这哪里还是草?根本就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魔法真是很神奇。”

  尼斯刚才就有些心痒,这下子更是被勾起学魔法的欲望,他这么说,其实是试探,他想知道老人肯不肯教他魔法?

  老人知道尼斯想些什么:“有些事你可以做,但是不能说。”

  “我能学吗?”

  尼斯干脆直接问道。

  “应该可以,只要你找得到合适的老师。”

  老人不理这个话题。“你能教我吗?”

  尼斯干脆把这件事挑明了,既然身边就有名师,又何必远求?“我会的可不多,锋锐术是最常用的魔法,在圣殿骑士团里面,几乎每个人都会,为的就是打仗之前能够让兵刃更锋利一些。”

  老人说道,这等于是再一次拒绝。“我确实想学。”

  尼斯是一个很固执的小家伙。一看到自己再也无法推脱,老人轻叹了一声。

  “其实有一个机会或许可以满足你,到了修道院之后,你就要正式受戒,每一个侍奉上帝的人都有一次机会能够感受上帝赐予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可以借上帝的力量施展任意一种神术,哪怕是只有教皇才能够施展的终极神术,也可以体验一下。”

  老人此刻说的这些,是他刚刚产生的想法。

  就在刚才,小家伙用梭镖打猎居然百发百中,这绝对是一种神赐的天赋。拥有如此强大的天赋,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想法虽好,却有一个问题,他根本没能力指点。

  所以老人想替尼斯找一个更好的老师。还有谁比上帝更全知全能?更适合充当小家伙的老师?

  “有这种机会的话,我更希望知道怎么才能容易地得到一件圣器。”

  尼斯有些贪心不足,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遗产纷争让他明白生命比财产重要这个道理,同样,实力和生命相比,显然也是生命更重要。

  老人苦笑了起来:“别太贪心,上帝的恩赐是有限的,你的要求太过分的话,看到的只会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答案,保证你永远不可能猜到那是什么意思?”

  “实在太可惜了。”

  尼斯确实有些失望。不过仔细想来,他又觉得这才正常。

  如果没有限制的话,那就不是恩赐,而是漏洞了。

  尼斯正想着,老人已经动起手来,只见他用那把锋利的“草刀”迅速在烤好的肥雁上来回割划着,眨眼间,整个肥雁就被分成十几块,连骨头都拆了出来,整个过程居然给人一种美感。

  “你的厨艺比我家的厨子厉害多了。”

  尼斯忍不住赞叹道。“修士是这个世界上最清闲的人,除了祈祷之外,就没有其他事要做了,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研究各种东西,不管是魔法或是厨艺,都没问题。”

  老人略带自嘲地说道。

  尼斯想了想镇上的那个神父,再想想其他人,好像确实如此。他家的那些仆人就不用说了,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庄园里面的农夫也差不多,不只是要在田里耕作,还要负担庄园的劳役,他的父亲可以说是比较清闲的人,却也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闲暇之余还要处理庄园的事。

  而那位神父除了每个星期引领镇上的人做礼拜,或者有人生病会找他,其他的时间都没什么事可做,就连教堂的打扫都是驼子同克在干。“你当初是怎么安排的?”

  他想要借鉴老人年轻时的做法。老人沉默良久,他被尼斯的问题触动了心弦,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常常会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之中。

  “我年轻的时候挺悠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阅读书籍。”

  老人缓缓地说道。

  这并不是尼斯想听的,所以他追问:“你不修炼武技和魔法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迫切感,魔法是加入了圣殿骑士团之后才学的,至于武技……我们其实用不着学什么武技,等到你有钱了之后,你可以向教会申请一个武者之魂,拥有了武者之魂,你直接就有了一个强大武士的实力和经验。”

  老人对尼斯的不务正业感觉有些头痛。

  一个牧师就应该有牧师的样子,整天想着武技和魔法,对牧师来说,简直就是缘木求鱼。

  “修士这么强大?既然这样,为什么圣殿骑士团里面大部分仍旧是骑士?”

  尼斯这个年纪,崇拜的仍旧是实力。

  “一分努力一分收获,这一点即便上帝也没办法改变,走捷径得来的力量肯定会有所限制。”

  老人不能违心撒谎,只能实话实说,不过他有一个最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服尼斯:“可惜,你想成为骑士已经晚了,骑士的训练必须从小开始,在完全发育成熟之前就打下扎实的基础,你现在已经开始发育了。”

  尼斯顿时想起,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给过他一个选择,是否要成为一个骑士,如果他想的话,父亲会拜托迪斯特隆的杜威伯爵收下他。

  那个时候,他如果做出另外的选择,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有杜威伯爵撑腰,他的那些亲戚绝对不敢对遗产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就不会有这场风波。他会继承父亲的领地和爵位,成年之后成为一个正式的骑士……

  尼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突然间对武技感到了厌倦,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错过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本,他的命运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崎岖坎坷。

  两座山左右而立,山并不是很高,却很陡峭,中间那个山口有一座石堡横亘在那里。

  石堡的围墙并不是很高,也就三米左右,砌得非常粗糙,墙壁根本就没有处理过,凸凸凹凹难看到了极点。

  墙的前面还有一道壕沟,宽也就五、六米,深差不多一米,并不足以阻挡军队旳通过,那是边境的关卡。

  过了石堡之后,就不再是法兰克王国的土地了。尼斯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看着就可以逃出生天。

  对圣殿骑士,各国都不怎么在意,虽然名义上听从教会的命令,将圣殿骑士团视为非法组织,到处进行搜捕,实际上,大部分国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很乐于没收圣殿骑士团在本国的财产,但是对抓人却没什么兴趣。“放松一些。”

