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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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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就聽到突突突的聲音,周山鬆開著農用三輪和周山河一起過來了,周山松遠遠就叫起了張大哥。他們幾個好朋友中,周山虎成了最早走出去的一個,在他們的眼中周山虎無異于鯉魚跳龍門,不但成了政府公務員,而且還找了一位高幹的女兒當未婚妻,周山虎的發跡史在盧家梁一帶已經成為傳奇故事,他本人也成了鄉里青年們羡慕的對象,尤其是周山松和周山河,兩人幾乎和周山虎是同一時間認識的張揚,可他們兩個就沒有周山虎那麼好命。他們對張揚簡直是敬若神明,當然就算沒有其他的因素,山裡人本來就是淳樸好客。
  周山河道:“張大哥,你把車就停這兒吧,前面道路窄,你這車根本過不去。”
  張揚點了點頭,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兩條中華煙,每人給了他們一條,又將一個旅行袋取下來放在周山松的農用三輪上。
  最後才去車上將孟傳美背了下來,喬夢媛拿著毛毯先在農用三輪上鋪好了,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喬夢媛摟著母親坐好,張揚又從車內拿了毛毯給孟傳美蓋上,雖然是四月了,可山裡風大,孟傳美身體孱弱,擔心她病情加重。
  張揚最後又從車內抱了一箱茅臺酒放在農用三輪上,這次去小石窪村,他還有個想法,找幾個老人,詢問一下當年的事情。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周山松方才啟動了農用三輪,在突突突的聲音中,農用三輪奔行在山路之上,孟傳美畢竟身體虛弱,在晃動中,不知不覺就已經靠在喬夢媛懷中入睡。
  張揚坐在前方,向周山河道:“陳校長還在小石窪村嗎?”
  周山河道:“在,他能上哪兒去?”
  一旁周山松道:“張大哥,你這次來小石窪村什麼事啊?”
  張揚道:“去西山寺進香。”
  周山松道:“西山寺?怎麼會想起去那裡進香?荊山一帶,香火最旺的是荊山市和觀音院。那個西山寺一年也不見幾個香客過來。”
  周山河道:“話不能這麼說,西山寺的玉佛一直都很靈驗。前陣子還有個人捐了一大筆錢重修寺廟呢。”
  幾個人在聊天中不知不覺來到了小石窪村,張揚這次的主要目的是陪同孟傳美上香,所以並沒有在小石窪村停留,農用三輪來到石窪小學前停下,西山寺位於石窪小學北面的山峰上,繼續前進只能依靠步行了。依著周山松和周山河的意思是想請張揚吃過午飯再走,張揚謝絕了他們的好意,執意現在上山。
  周山松和周山河商量了一下,決定由周山河引路,帶著張揚他們前往西山寺,周山松留在家裡準備,等張揚他們下山之後留下來吃飯。
  張揚把周山松叫到一邊,交代給他一件事,讓周山松幫忙問問村子裡有沒有一個叫張解放的人埋在這裡,如果確有其人,讓他幫忙問清楚張解放的墓在哪裡。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悄悄進行的,張大官人自然不會說明張解放是他親爹。
  周山河在前方帶路,張揚背著孟傳美,喬夢媛在他身邊,四人向北峰西山寺走去。
  山路非常險峻,可這對張大官人來說並沒有多少難度,背著孟傳美一路上山,來到半山腰的時候,喬夢媛擔心他疲憊,提出休息一下。
  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孟傳美自從來到這裡,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懶得和別人交流。
  喬夢媛遞給張揚一瓶礦泉水,張揚喝了幾口,看似漫不經心的遞給她:“你也喝!”
  喬夢媛俏臉一熱,心中頓時明白了這廝的險惡用心,可是喬夢媛並沒有拒絕,接過張揚遞來的那瓶水,喝了兩口,俏臉不覺飛起兩片紅雲。還好他們兩人距離孟傳美和周山河比較遠,沒有被他們看到。
  張大官人一臉的壞笑,能讓喬夢媛心甘情願的嘗自己的口水,倒也是一件樂事,這廝的想法多少有些變態。
  喬夢媛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小聲啐道:“你混蛋!”她的聲音中並沒有生氣的成分,而是顯得羞喜交加。女孩子的心理總是很難揣摩的,換成別人逼她這麼做,喬夢媛早就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可張揚這麼做,她心中卻是喜悅的成份更多一些,她忽然想到,即便是張揚要求她做任何事,她都不會拒絕。
  這個想法讓喬夢媛害羞且惶恐,她感覺到自己的世界已經完全被張揚所主宰,這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張揚抬頭望著山上的西山寺,紅磚碧瓦,隱隱從青翠的山林中露出一角,看來抵達那裡還需要一段時間。
  張揚道:“繼續走吧!”
  喬夢媛點了點頭,回到母親身邊詢問她感覺怎樣。
  孟傳美只淡淡的說了聲我沒事,然後就不再說話。
  張揚背起孟傳美繼續向山上走去,周山河雖然有替換他的想法,可是卻被張揚拒絕了。
  有張大官人充沛的體力作保證,他們在中午十二點之前終於順利抵達了西山寺,近看西山寺顯得有些殘破,這座寺院年久失修,牆面的漆色斑駁陸離,大門上的銅鎖也是鏽跡斑斑,他們從大門進去,看到院子裡倒是打掃的乾乾淨淨,有一個小沙彌正在天王殿前打掃,這是濟善和尚剛收的弟子,整座西山寺也只有他們師徒二人。
  周山河和小沙彌很熟悉,他笑道:“宇光師傅,方丈呢?”
  小沙彌向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我師父在後院吃飯呢。”
  周山河道:“他自己去吃飯,卻讓你在這兒幹活,真是欺負人啊!”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周施主,怎麼喜歡在背後說貧僧的壞話啊!”
  濟善端著一個面盆大小的飯盆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往嘴裡扒拉著麵條,濟善身高體胖,食量奇大,看到張揚,他目光一亮,當初盜賊從西山寺竊走玉佛,將他打傷,幸虧張揚給他接上了斷腿,濟善對張揚的印象相當深刻。濟善驚喜道:“張施主,怎麼是您啊!”
  張揚道:“濟善師父,我帶我阿姨上香來了!”
  濟善點了點頭,把飯碗放下,用大袖子擦了擦嘴巴,來到張揚面前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傳美道:“帶我去玉佛殿!”
  濟善看到孟傳美,面色略顯迷惘。旋即又若有所思。雖然是稍縱即逝的表情變化,卻被張揚準確地捕捉到了。張大官人心中暗道,難道濟善之前見過孟傳美?
  濟善低下頭。為他們引路。
  張揚背著孟傳美來到玉佛殿,孟傳美讓張揚將她放在蒲團之上,然後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張大官人和喬夢媛面面相覷,說心裡話,兩人都不放心孟傳美一個人呆在這裡,以她現在的情緒,單獨呆著好像並不穩妥。
  喬夢媛道:“媽,不如我陪著您……”
  孟傳美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不要,我的話難道你沒聽清楚?”
  張揚向喬夢媛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和濟善一起退了出去,張大官人之所以敢放任孟傳美一個人留在這裡。是建立在他對自己武功的強大信心之上。
  喬夢媛和濟善離開門外,張揚卻悄然閃身入內,他向喬夢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向他擺了擺手,喬夢媛明白他的意思,輕聲道:“媽,我們走了!”
  孟傳美嗯了一聲。低聲道:“幫我將門關上。”
  濟善伸手將大殿的房門掩上,孟傳美轉身向後看了看,然後又向周圍看了看,她的視力本來就不好,加上玉佛殿內光線昏暗。根本覺察不到張揚去而複返。
  其實張揚去而複返也不是想偷聽偷看什麼,他是不放心孟傳美。目前孟傳美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後悔就晚了,張大官人留下的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孟傳美不出意外。
  孟傳美嘴裡喃喃低誦,默誦佛經,殿門關上之後,玉佛殿內的光線越發暗淡,孟傳美念了一會兒佛經,她想要站起身來,可惜身體太過虛弱,雙腿根本無法支撐她的份量,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竟然擦破了頭皮,張大官人差點沖出去扶起她,可終究還是忍住了,孟傳美應該只是擦破一點皮,沒有什麼大礙。
  孟傳美果然沒事,她掙扎著向佛像爬去,爬到供桌前,雙手抓住供桌用力一撐,居然站起身來。
  張大官人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信仰果然具有著神奇的精神力量,孟傳美在這種精神力量的支持下居然可以站起身來。很多時候精神力量要比他的醫術還來得有效。
  孟傳美瘦弱的身軀靠在供桌之上,不住發抖,她仰起頭,雙目卻只能看到玉佛模模糊糊的影子,孟傳美低聲道:“我被你害了一生……當初你既然放棄了我……為什麼……為什麼又要來找我……”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心中不禁一怔,今兒十有八九是要聽到本不該聽到的事情了。張大官人也明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可孟傳美和喬振梁之間的事情讓他實在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張大官人今兒索性就不厚道一次。
  孟傳美仰望高高在上的玉佛,雙目之中流露出的卻是仇恨之光:“我如此信任你,你卻狠心欺騙我,既然離開我,為什麼又要回來找我?為什麼又要給我留下這個女兒……”
  張大官人聽得毛骨悚然,孟傳美說得難道是喬振梁?可她如果沖著喬振梁說得,何必大老遠跑到西山寺?這事兒於理不合啊,更何況孟傳美最後一句話說為什麼要給我留下這個女兒,她還有個兒子啊!如果是喬振梁,應該是連喬鵬舉一起算上,張大官人推測出一個可怕的可能,難不成喬夢媛不是喬振梁的親生女兒?回頭聯想喬家最近的變故,孟傳美出家,喬夢媛遭受重創心灰意冷,甚至結束了手頭上的生意,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張大官人感覺到天雷轟頂了,原來喬部長這麼悲催,表面風光的他居然被孟傳美給戴了一頂超大的綠帽子,在這樣的狀況下,喬振梁仍然能夠保持鎮定,這份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強大。
  孟傳美道:“……你聽不到……可是佛祖聽得到……當初我們跪在佛祖面前……你說什麼……你說過什麼?”

