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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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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寇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巨石,宋军一接近就开始不停地往下投掷。第一波攻击还未结束,城墙下方十几步范围内已经堆满一层各式各样的巨石。大批攻城器械被,卡在其中,动弹不得。奋勇登城的宋军将士也被早有准备的贼寇轻易击倒。
  
  “刘都头!”一名士卒靠近刘宜孙,“这些石头真邪门!兄弟们好不容易砸开一块,竹签和铁钩都是长在里面的!莫不是这些贼寇有妖术?”
  
  “不是。张亢打听过,这是江州特产的水泥,跟妖术没关系。”
  
  “水泥……水泥……”那士卒嘀咕着,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
  
  程宗扬放下望远镜道:“老大,这边算守住了吧?”
  
  孟非卿交出指挥权后,所有军情都直接向程宗扬汇报,如果不是孟非卿亲自指点,再加上孟老大的亲信郭盛在旁协助,自己真有些应付不来。
  
  此时围攻南城的宋军屡屡受挫,虽然攻势未减,但士气已衰。
  
  攻城用的器械大半受损,而守城一方的布置仍然有条不紊,堡垒、悬楼、城墙构成立体防御网坚不可摧,城上的八牛弯到现在还没有动用。如果宋军再没有出奇的手段,这一轮攻势已经是强弩之末。
  
  “还早,”孟非卿道:“选锋营的兽蛮军出动了。”
  
  程宗扬连忙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宋军阵后有些骚动。“看样子是朝东边去了。不好!宋军是声东击西,不对!是声南击东!干!宋军又增兵了!”
  
  宋军在南门放了四个军,这时又有两个军的旗号出现在战场中,即使守城方看出宋军的调动,也无法支援东城的守军。
  
  孟非卿道:“南门交给我,你再带些人去。”
  
  “成!”程宗扬立刻道:“老敖、吴大刀、臧和尚!跟我去东城!郭盛!通知崔中校的四营和六营的苏骁,准备登城!”
  
  就在这时,一朵烟花突然在东方天际绽开,璀璨的光芒映亮夜空。
  
  第六章兽蛮之威
  
  东城的守军刚打退宋军一轮进攻,便看到一片黑色军队迅速逼近。
  
  几匹战马来不及避开,四蹄发软地踣倒在地,转眼被黑潮吞没。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片野兽般的嚎叫声。
  
  一名戴着上尉军衔的星月湖军士托起龙雕弓,将一枝火箭搭在弦上,然后抬手射出。
  
  第一轮守城战,星月湖大营没有动用法师,但那支箭由匡仲玉亲手施过法,箭上的火光初时极小,飞到中途却猛然变亮,在距离地面丈许的高度飞过,映出那支军队的面目。
  
  城上发出一阵惊叫,一名佣兵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兽蛮人!上次雪隼团就是跟它们撞上了。”
  
  这些佣兵还好些,虽然心惊却还有一股血勇之气,大不了把命拼上;参战的民夫却有不少人双股栗栗。
  
  兽群中的一名兽蛮武士昂首发出一声巨吼,它的额头生着拳头大的金钱巨斑,雪亮的獠牙犹如弯刀,将那支火箭绞成数段。
  
  火焰熄灭的刹那,几乎每个人都看到那名兽蛮武士张开血盆大口,将燃烧的火箭一口吞下,狰狞的面孔足以令成年人做噩梦。
  
  几名民夫被兽蛮人吓得失魂落魄,忽然丢下长矛,撒腿就跑。那名上尉面冷如冰,正要下令诛杀,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临阵脱逃者!斩!”
  
  程宗扬匆匆带人赶来,正遇到这几名被兽蛮人吓跑的民夫。
  
  两军交锋,士气第一。星月湖军士和雇佣兵还好些,毕竟是职业军士;那些民夫虽然受过几个月的训练,终究是民间招募的丁壮,如果不立刻处理,只怕等兽蛮人攻上来,剩下的人已经一哄而散,逃得干干净净。
  
  程宗扬一边下令,一边给吴战威使个眼色。吴战威会意,挥起大刀,一刀一个,干净例落地将几名民夫砍倒。
  
  旁边有心逃跑的民夫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却没有注意到他出刀时声威骇人,落刀时用的却是刀背。
  
  程宗扬快步走来,那名上尉双腿一并向程宗扬敬个军礼。
  
  “二营一连上尉王子雄!”
  
  程宗扬回了一礼:“这里的指挥官是你吗?”
  
  “不是!”王子雄朗声道:“是团部的月上尉!”
  
  程宗扬一怔,接着看到王子雄身后那个俏丽的身影。
  
  孟非卿将星月湖大营改组成三个团,斯明信的二营、卢景的三营和他的直属营归属于三团,分别防守东、西、南三面。至于月霜为什么不在孟非卿身边,而要下到斯明信的营里防守东城,程宗扬用脚后跟都能想出原因。
  
  孟非卿把自己叫来是为了给自己在星月湖大营树立威信;月丫头才不管那么多,一听说自己在南门就立刻到东城。
  
  “原来是月上尉。”程宗扬干笑着打个招呼,不等月丫头给自己脸色看就立刻道:“斯中校?”
  
  王子雄的回答差点儿把程宗扬吓住:“报告程少校,斯中校出城了!”
  
  “这时候出什么城啊!”
  
  王子雄露出一丝苦笑。斯明信独来独往惯了,营中的琐碎事务一向都由他来负责,他解决不了的再报告给斯明信。
  
  宋军攻了半天城,只竖起几架云梯,不等他出手,守城的军士就把宋军打垮。斯明信看到守城无忧便把月霜交给他,自己无声无息地出城去刺杀宋军的将领。
  
  程宗扬不再多问,刚才自己虽然摆足架子,当场诛杀几名逃兵、吓阻民夫逃跑的势头。
  
  但普通人初次遇上兽蛮人那种半人半兽的怪物都不免心惊胆颤,即使真杀了逃兵,也化解不了他们的惧意。
  
  程宗扬开口道:“敖润!”
  
  敖润举臂张开龙雕弓。他们雪隼团就是因为与兽蛮营交手才伤亡惨重,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弓弦一震,发出龙吟般的弦鸣。三石的龙雕弓几乎能比得上神臂弓的射程,箭矢脱弦而出,如流星般射向那名生着金钱斑的兽蛮武士。
  
  那名兽蛮武士挥斧劈开箭矢,忽然发出一声长嚎。
  
  敖润只开弦一次,射的却是连珠箭,两箭前后相接,在夜色中犹如一箭。兽蛮武士劈开一箭,后箭却透过斧影正射在它额角的金钱巨斑上。
  
  箭镞穿透坚韧的皮毛,重重射在颅骨上。龙雕弓强劲的力道使它头颅向后一仰,颅骨几乎穿透。
  
  那名兽蛮武士拔下箭矢,咆哮着将巨斧负在背后,然后扑在地上,四肢着地朝江州城狂奔而来。

  程宗扬提高声音:“这些兽蛮人也是活物!不过生着一颗狗头,面目可憎!宋军都能把它们擒来驱使,宋军又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何必怕这些手下败将的败将!它们来江州撒野是来错地方!王子雄!带兄弟们御敌,让大伙儿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
  
  众人见这年轻人胸有成竹,惧意稍去。月霜却冷冰冰道:“这是我们三团的防区,哪里要你来插手!”
  
  这会儿跟月霜斗嘴,绝不是好主意,程宗扬连忙道:“月姑娘说得对,我们是来帮忙的。怎么打,全由月姑娘指挥。”
  
  “那好,”月霜直接命令道:“你去传讯。”
  
  月丫头是看自己碍眼,想把自己支开吧?这大小姐自己伺候不起,还是让孟老大来头痛好了。程宗扬双手抱拳,凛然道:“请月姑娘示下!”
  
  月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向斯中校传个口讯,说有兽蛮人攻城。”
  
  程宗扬看看城下如潮水般的兽蛮人。月丫头真不客气,头一个命令就是让自己去送死。向斯明信捎个口信说得容易,哪个白痴敢去,死一百次都是少的。
  
  臧修大声道:“报告!北门救援!”
  