  老人低声说道:“要不然你就祈祷吧。”

  尼斯一想,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他跪坐在地板上,双手合拢,头微微地低垂着,嘴里默默地吟诵着祈祷文。

  果然,那纷乱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

  马车走得很慢,石堡全都是等候检查的车辆,大部分都是拉货的板车,装的东西从稻草到整桶的酒都有,所有的车都要停下来接受非常仔细的检查。因为进展缓慢,所以长长的车龙排得有两、三里长。

  之所以盘查如此严密,显然是因为不久之前圣殿骑士团劫狱的事。尼斯祈祷的时候,耳边只听到一阵阵的咒骂声。

  虽然造成如此不便的是腓力四世,但是没人敢骂国王,所有的咒骂全都是冲着圣殿骑士团。这让尼斯感觉异常悲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马车终于挪到石堡前面,轮到他们检查了。石堡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十几个士兵,这些士兵的手里全都拎着十字弓,不过,这东西只能算是摆设,因为弓没有拉开,上面更是没有箭矢。

  十字弓开弓很慢,事先没有准备的话,如果有人突然闯关,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如此重兵把守,这样严加防范,原来都只是做出来让人看的。不过也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注意到关卡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有瓜果蔬菜、牛羊猪肉、粮食布匹……这些显然是戒备森严之后的好处。马车停了下来,老人又恢复谨小慎微的摸样。

  尼斯则停止祈祷,他从包裹里面取出了通关的文书,递给过来检查的士兵。

  这辆马车没有任何值得检查的地方,上面空空如也,本来还有一些用来练武的长短木棍,也已经在到这里之前处理掉了,现在唯一有些碍眼的就只有那把大剑。

  不过,正是那把大剑让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尼斯把通关文书拿出来,那三个士兵知道,他们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因为通关文书上有主教的签名和印章。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假,所以看了看那通关文书之后,其中的一个士兵拿着文书朝着石堡里面走去。

  石堡并不是很大,分成左右两个区域,左侧有五间房子和一小块空地,那是兵营,右侧是三间稍微大一些的房子。

  那个士兵朝着其中的一间大房子而去。和其他房子不同的是,这间房子的门上钉着一个十字架,门前还竖着一根杆子,顶上挂着一口钟。

  那个士兵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了,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牧师。这位随军牧师已经检查过通关文书的真伪,他可以肯定这是真的,但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原本守在马车边的那两个士兵看到牧师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牧师走上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尼斯,紧接着又朝着车上扫了一眼。他同样也看到那把大剑,不过他没怎么在意。一路远行带这么一把武器防身,绝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再说,他那随意一瞥间,已经确认过这把大剑根本没有沾染过血腥。

  “法兰克难道没有修道院吗?需要你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

  牧师朝着尼斯很不客气地问道,这就是他疑惑的根源。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小家伙一点都不慌张。

  “主教大人是这样安排的,我相信他这样安排肯定有道理,主教大人是我父亲的密友,当初也是他为我施洗。”

  这确实是主教的安排,却是他请求之下的结果,他又故意把两位主教混淆在一起,这番话里面满是歧义,但是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果然那位随军牧师一点没有发现问题,他过来之前已经施展了侦测谎言的神术,如果是谎话自然瞒不过他,正因为如此,他微微一愣。

  他当然不敢质疑一位主教的决定,不过他仍旧有许多疑惑。“你多大了?”

  这也是他感到疑惑的原因之一。

  “你是对我的牧师身份感到怀疑?”

  尼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这个身份是我用所有的财产换来的。”

  尼斯并不担心这样说太过直接。正如老人所说,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教会也讲究等价交换。那位牧师仍旧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

  这下子他有点相信了。一个人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教会,这种事并不少见。

  其中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上帝的虔诚,不过更多是因为一些不能明说的理由。

  而一个孩子捐出所有的财产,说明他的父母肯定已经不在,那么其中的原因就很容易猜测,肯定又是亲戚谋夺财产这类事情。这样一想,牧师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主教大人要把小家伙安排得那么远,这显然是一种保护。

  虽然已经相信尼斯没有问题,那个牧师仍旧不肯轻易放行。

  “你先等一下。”

  说着他转身进了石堡。

  过了片刻,一只鸽子从石堡里面飞了出来,那是教会训练专门用来联络消息的鸽子,比一般的信鸽更有灵性。

  二十公里之外就有一座城市,城里有一座大教堂,只要是发生在最近一、两个月的事,大教堂里面肯定会有纪录。一个小时之后,鸽子又飞了回来。

  这一次牧师没有过来,而是那个士兵将通关文书交还给尼斯,然后下令放行。

  老人抬手打了个响鞭,拉车的马动了起来。马车通过石堡,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前而去。

  尼斯回头看着那座石堡,他的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确实松了口气,现在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留恋。

  那毕竟是他的故国,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或许有生之年都回不来了。

  感觉到了尼斯的闷闷不乐,老人说道:“这么舍不得离开?”