卷十一 第1030章 人死如燈滅
  孟傳美道:“你忘了……你全都忘了……你忘了當年在這裡你對我說過的話,你忘了對我許下的承諾……”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孟傳美所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十有八九是喬夢媛的親生父親,算算孟傳美的年齡,張大官人往後倒推三十年,孟傳美那個時候很年輕,以孟傳美的出身,不可能跑到這山溝溝裡來尋找小石窪村的普通村民,最大的可能就是來找這裡的知青,張大官人想起了當年從蘇媛媛手裡得到的那張照片,照片上有八個人的合影,這其中有許常德、陳天重、王均瑤、沈靜賢、董德志、陳愛國,還有兩個人的身份成迷。這其中許常德和王均瑤、沈靜賢之間關係複雜,陳天重和沈靜賢之間談過戀愛,可孟傳美根本沒有在這裡插隊的經歷,她究竟和誰有著情感上的糾纏?
  張大官人越想越是迷糊。
  孟傳美此時趴在佛像下,嘴裡低聲念念有詞,誦念著佛經。等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她仍然入定般趴在那裡。
  喬夢媛終於忍不住,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母親的模樣也是心中一驚。
  張大官人悄悄從一旁閃身出來,至於他聽到了什麼,當然不會透露半點風聲。
  喬夢媛抱住母親的身體,心疼道:“媽,您怎麼了?您到底怎麼了?”
  孟傳美低聲道:“我沒事,我沒事……都說過讓我靜靜,你們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喬夢媛道:“不!您要是跪著,我陪您一起跪著,您要是誦經,我陪您一起誦經。從現在開始,您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您做什麼,我也做什麼!”
  張大官人聽得暗暗心驚,難不成孟傳美當尼姑,喬夢媛也要跟著當尼姑不成?真要是那樣,可就苦了自己了。跟著喬夢媛屁股後面顛顛了這麼久。到最後人家出家了,那啥……這不是逼著讓自己以後對佛祖不敬嗎?張大官人這思維發散的可不是一般的廣。
  孟傳美道:“我已經出家,早已割斷了這俗世的牽絆。你這又是何苦?”
  喬夢媛默默不語,仍然跪在一旁,她的性情外柔內剛,決定的事情自然不會改變。
  孟傳美看到女兒如此堅決,也只能由著她。張揚來到玉佛殿外,看到大和尚濟善站在香爐旁,張揚走了過去,微笑道:“濟善大師別來無恙?”
  濟善口宣佛號道:“多謝張施主仗義相救,貧僧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向張施主表達謝意,今天總算遇到了。”
  張揚笑道:“有緣千里來相會,這說明我和大師有緣。”他轉身向玉佛殿看了一眼,低聲道:“大師之前可曾見過這位孟施主?”
  濟善道:“似曾相識……可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或許是我看錯了,這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實在太多。”
  張大官人留意濟善的表情,感覺濟善應該沒有撒謊,張揚道:“大師感覺她和誰相像?”
  濟善笑道:“這世上相像的人實在太多,我想不起來……”他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
  張揚的手機響了,他向濟善笑了笑,走到一邊去接電話。電話是林秀打來的,山間信號不是太好,張大官人聽得斷斷續續,嗯啊了好久,換了好幾個位置。方才聽清林秀在說什麼。
  林秀道:“張揚……孟傳美的血液化驗結果出來了,她可能得了放射病……”
  “什麼?”張大官人大聲道。
  “放射病!就是長期接觸放射性元素。所以造成了她的身體慢性損害。”
  張揚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有些太過離奇,孟傳美怎麼會接觸放射物質?
  林秀道:“醫生建議她最好來醫院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我儘快安排!”他又向林秀表達了謝意,這才掛上了電話。
  此時天空中閃過一道電光,隨之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張揚抬頭望去,只見空中烏雲密佈,眼看一場暴風驟雨就要來臨。
  孟傳美終於結束了誦經,喬夢媛叫來張揚,讓他幫忙將孟傳美扶起,兩人攙扶著孟傳美出來。
  孟傳美向喬夢媛耳語了幾句,喬夢媛點了點頭,原來孟傳美是要方便,張大官人自然不好在場,喬夢媛攙著母親經由西山寺的後門去了後面的樹林之中。
  張大官人就在後門處等待,方才等了一會兒,就感覺到天空中有黃豆大小的雨點落了下來,張揚暗叫不好,他們也沒帶傘,這下只怕都要被澆成落湯雞了,雨瞬間就變得很大,張大官人暗暗叫苦,難道是孟傳美在寺廟周圍方便,激怒了老佛爺,所以特地下了一場雨懲罰她?
  張大官人站在門簷下避雨,等得有些焦躁,忽然聽到樹林之中傳來一聲淒慘的尖叫,那聲音卻是屬於喬夢媛的。
  張大官人臉色一變,當下再也顧不上什麼避嫌,全速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沖去。
  喬夢媛趴在懸崖邊,頭髮淩亂,身上的衣衫全都被風雨打濕,周圍見不到孟傳美的身影。
  張大官人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一把將喬夢媛抓住,喬夢媛悲痛欲絕道:“我媽……我媽她從這裡跳下去了……”
  張揚舉目向下望去,卻見這山崖下雨霧淒迷根本看不到底,如果孟傳美從這裡跳下去,肯定凶多吉少了。張大官人有些納悶,孟傳美連站幾乎都站不起來,哪來的力氣跳崖?難道這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偽裝?
  喬夢媛哭得傷心無比,她的手中還握著母親的佛珠,她淒然道:“我要去找我媽……我要去找她……”張大官人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緊緊擁抱在懷中。
  喬夢媛悲慟到了極點,一口咬在張揚的胸膛上,張大官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一口差點沒把他的胸肌給咬下來一塊。張揚忍痛擁住喬夢媛,大雨瓢潑,將兩人的身上衣衫全都打濕。
  濟善和周山河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是大吃一驚,西山寺後面林中的這座懸崖叫忘塵崖,很少有人知道林中藏著這麼一座山崖,孟傳美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在張大官人看來,眼前的事情是孟傳美都計畫好了的,她堅持前來西山寺,其目的就是在玉佛前訴說心事,了卻心願,完成了這件事之後,她藉口去方便,算准了張揚無法跟隨,然後趁著喬夢媛不備,從忘塵崖上跳下。
  喬夢媛哭得暈了過去,張揚抱著她回到西山寺內,濟善安排了一間禪房給他們,張揚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果知道這樣,他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到西山寺來。
  張揚利用內力將喬夢媛身上的衣物蒸幹,點了她的昏睡穴,將她放在床上,望著喬夢媛臉上的淚痕,張大官人心中唏噓不已。離開禪房,濟善走了過來,他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張施主,我忽然想起,剛才那位孟施主,過去應該來過這裡。”
  張揚點了點頭,這件事不用說他也猜得到。
  濟善道:“大概是三十年前了,那時候正是鬧得最凶的時候,小石窪村的一夥年輕人糾集起來要破四舊,他們要砸了玉佛,燒了西山寺,我師父因為阻止他們,被打成重傷,當時我還年輕,性情衝動,看到如此情景,就從廚房內抄起一把菜刀要跟這幫人拼命。就在這時候,山下上來了一群知青,他們說服了那幫年輕人,我記得當時有個人說了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但是指我,也是說那幫年輕人,最後總算制止了這場毀廟的行為。”
  濟善緩了一口氣道:“後來我和其中一個人成了朋友,他對佛學的研究很深,經常過來和我師父談論佛經,他的悟性連我師父都自愧弗如。”
  張揚道:“大師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濟善皺了皺眉頭道:“時間太久了……”
  此時周山河和小沙彌一起跑了過來,兩人在剛才的那片樹林中搜索了一陣子,並沒有找到孟傳美的影蹤,看起來孟傳美的確跳崖了。
  張揚將喬夢媛交給濟善照顧,他決定去忘塵崖下尋找孟傳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濟善見他堅持冒雨前往,就讓小沙彌給他們帶路,經由一旁的山路繞行到穀底尋找。
  小沙彌宇光帶著張揚和周山河一起前往忘塵崖下,下方的山谷叫忘塵穀,因為下雨的緣故,山路難行,多處小路都被山洪沖毀,繞行到穀底的時候,雨下得越發大了,三人分頭尋找,在穀底搜索了十多分鐘也沒有找到孟傳美,最後還是小沙彌宇光發現,頭頂上有禿鷲盤旋,他指向上方道:“禿鷲是不是尋找食物的?”
  張揚眯起眼睛看了看上方雨霧縈繞的山崖,深吸了一口氣,沿著山崖攀援而上。
  張大官人超強的攀爬能力,讓其餘兩人看得目瞪口呆,眼看著張揚的身體消失在雨霧之中。
  張揚在距離谷底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孟傳美的屍體,她平躺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周圍都是鮮血,死相非常的恐怖,顯然是從懸崖上直墜下來,摔落在岩石之上一命嗚呼。
  兩隻禿鷲正在她的屍首上方盤旋,做好了隨時俯衝的準備,張大官人看到孟傳美的屍體,一時間悲不自勝,他抓起兩顆石子彈射出去,在張大官人的內力催吐下,這兩顆石子無異于強弓勁弩射出,噗噗兩聲,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禿鷲的身體,兩隻禿鷲悲鳴一聲,從空中直墜而下。
  張揚來到孟傳美面前,看到她一雙失去神采的眼睛仍然瞪著,他抿起嘴唇,伸出手去,為她合上雙目。愛屋及烏,張揚對喬夢媛感情很深,看到她母親落到這樣的下場,心中自然是難過非常。他低聲道:“孟阿姨,你這又是何苦?”
  孟傳美的生命早已脫離了她的軀殼,再也不會回應張揚一個字。
  張揚將孟傳美的屍體背在身上,用帶來的繩索縛好,然後沿著懸崖緩緩爬了下去。
  來到穀底,宇光和周山河都是擔心不已,他們剛才看到空中落下了兩隻禿鷲就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張揚從懸崖上掉了下來,看到張揚平安歸來,兩人都是驚喜非常,可看到張揚身後血淋淋的屍首,兩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小沙彌宇光連呼善哉,低聲誦念佛經為孟傳美超度。
  張揚背著孟傳美的屍體回到了西山寺,濟善找了間房暫時安置孟傳美的屍體。
  張揚的身上沾滿了鮮血,望著孟傳美失去生命光彩的面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做好,很難想像喬夢媛醒來後的悲痛,他該如何安慰她?
  濟善和小沙彌過來為孟傳美超度。
  滿心鬱悶的張揚離開了禪房,走入鋪天蓋地的大雨之中,借著這場雨冷靜一下紛亂的頭腦。孟傳美的死絕不是終結,而是一件事的開始,她的死掀開了塵封多年的往事,當年她究竟和誰相戀?又因何分手?她為何要背叛喬振梁,喬夢媛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孟傳美帶著太多的秘密離去,這些秘密會不會隨著她的死亡永遠埋藏於地下?