  臧和尚真会为自己解围,程宗扬立刻道:“好!我们去——”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一晃,传来一声沉闷巨响,将战场上响彻四野的喊杀声尽数压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一道裂缝忽然从远处伸来,犹如一条扭曲的毒蛇迅速向城墙蔓延,越来越宽。
  
  裂缝从一座堡垒下方穿过,连投机石也无法撼动的水泥堡垒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住,“卡”的一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
  
  那条裂缝一瞬间越过六十步的距离,接着攀上城墙。用条石、砖块垒砌的墙身被无形巨力强行撕开,露出一道尺许宽窄,犬牙交错的裂口。
  
  城墙内部的夯土从裂缝中滚落出来,旁边的悬楼摇摇欲坠;城上的民夫站立不稳,纷纷跌倒,乱成一片。
  
  程宗扬和月霜本来面对面站着,地震一来都是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
  
  等回过神来,月霜立刻一个耳光抽来;程宗扬也不含糊,在她圆翘的小屁股狠摸一把,然后跳开,叫道:“是地震!大家小心!”
  
  一名民夫发狂一样叫道:“城裂了!城裂了!”
  
  惊慌失措下,旁边几名民夫也跟着喊起来。吴战威“砰”的一拳把一个乱叫的打晕过去。“不就是地震吗?鬼叫个屁啊!”
  
  敖润是玩弓的,目力过人,叫道:“老程!不对啊!那是什么东西?”
  
  兽群中有一个戴着骨牙项链的兽蛮老者双膝跪地,举手向天,在它面前插着一柄用猛兽腿骨制成的白骨法杖。
  
  它对着法杖俯首叩拜,每次叩拜,天际的残月光芒便是一黯。法杖下方的地面上,一道缝隙一直伸向二百步外的城墙。法杖仿佛正在吸收月光的力量,将缝隙不断扩大。
  
  “裂地术!”臧修与王子雄同时开口。臧修做了个手势,王子雄一点头,继续道:“传说兽蛮人有一种苍狼术者,天生就具有法力,能裂地断河,那个兽蛮人想必就是苍狼大巫。”
  
  臧修补充道:“苍狼术者的裂地术消耗极大,它用过裂地术,恐怕活不了多久。”
  
  “用不了太久,只要活过今晚,它就值了。”程宗扬喝道:“吴大刀!补住裂缝!敖润!二百步有没有把握?”
  
  敖润举弓瞄向那名苍狼术者,但大地不断震颤,一连三箭都没射中那名施法的大巫。
  
  兽蛮人的奔势毫无停顿,最前方几名兽蛮武士已经攀住城墙的裂缝直冲上来。
  
  月霜顾不得找程宗扬的麻烦,手向后一伸,喝道:“戟来!”
  
  秋少君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双手捧着一杆长兵递到月霜手中。
  
  那杆长及丈许,顶端是一个银亮的枪头,两侧各有一个尺许大小的半月形戟牙,却是一柄方天画戟。
  
  百忙中,秋少君还向程宗扬打个招呼:“你刚才连胜两场,很威风啊。”
  
  月霜握住方天画戟,戟尾一摆,险些把秋少君撞了个跟头。秋少君苦着脸指了指月霜,然后朝程宗扬竖了竖拇指,意思不言自明。
  
  程宗扬只当没看见,喝道:“带弓的都过来!一起射!”
  
  二百步的距离只有龙雕弓才能射到,十余张刚分下来的龙雕弓同时举起,朝那名兽蛮大巫射去。
  
  几枝利箭射中目标,但离大巫还有尺许,它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放出几点磷火般的微光将箭矢撞开。
  
  “墨枫林!”程宗扬一眼认出那名选锋营的专职法师。
  
  兽蛮老者施术已经到了极限,城墙的裂缝虽然还在摇撼却不再加宽。就在这时,墨枫林手掌一翻,几枚银针刺进兽蛮老者颅内。
  
  那名老者口鼻、双眼、耳孔同时滴出乌黑的血迹,它的双手握住白骨法杖,低吼一声,法力爆涨。
  
  墨枫林昂起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忽然怪叫一声,身形像流水一样扭曲起来。
  
  黑暗中泛起一抹寒光,一柄带翼的弯钩破开墨枫林的残影,接着悄无声息地伸到大巫颈下。
  
  那名苍狼术者被墨枫林用邪术封住七窍,逼尽法力,对外界毫无所觉;翼钩毫不迟疑地一挑,钩断它的脖颈。
  
  墨枫林已经遁影无痕,斯明信挥钩斩杀兽蛮术者,一脚踏出将白骨法杖踩得粉碎,然后在兽蛮武士合围之前,如轻烟般没入黑暗,追杀那名瑶池宗的法师。苍狼术者临死前凝聚所有法力的裂地术被斯明信破去,还未施放就消散无踪。
  
  兽蛮武士传来一阵波动,接着响起发狂的嚎叫,整个队伍顿时陷入混乱。
  
  被秦翰摩过顶的兽蛮首领张开大口,咬死一名狂叫的兽蛮武士,然后发出巨大的咆哮声。一小队兽蛮武士散入黑暗追杀凶手,其余的陡然加速攻向江州城。
  
  数十名兽蛮武士沿着裂缝一路纵跃,就像擅长攀援的野兽一样冲上城墙。几乎是一瞬间,双方同时陷入血战。
  
  那些兽蛮武士的攻击力不逊于星月湖大营的好手,在选锋营又接受基本的配合训练,一个照面就将几名聚在一起的雇佣兵打垮,只看到一片血肉横飞,再也没有一具完好的尸首。
  
  星月湖军士已经严阵以待,但兽蛮人的攻击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它们不顾生死,用巨斧、重锤、长刀、甚至利爪、獠牙……与城上每一个活人搏杀,付出十几具尸体之后,强行登上城头。
  
  大地的震动已经停止,城上却留下一道宽及一人的裂缝。那些兽蛮武士不断从裂缝中涌来,将星月湖军士的防线撕开。
  
  臧修、王子雄、吴战威、敖润一交手都用上压箱底的功夫,臧修的雷霆战刀电光四射,王子雄用的是一杆短枪,左臂的龙鳞盾奋力抵住兽蛮武士的狂攻,右手的短枪寻机击刺。
  
  吴战威的大刀翻飞,他在建康与易彪、吴三桂没事就一起讨论拳脚刀法,修为大进,这会儿看起来也颇为不弱。敖润则跳上城堞对着城上、城下的兽蛮武士猛射。
  
  程宗扬和月霜本来待在正面,首当其冲遭到兽蛮武士的攻击。最先登城的几名兽蛮武士悍勇至极,用血肉之躯扑向两人的刀戟,强行将他们与众人分开。

  好在秋少君这会儿又钻出来,一柄少阳剑接下兽蛮武士的大半攻势,两人才没有一个照面就送掉性命。
  
  三人退到一座悬楼附近,秋少君在前,程宗扬与月霜在后。周围是十几名使用重兵刃的兽蛮武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野兽气息,让人几乎作呕。
  
  月霜这会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和程宗扬一道并肩作战。她挥起方天画戟挡住一名兽蛮武士的巨斧,咬牙道:“滚开!”
  
  程宗扬被一名兽蛮武士劳得后退,背与月霜撞到一处,与月霜的纤腰翘臀碰个结结实实。
  
  自己本来是过来指挥,结果被月霜抢白,误了战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正在窝火,刚才是无意碰到,这会儿索性在她屁股上蹭了蹭,压低声音道:“摸都摸过了,碰碰又怎么了?”
  
  月霜气得七窍生烟,方天画戟绞住一名兽蛮武士的长刀,戟牙一拧,将长刀硬夺下来,接着戟锋刺在它的护心铜镜上,将那名兽蛮武士挑下城去。
  
  程宗扬算准月丫头要紧关头不会跟自己拼命,一边抡起双刀将月霜的侧面守得水漏不通,一边防着秋少君听到,小声叽歪道:“月丫头,修为见涨啊。要不要再给你补补?这次大家换个姿势怎么样?”
  
  月霜几乎喷出火来,“无耻!”
  
