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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奔馳男們包養的那些日子(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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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不論是澤的離開,還是林的冷淡,我都沒有花太多力氣去遺忘。原來有些事本不像想像中那樣艱難,有些人也並沒有原以為那樣重要。我知道自己只有兩個月的暑假過渡,生活還要繼續,他們都將成為我生命中的站台,這是一趟單程的旅行,無法回到過去。
  
  我想我並沒有那麼脆弱。當一個人一旦熬過了苦難的底線,她便會變得異常堅定與忍隱。生命的創痛可以勾勒出人淡定的面孔與最平和的姿態,這其中的蛻變自有他人難以想像的突兀。這世上有諸多為自己的懦弱和膽小所誇張的悲痛,你可以呼天搶地,痛不欲生,用以博取同情或自我倒弋。但人心中若真有大悲,卻通常對自己的過去緊緊隱瞞,絕口不提。父母的事,我從不對人提起,那麼感情的事,從此我也可以埋葬在那些懵懂的歲月裡。
  
感謝我所在的這個城市,水澤靈動,物資風華。本想去臨近的C市學醫,家裡老人連四個小時的距離也不願接受,於是選擇繼續呆在這個成長的城市。 A市作為省會城市,留在這裡也的確有更大的發展前景。最討厭的是這個城市的交通,比當初城市規劃多了好幾萬外來人口。這當然還得歸功於這個城市的湖光山色雨亦奇。喜歡雨後在城西的山林之間騎自行車緩緩流連,兩邊是雨後嫩得冒汁的新鮮茶樹,最好是傍晚時分,天開始微微暗下,有種“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的清明與舒適。空氣中泛著沁涼的味道,是泥土與花蕊結合的芬芳。聽著耳邊和風細雨,林子深處有鳥兒的歌唱。
  
茶園那一帶經常有遊客或本地有情趣的人過去品品茶,吃一餐農家飯,菜品往往是一些土雞,野菜之類。一些很簡單的食物,在那邊出奇的貴。大多是些所謂的城里人,為了應景說是常常家常飯菜,美其名曰“農家樂”。暑假市中心很是炎熱,A市的夏季最高溫在國內也算得上嚴重的了。
  
那幾天剛新打了耳洞,因為溫度高容易出汗,有些發炎的跡象,紅紅的有些腫痛。我在左耳打了兩個耳洞,本來想在耳軟骨上打,怕疼,便只是在耳垂上打了兩個。我經常把耳釘從一面的耳朵穿進去,卻怎麼也不能在另一面找到出口。我看到鏡子裡頭髮凌亂的女子對我笑,耳垂漾滿了疼痛。我的耳朵像一雙剛剛睜開的眼睛,淌著紅色的眼淚,女子無比哀怨地看著我。
  
我想我是有自虐傾向的人,因為沒有愛,所以我要記住疼。我最喜歡記住身體的疼,以此來忘記心裡傷痛。 “你感到痛了嗎?”如果愛是太奢侈的幸福,我只希望還有能力去疼。
  
有足夠的愛,就有足夠濃重的幻覺。我始終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一路迷惑,一路犯錯。我始終還是喜歡沉默的人,不在意周圍上演的分離,彷彿整個人只是一縷薄霧,穿行於世間,而世人與我無關。沒有愛,沒有恨,偶爾的幾滴淚證明,我沒有完全凍僵,心裡還有湧動的東西。
  
“很漂亮的耳垂。”我一邊沉浸於這段時間的緬懷,一邊反复摩挲左耳耳垂。這是一個厚重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我順著聲音的來源以45°的仰角抬頭,站在正對面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帶著眼鏡,皮膚白皙乾淨的男子。當時我們正站在茶園的小山坡上,夏日的傍晚,他背後的天空中是不甚明顯的火燒雲,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五十公分。我喜歡他微笑時的眼睛,明亮清澈,眼角有細細的皺紋,卻那麼溫暖,好像要融化在他的微笑裡。
  