  濟善對當年的情景應該還有印象,剛才他的那番話沒有說完,欲言又止,張揚看得出他心中或有隱情,禪房內傳來依依呀呀的超度之聲,張大官人喟然長歎,周山河看到他在雨中站著,趕緊拿了一把油布傘過來給張揚遮住大雨,張揚搖了搖頭道:“不用,反正身上全都濕了。”
  發生了這種事情,誰的心情都不好過,周山河雖然不認識孟傳美,可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他低聲道:“節哀順變!”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揚忽然想到喬夢媛此時還在昏睡,他來到喬夢媛所在的禪房,推門走了進去,看到喬夢媛仍然在那裡隨著,蒼白的俏臉之上淚痕未幹,張揚默默在喬夢媛的身邊坐下,握住她冰冷的纖手,心中憐惜不已,如果喬夢媛醒來,看到母親慘死的樣子,還不知道要多麼痛苦。
  張揚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上面已經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穩定了一下情緒,找到了喬振梁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他必須要將孟傳美的死訊及時通知喬振梁。
  喬振梁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頓時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過了好一會兒功夫,他方才道:“她是跳崖死的?”
  張揚道:“都怪我疏忽,沒有預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喬振梁長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低沉而悲愴:“張揚……夢媛怎樣?”
  張揚道:“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暫時睡過去了,我擔心她看到孟阿姨的屍體會精神崩潰。”
  喬振梁又沉默了下去,他正在默默消化著這個突然來臨的噩耗。
  張揚道:“喬伯伯,節哀順變!”
  喬振梁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他又道:“張揚,我……我會儘快趕到荊山料理後事……還有……還有……定要照顧好夢媛,一定要照顧好我的女兒……”
  聽到張揚答應了他的話,喬振梁方才放下了電話,他的頭低垂了下去,空出的左拳一下一下擊打著自己的額頭,這樣重複了幾十次之後,喬振梁方才稍稍鎮定下來,他步履蹦珊的向門外走去,來到父親的房間內,輕輕敲響了房門。
  喬老看到兒子的樣子不覺有些錯愕,他除下老花鏡,放下手中的報紙,詫異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喬振梁來到父親面前,握住父親的手,他的身體在不斷顫抖著:“爸……爸……”
  喬老用力握著他的手,幫助他鎮定下來。
  喬振梁充滿悲傷道:“傳美她……她……”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傷堵住了他的咽喉,喬振梁竟然說不出話來。
  喬老道:“她怎麼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的心頭。
  “她跳崖了!”

  喬老的唇角抽動了一下,內心中悲傷的情緒迅速蔓延開來,他搖了搖頭,幾乎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喬老很快就明白,一切已經真實發生了,兒子不會拿這種事來跟自己開玩笑,兒媳已經死了,喬老道:“馬上趕過去,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孟家那邊我會和他們溝通。”
  喬振梁道:“我擔心夢媛……”
  喬老盯住兒子的雙目道:“這個家裡,我絕不允許再有人出事,你為人夫,為人父,你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
  喬振梁不斷地點頭,眼睛已經紅了。
  喬老道:“通知鵬舉馬上給我回國,對了,讓振紅兩口子陪你過去,鵬飛也一起去。”
  喬振梁道:“我帶鵬飛過去就行了,那邊有張揚暫時照顧夢媛,應該不會有事。”
  喬老站起身:“張揚也在?他為什麼沒有阻止這件事的發生?”說完這句話喬老又歎了口氣道:“這就是命!”
  張揚終於下定了決心,解開了喬夢媛的穴道,喬夢媛蘇醒之後,第一聲呼喚就是媽媽。她看到了張揚,看到了張揚身上的血跡,喬夢媛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掙扎著走下床,不顧一切地向外面沖去,張揚一把拉住她:“夢媛!你冷靜一些。”
  喬夢媛道:“不,我要去找我媽,我要去找她!”
  張揚道:“我已經找回了她的遺體!”
  遺體兩個字宛如霹靂一般在喬夢媛的頭頂炸響,她雖然知道母親八成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她還沒有看到屍體,心中還存有一線希望,而張揚徹底將她心中的那點希望擊碎。喬夢媛大聲哭泣起來,張揚拉著她,將她緊緊擁抱在懷中,現在這種時候,他唯有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她。
  在張揚的勸慰下,喬夢媛終於鎮定了下來,她抽噎道:“我要去見我媽媽……”
  張揚搖了搖頭道:“濟善大師正在為她超度,我想我們並不適合去打擾。”張揚害怕喬夢媛看到母親的慘狀更加控制不住情緒。
  喬夢媛流淚道:“我媽就躺在那裡,做女兒的……怎能不在她身邊相伴?”
  張揚拗不過她,只能陪著喬夢媛來到停放孟傳美屍體的禪房,孟傳美的屍體已經被蒙上白布,喬夢媛看到母親的遺體,就哭得梨花帶雨,無法自控,因為悲傷過度當場又暈了過去。醒轉之後,喬夢媛道:“我要帶我媽回家……我要帶她回去……”她踉踉蹌蹌的走向屍體,想要抱起母親的屍體,張揚慌忙攔住她。
  喬夢媛哭泣道:“我要帶她走,我不可以讓她留在這裡……”
  小沙彌宇光道:“女施主,外面正下著大雨!”
  濟善也勸道:“不如等雨停了再說,孟施主屍骨未寒,還是讓她留在這裡,我們為她超度,讓她在天之靈有所安慰。”
  喬夢媛哭著跪倒在母親的屍體前。
  濟善向張揚使了個眼色,似乎有話想對他說,張揚讓小沙彌宇光在這裡陪同喬夢媛,自己則和濟善來到了外面回廊之中。
  濟善道:“張施主,這件事你看怎麼辦?”
  張揚以為濟善因為孟傳美的屍體留在廟中不悅,慌忙表示道:“大師放心,這件事改日我一定會做出補償。”
  濟善歎了口氣道:“張施主誤會我的意思了,生生死死在我們出家的眼中,宛如過眼雲煙,張施主當初救過我,也從未圖過任何回報,我只是說,孟施主的遺體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等雨停之後,我們是不是儘快將她送下山去火化?”
  張揚點了點頭道:“她的家人正從京城趕來,我看今天稍晚一些時候應該會趕到荊山。”他看了看外面的風雨,這會兒似乎小了許多。
  張揚道:“濟善師父,有句話我想問你,孟阿姨生前是不是認識你?”
  濟善歎了口氣道:“我只是有些印象,可也記不太清楚,如果我沒記錯,當年她曾經到這裡來找過一個知青。”
  張揚道:“你記不記得那知青叫什麼?”
  濟善道:“我記不清楚了,你可以去問陳校長,他就是當年插隊的知青之一。”
  張大官人並不全信濟善的話,濟善既然時隔這麼久還能將孟傳美認出來,當然不會輕易將那名知青忘了。
  這場大雨在下午三點左右停歇,喬夢媛不願母親留在這深山野嶺,張揚也考慮到喬振梁已經從京城趕來這裡,抵達荊山只怕要到晚上了,總不能讓他們深更半夜的往山上趕,而且孟傳美的屍體是必須要帶下山的。
  張揚和濟善商量之後,決定趁著不下雨,由他們一起護送孟傳美的屍體下山。
  依然是張揚背著孟傳美,想起上山的時候孟傳美還活著,可下山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
  喬夢媛不再哭泣,她的眼淚已經流幹,整個人仿佛魂靈被抽離出了軀殼,渾渾噩噩的跟在張揚身邊。
  周山河在最前方引路,濟善大師跟著一起下山,一路之上誦經不停。
  等他們來到了小石窪村,方才知道,小石窪村通往盧家梁的石橋因為山洪垮塌了,今天肯定是修不好了,也就是說,今晚他們必須要在小石窪村過夜。
  換成平時倒沒什麼,可今天張揚背著孟傳美的屍體,村子裡肯定是不會有人留宿的。
  周山河也面露難色,不是他不好客,而是實在沒有人會把死人往家裡背。
  最後還是濟善提醒了他們,讓他們去陳愛國那裡,陳愛國是石窪小學的校長,他住在學校裡,不過學校後面有一排空房子,可以讓他安排一間房臨時安置屍體。
  陳愛國聽說是張揚他們來了,而且一來就給他出了一個這麼大的難題,雖然感到有些頭疼。可陳愛國畢竟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在學校後面臨時借給張揚他們一間空房子。安置孟傳美的屍體。
  一切安頓之後。喬夢媛一言不發的守在母親的屍體旁邊,張揚看到她的狀況不禁有些擔心,可現在又不知該怎樣勸她。
  濟善和尚留在房間內誦經超度。
  張揚來到外面,向陳愛國表示謝意。
  陳愛國道:“張揚。你的確給我出了個大難題,這件事要是讓村子裡的人知道。肯定會過來鬧事。”
  張揚道:“誰沒有犯難的時候,我們本來想走,可惜村口的石橋斷了。”
  陳愛國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今晚暫且留在這裡吧。等明天橋修好了儘快離開。”
  張揚點了點頭道:“陳校長。你認識孟傳美嗎?”
  陳愛國聽到孟傳美的名字顯得有些困惑,他搖了搖頭。
  張揚又道:“你們當年一起插隊的知青有沒有這個人?”
  陳愛國道:“沒有,你說得這個人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張揚道:“可濟善大師過見過她。”
  陳愛國道:“你是說,死得這個人叫孟傳美?濟善師傅過去見過她?”
  張揚道:“濟善師傅說,她當年曾經到過西山寺,而且是和你們之中的一個知青一起。”
  陳愛國聽張揚說到這裡。不禁皺了皺眉頭。
  張揚道:“還記得過去我給你看得那張照片嗎?”
  陳愛國點了點頭道:“記得!”
  “我已經找出了其中的六個人,可是還有兩個!”張揚望著陳愛國的面孔。仔細捕捉著他的表情變化。
  陳愛國道:“我們下鄉插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你呢,為什麼你會對這些事如此感興趣?”
  張揚道:“陳校長,有很多事都存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我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陳愛國搖了搖頭道:“過去這麼久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說到這裡,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卻是近百名小石窪村的村民向這邊走了過來,陳愛國面色一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走漏了風聲,想不到終究還是被村裡人知道了。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小石窪村的村支書周友亮,張揚上次過來的時候和他也打過交道,知道這個人滑頭的很,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周友亮大吼道:“陳愛國,你搞什麼名堂?怎麼把死人弄到我們村裡來了?”身後眾人紛紛質問起來。
  陳愛國道:“橋斷了,他們過不去!”