  “能不能换个词?你都说一万多遍了,烦不烦啊?小心!”程宗扬忽然一声大喝,冲着月霜的戟锋闯过去。
  
  月霜刚放倒一名对手,转身怒对着程宗扬就听到耳边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程宗扬双刀交叉,死命架住一轮斧刃。
  
  他冲势太快,月霜来不及撤回方天画戟,一侧的戟牙刺进程宗扬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他的军服。
  
  月霜急忙转身,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兽蛮武士。它的獠牙咬紧,额头一片手掌大小的金钱斑创口外翻,鲜血淋漓。
  
  这名兽蛮武士没有从裂缝上来,而是徒手攀上城墙,月霜愤怒之下没有察觉,险些被它的巨斧劈中。
  
  “啵”的一声,戟牙从程宗扬肩头绷紧的肌肉拔出。程宗扬这会儿连痛都叫不出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架住兽蛮武士的巨斧。
  
  月霜咬了咬牙,不再看程宗扬肩上的伤口,回戟朝兽蛮武士的腹下刺去。
  
  秋少君也听到动静,回剑削来,那名兽蛮武士狂吼一声,一足猛然抬起,踏住秋少君的剑身。
  
  月霜的方天画戟却像是早有准备,轻易避开兽蛮武士蓦然扬起的脚爪,戟锋刺进它腹内。
  
  秋少君大叫道:“怎么回事!”他自幼练剑,对自己的剑法颇具信心,怎么也想不到这名兽蛮人的脚爪会抬起匪夷所思的角度。
  
  月霜戟锋一绞,将那名兽蛮武士推开,寒声道:“兽蛮人的腿部都是反关节的。”
  
  秋少君一拍自己的大脑门,这才意识到猛兽后腿与人类的差别。后方几名兽蛮武士再次攻来,秋少君挥剑而起,叫道:“你照顾小程子!我去挡住它们!”
  
  月霜沉着脸过来,程宗扬正坐在悬楼门洞处裹扎伤口,咬牙道:“干!每次打仗都给你擦屁股!”
  
  月霜瞪着他,一双俏目充满怒火,半晌恨恨道:“大不了让你干好了!”
  
  程宗扬愣住了,过了会儿突然叫道:“我干!”
  
  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袭来,他身后的悬楼已在苍狼术者的裂地术中受创,这时被巨槌一击,顿时坠落。
  
  程宗扬正坐在悬楼边裹伤,身下一动,立刻飞身跃起,结果脑门“砰”的撞在门洞上方,任他有五级修为,这一下也不禁眼冒金星,跟着坠落的悬楼一起撞向城墙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宋军中。
  
  月霜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想跟他一起跳下去,秋少君却一把抓她的手臂,大叫道:“快走!有大家伙!”
  
  一柄足有一般人腰身粗的巨槌轰向城头,水泥抹过的城堞顿时粉碎。
  
  石屑纷飞中,一名兽蛮武士腾身跃上城墙,正是那名兽蛮首领。它在城下看起来就体形巨硕,这会儿站在面前,更显巨大。
  
  看它的体格,不用云梯,有四、五个这种大小的兽蛮武士垒起来,足够攀上江州城。
  
  镶满钢刺的巨槌如奔雷般轰来,秋少君一手挽着月霜飞退,一手将少阳剑收进袖中,接着抬掌在胸前法诀,长声道:“阴阳未变,无光无象!”
  
  一面水镜倏忽张开,迎向兽蛮首领的巨槌。那柄巨槌轰向水镜,镜面立刻破裂。
  
  秋少君中指挑起,食指、无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拢,尾指斜挑:“恢漠太虚,无形无名!”
  
  水镜“砰”的一声碎开,化成水雾在槌上缭绕,聚而不散。
  
  “寂兮寥兮,是曰太易!”
  
  水雾应声凝结,将兽蛮首领满是钢刺的巨槌冻成一块大冰块砣子。秋少君一掌伸出,按住冻结的冰槌,身体如轻风般向后飘出,化解兽蛮首领的攻势。
  
  “哎哟……”秋少君刚施展先天五太保住性命就一手扭曲着捂住背后,露出痛楚的表情。
  
  月霜擂了他一拳,喝道:“救他!”
  
  “不行啊。”秋少君苦着脸道:“下面那些兽蛮人正在吃人,有个狼头人拿着一条大腿在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话音未落,只见那间悬楼翻滚着从城下飞起,一直越过城墙,然后“光”的一下扣在那名兽蛮首领的头上。
  
  兽蛮首领身体再庞大,比一间水泥房子还是小了些,门洞套下直接扣住它的双臂。兽蛮首领在城头摇晃几下,终于经不住几吨水泥的分量,从城头倒栽下去,却是落到城内一侧。
  
  程宗扬的脸都白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悬楼落下,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咯咯喳喳一阵乱响,然后突然间飞起来。
  
  水泥好歹也比自己结实点,程宗扬死撑紧悬楼,护住身体。
  
  谁知道今晚这事一点都不消停,莫名其妙由门洞里忽然探进一颗毛茸茸的兽头。程宗扬立刻怪叫一声,一阵拳打脚踢。
  
  那兽蛮人双臂被困,活活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兽头刚翻白眼,悬楼又动了起来,于是自己跟一颗兽头、一间悬楼同时掉落,摔个七荤八素。
  
  城楼下,几名幸存的宋军士卒像中风一样张大嘴巴。江州城墙被裂地术震开裂缝,他们就接到命令,用冲车撞击损坏的城墙。
  
  好不容易在刘都头的指挥下移开障碍物,把冲车推来,谁都没想到一间房子会从天而降,将几辆冲车全部砸毁,然后一头撞上绞盘。
  
  那个绞盘专门是用来为冲车蓄力,近距离冲击城墙用的,已用几百根拧在一起的兽筋、皮条绷紧。结果冲车没用上,那间破碎的悬楼把绞盘撞个粉碎,然后直飞上去,就此不见踪影。
  
  那间悬楼在城里、城外一通折腾,终于裂开。程宗扬灰头土脸地钻出来,这才看清自己在城内。
  
  月霜冷冰冰的俏脸从内墙伸出,程宗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竖起中指叫道:“月丫头!想整死我啊!信不信我干翻你!”

  月霜哼了一声,收回脑袋。程宗扬一肚子火没处发,脚边一声怪响,那兽蛮武士似乎要睁开眼醒来。
  
  程宗扬二话不说,一通暴踢把它踢晕过去。“谁叫你咬!长个獠牙了不起啊!”
  
  乱七八糟发了通火,程宗扬猛然抬头才发现周围站了一堆人。
  
  臧修、吴战威和敖润都赶过来,这会儿正制住那个昏迷的兽蛮人。
  
  再往外则是一群乌衣大袖的翩翩公子,谢无奕脸色发白,还强撑著名士风度。
  
  张少煌瞠目结舌,看着他脚边的兽蛮武士。
  
  阮家和袁家几位少爷更干脆,看到兽蛮武士的模样,直接就晕了过去。
  
  至于石胖子这会儿浑身肥肉哆嗦得像凉粉似的,裤子也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出了酒,还是吓得尿了。
  
  萧遥逸在人群中扮了个鬼脸,然后鼓掌高呼道:“程兄好样的!”
  
  “好样的!”这群人要论胆大,除了萧遥逸就数桓歆,他们两家又素来交好,这会儿桓歆第一个踢了踢那名兽蛮武士,然后抱拳深揖一礼,由衷说道:“赤手空拳打翻这名兽蛮人,程兄的胆气身手,我桓歆服了!”
  
  张少煌也回过神,过来狠拍程宗扬的肩膀。“真人不露相啊!程兄!”
  
  谢无奕缓缓点头,镇定自若地说道:“有风骨!”
  
  萧遥逸得意洋洋地攀住程宗扬的肩,“我说过吧,程哥就比我差一点儿,比你们可强多了。”
  
  “得了,萧哥儿!咱们晋国的牛都被你吹死了!”
  
  萧遥逸挺着脖子道:“我说实话你们都不信!真是……”
  
  一群人对萧遥逸奚落几句,又纷纷向程宗扬大表赞佩。如果不是这些爷涂脂抹粉、香气逼人,也算得上豪情大发。
  
  程宗扬干笑着抱了抱拳。“惭愧、惭愧,让弟兄们见笑了。”
  
  萧遥逸笑道:“哥儿几个来江州帮忙,这会儿先开了眼吧?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小,谁上?”
  
  说话间,一具兽蛮武士的尸体“篷”的从城上摔落,翻滚着撞入人群。
  
  谢无奕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接着人群中爆出一阵惨叫,那些来时还豪气干云的公子哥儿顿时炸锅了。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接着变了脸色;程宗扬配合地一把扶住他:“小侯爷,是不是有酒了?”
  
  萧遥逸干笑几声:“就喝了一坛玉泉酿,哪里醉了?”一边说,一边身体往下溜。
  
  程宗扬暗地里擂了他一拳,一边道:“几位公子都喝多了,上不得城,这样吧,先回去解解酒。打仗这种粗活有几位的手下就够了。”
  
  谢无奕和张少煌求之不得,连声称是。
  
  桓歆本来有意上城,但胆气最壮的萧遥逸这会儿都打退堂鼓,他心里也有点没底。正迟疑间,程宗扬笑道:“大伙儿若信得过小弟,各位的部曲就由我来指挥。咱们十家在鹰愁峪结义,有功劳自然都是大家的。”
  
  桓歆一咬牙:“我和程兄一起上城看看!”
  