  “就算舍不得也不行啊!我可不想被烧死。”

  尼斯嘟囔着。“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加入教会之后,你就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老人劝道。

  听到这话,尼斯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好奇。

  原本他以为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应该对教会充满怨恨才对,但是老人一开始诱惑他将财产捐给教会,之后又让他加入教会成为一个牧师,怎么看都对教会充满了感激。

  “我很奇怪,你对教会难道没有一点意见吗?这一次很明显是腓力国王和教会联手对付圣殿骑士团。”

  老人愣了一下,之前他一直都刻意迴避这个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人摇了摇头:“不是整个教会……只是教廷,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教廷里现任教皇克莱门多身边的一群人参与了这场阴谋。教会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这么说其实挺矛盾的,说不怨恨那是假的。但是他的力量、整个圣殿骑士团的力量,全都来自于上帝、来自于教会,他们想要隐藏自己、想要报仇,就必须依靠这种力量。所以他只能将怨恨的对象锁定在很小的范围里。

  老人似乎担心尼斯弄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道:“你要记住,教会就如同是水,而我们则是鱼,鱼是离不开水的,这一次我们遭遇的磨难,其实是腓力和克莱门多这两条鱼联手吃圣殿骑士团这条肥鱼。”

  “这样说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腓力四世下令逮捕圣殿骑士,扫荡圣殿骑士团,为的是看上圣殿骑士团所拥有的巨额财富……但是,外面还有传闻,说你们想要成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这触及腓力四世的逆鳞,真有这件事吗?”

  尼斯早就想问老人,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老人自己提起此事,他顺理成章地问了下去。“这里面的原因很难说清楚……理由有很多。”

  老人有些难以回答。“讲一下嘛!就当做是替我上课。”

  尼斯用上死缠烂打这一招,他早就感觉老人把他当做孙子看待,所以这招绝对有效。犹豫了片刻,老人最后还是心软了。

  “你刚才提到旳原因都是,圣殿骑士团确实很有钱,腓力本人就从我们这里借了不少钱,所以他想赖帐。”

  老人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凶芒,不过他的目光随即变得黯然。

  对于第二种传闻,老人绝对不会承认。事实上,圣殿骑士团高层也确实没有过这类想法,但是,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曾经有人提议过,腓力四世如果还不出钱的话,就割一块土地给骑士团。

  老人垂头丧气地继续说道:“现在的圣殿骑士团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圣殿骑士团了,原本骑士团存在的意义是抵抗撒拉森人,但是自从圣地失守之后,团里面有很多人已经不想再守卫那片土地,这或许也是我们被上帝所遗弃的原因。”

  尼斯感觉到老人心中的黯然,他确实没想到,从小就一直都崇拜的圣殿骑士团、被称作为光辉和荣耀代表的圣殿骑士团,居然也已经堕落了。

  把这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之后,老人突然感觉舒服了许多。既然连这话都说出口,那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老人开始讲述世人并不知道的一些内幕。

  “……腓力对圣殿骑士团怀恨在心的原因还有很多,他之所以会向骑士团借钱,是为了前一段时间的两场战争,他先是和海峡那边的爱德华打仗,之后又和弗兰德尔伯爵发生了战争,花钱如流水……但结果却一场空,两场战争都没有得到实质的结果,他白花了钱……圣殿骑士团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因为骑士团同样也借钱给爱德华,爱德华又转手将一部分钱借给弗兰德尔伯爵……在这两场战争中,圣殿骑士团才是真正的赢家,却也因此被腓力视为眼中钉……”

  从老人嘴里说出来的事,越来越让尼斯觉得触目惊心。他从来没想到,圣殿骑士团居然也和教会一样,眼睛里面只剩下金钱。近半个世纪以来,在教会势力范围之内所发生的战争,背后几乎都有圣殿骑士团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圣殿骑士团的灭亡完全是自找的?”

  尼斯得出了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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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事,明天補上四章,對不起!



第一集 第五章 修道院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中树木茂密,一片深浅交错的绿色。稍微远一些的山全都蒙在一片幽悠的雾气之中。

  一条大道在群山之中婉蜒而行,路边全都是树木,巨大的树冠将整个头顶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阳光只能勉强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将地面映照得斑斑点点。

  尼斯的马车在大道上悠然而行。翻过一道山岗,他终于看到树林的边缘。树林外有一大片农田,再往远处看,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小镇。整整走了三个月,他们终于到了。那里就是此行的终点——阿德蒙特镇。

  出发的时候是初春,现在已经是夏季,农田里一片郁郁葱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块天鹅绒铺在大地上。马车朝着小镇缓缓行去。离得越近,尼斯就越感觉到意外。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繁华和幽静这两个矛盾的词居然可以和谐地组合在一起。

  阿德蒙特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镇,比他的家乡要大得多。如果外面造一圈围墙的话,这绝对可以算作一个城市。

  尼斯暗自估计,这里恐怕有四、五千户人家。

  这个镇里明显有一个中央区域,那里有三幢规模很大的建筑物,其中一座是教堂,那高耸的尖顶是如此的显眼,另外两座应该是修道院,其中一座形如城堡,四四方方,显得异常厚重,另外一座稍微低矮一些,多了一些棱棱角角,丁字形的结构也让它显得秀气了些。

  三幢建筑物毗邻而据,成畸角之势,四周的建筑物尽管也都精致华贵,却没有办法和它们相比。

  虽然气派不小,但是和他去过的那些城市相比,这里却又不同。这里没有城市那样整齐,除了正中央十字交叉的两条大路,其他的路全都只能算是街道,还是那种只能两个人擦身而过的小街。这里的房子也是零零落落,谈不上有什么街区。但凌乱中却又有一种自然的感觉。

  正因为凌乱,所以房子和房子之间就多了一些缝隙,没人会打理,所以这些地方就成了杂草和灌木生长的乐园。整个镇也因此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老人笑嘻嘻地问道。来这里修行,是他的建议。他以前来过这里。当初来,是为了查一些资料,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这个镇,当时就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到这里来隐居。只是没想到,最后是避难来了。当然,他肯定不会对尼斯说这个理由。他的理由是,阿德蒙特的修道院属于本笃教派。