“很溫暖的眼睛。”不知哪來的膽量,竟然那麼回了他一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哈哈大笑起來,“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我”。我只得報以尷尬的微笑。對中年成熟男子,有種無法抵抗的青睞感。父親這個名詞,在我的生命裡出現得實在太少,太缺少溫暖。正是父愛的缺失,父親在成長過程中的缺席,無法自拔得發展成為戀父癖。喜愛“洛麗塔”“殺手萊昂”這樣主題的電影,幻想著有個父親般溫暖的男人呵護我,給我安全感。可以在過馬路的時候牽著我的手,在睡覺前給我講故事,在吃飯時拿勺子餵我,在難過時用大而有力的雙手捧起我的臉頰,輕輕擦拭我的眼淚。
  
所以當這個男人出現在面前時,內心竟然有些怦然心動,臉頰也不由得開始潮紅。

“你很熱嗎?”
  
“恩,有點,騎車過來有些累。”
  
“現在地熱最重的時候,站在外面很容易中暑。”
  
  “那你呢?”
  
“和朋友打牌打輸了,出來轉轉運。”
  
  我笑笑。 “要不要進去喝杯冷飲?”他指著山腳下一家土色土香的農家小院。
  
“好呀。”我知道這個年紀的男人都不再單純,目的簡單,他們已無多餘的力氣和你談請說愛,看月明星稀,天光雲影。經歷了高中的那段濫情史,我卻依舊沒有懂得退避三尺。這不是對愛的期盼,而是一種毀滅式的自我冒險。我知道自己在玩一個必輸的遊戲,為之付出的是一生的動情。我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傷口,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生命中什麼都已失去了,除了刻骨銘心的疼。無法克制觸摸傷口的好奇心,追尋傷害的衝動讓我越陷越深,直至沉淪。
  
遊走在惡魔與天使的邊緣,一次次試圖擺脫黑暗的底色,卻被現實打敗到無處可躲,最後只剩無奈。純良的外表包裹著不安分的靈魂,犯罪帶來的興奮毒藥般讓人上癮。
  
我是無可救藥了,幸福始終是太奢侈的事,我不配……

9.
  女兒是水 父親心裡的溫柔
  
把荊棘叢生的記憶溫柔成一片倒影
  
  女兒是旨意 父親一世的宿命
  
  使生存和死亡 都足夠平靜
  
  
那個父親般溫暖的男子,像一束陽光照進我的生活。我不知他的姓名,工作,年齡,家室。但是從口音,言行舉止可以推斷出他不是本地人。他獨愛精緻、細膩的功夫茶,“二”的發音有點像“餓”。如此,大抵也猜得出幾分他的籍貫。他似乎工作有很多的應酬,常常在喝醉酒後給我打電話,在那一邊輕輕呼喚著我的小名。我說,你又醉了。他說,醉了才敢想你。一些甜言蜜語早已免疫。但若一個男人會在醉後第一個想起你,那麼你在他心中的確是有些分量的。
  
離開學校後,和高中的同學再無多餘的聯繫。本身沒有朋友,也不願再去觸碰回憶。一個人爬山,釣魚,騎車,練字,學琴……我總能找到許多一個人做的事情。但我知道,自己的內心已不再像當初那樣寡欲清明。現在的我,有慾望,有希冀,期盼邂逅,渴望徹底的放縱自己。我像是久困於籠中的野獸,內心狂野,卻用種種條例束縛自己。
  
他還是經常打來電話相約,然後我多次婉言相拒。男人真的像極了捕獵的野獸,不虜獲獵物絕不輕易罷休。可遇而不可求的獵物,最是讓獵人熱血沸騰。我仍舊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所依賴的是他父親般的溫暖,但是他畢竟不是真的父親。他想要的是一個男人原始的慾望,這也是我不想給的。我不斷地想接近那樣的溫暖,卻一直清楚明白,最終只是一場撲風捉影的水月鏡花。
  
偶爾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喝喝茶,他教我下圍棋。我喜歡他下棋時深邃的眼睛,看不透的內心藏著怎樣的故事。他說他年輕時極愛賽車,但現在的他再無一絲那些歲月的痕跡。你不會相信眼前這個沉穩,內斂的男子曾是一名狂野不羈的賽車狂熱者。我相信一定是有故事讓他放棄年輕的夢想,從此以後對此不再輕易提起。有故事的男人,就像一壇陳年的老酒,越陳越有味道。
  