  程宗扬没想到他还有这胆色。“好!臧修,你带桓公子先上城,我跟这些部曲说几句话就上去。”
  
  石超抖得像筛糠一样,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也去。”
  
  程宗扬低笑道:“石胖子,你行啊。”
  
  石超惨笑道:“跟着程哥,有什么好怕的?”
  
  “好,你也跟着臧和尚。别看你比他胖,论打架,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够他一拳打的。”
  
  第七章临城掘穴
  
  桓歆和石超硬着头皮随臧修上城,剩下那群公子哥儿被奴仆、婢女们搀扶着回水香楼压惊。众人的家丁和部曲都留下来,一千多人倒也黑压压的一片。
  
  崔茂的四营和自己的六营已经赶来助战,将兽蛮武士阻截在数丈宽的一段城墙上,吴战威和敖润捆走那名兽蛮武士,这会儿早已过来,一左一右护着程宗扬。
  
  等那些世家子弟离开,敖润低声道:“老程,你是商人还是世家出身?这些公子爷对你可服气得很啊。”
  
  程宗扬笑嘻嘻道:“想不想跟着我混个世家出来?”
  
  敖润咧了咧嘴。“我儿孙要是这熊样,直接掐死。嘿,那几个少爷涂的粉加起来有几斤吧。”
  
  程宗扬大笑几声,然后走到那些部曲面前,收起笑容。
  
  “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前面就是战场。贵主人希望立下军功,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我程宗扬在这里告诉各位,斩敌一首,赏钱铢一贯。斩敌三首,我亲自向贵主人叙功,为立功者脱去奴籍。斩敌五首,不但脱去奴籍,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加入我盘江程氏;不是奴籍,而是我盘江程氏的职工。”
  
  有人道:“是匠户吗?”
  
  “不是。我盘江程氏会给所有职工按月发薪,对待遇不满者可随时离开,来去自由。”程宗扬笑了笑,“关于职工的待遇,你们可以问这位吴爷,叫吴大刀就成。不过现在不是问待遇的时候,守住江州便有的是时间向大伙细说。”
  
  有人叫道:“一贯钱是不是真的?”
  
  程宗扬道:“敖润!”
  
  敖润拍了拍胸膛,声如洪钟地说道:“我是雪隼团的雇佣兵!别说你们是部曲,就是招募的民夫,赏钱也是直接发到手上。战场上刀枪无眼,真要送了命,该发的赏钱,程头儿会直接送到你们家里!一个铜子儿也少不了!”
  
  一众家丁、部曲顿时沸腾起来。“干了!”
  
  “一颗人头就是一贯钱,三颗就够换一亩地!值!”
  
  程宗扬负手等了片刻,然后开口道:“这仗不是你们想打就打的。”他这一声用上真气,音量虽然不高,却把千余人的骚动都压下去;等那些部曲安静下来,程宗扬道:“苏骁。”
  
  这名六营的骁将挺身出来。“喝过酒的,退开一步。”
  
  “打过仗的,上前一步。”
  
  “拔刀!”

  拔刀声刚一响起,苏骁便叫道:“停!没有拔出刀的,退开一步!”
  
  “杀过人的,上前两步。”
  
  苏骁从那些部曲身前走过,迅速挑选出能战之士,每十人派出一名星月湖军士指挥。
  
  程宗扬不敢久留,立即带着吴战威和敖润回到城上。
  
  三个营的星月湖军士合力,终于挡住兽蛮营的攻势。这会儿兽蛮营已经退出城墙,一群胆壮的民夫不停挑着水泥、粗沙、碎石上来,混合后灌进裂缝。
  
  桓歆和石胖子已经在城上待了一阵子,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兽恶战、血肉横飞的场面,两人都松口气,脸色也回过来。
  
  桓歆早把大氅和外袍丢了,带着几名护卫,自己一身劲装、背弓带矢,收拾得像打鸟的一样。
  
  石胖子还是老脾气不改,也改不了,虽然护卫比桓歆还多,但上座城都得由几名婢女扶着。
  
  臧修寸步不离地跟两人,偶尔有失去准头的冷箭飞上城头,都被他抢先一步拨开。
  
  程宗扬发现臧和尚确实很吸引女人的注意,那些美婢频频偷眼看他,臧和尚也摆出气宇轩昂的架势,有意无意显露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搞得一群美婢眼睛直亮。
  
  若论长相帅气,苏骁能甩臧和尚两条街,可论起泡妞的本事,臧和尚能甩出苏骁两光年,难怪这花和尚会有一妻一妾。
  
  桓歆和石胖子先是对着城墙上水一样乱洒的血迹一惊一诧,看到一条断肢都要嘀咕半天;随着尸体越来越多,两人的一惊一诧都不够用了。
  
  这会儿又换了新鲜的,围着那些民夫看他们用水泥灌浆瞧稀奇。桓歆甚至还蹲下来摸了摸那些泥浆。
  
  看到程宗扬上来,桓饮“嘿嘿”笑了两声,抬起手让石超的美婢擦干净,一边笑道:“江州这破城没想到修得够结实的。从哪儿弄的石料?我瞧有几根足足一丈来长,里面还有竹片,看着就稀罕。还有,灌泥浆能干么?”
  
  程宗扬指了指泥浆,笑道:“你看的就是这个,水泥。”
  
  “你跟云执事打赌,盖临江楼的也是这个?”
  
  “没错。这城堞、悬楼,还有前面的堡垒都是水泥做的。你看那些堡垒,前后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建成,如果不是兽蛮人用了妖法,连投石机都砸不动。”
  
  石超道:“程哥,这水泥是哪儿来的?”
  
  “不瞒你说,这是我商行的货物。”程宗扬拿了把水泥,“就是这样,做出来。就像碎粉,拿水一浇就成,晾干比石头还结实。你看这条裂缝,今天灌上拌好的混凝土,明天就凝固,补得严严实实。”
  
  桓歆呼了口气。“这倒是好东西!”
  
  石超眼巴巴地道:“程哥,这水泥怎么卖?”
  
  程宗扬笑道:“正想跟你说这事,不过今天来不及,改天再谈。”
  
  臧修忽然叫道:“敌人上来了!”
  
  程宗扬瞥了一眼,来的不过是小股宋军,为首的一个似乎有点眼熟。这点兵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臧和尚喊这么响不过是给两位公子一个吹嘘的机会。
  
  “桓兄、石兄,退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北门看看。”
  
  桓歆也看到宋军不多,拍着胸膛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小的们!都跟我来!”
  
  整座江州城周长不过十一、二里,程宗扬用了半个时辰便环绕一圈。说是巡视,其实是借机多吸收些死气。
  
  但北城和西城的战况远不及东、南两处惨烈。北门有侯玄坐镇,防守最为轻松。
  
  龙卫军几乎连城墙都没摸到就被击溃。
  
  西城的水门只有宋军的轻骑游弋,一开始还对着城头叫骂两声,等城上的军士换上龙雕弓之后,那些骑兵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南门的战事仍在持续,宋军的攻城器械大半被击毁,城下火光四起,都是燃烧的辏轚和云梯。
  
  那些巢车本来就不是专门攻城的器具,只能隔着百余步与城上对射。但随着星月湖军士都用上龙雕弓,宋军的射手已经落了下风。
  
  天色微微发亮,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宋军仍然没有退却,仿佛酝酿着更强烈的攻势。
  
  宋军众将已经没有最初的踌躇满志,看着己方攻势一波一波被化解,轒辒车、云梯、冲车、巢车、投石机……这些攻城的利器二折戟沉沙,此时都鸦雀无声。
  
  夏用和头也不回地说道:“张亢,你看如何?”
  
  张亢自从说过江州水泥,就默不做声,这会儿道:“将不胜其忿而嬉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众将人人色变,李宪也是通兵法的,一听张亢引用这段话就暗自跌脚。
  
  这个张亢,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一个小小的都头拉到身边,与众将待在一处,他一开口就公然打主帅的脸。夏用和睚眦必报,岂是好惹的?
  
  夏用和却没有生气。“你是说打不下来?”
  
  “贼寇久备,上下同心,坚城如铁,蚁附攻城必定无功。”
  
  “那你说说看怎么打合适?”
  