  本笃教派是最有实力的隐修教派,不管是名声,还是实力,都足够提供他们庇护。

  更重要的是,在法兰克有一个熙笃教派,和本笃教派一脉相承,两边的关系非常密切,而熙笃教派和圣殿骑士团恰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确实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尼斯承认,这个地方让他有些意外:“这也算是镇?简直和城市没什么两样。”

  当初听说这里也是一座镇,他立刻把修道院和镇上教堂联想在一起,以为也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或许有几排矮房再加上一个庭院……

  “镇和城的区别不在于人口和规模,而是看税怎么收,如果是城市的话,交的税金要多得多,不过城市有更多的自由。镇的话,需要缴的税少得多,不过很多事受到这里领主的控制。”

  老人趁机给尼斯上了一课。

  进入镇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幸好,他们的马车走在中央大道上,这条路还算宽敞。

  在离修道院大门还有十米的地方,老人让马车停了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停在门口的。

  尼斯从包裹里面取出了需要带的文书,然后跳下了马车。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老人。

  老人给了小家伙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挥了挥手。这次他可帮不上忙,一切都要看尼斯自己了。

  修道院的门紧闭着,这是一扇用木板拼成的大门,上面镶着米字形的铁条。

  铁条虽然刷着油漆,却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地方已经锈迹斑斑。在右半扇门上开着一个小门,那上面有一条三寸长、两指宽、用来观察的小窗。

  尼斯上前敲了敲门。

  只听到哗啦一声轻响,小窗被拉开了,有一双眼睛从里面往外张望,那是一双年轻而又犀利的眼睛。

  “我是来这里报到的。”

  尼斯说道。

  那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响,右半扇门上的小门开了。

  尼斯低头弯腰,穿过了小门。

  他刚一进来,门就被重新关上了还落下了门闩。

  看门的这个人一身修士打扮,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嘴唇上微微有些茸毛。

  只见他朝着远处的一群人打了声招呼,那边立刻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你帮我看一会儿,这是新来的,我带他去安东尼执事那里。”

  值日修士对跑过来的那个人说道。

  把工作交付完毕,值日修士在前面带路,尼斯跟在后面,一路上他东张西望。

  尼斯当然知道,这是为了表示修道院的修士远离尘世,有些修道院靠外面的一侧,干脆就是一整堵墙。

  教会最喜欢的就是做这种表面文章。

  现在的尼斯已经不是三个月之前的他。这一路上慢腾腾地走了三个月,并不是因为他们走不快。老人为了教他一些东西,才用这样的速度赶路,三个月的时间让他学到很多东西。

  每天晚上,老人还会对他用“智慧开启术”一方面开启他的智慧,一方面让他更容易地记住白天学过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灌输一些相应的知识,进入他大脑。

  现在的他思想越来越成熟,完全不能够和同年龄的人相提并论,甚至很多三、四十岁的成年人,思考事情没有他缜密和细致。

  按照老人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先知的底子。一个真正的先知,首先必须是一个智者,他至少有了智者的影子。

  一个智者,哪怕是小智者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肯定和普通人看到的会有些不同,他看到修道院的第一个感觉是简朴而又厚重,但是进来之后,这里的人和氛围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庭院里,那些修士全都三五成群,要不在嬉笑混闹,要不在说话闲聊。而此刻的走廊上也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异常嘈杂。这或许和此处的窗户狭小、空间相对封闭有关,越是封闭的空间,声音的传递就越好。

  同样,越是封闭的环境,一点点躁动都会变得非常明显,而修士又是最悠闲的一群人,很容易受到影响,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个修道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躁动的旋律。尼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值班修士对里面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出去了,他还要回去守大门。

  这个房间同样的幽暗阴沉,秉承着整个修道院的风格,这里的布置也异常朴素,木质的地板只是刷了一层清漆,四周的墙壁也只用石灰粉刷了一遍,除了靠墙的一排橱柜和正中央的一张木质桌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

  那个叫安东尼的执事正坐在桌子前面埋头写东西,似乎根本就没有时间搭理尼斯。

  尼斯知道,这根本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不是没空搭理他,而是故意把他晾在一边,算是给他一点颜色看。

  一般碰到这样的事,没有经历过的人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随着时间长了,会变得心慌意乱起来,到了最后甚至会手足无措,认为自己肯定做错了些什么。

  想要对付这招,其实非常简单。尼斯又等了片刻,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看到那个执事短时间里似乎不打算理睬他,尼斯干脆站在那里,默默地背诵起祈祷文。

  在这三个月里,老人已经把一个牧师需要知道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全都灌输进他的脑子,接下来就靠他自己,把这些变成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对于牧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百五十多篇祈祷文。

  祈祷文不只是用来和上帝沟通及感化世人,它们也是获取圣力和激发神术的关键。老人告诉他,按照圣殿骑士团的要求,团里面的牧师即便被箭射穿,也必须能够不受干扰地把祈祷文念完。

  早期想要加入骑士团的牧师甚至需要经受一种考验,他们要踩着一块烧红的木炭,念完一篇祈祷文。

  这别说尼斯,连老人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至少他做不到。微闭着眼睛,尼斯两脚略分站在那里,渐渐地整个人都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祈祷是和上帝沟通的方式,用正确的方式祈祷,身体四周就会笼罩一层特殊的力场,能够让祈祷的人进入一种超脱的状态。那个执事感觉到了这一点。

  阿德蒙特修道院在神圣帝国是能够排得上名次的大修道院〈当然排名并不是很靠前,属于中间的那种),大修道院自然有大修道院的实力。像他这样的执事,实力或许算不上很强,眼力却绝对不差。他当然明白尼斯在干什么,他甚至能够从四周的圣力波动,猜到尼斯正在默默背诵的祈祷文是哪一篇。

  他知道,自己想给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的念头肯定泡汤了。但是此刻他偏偏不能立刻收手,要不然他就太没面子了。那个执事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半个小时过去了,尼斯已经背了十几篇祈祷文,还都是很生僻、很拗口、出了名难背的长篇,这绝对不简单。

  一般的牧师也就需要背诵四、五十篇祈祷文,大多是最简单最常用的那种。

  那个执事不由地猜测起尼斯的用意,眼前这个小子难道是想在他面前显露才华?