  “過不去也不能留在我們村子裡,啊!你有什麼權力這麼做?讓一個死人壞了咱們村的風水,你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周友亮咄咄逼人道。
  身後有人叫嚷道:“跟他一個外鄉人費什麼話,他又不是咱們村的,根本不會為咱們村子裡著想。”
  “趕他們走!壞了咱們的風水,這種行為太可惡了!”一時之間群情洶湧。
  張大官人慌忙走了過去,他不怕這群人,可是今天的確是他們理虧,誰也不願意別人把死人弄到自己村子裡來。張揚道:“周支書,你還認識我吧!我是張揚,上次來過的。”
  周友亮兩眼一翻,這廝絕對是個翻臉不認人的角色,他不耐煩道:“少跟我套近乎,我可告訴你,沒這麼欺負人的,你背一死人到我們村子裡,是你對不起我們在先,別怪我不給你面子,馬上背著那死人有多遠走多遠,我不管你去哪裡,總之別在我們村子裡呆著。”
  身後幾名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已經叫囂了起來:“周支書跟這孫子廢話什麼?敢壞咱們村的風水,揍他狗日的!”
  張大官人有些火了,麻痹的,這幫鄉民怎麼就不講道理呢,你以為我想在這兒呆著?如果不是洪水把橋沖斷了,老子早就離開這裡了。
  周友亮道:“聽到沒有,趕緊走人,離開我們村!”
  陳愛國上前道:“周支書,誰能沒個難處,今天真的是因為橋斷了,所以人家才在咱們這裡停留,能幫人家一把就幫一把,總不能讓死者曝屍荒野?”
  周友亮怒道:“陳愛國。你什麼意思?有你這麼幫人的嗎?你憑什麼把死人抬我們村裡?”
  張揚道:“周支書,這件事和陳校長沒關係。我們只是借一間空房子用用。等橋修好了,我們馬上就走。”張大官人也不想鬧事,畢竟在這件事上站不住理兒。
  隨同周友亮過來的那幫山民已經忍不住了,一個個氣勢洶洶的要把張揚給趕出去。
  張大官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卻是十幾名山民從後面的小路繞到了孟傳美屍體存放的房間,破門而入沖了進去。
  喬夢媛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想到突然有人闖入,她馬上意識到不妙,慌忙撲在母親的身上。
  濟善和尚看到這麼多人來勢洶洶。趕緊停下誦經。攔住他們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還請冷靜。”
  “有什麼可冷靜的,死人就是這個和尚給弄來的,他是想壞了咱們村子的風水,想害咱們啊!”
  “趕他們走,趕他們走!”
  濟善和尚雖然身軀魁梧。可是根本抵不過這麼多山民的衝擊,有人已經沖到喬夢媛身邊。喬夢媛死命護住母親的遺體,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頭髮。
  室內一片混亂之時,張大官人宛如神兵天將般殺到,他一出手,幾名闖入室內的山民被他拎小雞一樣扔了出去,他確信喬夢媛無礙,轉身出了房門,隨手將房門關閉,再看自己的前方,已經被百余名小石窪村的村民給層層圍住。這些山民的臉上寫滿憤慨,群情洶湧。
  張揚道:“你們想動裡面的人,就必須從我的身體上跨過去,有種的朝我來!”張大官人也是動了真怒,他這一嗓子震得在場人耳膜嗡嗡作響,剛才張揚一出手就將闖入室內的人扔出來的情景這些人也都看到了,對他還是有些忌憚的。
  但是小石窪村這一方畢竟人多勢眾,村支書周友亮怒視張揚,他咬牙切齒道:“我不是沒給你機會。”
  張揚道:“周友亮,我向你保證,明天你就得從村支書的位置上滾蛋!”
  周友亮內心一顫,張揚的氣勢實在太強,周友亮為他的氣勢所懾,居然有些害怕了。
  可這幫人中畢竟有不怕的,一名壯實的小夥子已經率先向張揚沖了過去,他手中揮舞著鐵鍁,沖著張大官人猛然拍落,這廝出手夠愣。
  張大官人伸出右手,穩穩將鐵鍁的末端抓住,微微用力,竟然將那小夥子整個提離了地面,然後用力一拋,將他連人帶鐵鍁扔向人群之中,張揚並不想傷人,所以手下留情不少。
  張揚的目光落在門前的石碾之上,他指了指那石碾,然後緩緩走了過去,抬起右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在石碾之上,石碾宛如被炸藥燃爆,蓬地一聲,四分五裂,石塊石粉彌散的到處都是。
  張揚的這一腳實在太過駭人,原本想勇敢沖上的那幫山民沒有人再敢上前。
  陳愛國鼻青臉腫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勸道:“算了,為什麼不能幫人家一次?為什麼……”
  周友亮指著陳愛國的鼻子怒道:“你又不是我們小石窪村的人,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除了我們小石窪村的人之外,誰也不能隨便容留一個毫無關係的死人在這裡。”
  張大官人站在那裡,望著周友亮道:“是你自己說的!”
  “怎樣?你一個外鄉人有什麼資格留在這裡?”
  張揚道:“我老家就是這裡人,我爹雖然死了很多年,可他就是小石窪村人!”
  “他是誰?”
  “張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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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第1031章 唯一男丁
  張大官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聲的說出生父的名字,雖然他不知道這位亡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可有一個事實,那就是他親爹是荊山市西山縣盧家梁鄉小石窪村的村民,他的祖籍也在此,張大官人沒說謊,如果不是今兒形勢特殊,他不會主動承認這件事。
  張大官人的一句話把現場所有人都給震住了,周友亮上下打量著張揚,這一百多號山民之中有很多都認識張解放,有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這張揚的眉目之間的確和張解放有幾分相似。
  人群從中間散開一條路,一個白鬍子老頭從中走了出來,他叫張士洪,張家在小石窪村是大戶,張士洪在這個家族中德高望重,相當於族長般的人物,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張解放的三叔,在他這一支中本有四兄弟,現在只有他一個人還健在,張士洪望著張揚,嘴巴動了動,白鬍子撅了撅,他低聲道:“你叫什麼?”
  “張揚!”
  張士洪又道:“你娘叫什麼?”
  張揚道:“徐立華!”
  張士洪聽到張揚說出徐立華的名字,心中已經確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的確是張解放的親生兒子,張士洪搖了搖頭,感慨道:“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和你娘失去了聯絡,想不到啊想不到,解放的兒子都這麼大了!”
  張揚道:“您是……”
  張士洪道:“你爹是我親侄子,他從小就是跟著我長大的!”
  張大官人這才知道眼前這位是自己的叔爺爺,張揚道:“爺爺,您老是我爺爺!”
  張士洪被他的兩聲爺爺叫得心花怒放,他抓住張揚的手,望著張揚的面孔一時感觸萬千。竟然老淚縱橫了:“解放啊解放,咱們老張家有後了!”
  張大官人聽得有些糊塗。怎麼叫老張家有後了?他並不知道。張家到了張解放這一代男丁興盛,張士洪四兄弟一共生了十五個男娃,可說來奇怪,大概是老張家這一代把所有的生男運氣都用完了。到了張解放這一代,十五個兄弟生下的全都是女孩子。不算張揚,一共生了四十二個孩子,其中兩個男娃都在幼年時夭折。第三個養到了十五歲也下河洗澡淹死了。活下來的全都是女孩子,都知道張解放還生了個男孩子,可張解放一死,徐立華帶著張揚和老家人斷了聯繫,誰都不知道張家這個唯一的男丁去了哪裡,甚至都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活在這世上。在小石窪村,張家過去一直都很強勢。可隨著這一代淪為巾幗軍團,老張家在村子裡的地位也是直線下降,村支書這麼重要的位置也被周家人把持了。
  村支書周友亮壓根沒想到張揚會是張解放的兒子,如此說來這小子真能算得上是小石窪村人,他咳嗽了一聲,也走了過去,這會兒周友亮又換了一副面孔:“我說大侄子,原來你真是解放的孩子,過去我和你爹可是最好的朋友,那啥,你雖然是咱們老家人,也不應該把個死人背到這裡,那啥,我說你能不能把屍體弄到外面去,你們可以住在村裡……”
  張揚不屑道:“剛才你說過什麼?我既然是小石窪村人,我多少就能做點主,不就是借間房子嗎?有道是借死不借生,咱們做點好事積點德不行嗎?”
  周友亮道:“你什麼意思?”他轉向張士洪道:“老爺子,這事兒你看著辦!”
  張士洪把張揚拉到一邊:“張揚,今兒這事是你不對,你不能把死人弄到村子裡來,你看看這……”
  張揚道:“爺爺,我跟您這麼說,死了的是我親人,裡面哭得是我女朋友,您老懂不懂?”
  張士洪聽到這裡:“你對象啊?”
  張揚沒承認也沒否認,張士洪道:“那就是咱們自家人了,自家人的忙不幫咱們還算一家人嗎?”他轉向周友亮道:“周支書,這件事是我們老張家的事,跟其他人沒關係,學校後面的這幾間破屋也不是公家的,說起來都是劃給我們張家的宅基地。”
  張老爺子揮了揮手道:“大家都散了吧,我們張家的事情,不需要這麼多看熱鬧的!”
  周友亮聽明白了,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如果這廝好走就算了,可這廝走的時候,低聲來了一句:“絕戶頭!”
  別人聽不到,張大官人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向張士洪道:“爺爺,他說你絕戶頭是啥意思?”
  張士洪氣得渾身發抖,這可不是張揚存心挑事兒,周友亮的確這麼說了,張士洪怒吼道:“三狗子,你給我站住!”張老爺子一生氣把周支書的小名都給叫出來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周友亮一張臉憋得通紅,這老東西也太不給面子了,居然當著這麼多村民的面這麼叫自己。
  張士洪白鬍子一撅一撅,他指著周友亮道:“三狗子,你給我說清楚,誰是絕戶頭?你說誰是絕戶頭?”
  周友亮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老頭兒耳朵如此敏銳,自己說得這麼小聲居然都被他聽了個清清楚楚,周友亮這貨也夠蠢的,他只要堅稱自己沒說,這次或許就混過去了,可他偏偏來了一句:“我沒說你,你心驚什麼?”