  张亢毫不犹豫地说道:“临、穴。”
  
  这两个字是军事术语,“临”是堆土为山,一直高过城墙,利用宋军擅长远射的威力,克敌制胜。“穴”是地道,在一般情况下,并非靠地道渗透到城内,而是挖到城墙下方为止,用木桩支撑坑道,完工后烧毁木桩,使城墙下陷,用来摧毁城墙。
  
  夏用和紧逼着问道:“贼寇弓矢劲利,如何堆成土山?”
  
  “幔。”
  
  夏用和倏然回头,鹰目盯着张充,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王信!你手下有这等人才,还等什么!”
  
  王信在三川口一战负伤,一直在军中赋闲,此时待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对众将的讨论也不插话,好象没他这个人似的。
  
  听到主帅的命令,王信挺身跨出一步,单膝跪地,“请大帅令!”
  
  夏用和丢下一枝令箭。

  王信捧起令箭,大声道:“得令!”然后回身喝道:“儿郎们!抄家伙!”
  
  程宗扬走了一圈又赶到南门,这会儿不但城下的宋军,城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城上备的水泥石料已经耗尽,受伤的民夫不时发出惨叫。
  
  孟非卿一指下面的宋军。
  
  “若是岳帅还在,此时便精兵尽出,直攻敌军中军大营。”
  
  “岳鸟……岳帅够猛的啊。老大,岳帅的修为跟你比怎么样?”
  
  孟非卿道:“岳帅不败的威名岂是白来的?人力有时而穷,岳帅却是万军丛中越战越勇;敌军越多、厮杀越惨烈,他出手的威力越大。我孟非卿自负豪杰,但这种大战要不了一、两个时辰便真元耗尽,岳帅却从来没有力竭难支的时候!”
  
  程宗扬心里一动:孟老大描述的岳鸟人越杀越猛,该不会和自己一样……
  
  宋军的攻势忽然一顿,接着阵后那支一直没有动静的军队开始动作。
  
  他们没有携带武器,这会儿掀开大车,里面都是锄头、铁铲之类的工具。接着十几名军士将掩车的皮革、布幔张开,形成一道高近丈许、宽数十步的屏障,将扩带工具的军士掩护起来,然后一层一层向城墙逼近。
  
  这种皮、布制成的软幔是弓箭的克星,大多数箭枝射过去就钉在上面,即使能够穿透也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对付这种布幔的利器是投石机,但江州城没有一具。
  
  宋军逼近到城前百余步的位置就停下来开始掘土。数千人挥起锄镐,远处只能看到布幔后泥土纷飞,就像工地,还是环保型的。
  
  此起彼落,一时间泥土纷飞,江州城前仿佛变成一处大工地。
  
  程宗扬讶道:“这是在干什么?”
  
  “堆土山。”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孟老大在晴州给自己讲过,一时没想起来。看着宋军热火朝天地干活,程宗扬牙痛似的吸口凉气。
  
  这是最笨拙、最低效的攻城战术,但也是对付江州最稳妥、最有效的战术。宋军虽然屡挫,兵力仍远远超过江州,只要他们守在城外,城中就难以出击,只能看着土堆越来越高。
  
  孟非卿道:“他们多半还在挖地道,掘出的土用来堆山。”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不是铁丝网用完了,我们这会儿通过地道,从堡垒杀出去,就要他们好看。”
  
  说话间,东城传来军报。程宗扬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刚才宋军攻击东城,己方伤亡十五人只留下对手五具尸体,这是双方交战以来比例最悬殊的一次。
  
  “怎么回事?”
  
  “是桓公子和石公子的护卫。”
  
  宋军攻城的人数不多,桓歆有意露脸,把守城的星月湖军士和佣兵支开,自己亲自带着护卫防守。
  
  谁知这股宋军在星月湖军士手下走不了几招,对付这些豪门的看家护院却是一打一个准𤉋首一名都头一上来就挑翻两名护卫,那些护卫刚退后重整旗鼓,后面十几名宋军就一窝蜂上来,当场有超过十名护卫被宋军击杀。
  
  他们不知道这些宋军都是刘宜孙振臂一呼找来的勇悍之士,即使在捧日军也算得上精锐。
  
  如果不是臧修见势不妙,怕宋军大部队抓住机会破城,故而出手救援,这些护卫只怕在两名少爷的眼皮底下被全歼了。
  
  护卫中不是没有好手,但这些世家子弟平时靠名头都能压死人,护卫武功高点、低点的差别不大,倒是一些嘴上会来事的容易混成贴身护卫;是不是花拳绣腿无关紧要,反正欺负良民够用了。
  
  程宗扬哭笑不得,桓歆和石超的这把米亏得有点大了,只盼他们带来的部曲不是这种水货。
  
  随着宋军改变策略,战事陷入僵持。天色渐渐发亮,城墙下烧毁的攻城器械冒出滚滚浓烟。宋军派出几支没有携带武器的小队将死伤的同伴运回金明寨大营。城上的守军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弓放箭。
  
  一夜鏖战,交战双方都成为疲兵。宋军换上生力军防护堆积土山的军队,城上的守军也换了一遍;昨晚参战的星月湖军士、佣兵和民夫都撤下城休息,不多时城中便鼾声处处。
  
  昨晚一战,虽然试探的成分更多一些,但战况的惨烈比起六朝任何一场攻城战都不逊色。
  
  惨重的伤亡使双方不约而同的采取守势。宋军埋头堆土山挖地道,星月湖大营也暂时没有力量出击。
  
  守城战最怕的就是这种闷围闷守,毕竟再强悍的军士也是人,不可能每天十二时辰都保持警觉。
  
  相比之下,防守一方的状况要好得多,星月湖军士为信念而战,士气不用鼓励。
  
  佣兵的士气与赏金成正比,只要有足够的金铢,士气就能维持在一个夸张的水准。
  
  至于民夫,他们的士气大多建立在星月湖主力的基础上。星月湖军士一胜就士气大振,一旦受挫就成了惊弓之鸟。
  
  程宗扬也支撑不住,被崔茂替换下来之后便回到客栈。他解开衣服,肩头的伤口扎进去寸许深浅;昨晚恶战时没有留意,这会儿手臂几乎都抬不起来。
  
  “星月湖大营有做饭的,有搞情报的,还有跳大神的,居然没有医生,还得从?州请。真是邪门儿……”程宗扬龇牙咧嘴地解开包扎的布条,一边抱怨。
  
  小紫一手支着下巴,笑道:“萧五说,以前营里有医生的。”
  
  “是吗?”程宗扬随口应了一声,忽然醒悟过来,“光明观堂!”
  
  光明观堂以前与岳帅的星月湖大营交好,星月湖大营的医生都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双方翻脸之后,光明观堂撤走全部的弟子,星月湖大营也不再有随军的医生。
  
  “光明观堂为什么和星月湖大营决裂?总该有个原因吧?”
  
  “姓岳的要造反啊,光明观堂当然不肯跟着他们干了。”
  
  程宗扬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瞎扯。岳鸟人在宋国大权独揽,进宫就和回家一样,还要造反?再说了,真要造反,用的罪名还会是莫须有?”
  
  “大笨瓜。若等到姓岳的举旗造反,谁能制得住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罗。”
  
  程宗扬琢磨一会儿,这还真有点可能。但岳鸟人那么嚣张,搞得满世界都是仇人,怎么会一点反抗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被就地正法了?
  
  这个问题别说自己,恐怕孟老大他们也回答不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去想。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道:“我去打坐,不许人打扰。”
  
  小紫没说什么,只唤雁儿去烧水,准备汤浴,等他打坐出来清洗伤口。
  
  程宗扬盘膝静坐,将吸收的死气一一化解,一个时辰之后才睁开眼睛。手臂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不影响用力。

  丹田的真气又多了不少,但距离第六级还差得远。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城上的疑惑:岳鸟人是天生晕血的菜鸟,偏偏还组建星月湖大营四处打仗,而且越打越猛;不会是和自己一样,也有生死根在身,靠战争来吸收死气吧?
  
  很有可能。但即使有也是他最大的秘密。除非那鸟人复活,否则任何人也没有答案。
  
  程宗扬抛开思虑,从静室出来,一边道:“死丫头!”
  
  小紫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大笨瓜。”
  
  程宗扬推门进去,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紫白了他一眼,“想找雁儿吧?”
  
  程宗扬干笑两声,自己刚化解死气,正有这个心思,没想到被死丫头一口道破。
  
  小紫忽然眨了眨眼睛。“程头儿,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卓美人儿,你难道不想她吗?”
  