  又或者是在对他示威?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倒是不在乎,如果是后者的话,一个刚来的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肯定是有强硬的后台。

  那个执事顿时感觉骑虎难下,如果此刻他搁笔的话,不但得不到对方的好感,还会被看低。

  继续硬着头皮写东西,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执事已经满嘴苦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接下来的祈祷文没有之前的十几篇那么长,所以尼斯很快又背诵了七十余篇祈祷文。

  那个执事终于熬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明白,小家伙十有八九已经把一百五十篇祈祷文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就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这个小家伙是个虔诚到已经产生执念的信徒,也就是俗话所说的狂信者,第二种解释是,小家伙的背后有人,而且至少是一个主教级的人物,替他开启了智慧。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招惹不起。

  别看他表面风风光光,职位也是油水多多,实际上,像他这样的人,全都没有什么很强的后台,说得难听一些,他干的是服侍人的事,而在修道院里,很多什么职务都没有,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的人,反倒可能背景深厚,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些许好处,担任像他这样的职务。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异常后悔。

  这个仇结得莫名其妙。

  那个执事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尼斯也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别看他小,开启了智慧之后,他的成熟不下于成年人,只是在阅历方面还欠缺了一些。

  他知道,那个执事其实已经屈服了,不过现在转变态度巴结他,效果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干脆冷处理,将来再找机会缓和关系。

  而他的应对也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没必要显得怀恨在心,那样的话,只会让对方另想对策,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和善,一个人绝对不能太好说话,他的父亲就是最好的反面榜样。

  尼斯递过去的文书,包括两位主教的推荐信和尼斯的出生证明,还有加入教会的证明。

  两封推荐信上都没有提尼斯将财产捐给教会的事。那虽然是极大的善行,但是深究下去,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对于教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让对面的执事产生误会。

  他本来就猜测尼斯的背后有人,没想到一下子冒出两个主教,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只有一个主教的推荐,还可以说是私人关系,两个就不一样了,因为那意味着要欠下双份人情,效果却是重复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个小家伙是某个派系专门培养的人物。

  再往下看,那个执事越发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尼斯加入教会之后,选择的是成为隐修士。

  隐修士又称为苦修士。

  成为隐修士就意味着放弃一切权力,不只是放弃世俗权力,连教会的权力也全部放弃。

  隐修士不会担任任何教会的职务,到顶也只可能是某个修道院的院长。不像其他修士可以申请成为神父,然后成为一个教区的主教,接下来有机会的话,或许还可以成为大主教或者枢机主教,背景扎实的话,甚至有机会触摸一下教皇的宝座。

  一般来说,只有对上帝无比虔诚的人会选择成为隐修士。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

  隐修士放弃那么多东西,却也换来了一些好处,他们比一般的修士更接近上帝,他们的祈祷更有力,更容易得到上帝的注意。

  最直接的表现是,隐修士都很强,同一等级的隐修士实力远远超出一般的修士。而且隐修士的境界提升也很快。

  “你居然选择成为苦修士!”

  那个执事故作惊诧,趁机改变原来冷冰冰的态度。“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靠近上帝。”

  尼斯显得异常虔诚,他这一套学的是家乡那个教堂的神父。

  和赛门老人比起来,那个神父看上去绝对更虔诚更仁慈,堪称教士之中的楷模,只有知道了底细之后才会明白,那是一个多么虚伪的家伙。

  “真可惜你不属于这里管,这个修道院分成两部分,这里其实是神学院,刚才带你过来的就是在这里学习的人。他们之中有些是修士,不过更多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在山里面还有一座隐修院……你什么时候打算进去?我会为你安排一位简导。”

  那个执事先表示了一下遗憾,紧接着又显得颇为热心。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尼斯想什么时候去隐修院,就可以什么时候去。尼斯也不见外,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为了搞好关系,接受好处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拉近距离的办法。

  “我有一个老仆人,他对我忠心耿耿,一路上跟着我到这里,我想先帮他安排一个地方住下。”尼斯提了个要求,既然那个执事想表示友善,他当然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一点好处。

  那个执事越发确信尼斯有后台,连服侍的仆人也带在身边,十有八九这个仆人还负责两边的消息联络。

  “这没问题,镇上有一些属于修道院的产业……你的仆人这样忠诚,想必是一个可靠的人,我这里正好缺一个管仓库的人。”

  执事抛出了一个肥差。

  管仓库的人就算天生胆小,不敢拿得太多,只是在损耗数量上做点文章,也绝对能够保证衣食无忧,对于这样的好意,尼斯当然乐于接受。

  仍旧是那位值日修士带路,尼斯和老人到了小镇边缘的一个院子。这确实是一座仓库。

  一个很大的油耗顶棚下,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食物、被褥、蜡烛、毛巾、瓦罐……总之是应有尽有,不同种类的东西全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区域。