  有次心血來潮一起去逛了商場。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素面朝天。他很熟練得為我挑選了一套適合年輕女孩子的Lancome彩妝。我看著鏡中青澀而嫵媚的自己,秋波湧動。他輕輕在我耳邊說,以後只許在我面前化妝。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如此大而有神,水潤靈動,想要洞察一切的張力。還有一瓶Lancome的香水,名字叫Magnifique,璀璨的意思。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水晶瑰寶的瓶身,純粹而眩目,,輪廓分明的垂直刻面倒映著夢幻迷離的魅惑光影,鑽石法切割的水晶瓶塞以鏡面銀環為支撐,柔魅的光澤使瓶身的紅色更添璀璨奪目。前調是神秘悠揚的藏紅花,中調是甜美沁心的玫瑰。
  
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禮物讓我虛榮心極度膨脹。為我試妝的女孩子一臉職業性的微笑,我知道此時她的內心正在揣度我與他的關係。這樣的心理居然讓我異常興奮!甚至覺得我和他這樣的關係是一件無比光榮的事情。我也喜歡他在我身邊拎著大包小包,願意為我傾盡所有的感覺。那時的我,一味沉浸於小女生的歡喜裡,被溫暖與愛滋潤,開始漸漸失去理智。如果這樣的愛是一種溺愛,那麼就讓我溺死在這樣的愛里吧。我已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

很多人都說:我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麼。其實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我沒有勇氣面對和足夠的努力去爭取我想要的。我愛那些櫥窗裡閃亮的珠寶首飾,衣架上光鮮亮麗的華美服飾,我也愛你的靈魂,能刺痛我的雙眼。
  
我並不是簡簡單單能用金錢和物質能取悅的女人,我想要的,是能觸痛我心臟的靈魂。那些難以入眠的日日夜夜,對愛有所希冀的感情依索。愛,是持久的忍耐,是堅持不懈的等待,是適時的邂逅,以及遙不可及的未來。你若要用金錢佔有一個人,以物換物,獲得的也只是一幅空洞的軀體,沒有感情。女人無所謂容不容易受誘惑,只是看你給的誘餌有多吸引人。慾望是無止盡的,你可以用金錢物質去填塞,卻永遠填不滿。而戀愛中的女人,是很容易滿足的,不經意間的感情流露,卻足以讓她欣喜許久。物質是短暫的興奮劑,感情是持久的毒藥。
  
在他送我禮物的第二天,我就決定放棄這個陽光般的男人。因為從那時我已清楚知道,他要的我不能給,我要的他給不了。雖然他給過我短暫的溫暖,那些殘留的記憶還在心臟的深處苟延饞喘。但那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幻覺,把對父親的需要強加到另一個陌生人身上,還自欺欺人,以為親情和愛情可以融為一體。
  
愛是令人哀痛的幻覺,所以我選擇遺忘與隱藏。在那些被失眠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夜晚,我一遍遍對自己說,要在活路上走下去。我想把自己交給一個人,非常想。但每個人都在汲汲營營地忙著生,忙著死,所有人都是一副如此窘迫的姿態,我不忍再用自己的痛苦打擾到某人。偶爾有人走過停留下腳步,我以為他會帶我走,但他只是想在我身邊休息短暫停留。我不想面對分離,所以兀自離開,無需告白。一切上演的紛紛擾擾,都是暗自體會合適。

10.
新的大學坐落在城市東面的高校園區,緊緊挨著一條江水,每年有定期的漲潮。淹死過許多人,但每年潮起還是有那麼多的人像參加一場盛宴擁簇而至。拒絕一切人多嘈雜的地方,那樣的環境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局促不安,反復重復相同的小動作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喜歡在清晨人少的時候沿著江邊靜靜地走,不是一場盛宴,而像某種儀式。
  