  “对啊,有好几天没见她了。你不会刚解了焚血诀就把她分尸了吧?”
  
  “切开能当两个玩呢。”小紫笑吟吟道:“一个大美人儿、一个小美人儿,你选哪个?”
  
  小美人儿是雁儿,自己这时候给她开苞,恐怕这个小美人儿承受不住。卓贱人这些天不知道被死丫头搞什么名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倒有些好奇。
  
  “那就大美人儿吧。”
  
  小紫扬声道:“阿梦。”
  
  “你叫梦娘干嘛?”
  
  “你不是选了大美人儿吗?”
  
  “我是要卓贱人好不好?”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死丫头,你明知道梦娘不能用,还叫她来干嘛?”
  
  小紫哂道:“怪不得你那么大方说不碰她,原来早就摸过了。”
  
  程宗扬板着脸道:“她跟着我混饭吃,我多少对她一下,有问题吗?”
  
  程宗扬说得正气凛然,肚子里却在叹气。自己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梦娘不仅仪态万方,美艳迷人,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万种风情,更重要的是她什么都忘掉了,就像一张白纸任自己书写,那种熟艳贵妇与幼稚的混合体对自己极具杀伤力。
  
  在筠州的时候,自己摸也摸过、搂也搂过,可就差临门一脚,没有享受到她的美肉。不是自己品德高尚,而是无能为力。
  
  天知道梦娘身上被下了什么禁制,除了一张妙趣横生的嘴巴,下面两个美穴都是中看不中用。后庭还好一些,臀白如雪,肛嫩如菊,但后庭只能勉强伸进一根小指,再粗就像肛肉里有个铁箍一样,无法扩开分毫。前面的美穴更是连插也插不去,根本是件纯粹的观赏品。
  
  程宗扬打定主意:再撞上黑魔海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要抓个活口,问清楚梦娘身上的禁制怎么解?不然光是只能看不能吃,想起来心里就像长了毛似的。
  
  “死丫头,梦娘身上的禁制真不能解?死老头……殇侯行不行?”
  
  “殇侯是毒宗,他们是巫宗,你说?”
  
  程宗扬唉声叹气,“这死老头也太没用了!”
  
  小紫忽然眨了眨眼睛,给他使个眼色。程宗扬心下会意,起身打着呵欠伸个懒腰,忽然身形一晃,一把将雁儿抱进来。
  
  雁儿准备汤水沐浴,芳心忐忑地在房内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不禁又是委屈、又是疑惑,大着胆子过来。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被主人一把抱住,一张玉脸顿时红透了。“公子……”
  
  “真香。”
  
  程宗扬在她颊上亲了一品,然后抬起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小紫,想让死丫头知趣点,免得耽误自己给雁儿开苞。
  
  没想到小紫露出一丝坏笑,慢悠悠道:“刚才萧五来,请你去大营开会。你正在打坐,我就让他走了。”
  
  程宗扬满腔欲火都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气急败坏地匆忙束上衣带,叫道:“死丫头!你明知道有事,还跟我废这么多话!”
  
  程宗扬飞也似的赶到中军大帐,会议已经结束,只有孟非卿还在等他。
  
  “宋军增兵了。西部六州的厢兵大概三五万人。”孟非卿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
  
  “三万人还是五万人?”
  
  孟非卿挑了挑眉头。“恐怕夏用和都不知道。”
  
  厢兵吃空额比禁军严重得多,准确数字只有天晓得。
  
  看到孟非卿沉着从容,程宗扬也安下心来,笑道:“贾师宪帮了我们大忙,来得越多、败得越快。如果都像选锋营那种的,来个七、八千人,咱们就该去?州了。”
  
  孟非卿微微摇头。“我上次去?州与萧侯约定,星月湖大营绝不过江。”
  
  程宗扬怔了一下。难怪这边打得天翻地覆,萧侯出自石头城水师大营的两万精锐却始终不见踪影。
  
  “不用多想。如果不是萧侯,星月湖大营根本没有起兵的机会,萧侯拿出江州已经仁至义尽。”孟非卿微微一笑,“总不能让萧侯替我们打这一仗吧。”
  
  “那就是一点援军都没有了?”
  
  “师帅的左武一军覆师塞外,左武二军虽然挂着师帅的名字,实权却在吕氏手中。”孟非卿忽然停住,“你在想什么?”
  
  程宗扬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闭上眼睛,在脑中飞快地将线索一点一点拼接起来:王哲兵败身死、萧道凌玄武湖之战、星月湖大营割据江州、宋国禁军出兵讨伐……
  
  片刻后程宗扬睁开眼睛,目光闪动异样的光彩。
  
  孟非卿道:“如何?”
  
  程宗扬呼口气。“我在想,如果这是有人一步一步逼星月湖大营起事,筹划着借汉、晋、宋三国之力,将聚集在江州的星月湖余部一网打尽……这个人是不是太神了?”
  
  程宗扬虽然是猜测的口吻,孟非卿表情却严肃起来。
  
  从汉国到晋国,再到宋国,六朝有一半都被操弄在掌股之间,这个势力未免强大得匪夷所思,想一想就不太可能。但程宗扬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良久,孟非卿道:“星月湖大营不是那么好啃的。”

  程宗扬却有另外的疑惑。筠州常平仓数十万石粮食被大火一焚而空,前线已经缺粮,宋军昨晚连夜攻城,也许正是掩饰他们所处的困境。
  
  贾师宪调集厢兵增援最让自己捉摸不透。宋国的粮价已经超过一贯,难道宋国朝廷还有足够的物力、财力继续消耗下去?
  
  宋国如果能撑下去就轮到星月湖大营麻烦了。现在星月湖大营已经伤亡过半,即使大部分伤员还能再上战场,也无法与宋国的倾国之力对耗。像昨晚的攻城战再来上七、八次,星月湖大营也被耗干净了。
  
  “说说守城战吧。”程宗扬道:“我看这样守下去恐怕不行,无论如何也要让宋军在二月之内退兵!”
  
  “三天之后,我安排了一场劫营。”
  
  “土山?”
  
  “金明后寨。”孟非卿在沙盘上点了点,“到时由你领军。”
  
  程宗扬却道:“我不去。”
  
  孟非卿抬起眼。
  
  “老大,我知道你想让我多立点功。不过江州这一战不是战场上就能解决的。”
  
  程宗扬道:“即使劫营大胜,宋军还能不断调集军队。战场争锋,杀敌一万,我们就算只损一百也损不掉二十万宋军。而宋军禁军、厢军、乡兵不下二百万,至少能调动五十万。”
  
  孟非卿目光微动。“你说经济战?”
  
  “没错。我有七成把握可以断定宋军昨晚的进攻是因为缺粮。只要宋国粮价持续高涨,贾师宪终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孟非卿道:“你说的经济战,我还没有全明白,但我信得过你。究竟要怎么打,我们全听你的。”
  
  “好!”程宗扬意气风发地说道:“战场上的事交给你们,战场外的事我来办!老大,来谈谈入股的事吧!”
  
  第八章默契无间
  
  从营帐出来,程宗扬步履轻松。这一趟算得上满载而归,孟非卿全盘接受他的入股计划,把鹏翼社以及星月湖大营暗中操控的产业全部交给自己打理。
  
  他把秦桧、吴三桂等人全部放在筠州做粮食生意,未免屈才;鹏翼社的分支遍及六朝,这一下死奸臣就有了用武之地。
  
  程宗扬忽然生出一丝奇特的感觉。他猛然扭过头,只见远处一间营帐前有一个人正冷冷盯着自己,却是月霜。
  
  月霜没有开口,只冷冰冰看着他。两人四目交投,并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愫。
  
  月丫头的目光就像神臂弓射出的利箭,锋利无情,好在自己的脸皮堪比龙鳞盾,可以支撑得住,甚至还有余暇打量她的纤腰美腿。
  
  月霜目光越来越冷,忽然一手伸进腰侧皮囊。
  
  程宗扬脸上挂着近乎无赖的笑容,却暗中戒备起来,一手握住刀柄。她想跟自己玩命,也得看看自己的修为到了哪个境界!
  