  刚刚进门,他们就看到一个神情阴沉的人迎面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

  不用猜也可以知道,这里显然并不缺管仓库的人,赛门老人是顶掉了此人的位置。这是一个油水很足的工作,怪不得此人的神情如此阴沉,显然恨死老人了。

  “需要什么自己拿,反正你们是中途接手,就算仓库里面的东西有什么出入,也说得过去。”

  值日修士和尼斯挺投缘,所以在一旁暗授机宜。

  值日修士离开了,走的时候,他顺手拉走马和马车,那原本就是教会的财产,是尼斯来的时候借用的。

  把大门关上,穿过仓库,后面有一个庭院,庭院的一角还有一幢独立的小平房,那是给看守仓库的人住的地方。

  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防火,就算这间房子烧着了,仓库也不会有事。因为是仓库,所以四周的墙壁比较高,少说也有三米。

  尼斯注意到房门没有上锁的地方,不过转念一想,外面有一扇大门,这里关不关门都没什么要紧。

  推门进去,他立刻感觉一股酸臭之气扑鼻而来。

  房间不大,只有一面墙有窗户,光线并不充足,所以里面显得很幽暗。这里的东西不多,摆得却很凌乱,之前那个负责看仓库的人显然是一个懒汉。

  这里没有床,正对着窗户的角落铺着一块木板,上面散落着一些干草。尼斯猜想,这应该就算是床了,紧靠着的墙壁上有一排搁架,不过上面空空荡荡的,看来上面的东西全都被刚才那个人搬走了。在另外一侧的墙壁边,靠着一张桌子和两把长凳。

  “这个地方还算不错。”

  老人颇为满意地蹓跶了一圈。他求的只是一个栖身之地,这里环境幽静,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仓库,外面的大门一关上,这里就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比起那只有狭窄窗户的修道院,这里更像是一个隐居的地方。

  在院子里,尼斯正处理着他的行李。他打算把那两条毯子都留下,因为他肯定可以领新的,瓦盆陶罐之类的东西也留给老人,反正他用不着。

  他拿起了那把长剑,又看了看那件锁链甲。这两件东西用处不大,不过他打算当做纪念品留下。他又把那几个丝线团塞进了口袋里。

  看过房间之后,走了出来,他随手一挥,将四周全都隔绝了起来,这才说道:“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快一些完成受戒的仪式,那样的话,你才能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牧师。我告诉你的那些窍门,你都没有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

  尼斯笑道:“这一路上,你至少说了二十遍。”

  “别嫌我啰嗦,尽管那些考验是否能够通过并不是很重要,就算是全都没过,圣力的增长也不会慢多少。但是我仍希望你的表现能好一些。”

  老人再一次叮嘱道。尼斯点了点头。

  将心比心,如果他招募仆人,有两个人表现截然不同,一个调皮懒怠,另外一个勤劳诚恳,他也肯定会对后者更看中一些,就算开的工钱一样,待遇也肯定会有些不同,将来如果有机会提拔的话,后者的机会也会大一些。

  “我能够帮你的全都已经帮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老人变得絮絮叨叨起来:“我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够提醒你应该注意些什么,你要自己小心……”

  他最担心的是,其他修士悠闲的生活会影响到尼斯,毕竟小家伙的年纪原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放心,我不会偷懒的。”

  尼斯并没有感觉厌烦,当初他的父亲也曾经叮嘱过他很多事,他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他再想听那些话也已经不可能了。

  “能听进去最好。”

  老人颇为欣慰,他知道尼斯不是在应付他:“最后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快一点想办法和圣殿骑士团取得联络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殿骑士团两个世纪的积累绝对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果能够和他们联络上,得到他们的帮助,对你来说会很有好处。”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犹豫。

  他这话确实没错,问题是,幸存的圣殿骑士团成员是否愿意帮尼斯?他们是否承认小家伙是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是两个世纪以前刚刚成立时的那个圣殿骑士团,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圣殿骑士团和教会的其他地方一样,也已经堕落了。

  离开仓库,尼斯一个人回到了修道院。

  开门让他进来之后,那个值日修士把一大堆东西交给了他,那里面有一整套的衣服,从内裤到长袍都有,除此之外,还有被褥、水壶、盘子和一大一小两个盆子,所有的器皿全都是黄铜的,这让尼斯越发感觉到教会的财大气粗。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隐修院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山路很不好走,你还是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吧?明天就不是我值班了,正好带你过去。”

  那个值日修士说道。

  尼斯连忙表示感谢,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希望有一个向导。这个向导不只是能够带他去各个地方,还能够让他尽快地融入这里。

  “用不着感谢。带你过去,我也可以趁机休息半天。你不知道这里的日子有多么乏味,偏偏没有修道院长的同意绝对不能离开修道院半步……”

  值日修士一脸苦闷朝着大门吐着苦水。

  “你看,大白天,连门都紧闭着,要知道,今天可是星期天啊!”

  尼斯当然不会接这个话题,所以他转到其他话题上:“我听说这里的生活很悠闲。”

  “是啊,悠闲地骨头都要生锈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听父亲的话,去杰罗埃尔伯爵家,而不是在这里。”

  值日修士一脸悔恨的样子,不过真让他那样选择的话,他肯定又会说另外一番话了。

  尼斯已经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执事所说,为了其他目的而在这里学习的人。

  所谓其他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得到见习骑士的授予。老人在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怎么成为一个骑士。

  想要得到骑士的身份,首先要成为见习骑士。而想要成为见习骑士,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在很小的时候就到一个贵族家中,从侍童开始做起,年长之后自然就成了那个贵族身边的扈从,等到能够一起上战场了,自然而然升为见习骑士。

  走这条路,将来想要成为骑士也容易。不过有长处也有短处。把孩子交到别人家里,等同是把自己家和那个贵族绑在一起。万一政局有变,就会非常麻烦。

  另一条路就是得到教会的承认。像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就大部分都选择这条路。

  这种办法的好处就是没有什么限制,不需要把自己绑到在某个势力上面。缺陷是将来的机会不多,就算能找到一个领主投靠,想要获取信任也绝对不容易。

  领主们肯定更愿意信任那些从小看着长大的骑士。

  “修道院里难道还传授武技?”