這個高校園區幾乎都是學生或者外來打工的人群,沒有市區的繁華,也沒有城西的脫俗,很簡單的校園群建築物,很多是藝術學院的學生或者建築學的學生設計,有些小個性,卻少了一份莊重和大氣磅礴。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整整四年,呆在一個沒有特色的環境裡,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乾淨樸素的四人宿舍,有條不紊的圖書館教學樓。這一切在我看來卻都是那麼的壓抑。這樣的環境會讓人失去自我,性格被慢慢磨合,靈魂漸漸麻木。然後一個個鍛煉成銅牆鐵壁扔到社會中,再百毒不侵。我想要的是不斷的刺激靈魂,或者身體上的極限突破。讓自己疼,那樣才記得自己是活生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那些暗無天日的夜晚該用怎樣的聲音去安慰,我聽到骨骼裡寂寞節節迸發的聲音,獨自蜷縮起身體。青春是一襲華麗的霓裳,只是它的那件爬滿了屍蟲。開學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適應新的環境,寂寞如潮水般無情入侵。看不進書,找不到生活的支點。從心裡直到生理功能紊亂。每個週末回家,躺在熟悉的環境中才覺得自己真的存在著。好在選的專業是自己的強項,幾乎上課的知識可以自己掌握。我沒有太多的野心,不想選雙專業,考研,讀博。即使有那樣的能力,我也寧願它荒廢在時間裡。看很多的電影,大多是國外的。反复地讀杜拉斯的《情人》,弗拉基米爾的《洛麗塔》,伊恩.麥克尤恩的《最初愛情,最後儀式》……
  
在學校裡依舊沒有朋友,即使同寢室的同學在相處一段時間後開始把我當隱形人存在著。有人說,我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孩子,眼神清澈卻不知我內心想要的,我獨自游離在塵世之外,渴望的卻是紅塵中的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
  
進入大學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自己說話,一直以來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對任何事都不要想得過於深刻,對任何事物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也許我的心包有一層硬殼,能破殼而入的東西極其有限,所以我的世界看不到光明。關於過去的記憶在腦中漸行模糊,我感到深深的恐懼。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是最可悲的。我知道有些事在無法挽回地逝去,那離去的軌跡仍久久地印在我的腦際,依依不捨。

我總是看到一個不存在的人,站在光源伊始的那個源點,這個禮拜日的下午,他仍舊不在。
  
五月初的周日下午,溫暖如酥的陽光讓人心生頹廢。見不得好的東西,就像捧在手裡的水晶,一摔即碎。走在路上,我總喜歡洞察每個過路人的眼睛,猜想著他有怎樣的故事,今天他的雙手有沒有碰過腥香的鮮血,他會不會像我一樣用指甲嵌入深深的皮膚裡,直至雙臂都是隱隱的月牙形的鮮血。
  
有時碰到一些人,我知道那樣的眼睛裡有著難以啟齒的故事。我想要靠近這樣的人,想知道他成長過程中經歷的一切,然後剖析我們這類群體的孤立,無助,冷漠,自私……但是沒有好的切入點,一切如果予以實施,都會顯得蒼白無力,而又矯情造作。我還記得十歲那年新來的同桌,我看著她的眼睛時有種冷冽的愴痛。我們就在那樣的陽光下相互緘默,沒有任何對話,但我覺得她懂我。第二天她沒有來,從那以後她也沒有再來。我只記得她蒼白到病態的皮膚,表皮下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如果非要我說出有過哪位朋友,那也只有她了吧。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的女生,成長的蛻變讓人變得庸俗。那些塗脂抹粉的面龐下是空洞的靈魂,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像這樣的周日下午,最好是在靠著落地窗的CAFE內靜靜讀一本書,荒誕魔幻的百年孤獨,或者單純卻悲哀的小王子。我常常可以在那樣的環境里呆一整天,以此來打發百無聊賴。期間會有人過來搭訕,理由千姿百態。一如既往的冷淡,讓人自覺無趣然後訕訕離開。
  