  要說張士洪也是周友亮的長輩,可張家自從張解放那一代普遍生閨女開始,比起周家氣勢上就明顯弱了一籌,在村子裡處處被姓周的壓制,張士洪身為張家的帶頭人,憋這口氣已經憋了很多年了,一個村子裡,兩個大姓之間矛盾可不少,過去張士洪被罵絕戶頭不止一次,今兒有人有提起這件事,老爺子新仇舊恨全都湧上心頭,他忽然沖了上去,揚起手來,結結實實給了周友亮一記耳光,這一巴掌打得那個清脆。
  周友亮被打懵了,張大官人也被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給弄愣了,這位叔爺爺抽人耳光的時候不見半點老態,穩准狠,對要素的把握真是爐火純青,聯想起自己喜歡大耳刮子抽人,敢情這玩意兒也是家族遺傳。
  張士洪公然給了周友亮一個耳光,然後指著周友亮的鼻子罵道:“三狗子,你欺負我們老張家沒人是不是?你看清楚,這是我孫子,我張士洪的親孫子,絕戶頭?你才絕戶頭,你們全家都絕戶頭!”這老爺子鬧事的能力也非同一般。
  老周家那邊不願意了,馬上有人站了出來,張家也是大戶,雖然年青一代只有張揚一個男丁,可張大官人絕對是以一當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勢人物,張大官人雙眼一瞪:“怎麼?跟我們老張家鬥,周友亮,你是單打獨鬥還是一窩蜂上來!”
  張大官人一出聲,那邊周家人害怕了,誰都知道自己的身體沒有石碾子堅硬,人家踢石碾子跟踹豆腐似的,真要是出手,倒楣的只有周家人。
  陳愛國又站出來說和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鄉里鄉親的,千萬別紅臉。”
  周友亮恨恨瞪了張士洪一眼,其實他也理虧,張士洪打他這一巴掌活該,誰讓他嘴賤來著?周友亮暗自腹誹,這村的支書是我,跟我過不去,以後有的你們受了。
  陳愛國目睹這件事的全部發展,感覺事件的發展也是一波三折,誰都不會想到張揚居然是小石窪村人,還是張解放的親生兒子。張老爺子站出來力挺他的這個孫子,自然不會再有人拿死人說事兒。
  親情這種東西非常的奇妙,雖然張家人和張揚都沒有見過面,可今天第一次見面,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變得相當親熱,張揚還有十一個在世的叔伯,張士洪將家裡的親戚介紹給他認識,還要將張揚叫回家認認家門,吃頓飯。
  張揚委婉謝絕了老爺子的好意,畢竟他不放心喬夢媛一個人在這邊,擔心小石窪村還會有人過來鬧事。
  張士洪道:“張揚,你別怕,你的事情就是咱們張家人的事情,誰敢來鬧事就是跟咱們老張家作對。”
  張揚道:“爺爺,今天我就不過去認門了,畢竟我阿姨剛死,不能把晦氣帶給你們,等過幾天我再過來專程認門。”
  張士洪看到他堅持只能作罷,張士洪道:“張揚啊,你還沒有去你爹墳前看過吧?”
  張揚點了點頭,這次他過來,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去張解放的墓前祭掃一下,無論這個親爹當年活著的時候造了多少孽,可畢竟是他親爹,為亡父掃墓也是應該的。
  張士洪指著學校後方的小土坡道:“他就埋在那邊的崗子上,明兒讓你六叔陪你去祭拜一下。”
  張揚點了點頭道:“爺爺,我回頭自己過去。”
  張士洪道:“天黑了,就別去了,你爹晚上出來閒逛,看到你跟著你回來就不好了。”
  張揚笑了笑,老爺子迷信的很。
  當眾人散去,一切重新恢復了平靜,陳愛國默默收拾著村民留下的狼藉,張揚回到房間內,看到濟善又開始念經超度,喬夢媛坐在母親身邊,雙目中充滿了悲傷和惶恐,她已經被這巨大的悲傷折磨的遍體鱗傷。
  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喬夢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安慰。
  張揚知道喬夢媛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找到陳愛國,在他廚房裡下了素面,給濟善和尚送去了一碗,還有一碗遞給喬夢媛,喬夢媛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
  張揚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得面對現實,以後的路不管有多長,我都會陪你走下去。”
  喬夢媛的嘴唇動了動,她忽然有要流淚的衝動,可是她流不出,淚水早已流幹。
  張揚也餓了一天,回到廚房內,陳愛國炒了一碗辣椒炒肉,放在灶臺上,向張揚招了招手道:“來,一起吃點吧。”
  張揚手裡還端著喬夢媛沒吃的那碗麵條,湊到了灶台前,跟陳愛國一起吃面,兩人都沒說話,一會兒將麵條吃了個一乾二淨,張揚又盛了一碗,今天的確有些餓了。
  陳愛國吃過飯,將空碗放在一邊,掏出一張紙,拿出煙草,很熟練的卷了一個煙捲兒,湊在嘴上點燃,用力地吸了一口。
  張揚望著他臉上的傷痕,有些歉意道:“陳校長,對不住,今兒連累你了。”
  陳愛國道:“沒什麼,我只是擦破了點皮。”
  張揚也吃完了飯,將空碗放在灶臺上。
  陳愛國道:“抽煙嗎?”
  張揚搖了搖頭:“抽煙有害健康!”
  陳愛國笑道:“年輕人不抽煙好,我抽了大半輩子了,放不下了。”
  張揚道:“其實當年你能夠選擇返城的,為什麼要堅持留下?”這是他心中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陳愛國望著張揚道:“我一直都很奇怪,一個你這樣的年輕人為什麼對我們當年的事情如此上心,搞了半天。你居然是張解放的兒子。”
  張揚道:“我對這個父親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
  陳愛國道:“我們插隊的時候,你爹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對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喜歡和我們知青交流,對城裡的事情非常嚮往,他在村裡算得上一個人物。”
  “怎麼說?”張大官人聽出陳愛國對老爹的評價並沒有多少褒義。
  陳愛國道:“他出了名的能打,脾氣也不太好,當年小石窪村同齡人中沒有不怕他的。不過他對我們知青倒是不錯。”

張揚點了點頭。對這個從未見過的老爹,他的印象開始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陳愛國道:“小石窪村地處偏僻,來這裡插隊的知青只有八個。你背來的那位女士我有些印象……”
  張揚雙目一亮,陳愛國終於願意坦陳舊事。
  陳愛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一張合影。張揚也有,不過他的那張遠不如陳愛國的這張清晰,陳愛國指著照片道:“許常德、董得志、沈良玉、王均瑤、我、陳天重……”
  張揚心中暗自感慨,這六個人自己已經全都查明了,除了可能隱匿身份仍然活在世上的王均瑤和眼前的陳愛國,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陳愛國指了指邊上最矮的那個男子道:“他叫閔剛,死的最早,就埋在後面的土崗上,一次暴雨,小石窪村泥石流把他給埋了,挖出來就已經斷氣了。”
  張大官人暗道又死了一個,看來小石窪村還真是一塊凶地。他的目光回到了照片正中的位置,那個和陳天重並肩站在一起的人物。
  陳愛國道:“他叫蕭明軒,是我們這群人中最有才氣的一個,你今天背來的那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過去應該來找過他,聽說是他的物件,印象中那女的來過兩次,蕭明軒對她的態度非常冷淡,後來一次還是哭著走的。”
  張大官人盯著照片上的蕭明軒。總覺著這個人的表情神態有些熟悉,可面目輪廓又是如此的陌生。
  陳愛國道:“過去的事情。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
  張揚點了點頭:“謝謝!”
  陳愛國道:“那位女士選擇來西山寺跳崖,我看她仍然沒有放下幾十年前的事情。”他長歎了一口氣道:“那段日子,留給我們心中的陰影實在太深,我不想再提!”
  張揚仍然注視著照片上的蕭明軒,從外表上看,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可是為什麼會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八人之中,這個人是最為淡定從容的一個,這份淡定從容在那樣的年代相當的難得,一群身處逆境的年輕人,一群風華正茂,命運卻突然發生改變的年輕人,在巨大的落差下仍然能夠保持這份淡定的不多,許常德做不到,他的臉上充滿了沮喪,陳天重看起來也並不開心,雖然每個人都在笑,多數人都帶著憂鬱,只有這個蕭明軒笑得如此淡定從容,不知為何,張揚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蕭國成!雖然蕭明軒的外貌和蕭國成全然不同,但是他們同樣擁有淡定從容的微笑。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這世上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吧?
  陳愛國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詫異道:“你想起了什麼?”
  張揚笑道:“沒什麼!”
  回到喬夢媛身邊,濟善也剛剛吃過飯,張揚悄悄將他叫到門外,夜幕降臨,天氣已經恢復了晴朗,張揚將那張照片遞給濟善,指著中間的蕭明軒道:“大師記得這個人嗎?”
  濟善點了點頭道:“他就是當年常來寺裡的那個知青,對了,就是他帶著那位女施主來過……”
  張揚已經可以證實,孟傳美和這個蕭明軒曾經有過一段感情,這段感情始于喬振梁之前,因為那段特殊的歲月,孟傳美和蕭明軒的感情也無疾而終,最終沒有修成正果,兩人分開之後,孟傳美遇到了喬振梁,嫁給他,並為他生下了喬鵬舉。而就在孟傳美安於這種生活的時候,在若干年後遇到了蕭明軒,兩人舊情複燃,最終沒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走錯了一步,孟傳美珠胎暗結,懷上了不屬於喬振梁的女兒——喬夢媛,當然這一切源于張大官人的推測。孟傳美已經死了,她留給喬振梁的是終生無法排遣的羞辱,留給喬夢媛的是無盡的傷痛。種種跡象表明,喬夢媛已經知道了自己並非是喬家人的秘密。
  張大官人暗自感歎,這世上的事情怎麼這麼複雜。
  濟善看到張揚呆呆出神,不禁呼喚他道:“張施主,張施主!”
  張揚這才回到現實中來,他笑了笑道:“大師,我有個不情之請。”
  濟善點了點頭道:“張施主請說。”
  張揚道:“今天大師告訴我的這些事,可否不要向其他人提起?”
  濟善道:“張施主放心,這些事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張揚又道:“大師,我想問你一件事,當年我父親張解放是一個怎樣的人?”