  尼斯非常感兴趣,虽然已经暂时放弃了修炼武技的念头,但是有机会看看别人怎么修炼,他绝对不会放过。

  “这个世界上运气不好,找不到什么出路的骑士有很多,实在混不下去的话,他们就会找一个像这样的修道院,教会不会允许这些人成为修士,因为他们大多杀过人,但是会允许他们住在这里,并且提供食物给他们。不过他们必须为此工作,教我们武技是其中最轻松、也最体面的,只有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几个人才有资格得到这份工作,相信我,那几个家伙绝对厉害。”

  “你们会给他们报酬吗?”

  “不,学费已经交给修道院了……当然,他们如果肯多教一点东西,我们也会意思意思……对了,我叫路克·萨巴斯蒂安·卡特伦·贝特曼,来自特拉维尼亚的瓦鲁姆堡。”

  值日修士朝着尼斯伸出了右手。

  尼斯对这个人挺有好感,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人除了话有点多,其他地方都还不错。

  “尼斯·荷特·康塞尔,我是法兰克人。”

  尼斯介绍了自己。

  “法兰克?够远的,那里难道没有修道院吗?”

  路克像其他人一样感觉惊讶。

  尼斯闭口不语,他没打算解释。路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或许碰触尼斯的禁忌。

  谁没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为了表示歉意,他异常热心地指点道:“我如果是你,肯定会去洗个澡。这里有浴室,星期天浴室会开放。进山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听说,山里面的人全都是自己管自己,想洗澡的话得自己烧水……”

  “我先给你找一间房间,让你在这里过一夜。”

  路克估算着值班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反正有理由,稍微走开一下也没关系。

  修道院东侧的那一排房子是修士们办公的地方。靠大门的那一排是礼拜堂、祈祷室和图书馆,西侧是学员们上课和修炼武技的地方,而北侧则是学员宿舍。

  一路上,这个话痨告诉尼斯很多和这里有关的事。

  这幢宿舍楼和其他三幢楼是不通的,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但是里面的装饰简陋了许多,地板是用砖砌的,楼梯是原木铺成,连清漆都没刷。路克把尼斯带到二楼,给他的房间位于东侧的尽头。

  房间很小,除了靠墙放着一张床,就只有从窗台延伸出来的一块搁板,这块搁板三尺长、两尺宽,显然是当做桌子来用。

  这里就一扇窗,也是修长而又狭窄,连脑袋都伸不出去,上面没有镶玻璃,只有一扇木制的百叶窗。

  路克一直站在门外,里面也确实没地方容纳两个人。

  “这里的房间全都很小,没办法,修道院就是这样。”

  他指了指床铺上面的一排架子:“衣服可以放在这里,盆子塞在床底下,盘子和水壶一般放在窗台边。刚才上楼的时候,你肯定已经看到厕所了,离这里有点远。浴室在一楼,旁边是洗衣房,不过你打算明天进山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这个话痨唠唠叨叨地不停说着。

  突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看左右,将嘴凑到尼斯的耳边,轻声说道:“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是星期日,如果没事的话,最好早点休息,晚上也别到处乱跑。”

  “为什么?”

  尼斯感觉奇怪。

  “不为什么,你还没到知道那些事的年龄。”

  路克拍了拍尼斯的头顶,一副老前辈的模样说道。

  从浴室里面出来,尼斯感觉到浑身的惬意。三个月来第一次有机会洗个热水澡。

  这一路上即便住旅店,旅店里面也不供应热水。

  原来的衣服全都被他扔进了一个袋子里,现在换上的是刚刚领取的新衣服。

  那些学员里面有很多人从七、八岁开始就被送到这里了,所以修道院有各种尺码的衣服。他现在穿着的这套就非常合身。和洗澡比起来,晚餐就实在没话可说。

  他去食堂的时候,那么大一个食堂居然只有三、四个人在那里用餐,和浴室那边简直不能相比,浴室门口排着队,那场面热闹得不行。他尝了一口食物,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全都是素菜和豆子,居然连一点肉末都看不见,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厨师好像很吝于放盐,里面一点咸味都没有。

  他原本期待着路克能够告诉他其中的原因。说实话,他不相信修道院的人全都不吃饭,同样也不相信大家能够忍受这种猪食。

  可惜的是,直到他吃完晚餐,路克那个话痨也没有出现。回到自己的房间,尼斯确实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赶了整整三个月的路,到了后来,几乎都是在野外露营,他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睡觉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门根本没办法锁上,门锁坏了。尼斯并不担心有人偷东西,在修道院这种地方,偷盗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不过,他仍旧打算明天和负责的修士说一声。

  就算他不再住在这里,也算是为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做件好事。刚刚躺下没多少时间,他就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走廊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不停地有人跑进跑出,时不时地响起关门的声音。

  尼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探头往外张望。

  走廊上没灯,只有清冽的月光映照进来,所以显得异常阴暗,他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个个晃动的人影。有些人影是往外走,有些人影是进入房间。

  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可惜他和这里的人不熟,不太好意思询问,唯一熟悉的路克又不知道住在哪里。