正是在那個慵懶的下午,我遇見了OLIVIA。那個中英混血的女孩,眼神乾淨透明。長久觀察人的眼睛,發現世上只有孩子和耄耋老人的眼神是最清澈的,一種不諳世事,一種望穿秋水。但我看到歐麗薇蘭的時候,我覺得她的眼睛是很乾淨的。一方面是混血的基因的確讓人得到很好的遺傳,她在身材,面龐,肌膚等等都協調而柔美,又全無風塵中的媚骨,乾淨得像森林系的女生。另一方面,良好的家庭環境讓她絕緣於太多的爾虞我詐。我一直,是那樣想著,以為著。
  
當歐捧著一杯CAPPUCCINO坐在我對面的時候,我頓時覺得手中的書本黯然失色。第一次,有想要和人攀談的慾望和衝動。我的眼神透過書本不斷打量著她。自然捲曲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肩頭,高挺的鼻樑讓人猜測是純正的英國血統,長長的睫毛幾乎像是嫁接上去的,白皙透明的肌膚閃耀著光澤,最有特色的是,歐的嘴唇左側有一粒很明顯的黑痣,這樣的痣在一般人臉上會十分扎眼,但對於歐,那是一種個性的標誌,性感之極。她起先是靜靜望著窗外,不是看看手機,像是在等人。之後顯然是感覺到了我的打量。像歐這樣的美女被人打量是極乎尋常的事,所以她並沒有任何不適,而是報以一個個甜甜的微笑,"DO U SPEAK ENGLISH? "
  
顯然她是看到我手中英文版的小說,然後試探性地問道。
  
  "STILL LEARNING."我很簡單的回答。
  
"THAT'S GOOD. IM ALSO LEARNING CHINESE. U KNOW, ITS A LITTLE HARD FOR ME."
  
"HOW LONG HAVE U BEEN HERE, I MEAN, CHINA. "
  
"兩個約了……"歐用一種很調皮的口吻說著中文,一邊嚼著口香糖。說話時時不時得還點著頭。
  
  "UR CHINESE IS PRETTY GOOD."
  
"MY FATHER IS CHINESE."歐比我想像中要健談的多,毫不忌諱個人或者家庭的隱私,大方地告訴我父親是本地人,年初的時候回國開始在一所大學任教,母親是純正的英國人,前兩個月帶著歐和她的妹妹也來到中國,現在在培訓機構做外教。至於她自己,目前在他父親任教的大學裡學​​習中文,專業是建築設計。她的英文名叫OLIVIA,中文名叫陳歐麗。
  
我問她是否在等人,她大笑著說,在等一個開跑車的帥哥。

歐問我是否有興趣和帥哥一起共進晚餐,我表示不想打擾別人的二人世界。 "NO, NO, NO."歐連說了三個NO表示他們只是朋友關係,而且今晚一起的還有他朋友的朋友。也許是寂寞太久,我欣便然答應了。還記得那天自己身穿天藍色的中袖襯衣,簡單的直筒牛仔褲,一貫最愛的CONVERSE帆布鞋,黑色的雙肩小背包,高高的馬尾。而一起的歐打扮很是女人,黑色的蕾絲吊帶,莫耳邊的黑色針織長款外衣,平底皮鞋,還是比我高出了大半個頭。她很喜歡嚼口香糖,就像我喜歡反复摩挲自己的耳垂。
  
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歐的朋友打來電話,歐把電話遞給我讓我來說。電話那頭傳來很生硬蹩腳的英語,聽到我的中文讓他如釋重負。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對面這個姑娘留我和帥哥共進晚餐的真正原因。
  
"COME ON, THEY R HERE."我強力壓制住自己的想法,告訴自己,這是人際交往的準則。歐顯然沒有意識到那短短的幾分鐘我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變化,滿心期待見到跑車的樣子。她說她最愛黃色的蘭博基尼,甚至每次走過蘭博基尼的店門口都會在櫥窗外駐足。而我覺得在這樣的擁擠的城市裡開跑車是愚蠢之極的。
  