  月霜雪白的手掌从囊中取出一副墨镜,然后戴在脸上遮住冰冷的目光,接着转身离开。
  
  程宗扬心里的古怪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秋少君那小子的身影,索性心一横,远远跟在后面。
  
  月霜在星月湖大营有一处专属的营帐,但她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朝营外走去。程宗扬衔尾追去,却见她越走越远,位置也越来越偏僻。
  
  反正自己现在的修为比她高出一截,月霜真翻脸也不用担心小命。程宗扬壮起胆子,保持十几丈的距离。
  
  江州的居民已经尽数迁走,两侧的房舍都落了锁,街市中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声息。月霜头也不回地在前走着,忽然转身消失在一条小巷内。
  
  程宗扬跟过去,巷内却有一扇小门。这里似乎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但房主早已搬迁,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小门通往后院的柴房,一进去便看到月霜的背影。柴房没有窗户,只在墙上开了一个透光的小孔。月霜站在角落里,背影冷硬得仿佛一尊冰雕。
  
  程宗扬过去一把抱住她的纤腰,月霜身体猛然一僵,本能地抬手撑住他的双臂。
  
  单论实力,他这么抱住,肯定不会被她撑开。但程宗扬没有用力,只运功护住自己的要害。果然,月霜放下手没有再挣扎。
  
  程宗扬先解下她的真武剑扔到一边,然后飞快地检查一遍她身上可能藏武器的几个位置。片刻后才松口气,放下心来。
  
  月霜一动也不动,但握紧的拳头和僵直的身体显示她的愤怒。从后方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玉颈犹如象牙,隐约能嗅到一丝冷幽的淡香。
  
  程宗扬动作熟练地解开她的衣带,将月霜的长裤一褪到底,然后搂着她的身子倒在草堆上。
  
  “新铺的稻草,还挺整齐嘛。”程宗扬嘻笑着说道。
  
  月霜直直躺在草堆上,红唇漠然闭着,没有一丝表情。烟茶水晶制成的墨镜遮住她的目光,看不到眼神流转。
  
  程宗扬伸手去解她的上衣。月霜手一动,握住襟领。程宗扬心里哼了一声,把她的上衣推到腰上,然后抓住她薄绢裁制的亵裤用力扒下来。
  
  柴房昏暗的光线仿佛被白玉般的肤光映亮,显露月霜下身一丝不挂地裸露着,她的肌肤有些像缺乏血液滋养一样的洁白,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勾勒出胴体美好的曲线,仿佛一双玉璧,放在还带着阳光气息的金黄色稻草上。
  
  “喂,知道你是来道歉的,给个笑容好不好?”
  
  月霜冷漠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程宗扬才不管她,握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双腿拉开。
  
  月霜没有反抗,光洁的双腿仿佛一柄玉扇,带着白滑的光泽在程宗扬眼前张开。玉股间柔美的玉户仿佛一朵晶莹润泽的冰花,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绽放出来,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露。虽然已经开过苞,月霜的秘处仍像处子一样娇嫩。往日的交合似乎没有在她肉体留下丝毫痕迹。
  
  程宗扬欣赏她的美穴,然后抬起眼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容道:“喂,月丫头,高兴一点。你瞧,大家还是很有默契嘛,一看到你戴上墨镜,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这该算是知己了吧?”
  
  月霜仍然冷冰冰没有反应,那副墨镜映出自己的面孔,看起来有点像小丑一样可笑。
  
  程宗扬心头火起,用双膝顶住她赤裸的双腿,痛痛快快地脱下衣物,然后赤条条地趴在月霜身上,身体一挺,将怒胀的阳具捅进她柔软的蜜穴。
  
  肌肤相接时能明显感觉到月霜身体的紧绷,也不知道这丫头压抑多么强烈的愤怒,才容忍自己这么一个无耻之徒进入她的身体。
  
  月霜的下体不但紧密,而且没有多少淫液,触体冰凉。程宗扬放慢动作,一边用炽热的阳具慢慢开发她的蜜穴,一边道:“这会儿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干么还绷着脸?”
  
  月霜手指抓住衣襟,纤手捏得发白,明显只允许他进入自己体内,却不肯与他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程宗扬越发不爽。自己虽然对小紫说过,自己身为一个宽容的男人,从来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只爱自己的肉体;但月丫头被自己开苞,女上位之类的体位也做过,这会儿都躺在自己身下,还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搞得自己象强奸犯似的,这是来道歉,还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程宗扬俯身去亲她的小嘴,月霜立刻侧过脸不让自己接触。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好你个月丫头,今天不把你干翻,老子就不姓程!
  
  火热的阳具在少女温凉的蜜穴挺动,程宗扬耐着性子,等月霜下体不那么干涩,然后突然挺身,阳具猛地全根而入,重重干在她的花心上。
  
  月霜身体颤抖一下,咬紧牙关。
  
  卓贱人对房中术只是理论派,倒是这些天两人一起交流,多次实践之下,让程宗扬学到不少东西。
  
  太乙真宗的房中术内容庞杂,但对于程宗扬来说,真正的精华只有两点:一是阴阳融合,以平息自己的戻气,修身进益;二是对双方交合中身体反应的描述。
  
  真正精于此道的高手透过对方细微的反应,就能对其心理和肉体了如指掌。到了那个境界真可谓要女方死就死,要女方活就活。
  
  程宗扬房中术的修为还差得远,但对付月霜这样的少女已经足够。从见面到现在,这丫头一个字都没说过。
  
  程宗扬也不再废话,他把九浅一深的基本口诀扔到一边,一来就是一番狂抽猛送,阳具每次都是尽根而入,一口气连干百余下,次次都干到她的花心。
  
  月霜死死咬住牙关,任由他在自己体内大肆挺动,就像一具冰做的美人儿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程宗扬一点都不担心,他紧贴着月霜的胴体,感受她肉体细微的反应,包括蜜穴在阳具摩擦下轻微的悸动。忽然他肉棒一挺,对着左侧一轮猛攻,那张蜜穴立刻哆嗦着收紧。
  
  月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红唇抿紧。
  
  不等月霜一口气松开,程宗扬又换方向,阳具对着她蜜穴右侧狂插猛送。
  
  程宗扬怪笑道:“月丫头,你的小嫩穴都被我操热了,又紧又暖,就像一张又乖又甜的小嘴,给大爷舔鸡巴。”
  
  月霜侧到一旁的面孔愤怒地扭过来,即使隔着墨镜仍能感受到她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
  
  程宗扬趁机用力一压,小腹顶住她柔润的玉阜,用力一磨。月霜的身体像触电般颤抖起来,原本的唾骂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
  
  程宗扬早就感觉到自己左右交攻之下,月霜的花蒂渐渐充血胀起,却在抽送时有意避开。这时突然合身压住,将她花蒂紧紧挤住,用下腹研磨,顿时打破月霜强忍多时的欲望。
  
  即使月霜再不情愿,蜜穴也不由得春潮涌动,湿腻的穴口不住收紧。程宗扬的挺动愈发迅猛,月霜只觉得他硕大而坚硬的阳具密集地捣在自己花心上,节奏密不透雨。
  
  接着那根火热的肉棒向上抬起,硬邦邦的龟头带着强烈热量,顶住蜜穴上方的肉壁,用力捣入体内。
  
  在月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肉体的反应之前,身体猛地绷紧,下体仿佛被粗大的阳物塞满,剧烈的刺激让自己无法呼吸。
  
  再这样下去,月霜预感到自己将无法控制自己肉体,不知道会表露出怎样的羞态。她松开衣领,勉强抬起手推开身上那个无耻的男人。
  
  程宗扬一手握住纤细的双腕,推到月霜头顶上方,然后伸出右手连解带扯地将她上衣拉开。一对坚挺的雪乳暴露出来,在月霜的胸前微微战栗。
  
  程宗扬没有张手把玩,任由那对雪乳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发出一声令任何女人听到都会面红耳赤的淫笑。
  
  “月丫头,你的奶头硬起来了啊!”
  
  月霜的玉脸一下子胀得通红,雪乳上两颗红嫩的乳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绷紧的乳晕让乳头翘得更高。
  
  趁月霜心神被发胀的乳头引开,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臀下,抓住她冰玉般的臀肉向上托起,阳具笔直贯入。
  
  月霜只觉自己蜜穴像要胀开一样,火热的龟头顶住花心,接着开始旋转。她窒息似的张开红唇,头颈向上昂起,片刻后她发出一声悲鸣,蜜穴剧烈地收缩起来。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吧,”程宗扬坏笑道:“月丫头,是不是很爽啊?你的小妹妹流了很多水呢。”
  
  月霜吃力地屈起膝向他腰侧顶去。程宗扬哈哈一笑,阳具用力一挺,月霜的膝击到了中途便失去力道,软绵绵地贴在他的腰间。
  
  “月丫头,你下面比以前更好玩了,不但够紧够暖,而且水也多。一会儿工夫就高潮了……”程宗扬在她高潮的蜜穴中用力抽送,一边道:“哦,就是发浪……看,泄得到处都是……”
  
  月霜的两手被程宗扬按住,她上身的衣衫散乱,下身一丝不挂,光洁的玉体赤条条在草堆上挣扎着。下体被阳具插入的部位淫液四溢,雪白的臀肉被那个混蛋抓在手中,不断地向上抬起。
  
  她的玉户像鲜花一样绽放,红腻的穴口在肉棒进出下不住翻卷,吐出一波波淫水,将臀沟间流得水汪汪一片。
  
  程宗扬的动作忽然一停,小心推开月霜的墨镜。墨镜下,月霜美目微红,眼角不住滚出泪珠。
  
  程宗扬怔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不至于吧?”
  