  重新虚掩上门,尼斯躺回床上。

  或许是因为嘈杂的脚步声,他的心里突然变得不踏实起来,门锁不上没有安全感,又没有椅子凳子可以顶住。

  他正琢磨着能不能用那两个铜盆顶一下,如果太轻的话,或许可以加上他那件锁甲和长剑。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全都套在大斗篷里面的人影,连脑袋全都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尼斯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不过紧接着,他又感觉眼熟。这身打扮,让他想起了那个坐着马车和主教幽会的女人。同样也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大斗篷,同样是轻盈如滑动一般的脚步他马上又想到,刚才走廊上看到的也有不少这样的身影。那个人看到尼斯也吃了一惊:“卢夫斯呢?这里是他的房间。”

  听声音果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这里是男修道院,不应该有女人出现。

  尼斯的脑子里再一次冒出了老人经常说的那句话——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明白路克为什么叫他别到处乱跑。他从来没有听过卢夫斯这个名字,不过他记得路克提到过,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和路克他们是同一期的,是他们那群人中的佼佼者,可惜运气不好,家里出了事,不得不赶回去。

  他还记得,路克说到这些的时候,情绪很低落,有点感同身受的味道。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人的家可能已经破败了,失去了领地和爵位,变得一无所有,他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在修道院里面待下去。

  最近几年战乱不断,各国之间的纷争越发激烈,东面撒拉森人的国家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很多曾经显赫一时的王国、公国都相继消亡,更别说底下的那些小贵族了。

  “他走了,听人说,他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值日的修士安排我住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尼斯对这个房间的前任主人生出一丝嫉妒。“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女人显得异常忧伤。

  尼斯有些后悔了,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

  “或许……等到他的麻烦解决之后,他还会回来的。”

  尼斯不由得安慰道。

  那个女人并不在意尼斯的安慰,而是追问道:“他有留下什么信吗?”

  “没有,他走得很匆忙,你知道的,他家的情况非常不妙。”

  尼斯开始信口胡诌,不过,真实情况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了,不过我没想到已经糟糕到这个程度,连他这样还在学习的人也会受到征召……其实他可以不去的,他不是长子,没有资格继承领地,也就没有为领地而战的义务。”

  那个女人的话证实了尼斯的猜想,果然和战争有关。不过他也没有全都猜对,那个叫卢夫斯并不是因为家里破败在教会待不下去,而是受到征召,回国参战。

  尼斯感觉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或许是因为他最近接触的事情全都太阴暗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光明、忠诚和正义存在。

  “他是个骑士,至少他是以成为一个骑士作为目标,如果因为害怕而避战的话,他同样也没资格在这里待下去,所以我觉得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这一次不是安慰,而是由衷地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铿锵激昂,可惜听众却是一个女人,她显然一点都没有感觉,而是悠悠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的心很乱,但愿他不会有事。”

  “很爱他?”

  尼斯突然有了一丝好奇心。他这个年纪对于爱情、性和女人,全都充满了好奇。

  对于后两者,他有些明白,因为他已经尝过滋味,感觉并没什么特别的,完全不像那些年轻仆人们谈论的那样美妙。

  那个女人迟疑了片刻,她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对尼斯说,而是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半天之后,她才说道:“不,谈不上爱,只能说得上喜欢,卢夫斯很英俊,实力也不错,也很体贴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修道院里面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些色彩。”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尼斯很高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其他人也是一样?”

  尼斯指了指隔壁。他知道隔壁肯定有人,而且也是一对,因为他刚才看到有人进了那个房间。“差不多。”

  那个女人倒也坦诚。

  她会这样说,或许是因为尼斯的年纪小,所以她下意识地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男人,而只是一个男孩。

  不过尼斯马上就证明她错了。

  尼斯充满希冀地问道:“我……我能够代替他的位置吗?”

  “你?”

  那个女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吞吞吐吐道:“你好像……太年轻了一些。”

  尼斯一把拉住了斗篷,他记得老人曾经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努力争取。虽然可以确定老人绝对没有让他追求女人的意思,但是在尼斯看来,道理是一样的。

  那个女人用力拽了拽被抓住的裙边,可惜没拽动。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孤零零冷清清的房间里,或许是因为她不忍拒绝,所以挣扎了几下之后,她最终放弃了。

  “我今天没兴趣,如果你硬是要求的话,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过,只允许你用手触摸。”

  说着,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大斗篷被轻轻地取了下来,放在窗台前的搁板上,她身材非常纤细,特别是腰肢,一只手就可以环抱过来。

  让尼斯感到郁闷的是,那个女人的头上仍旧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面纱,现在是晚上,只有朦胧的月光,他一点都看不清面纱底下的容颜。

  那个女人背对着尼斯缓缓地躺了下来,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优雅。

  尼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不是香水,给人的感觉更自然一些。他贴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气:“真好闻。”

  那个女人没什么反应,不过她的身体比刚才自然了许多,没有了那种隐约的抗拒感。

  尼斯把一只手放了上去,放在腰上,看到没有被拒绝,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他把手往上挪了挪。仍旧没有拒绝,他又往上挪了一些,这一次他已经触摸到乳房了。

  现在是夏天,虽然只是初夏,天气还算不上很热,不过大家的衣服都不多,也不厚,所以摸上去的触感非常美妙。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轻细的哼声,那声音细不可闻,却又让人感觉到异样的美妙。

  尼斯很疑惑,以前和女仆也做过,而且更进一步,感觉却很平淡。难道是因为他变得成熟了,所以感觉不一样了?又或许是……对象不同?他的手沿着那个女人的手臂摸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一条有力量的手臂,他几乎摸不到什么肌肉,只感觉触及的地方都很绵软,还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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