門口正紅色的PORSCHE911和鮮黃色的MASERATI顯然早已吸引了不少眼球,然後歐那樣的混血美女款款步入PORSCHE,這樣的場面似乎像在拍一場電影。歐的小男友一副打扮時髦的樣子,他們兩人在一起那麼顯眼而登對。而我正單肩背著書包,左手捧著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姍姍走向瑪莎。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友的這位朋友並不是那樣打扮花哨的公子哥。一身黑色西裝的他大概30歲的樣子,一邊打電話忙的不可開交。這樣也好,一路上瑪莎拉蒂只是顧著自己接二連三的電話,省得我絞盡腦汁去想些話題打破尷尬的安靜。
  
從他電話的內容我大概聽出他是做金融行業的,和黃金外匯打交道。似乎還有一家建築設計公司,相比之下比金融的公司要安穩妥帖的多,三言兩語便安排得當。再看他的打扮應該剛剛下班或者見了客戶,週日還工作的人,起碼不是膚淺的富二代。再看車內的裝飾,是我最愛的HELLO KITTY,那麼這個男人應該成家不久或者有個可愛的女友。車內還有許多散亂的文件,發票等等。以此推斷出熱愛工作,但不修邊幅。身材勻稱,沒有鬍渣,眼睛略有黑眼圈,平時應該很注重個人形象,同時經常熬夜。車內香水是BURBERRY家的經典格紋款,但他身上不塗任何香水。
  
就在我本性打發不斷打量一個人的時候,他突然轉過來對我說,不好意思,沒有冷落你吧?我報以淺淺的笑,說沒事的。他問我是不是還在讀書,我說是的,下午在那邊剛好碰到歐麗薇蘭,便聊了開來。他說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歐,平時很少有時間出來玩,一般都是陪客戶。我開玩笑得說,那我不是很榮幸。哈哈,陪美女吃飯是我的榮幸。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深深地望著我,好像要看到我內心深處的樣子。
  
進入大學以後沒有和任何人有太多的接觸,更不用說是男孩或者男人。面前這個男人的對話讓我內心的火焰重新緩緩點燃,我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內心的慾望。我也知道他有家室,還有不少的女友,但我禁不住的是寂寞。

11.
弱水三千,你卻不能只取一瓢了解。
  
歐並不是我一見到便以為是的那種女孩,她的目的比我明確,直接。我甚至覺得感情對於她是很輕浮的事,對方一定要帥氣,而且有錢。這並不能怪她,或者怪這個社會。因為這個世界不能由單調的因素組成。各種不同的人格,階層組成這個紛雜的世界,然後才有一幕幕回憶重演。
  
此刻坐在她對面的男孩和她只有過一面之緣。不得不承認國外的女孩子真心開放,他們的邂逅只因一句"CAN U BUY ME A DRINK?"而這個二十出頭​​的男孩顯然已是成熟的夜店老手,瘦削的臉龐,高挺的鼻樑,眼神中還淡淡散發著似有似無的憂鬱。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年輕人都愛把憂鬱拿來玩,明明沒什麼經歷,卻要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真真有過經歷的人,一般不容易被人發現憂傷。
  
  但他是聰明的,也是有準備的。韋的英語標準而流利,脫口而出的時候讓我自愧不如。那麼今天就算沒有我的出現,他們的交流也是無障礙的,我的出現只是讓幾個人的關係看來更和諧。此時我不禁又開始慢慢打量坐在對面的這個男人,和小男孩對比,他顯得如此沉穩而淡定。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容易動情,明知是沒有結局,還是要學飛蛾壯烈地撲火。我們就這樣樂此不疲地做著各自朋友的翻譯,好像在交談的是我們自己,但這絕不是我們愛的話題。那一刻,我甚至覺得那樣的四人關係交錯晦澀而生動有趣。我們說著別人的話,用眼神交流著自己的感情。

A prayer for the wild at heart, kept in cages.
  