  “混蛋!”月霜道:“你要干就干好了!为什么要羞辱我!”说到后来,声音禁不住哽咽。
  
  “你这个傻丫头,这么HAPPY的事,你哭什么?太乙真宗那个教御,姓卓的贱人,前几天撅着屁股被我干得魂都快丢了——”程宗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柴房的气温似乎一下子降至冰点,寒意十足。月霜泪眼模糊地瞪着他,一字一字道:“卓教御?”
  
  卓云君在自己手中的事只有小紫和自己知道,这会儿一时嘴快泄漏出来,只怕会引来数不清的麻烦。
  
  程宗扬把心一横。“不知道吧?那位卓教御平常看来仙姿绰约,上了床可淫贱得很。其实男女之事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施出手段,阳具犹如怒龙在她蜜穴内一通翻江倒海。
  
  月霜顾不得质问,随着阳具的进出,雪白的胴体在稻草上不停战栗,白嫩的肌肤上渗出纽密汗珠,再也没有半点冰冷寒意。
  
  她的发丝散励,夹杂着稻草的碎屑微微波动,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动着,发出短促的呼吸声。
  
  墨镜被推到眉毛上,无法遮挡她的眼神。月霜闭上眼睛,那张嫣红的小嘴张开,唇瓣变得温暖而柔润。
  
  程宗扬禁不住俯身吻住她的红唇。月霜受惊似的挣动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咬住他的下唇。程宗扬没有退缩,锲而不舍地用舌尖挤进她的牙齿,挑弄她的香舌。
  
  月霜噬咬的力度越来越轻,泪水却越来越多。忽然,那根肆虐的阳具变得温柔,狂风暴雨般的激烈变成一波波雄浑的涌动。身下的稻草仿佛化为海洋,自己像躺在浪潮上,身体在快感的波动下一起一浮,随波逐流。
  
  程宗扬松开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射了。”
  
  月霜没有回答,她侧过脸任由他深深楔入自己体内,将火热的精液一滴不剩地射入自己的花心。
  
  “不要动。”
  
  程宗扬伏在月霜身上,阳具插在她柔嫩的蜜穴内,享受着射精后的慵懒感。

  月霜的玉颊升起异样的红色,体内纠缠的寒毒像烈日下的积雪一点一点融化,退入经脉更深处。
  
  良久,月霜束好衣带,将沾了泪水的墨镜收入囊中,冷冰冰道:“卓教御在哪里?”
  
  “你不要问了。”程宗扬道:“秋小子可能已经对你说了,太乙真宗因为争夺掌教的位子,闹得不可开交。这些事跟你没关系,知道得越少越好。”
  
  “师帅出自太乙真宗,太乙真宗的事我也要担一部分责任。你不告诉我,我自有办法知道。”
  
  程宗扬苦笑道:“你不会是去问小紫吧?”
  
  忽然人影一闪,月霜如闪电般掠到他身侧,接着颈中一凉,寒意森然的真武剑架在自己颈旁。
  
  “姓程的,不许欺负小紫。”
  
  “月丫头,是她整天欺负我好不好?你还讲不讲道理?”
  
  “我不管,她是我妹妹,无论她怎么做,我都要帮她。”
  
  “你跟她又不是一个娘,说不定你娘跟她娘以前还争风吃醋……干!你玩真的啊!”程宗扬急忙一挣,颈中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你敢欺负她,即使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杀了你!”月霜说完收起长剑,转身离开。
  
  “想走!”程宗扬一声转笑,双刀连鞘向月霜追去。
  
  柴房内一阵金铁交鸣声,接着一声闷响,接着程宗扬的声音响起,“打完就想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换个姿势再干一次!”
  
  “无耻!”
  
  “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月丫头,你的屁股很滑嘛……”
  
  “呀……”
  
  “别乱动!免得我不小心爆了你的后庭花。”
  
  “滚!”
  
  “晚了!嘿嘿,梅开二度的感觉不坏吧!”
  
  程宗扬一身轻松,施施然走向水香楼。吴战威挎刀牵马,跟在他身后。
  
  和月丫头搞搞花样确实能愉悦身心,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扩股计划。盘江程氏这个名为世家、实为公司的组织以前是十股,现在星月湖大营加入之后变成十五股,但程宗扬想把它扩成二十股。
  
  吴大刀身为股东,程宗扬也没有瞒他。对于星月湖大营入股,吴战威没有半点意见,倒是觉得能和星月湖八骏同列股东,面上大有光彩。
  
  程宗扬笑道:“这就是原始股的好处了。吴大刀,咱们若现在才遇上,你想入股可没那么容易。”
  
  吴战威嘿嘿笑了两声。
  
  “股东阴的,我也不懂,就是跟着程头儿觉得踏实,眼下我老吴婆娘、娃都有了,以前哪曾想过。不过程头儿,你想让那些公子哥儿入股,我想不通。”
  
  “吴股东,我再向你解释一遍。”程宗扬道:“按我以前的想法,水泥、拉链、霓龙丝衣都是能赚大钱的东西,自己拿着发财,管别人呢。但现在看来,吃独食恐怕吃没一半就被人砸饭碗;想把发财的饭碗捧得牢就要多拉一些靠得住的人,就算分出一些利益,但能省不少事,也多了不少方便。”
  
  “清河张氏、陈郡谢氏、颖川庾氏、陈郡袁氏、谯国桓氏、太原阮氏、河东柳氏、金谷石氏……这些世家子弟虽然纨绔了些,但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如果能把他们拉为股东,至少在晋国,我们盘江程氏就稳如泰山——喂,泰山是在汉国吧?”
  
  “没错。”吴战威抓了抓后脑勺,“程头儿,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孟老大没得说,我吴大刀跟那些公子哥儿可尿不到一个尽里。”
  
  程宗扬笑骂一句,“得了,我来办吧。反正我股份比你多,你说了不算。”
  
  两人说笑着进了水香楼,刚上楼,旁边的一扇格子门忽然推开。兰姑掩着半裸的娇躯从房内出来,满脸红晕,一看就是刚和人欢好过。
  
  程宗扬停住脚步,“兰姑跑到这儿来偷吃了。谁在里面?”
  
  兰姑笑啐一口:“你自己看好了。”
  
  程宗扬好奇心起,往门里看了一眼,不禁大笑起来:“秋小子!是你!我才在想你怎么没跟着月丫头?”
  
  “是啊。”秋少君大大方方道:“我来找兰姑,没想到楼里这么多人,还好这间房没人用。”
  
  程宗扬看着兰姑走远,挤眉弄眼地说道:“秋小子,好玩吗?”
  
  秋少君认真点了点头。“很好玩啊。我不知道怎么做,都是兰姑教我的。哎呀,我知道你那天和月姑娘做什么了!”
  
  程宗扬连忙道:“虫小子,你别乱说啊!”
  
  “放心吧。我才不会乱说。”秋少君道:“下次你再和月姑娘做那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好躲远一点。”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好好好!只要你不乱说就行。”
  
  秋少君拍了拍衣袖,一脸坦然自若地说道:“好了,我跟兰姑做完了,该回去保护月姑娘。”
  
  秋少君走到一半,忽然又掠回来小声道:“我问一件事。”
  
  “什么事?”
  
  “兰姑和月姑娘的身子谁更软?我猜测是兰姑,对不对?”
  
  程宗扬虎着脸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兰姑做过!”
  
  “咦?你为什么没有和兰姑做过?她不好吗?”
  
  “秋爷……你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算了。”秋少君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嘴走了。
  
  吴战威看着稀奇:“呵,这小道士看着也不笨啊,这事儿怎么就不懂?”
  
  程宗扬笑眯眯道:“兰姑给他封过红包,没给你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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