  濟善想了想,並沒有直接評價張解放,低聲道:“當年那群人過來要燒西山寺,帶頭的就是你父親。”
  張大官人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看來自己的這個老爹的確不是個良善人物。
  濟善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這次有人捐給了我們西山寺一筆錢用來修葺寺廟,我懷疑捐款者可能就是當年的那個知青。”
  張揚眉峰一動,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只要調查清楚那筆捐款的來路,自然可以順藤摸瓜的找到蕭明軒究竟是誰。
  張揚並沒有等到第二天再去老爹的墳前拜祭,他不迷信,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向陳愛國問明瞭他老爹墳墓的位置,當晚就摸黑上了土崗,帶了一瓶酒,灑在了老爹的墳前。
  人都死了,無論當年張解放是善是惡,一切都已經化為過眼雲煙,張大官人在老爹的墳前暗暗道:“老爹啊老爹,當年你活著的時候沒幹多少好事,幫著許常德助紂為虐,又強暴了沈靜賢,生下了蘇媛媛,這些事可都是喪良心的大壞事。做兒子的不好意思說你,你自己泉下有知,應該要好好檢討一下了。”
  張解放已死去多年,自然不會聽到兒子的心聲。
  張揚借著月光,清理了一下墳上的荒草,又給分頭捧了幾把新土,老爹當年做得壞事,自己如有機會要儘量彌補,要不怎麼說父債子償呢?
  張解放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有這樣一個兒子感到安慰了。
  喬夢媛一夜未眠,陪伴在母親的屍首旁,張揚也一整夜沒睡,給老爹上完墳之後,就默默陪在喬夢媛身邊,什麼叫患難見真情,就是在別人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喬夢媛的人生發生了如此劇變,如果不是張揚自始至終守在她的身邊,她只怕早已崩潰。


卷十一 第1032章 低調處理
  橋樑第二天仍然沒有修好,可張大官人無論如何不能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半夜的時候就接到了喬鵬飛的電話,他陪同伯父喬振梁已經趕到了西山縣,張揚讓他們暫時在縣城等待,第二天一早過去。
  小石窪村的村民也不想孟傳美的屍體繼續留在這裡,他們在維修橋樑方面還是盡心盡力的,雖然當晚沒有將橋修好,可他們還是想方設法的找來了一條船,目的只有一個,要把不屬於小石窪村的死人給送走。
  天濛濛亮,周山河已經代表村裡過來通知張揚,找到船了,他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希望張揚能夠帶著屍體儘快離開這裡。
  張揚向陳愛國和濟善和尚道別之後,背著孟傳美的屍體,帶著喬夢媛離開了小石窪村。
  經歷了這一夜的哀思,喬夢媛終於冷靜了下來,她的情緒也平復了許多。
  兩人來到河邊,看到一條破破爛爛的木船停在那裡,張揚的叔爺爺張士洪居然也在那裡,他的身邊跟著兩名壯實的中年人,說起來都是張揚的堂叔。
  張揚背著孟傳美來到張士洪的面前,張士洪歎了口氣道:“孩子,昨晚村裡鬧騰了一夜,誰都不願意一個外鄉人死在這裡,橋雖然沒修好,可是船找來了,你還是儘快離開這裡,不是當爺爺的不想留你,而是這次情況特殊,這屍體也不能在這裡久留啊。”
  張揚點了點頭,知道張家和村裡的其他人家想必因為容留死者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張士洪最終也選擇了讓步。其實張揚也沒想賴在這裡,只是橋塌了,喬夢媛的情緒又很不穩定,總不能在那樣的情況下繼續趕路,留在小石窪村略作調整,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張揚道:“爺爺,這次的事情給您添麻煩了,等這件事過去以後。我會回來看您,那啥,我就在濱海市工作,你們村的周山虎現在就跟著我幹,您要是能抽出時間,可以去濱海做客。”
  張士洪笑著搖了搖頭道:“乖孩子,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哪裡都不想去。這麼大年齡了。不知哪天就走了,等我死的時候,你能過來送我一程。我就滿足了。”張士洪的孫子輩中都是女孩子,張揚現在是唯一的一個男丁,鄉里人對這一點看得很重。誰都希望自己死的時候有個孫子送終。
  張揚點了點頭:“爺爺,您一定長命百歲。”他不再多說,告辭離開。
  他的兩個堂叔負責撐船把他們送到河的對岸,撐船的那個是張士洪的小兒子張戰備,張揚應該叫他八叔,張戰備道:“大侄子,我聽說虎子就在你那兒工作?”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啊,他目前在市委當司機。”
  張戰備道:“我最近要去北港那邊搞建築,要是去找你。你可別把我忘咯。”
  張揚道:“八叔只管去,到濱海市委找我就行。”
  兩人來到河對岸,張揚和喬夢媛向他們告辭,背著孟傳美繼續向盧家梁走去,來的時候他們是乘坐周山松的農用三輪車,走的時候卻只能步行,時間已經是清晨五點多鐘。天空卻沒有放亮的跡象,山路泥濘,很多地方都有山石塌方的景象。
  張揚知道喬夢媛心情不好,也沒有主動找她說話,兩人就這樣默默在山路上走著。喬夢媛望著白布包裹的母親,又望著大步前行的張揚。她的雙目不由得濕潤了,她忽然意識到張揚在自己的生命中已經佔有了無可替代的位置,如果沒有他,她甚至不知自己應該怎樣活下去。
  “張揚……”
  張揚聽到喬夢媛沙啞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過身。
  喬夢媛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啜泣。
  張揚柔聲道:“好好的,哭什麼?”
  喬夢媛道:“我……我……”她的內心中充滿著感動。
  張揚低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風雨過後總會有彩虹。”
  世事無絕對,張大官人今天並沒有等到他希望的彩虹,卻迎來了另一場淒風苦雨,他們離開小石窪村的時候,陳愛國給他們準備了一些塑膠布,張揚用塑膠布將孟傳美的屍體包裹好,又讓喬夢媛頂著另外一塊塑膠布,張大官人自從完成大乘訣的突破之後,身體素質又恢復了昔日的強悍健壯,這點風雨自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
  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盧家梁,來到張揚的越野車前,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張揚將孟傳美的遺體放好,遞給喬夢媛一條毛巾,喬夢媛接過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愴然道:“去西山縣和我爸他們會合。”
  喬夢媛的話剛剛說完,喬鵬飛又打來了電話,他們在西山縣等得焦急,擔心張揚他們途中出事。
  張揚接過喬夢媛的電話,向喬鵬飛說明了情況,那邊喬振梁接過了電話,他向張揚道:“張揚,我們在西山縣紅星招待所,你們途中一定要小心。”
  張揚道:“喬部長,放心吧!”
  喬振梁又道:“夢媛怎麼樣?”
  張揚道:“還好!”
  一個小時後,喬振梁總算見到了女兒,此行過來的只有他和喬鵬飛兩個人,來到荊山之後,他們也沒有和當地的領導聯繫。
  喬振梁上了張揚的越野車,他來到喬夢媛身邊,展開手臂,摟住了她的肩頭,方才意識到女兒全身都是濕的,他充滿愛憐道:“夢媛,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喬夢媛的目光望著白布包裹的母親,輕聲道:“爸,我媽死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他用力咬著嘴唇,伸手想去揭開孟傳美臉上的白布,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見到喬振梁之後,張揚才知道他們的下一站是荊山市火葬場,喬振梁已經決定,馬上將孟傳美的妻子火化。
  張揚是一個外人,他沒有任何的發言權,可喬夢媛卻非常反對,她低聲道:“爸,我哥還沒有回來,難道你不讓他見我媽最後一面?”
  喬振梁道:“夢媛,我沒有讓他來這裡,讓他直接前往京城,你媽火化之後,我們馬上前往京城,將她埋葬在那裡,這也是你爺爺、你舅舅他們的意見。”
  喬夢媛道:“為什麼要這麼倉促?我哥今天晚些時候就能趕過來,為什麼不讓他見我媽最後一面?”
  喬振梁道:“夢媛,你難道不想你媽媽早點安息?她這個樣子,怎麼可以再讓你哥哥見到……如果他問起你,你該怎樣向他解釋?”
  喬夢媛道:“欺騙!難道我們家裡剩下的就只有欺騙?為什麼不能將一切說出來?為什麼始終在逃避?這對我們公平嗎?”
  喬振梁望著女兒,他唇角的肌肉劇烈抽搐著。
  喬夢媛含淚搖頭道:“不可以,我哥有權利見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面,我媽的心願也不是葬在京城,她說過,如果有一天她老去,讓我把她的骨灰灑在大海裡……”
  喬振梁終於屈服了:“那也要先把你媽媽送到殯儀館,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讓人給她好好整理一下,不能讓你哥見到她這個樣子。”
  張大官人一直都沒有參與到他們父女的對話中,但是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喬振梁由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孟傳美的遺容,看來死亡並沒有能夠消除他們夫妻之間的深深隔閡。
  安頓好孟傳美的遺體,張揚勸喬夢媛暫時去貴賓室休息。
  喬夢媛和喬振梁父女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喬夢媛的手裡一直牢牢握著那串佛珠,喬鵬飛陪著喬夢媛去貴賓室休息。
  喬振梁和張揚站在走廊上,喬振梁望著張揚點了點頭道:“張揚,這兩天真的麻煩你了。”
  張揚道:“您跟我不必客氣,喬部長,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喬振梁點了點頭。
  張揚道:“之前我曾經讓人抽取了孟阿姨的一份血樣,為她進行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可是血樣的檢查結果證明她似乎受到了某種放射物的輻射,到現在還沒有查出真正的原因,您知道誰想害她嗎?”