我心亦如困於籠中之獸,內心渴望狂野。愛情終究如毒藥,在那年少輕狂的歲月把人的心慢慢剝蝕。長久的忍隱孤傲竟抵擋不住一時的怦然心動。我看到他眼神裡無限的疼惜,至此便沉淪於他的眼眸。
  
那一年,我也只有19歲,而他正值三十而立。第一次見面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联系。有時翻出手機裡的那個號碼,也只是呆呆地看著。我不能去打擾別人的生活。直到很久以後,我問起這段時間的空白,韋把手中的煙蒂塞到我唇邊,說“你那時還那麼小,我不忍心。”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甚至以為我是未成年的高中生。只是眼裡有著與外表不符合的淡漠。而那一天,我也的卻很像一個高中生。
  
歐和那跟男孩的感情進行得很順利。歐渴望的是極致的奢華,男孩需要的是值得炫耀的女友。他們各取所需,並且樂此不疲。愛情有時也會讓人變得努力而聰明,兩個人現在的交流完全不再需要陪同的翻譯。韋經營的金融公司需要認識很多有錢人,因此得不得結交一些本不是一路人的朋友。歐的男友便是其中一個。韋說和他在一起,除了女人和魔獸便再無其他話題,但他需要他老子的投資。也正是和韋在一起後,我開始慢慢接受這個社會,學著收起自己的孤傲,不再憑感覺認識人。一切漸漸變得利益化。
  
但他絕不是全身沾滿銅臭味的商人。

第二次見到韋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份的事了。從五月到十二月,我們沒有過任何照面。有些時候歐向我哭訴和小男友的分分合合,偶爾聽到關於他的只言片語。知道他工作很忙,知道他的女友離開了這個城市。但他仍舊還是有家室的人。而他給過我的,​​只有一個眼神。
  
A市的春秋兩季都尤其的短暫,夏季炎熱,冬季又十分濕冷。這個城市的冬天處處散發著哀婉的疼痛。所在的學校又緊挨著江邊,一到冬季風便吹得刺骨的疼。這種冷不像北方單單是溫度上的驟減,而是一種風裡夾雜著雨絲,侵入骨髓的疼痛。也不像北方有地暖,所以室內都是冷的。所以一到冬天,我便越發的宅。剛好這個時候進入期末的備考,上課已沒有必要。很多人喜歡頂著風捧著厚厚的書去圖書館複習,雖然那裡不見得溫暖些。只是他們的內心無法容易平靜下來,必須在中學時期自習室那樣的圖書館裡,才能找到備考的感覺。而我便是樂得宅於寢室之內。在那兩週,我可以每天只出門到樓下一趟,買一個玉米,一袋牛奶,很大一袋蘋果,然後一整天不出門。我的複習也不需要整日對著書本,從沒有熬夜複習的習慣,即使在最艱苦的高三也沒有過。
  
我常常穿著珊瑚絨的紫色睡衣,拖著粉色的棉拖鞋在寢室裡游盪,範圍之小,我卻樂得其所。室友都是勤奮的學生,天天早出晚歸複習看書。而我卻在瀰漫著lady&bird空曠壓抑歌聲的室內踱來踱去,無所事事。
  
  The game of life is hard to play
  I'm gonna loose it anyway
  But losing cards are some days late
  So this is all i have to say
  Suicide is painless ……
  
suicide和blue sky是最喜歡的兩首,不斷反复循環。這樣的歌最適合在蕭索的季節聆聽。讓人有種想拿刀割破自己動脈的衝動。有些時候我站在陽台上,看著窗外陽光微醺,歲月靜好,也會有種飛身躍出的衝動,那樣美麗就能在一瞬間定格,再也沒有無止盡的折磨。
  
晚上睡覺的時候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在母親腹中的姿勢,我觸摸著自己隆起的膝蓋骨,是堅硬的冰冷。清晨四五點便醒過來,被夢靨折磨一整晚後再也無法入睡。太陽穴的神經突突的跳動,神經異常興奮,身體卻不堪疲憊。
  
最後一門考試的前一晚,韋發來信息,下週他會帶著公司一部分員工到上海培訓,問我願不願意同往。上海不是我喜歡的城市。擁擠嘈雜,人性淡漠。我可以容忍自己冷淡,但決不允許別人對我更冷。他說可以藉培訓的名義帶我一起學習,剛好下學期有選金融方面的課程,便欣然答應。那一刻,我又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像小女生,像是掛在牆角的風鈴,風輕輕一吹便發出清脆的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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