  喬振梁皺了皺眉頭道:“她一心向佛,應該沒有仇人。”他想了想又道:“關於你孟阿姨的死,我希望你不要對外面多說話,你知道的,人言可畏,我不想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只想你孟阿姨能夠安安靜靜的離開。”喬振梁之所以這樣說,是考慮到喬家的聲譽,如果孟傳美自殺的事情傳出去,肯定會對喬家的聲譽造成影響。
  張揚道:“喬部長放心,我不會亂說話。”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夢媛那邊你多開導開導她,這孩子因為他媽媽的事情對我也產生了一些誤會,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和她交流了。”
  張大官人能夠體諒喬振梁的難處,孟傳美給他戴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連養育多年的女兒都不是他親生的,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就瘋狂暴走了,可喬振梁考慮到家族的榮譽,自身的名譽,不得不打落門牙往肚子裡咽,將這一切都默默承受起來。喬振梁之所以急於火化孟傳美的屍體,其目的也是想儘量封鎖消息,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住。
  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都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喬振梁表面的風光很多人都看到了,可誰又真正看到他背後的辛酸,直到現在喬振梁的心頭仍然在不停滴血,為人養女兒的滋味並不好受。
  喬振梁在荊山殯儀館能夠將一切安排的如此順利還要多虧了一個人——荊山市委書記吳明,過去喬振梁擔任平海省委書記的時候並不待見吳明,吳明在他的手下也遭到了仕途上的冷遇,幾經輾轉方才得到了荊山市委書記的位置,不過雖然如此,吳明是不敢記仇的,喬振梁的政治地位是他無法企及的,更不用說和他作對。如今喬振梁貴為農業部部長,他開口讓吳明辦事,吳明自然不敢怠慢。
  喬振梁來到荊山市殯儀館不久,吳明就已經聞訊趕來。
  喬振梁接到吳明前來的電話,有些不悅,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頭,掛上電話向張揚道:“吳明來了。”
  張揚道:“他是荊山市委書記,您來了,他于情於理都得過來拜會。”張揚並不想跟吳明打交道,起身道:“喬部長,我還是先回避一下。”
  喬振梁點了點頭,張揚離去沒多久,吳明就到了,他一個人走入了喬振梁所在的貴賓休息室內,進門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悲愴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老娘死了一樣。
  喬振梁伸出手去,吳明快步迎向他,雙手握住喬振梁的手用力搖晃了一下道:“喬部長,節哀順變。”
  孟傳美已經進行過死亡登記,吳明查出死者的身份並不難。
  喬振梁歎了一口氣,和吳明一起在沙發上落座,吳明充滿關心道:“喬部長,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喬振梁道:“我妻子癡迷佛學,之前出家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
  吳明點了點頭。
  喬振梁道:“這段時間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女兒過去看她,她說想去西山寺燒香,可是沒想到這一去竟然走上了不歸路……”
  吳明黯然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喬部長,既然悲劇已經發生,還請節哀順變。”
  喬振梁道:“這件事我們一家都不想過度張揚,你應該明白,政壇上哪怕是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有人借題發揮興風作浪。”
  吳明連連點頭道:“喬部長,您是我的老領導,您怎樣說,我就怎樣做。”心中卻不免有些懊悔,看來喬振梁是想低調處理這件事,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來了,這一來反而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隱患,萬一以後有人利用這件事做文章,喬振梁豈不是要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吳明故意岔開話題道:“剛才我在外面好像看到張揚的車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夢媛叫他過來幫忙的,這邊離濱海不遠。”
  吳明也沒有多問,搞清了喬振梁的態度之後他決定儘快告辭,這種麻煩還是少招惹為妙你們老喬家的事兒跟我無關。
  張揚去休息室探望了喬夢媛,喬夢媛並沒有入睡,只是拿著一張她和母親的合影呆呆地看。
  張揚剛剛走進休息室就接到了林秀的電話,卻是孟傳美血液中的放射物找到了,初步判定是銫中毒,在環境中這種放射元素很容易被人體均勻吸收,存在於全身軟組織中,尤其是肌肉中,長期攝入會造成身體的慢性損傷甚至死亡。
  林秀提醒張揚務必要檢查孟傳美身邊的常用物品,看看有無放射物的存在。
  張揚並沒有將孟傳美已經死亡的事情告訴林秀,掛上電話,來到喬夢媛身邊,喬鵬飛看到他過來,起身道:“張揚,你們聊聊,我去看看我大伯。”
  張揚點點頭,喬鵬飛離去之後,他來到喬夢媛的身邊坐下低聲道:“感覺好些了嗎?”
  喬夢媛道:“這是我媽自己的選擇,我改變不了。”
  張揚道:“其實在佛的概念裡生死本沒有區別,萬事萬物都有輪回之說,也許孟阿姨現在已經得到了解脫。”
  喬夢媛道:“希望她真的可以得到解脫。”她的手輕輕轉動佛珠,母親留下的那串佛珠。
  張揚伸出手要來了那串佛珠,那串佛珠通體碧綠,質地細膩轉動佛珠,可以看到其中一顆珠子上刻著兩個字——虛幻。
  喬夢媛從張揚的舉動中感到了一些異常,詫異道:“這佛珠有什麼不對?”
  張揚道:“沒什麼,夢媛,這件東西如此珍貴還是我先為你保存,你這兩天精神恍恍惚惚,萬一失落了豈不是可惜?”
  喬夢媛點了點頭,她對張揚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低聲道:“我爸想要即刻將我媽媽火化。”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他是不想這件事對他造成不良的影響,我不明白,我媽都已經死了,為什麼他還有這麼多的顧忌,為什麼不能讓我媽安安穩穩的走,為什麼還要考慮到外界的感受?”
  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道:“夢媛,其實你爸也有他的難處,孟阿姨死于自殺,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讓有心人加以利用,還不知道要製造出怎樣的風浪,你也不想孟阿姨死後不得安寧。其實這件事在我看來,你爸的做法無可厚非,他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也不僅僅是為了喬家的聲譽,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你們。”
  喬夢媛道:“他真正看重的無非是自己的官位罷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歎,喬夢媛顯然將母親的死怪罪到了喬振梁的頭上,從張揚的角度來看,喬振梁在這件事上是非常值得同情的,他要忍受孟傳美的背叛,內心極度痛苦,在人前還要強顏歡笑,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喬鵬舉在當天下午來到了荊州市,喬家人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最終決定還是先將孟傳美的遺體火化,由他們帶回京城,雖然孟傳美生前願望是將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可畢竟孟家還有人在,就算葬禮不大操大辦,私底下還是要舉行儀式的。
  喬夢媛雖然不情願,可最終還是同意了父兄們的提議,遺體火化之時,喬家兄妹都哭得昏天暗地,喬振梁也忍不住流下淚來,這淚水不僅僅是為了孟傳美,更是為了他們之間徹底了卻的孽緣。
  張揚本想陪同他們一起前往京城,可是喬振梁婉言謝拒了,孟傳美的葬禮喬振梁只想在家族內部悄悄進行,不想外人參與。
  張揚也明白,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如果跟過去反而會給喬家造成困擾。
  張揚和喬振梁一家就在殯儀館外分手,臨行之時又囑託喬夢媛務必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張揚並沒有馬上離開荊山,孟傳美的遺體雖然火化了,可並不代表著這件事告一段落,他找到了謝志國,讓謝志國幫忙檢驗孟傳美留下的這串佛珠。
  果然不出張揚的意料,這串佛珠內竟然含有大量的放射物銫成分,孟傳美死前,這串佛珠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雖然不知這串佛珠具體陪伴了她多少年,可有一點能夠斷定,這串佛珠暗藏的放射物銫,對孟傳美的身體造成了長期輻射損害。送給她這串佛珠的人應該不是無心,可能是存心想要加害於她。
  謝志國對檢驗結果也頗為驚奇,他有些詫異地問道:“這串佛珠你從哪裡得來的?”
  張揚道:“一個朋友的,他最近身體不舒服,抽血化驗之後發現他可能有放射病,所以才想起拿這串佛珠過來檢驗。”
  謝志國道:“這可能是一起謀殺案,張揚,你哪個朋友?”
  張揚笑道:“可能是無意中買到的東西,他也不想追究了。”
  謝志國知道這小子不願說實話,將放在鉛盒中的佛珠推還給張揚道:“裡面銫元素的含量很高,這種東西具有很強的放射性,會造成軟組織損害,長期接觸會導致四肢無力,最終甚至會了發放射病導致死亡。”
  張揚道:“我會讓他妥善處理這東西。”
  謝志國道:“張揚,我聽說你這次過來是給喬夫人治病的?”張揚找林秀幫忙,這件事自然沒有瞞過他。
  張揚笑了笑道:“林阿婕都告訴你了?”
  謝志國道:“這件事不會和喬夫人有關吧?”他搞刑偵這麼多年,張揚的舉動瞞不過他的眼睛。

喬夢媛的目光望著白布包裹的母親,輕聲道:“爸,我媽死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他用力咬著嘴唇,伸手想去揭開孟傳美臉上的白布,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見到喬振梁之後,張揚才知道他們的下一站是荊山市火葬場,喬振梁已經決定,馬上將孟傳美的妻子火化。
  張揚是一個外人,他沒有任何的發言權,可喬夢媛卻非常反對,她低聲道:“爸,我哥還沒有回來,難道你不讓他見我媽最後一面?”
  喬振梁道:“夢媛,我沒有讓他來這裡,讓他直接前往京城,你媽火化之後,我們馬上前往京城,將她埋葬在那裡,這也是你爺爺、你舅舅他們的意見。”
  喬夢媛道:“為什麼要這麼倉促?我哥今天晚些時候就能趕過來,為什麼不讓他見我媽最後一面?”
  喬振梁道:“夢媛,你難道不想你媽媽早點安息?她這個樣子,怎麼可以再讓你哥哥見到……如果他問起你,你該怎樣向他解釋?”
  喬夢媛道:“欺騙!難道我們家裡剩下的就只有欺騙?為什麼不能將一切說出來?為什麼始終在逃避?這對我們公平嗎?”
  喬振梁望著女兒,他唇角的肌肉劇烈抽搐著。
  喬夢媛含淚搖頭道:“不可以,我哥有權利見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面,我媽的心願也不是葬在京城,她說過,如果有一天她老去,讓我把她的骨灰灑在大海裡……”
  喬振梁終於屈服了:“那也要先把你媽媽送到殯儀館,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讓人給她好好整理一下,不能讓你哥見到她這個樣子。”
  張大官人一直都沒有參與到他們父女的對話中,但是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喬振梁由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孟傳美的遺容,看來死亡並沒有能夠消除他們夫妻之間的深深隔閡。
  安頓好孟傳美的遺體,張揚勸喬夢媛暫時去貴賓室休息。
  喬夢媛和喬振梁父女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喬夢媛的手裡一直牢牢握著那串佛珠,喬鵬飛陪著喬夢媛去貴賓室休息。
  喬振梁和張揚站在走廊上,喬振梁望著張揚點了點頭道:“張揚,這兩天真的麻煩你了。”
  張揚道:“您跟我不必客氣,喬部長,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喬振梁點了點頭。
  張揚道:“之前我曾經讓人抽取了孟阿姨的一份血樣,為她進行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可是血樣的檢查結果證明她似乎受到了某種放射物的輻射,到現在還沒有查出真正的原因,您知道誰想害她嗎?”
  喬振梁皺了皺眉頭道:“她一心向佛,應該沒有仇人。”他想了想又道:“關於你孟阿姨的死,我希望你不要對外面多說話,你知道的,人言可畏,我不想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只想你孟阿姨能夠安安靜靜的離開。”喬振梁之所以這樣說,是考慮到喬家的聲譽,如果孟傳美自殺的事情傳出去,肯定會對喬家的聲譽造成影響。
  張揚道:“喬部長放心,我不會亂說話。”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夢媛那邊你多開導開導她,這孩子因為他媽媽的事情對我也產生了一些誤會,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和她交流了。”
  張大官人能夠體諒喬振梁的難處,孟傳美給他戴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連養育多年的女兒都不是他親生的,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就瘋狂暴走了,可喬振梁考慮到家族的榮譽,自身的名譽,不得不打落門牙往肚子裡咽,將這一切都默默承受起來。喬振梁之所以急於火化孟傳美的屍體,其目的也是想儘量封鎖消息,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住。
  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都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喬振梁表面的風光很多人都看到了,可誰又真正看到他背後的辛酸,直到現在喬振梁的心頭仍然在不停滴血,為人養女兒的滋味並不好受。
  喬振梁在荊山殯儀館能夠將一切安排的如此順利還要多虧了一個人——荊山市委書記吳明,過去喬振梁擔任平海省委書記的時候並不待見吳明,吳明在他的手下也遭到了仕途上的冷遇,幾經輾轉方才得到了荊山市委書記的位置,不過雖然如此,吳明是不敢記仇的,喬振梁的政治地位是他無法企及的,更不用說和他作對。如今喬振梁貴為農業部部長,他開口讓吳明辦事,吳明自然不敢怠慢。
  喬振梁來到荊山市殯儀館不久,吳明就已經聞訊趕來。
  喬振梁接到吳明前來的電話,有些不悅,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頭,掛上電話向張揚道:“吳明來了。”
  張揚道:“他是荊山市委書記,您來了,他于情於理都得過來拜會。”張揚並不想跟吳明打交道,起身道:“喬部長,我還是先回避一下。”
  喬振梁點了點頭,張揚離去沒多久,吳明就到了,他一個人走入了喬振梁所在的貴賓休息室內,進門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悲愴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老娘死了一樣。
  喬振梁伸出手去,吳明快步迎向他,雙手握住喬振梁的手用力搖晃了一下道:“喬部長,節哀順變。”
  孟傳美已經進行過死亡登記,吳明查出死者的身份並不難。
  喬振梁歎了一口氣,和吳明一起在沙發上落座,吳明充滿關心道:“喬部長,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喬振梁道:“我妻子癡迷佛學,之前出家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
  吳明點了點頭。
  喬振梁道:“這段時間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女兒過去看她,她說想去西山寺燒香,可是沒想到這一去竟然走上了不歸路……”
  吳明黯然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喬部長,既然悲劇已經發生,還請節哀順變。”
  喬振梁道:“這件事我們一家都不想過度張揚,你應該明白,政壇上哪怕是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有人借題發揮興風作浪。”
  吳明連連點頭道:“喬部長,您是我的老領導,您怎樣說,我就怎樣做。”心中卻不免有些懊悔,看來喬振梁是想低調處理這件事,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來了,這一來反而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隱患,萬一以後有人利用這件事做文章,喬振梁豈不是要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吳明故意岔開話題道:“剛才我在外面好像看到張揚的車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夢媛叫他過來幫忙的,這邊離濱海不遠。”
  吳明也沒有多問,搞清了喬振梁的態度之後他決定儘快告辭,這種麻煩還是少招惹為妙你們老喬家的事兒跟我無關。
  張揚去休息室探望了喬夢媛,喬夢媛並沒有入睡,只是拿著一張她和母親的合影呆呆地看。
  張揚剛剛走進休息室就接到了林秀的電話,卻是孟傳美血液中的放射物找到了,初步判定是銫中毒,在環境中這種放射元素很容易被人體均勻吸收,存在於全身軟組織中,尤其是肌肉中,長期攝入會造成身體的慢性損傷甚至死亡。
  林秀提醒張揚務必要檢查孟傳美身邊的常用物品,看看有無放射物的存在。
  張揚並沒有將孟傳美已經死亡的事情告訴林秀,掛上電話,來到喬夢媛身邊,喬鵬飛看到他過來,起身道:“張揚,你們聊聊,我去看看我大伯。”
  張揚點點頭,喬鵬飛離去之後,他來到喬夢媛的身邊坐下低聲道:“感覺好些了嗎?”
  喬夢媛道:“這是我媽自己的選擇,我改變不了。”
  張揚道:“其實在佛的概念裡生死本沒有區別,萬事萬物都有輪回之說,也許孟阿姨現在已經得到了解脫。”
  喬夢媛道:“希望她真的可以得到解脫。”她的手輕輕轉動佛珠,母親留下的那串佛珠。
  張揚伸出手要來了那串佛珠,那串佛珠通體碧綠,質地細膩轉動佛珠,可以看到其中一顆珠子上刻著兩個字——虛幻。
  喬夢媛從張揚的舉動中感到了一些異常,詫異道:“這佛珠有什麼不對?”
  張揚道:“沒什麼,夢媛,這件東西如此珍貴還是我先為你保存,你這兩天精神恍恍惚惚,萬一失落了豈不是可惜?”
  喬夢媛點了點頭,她對張揚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低聲道:“我爸想要即刻將我媽媽火化。”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他是不想這件事對他造成不良的影響,我不明白,我媽都已經死了,為什麼他還有這麼多的顧忌,為什麼不能讓我媽安安穩穩的走,為什麼還要考慮到外界的感受?”
  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道:“夢媛,其實你爸也有他的難處,孟阿姨死于自殺,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讓有心人加以利用,還不知道要製造出怎樣的風浪,你也不想孟阿姨死後不得安寧。其實這件事在我看來,你爸的做法無可厚非,他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也不僅僅是為了喬家的聲譽,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你們。”
  喬夢媛道:“他真正看重的無非是自己的官位罷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歎,喬夢媛顯然將母親的死怪罪到了喬振梁的頭上,從張揚的角度來看,喬振梁在這件事上是非常值得同情的,他要忍受孟傳美的背叛,內心極度痛苦,在人前還要強顏歡笑,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喬鵬舉在當天下午來到了荊州市,喬家人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最終決定還是先將孟傳美的遺體火化,由他們帶回京城,雖然孟傳美生前願望是將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可畢竟孟家還有人在,就算葬禮不大操大辦,私底下還是要舉行儀式的。
  喬夢媛雖然不情願,可最終還是同意了父兄們的提議,遺體火化之時,喬家兄妹都哭得昏天暗地,喬振梁也忍不住流下淚來,這淚水不僅僅是為了孟傳美,更是為了他們之間徹底了卻的孽緣。
  張揚本想陪同他們一起前往京城,可是喬振梁婉言謝拒了,孟傳美的葬禮喬振梁只想在家族內部悄悄進行,不想外人參與。
  張揚也明白,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如果跟過去反而會給喬家造成困擾。
  張揚和喬振梁一家就在殯儀館外分手,臨行之時又囑託喬夢媛務必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張揚並沒有馬上離開荊山,孟傳美的遺體雖然火化了,可並不代表著這件事告一段落,他找到了謝志國,讓謝志國幫忙檢驗孟傳美留下的這串佛珠。
  果然不出張揚的意料,這串佛珠內竟然含有大量的放射物銫成分,孟傳美死前,這串佛珠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雖然不知這串佛珠具體陪伴了她多少年,可有一點能夠斷定,這串佛珠暗藏的放射物銫,對孟傳美的身體造成了長期輻射損害。送給她這串佛珠的人應該不是無心,可能是存心想要加害於她。
  謝志國對檢驗結果也頗為驚奇,他有些詫異地問道:“這串佛珠你從哪裡得來的?”
  張揚道:“一個朋友的,他最近身體不舒服,抽血化驗之後發現他可能有放射病,所以才想起拿這串佛珠過來檢驗。”
  謝志國道:“這可能是一起謀殺案,張揚,你哪個朋友?”
  張揚笑道:“可能是無意中買到的東西,他也不想追究了。”
  謝志國知道這小子不願說實話,將放在鉛盒中的佛珠推還給張揚道:“裡面銫元素的含量很高,這種東西具有很強的放射性,會造成軟組織損害,長期接觸會導致四肢無力,最終甚至會了發放射病導致死亡。”
  張揚道:“我會讓他妥善處理這東西。”
  謝志國道:“張揚,我聽說你這次過來是給喬夫人治病的?”張揚找林秀幫忙,這件事自然沒有瞞過他。
  張揚笑了笑道:“林阿婕都告訴你了?”
  謝志國道:“這件事不會和喬夫人有關吧?”他搞刑偵這麼多年,張揚的舉動瞞不過他的眼睛。

張揚道:“這事啊,別人不想張揚,我看咱們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謝志國笑了笑道:“我才懶得管這種閒事,不過利用放射物害人可是一起嚴重的刑事案件,身為荊山市的公安局長,追查一下也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有些事咱們心裡都明白,你不想我問,我也不想問,不出大事就好。”
  從謝志國的這句話,張揚聽出他可能瞭解到的情況要比自己想像得多,其實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孟傳美死在荊山,如果想徹底封鎖消息,恐怕沒那麼容易,喬振梁想要的是掩蓋住孟傳美自殺的真相,他不想這件事給喬家造成困擾。


卷十一 第1033章 不滿意
  張揚並不想在這一話題上繼續下去,他笑道:“謝局,曉軍回來沒有?”
  謝志國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呢,他晚上到!你林阿姨準備好了,晚上咱們去潮州海鮮城吃飯。”
  張揚道:“我還打算今晚回去呢。”
  謝志國道:“也不差這一晚上,你明天早點走就是。”
  張揚想了想,謝志國說得不錯,更何況他還有事情沒有辦完,現在就走未免有些倉促了。
  從謝志國那裡出來,張揚並沒有直接返回暫時借住的別墅,而是前往荊山觀音院,一來他是要將孟傳美的死訊告訴定閑師太,二是詢問這串佛珠的來由。
  定閑師太聽到孟傳美已經離世的消息也是頗為感歎,佛門弟子在感情方面往往不會輕易表露,對生死看得比普通人要淡一些。
  張揚拿出了那鉛盒中的念珠,向定閑師太道:“師太可認得這串佛珠?”
  定閑師太手握佛珠,仔細端詳了一下,低聲道:“這佛珠是一位女施主送過來的,我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她來觀音院期間除了她女兒之外,只有這位女施主拜訪過她,此後她的手上就多了這串佛珠。”
  張揚道:“師太可否記得那位女施主的樣子?”
  定閑師太想了想道:“四十多歲年紀,舉止氣度非常的高貴。”她的這個描述聊勝於無,誰也不能僅憑著這一點推斷出來人究竟是誰。
  不過張大官人還是從中把握到了一些線索,四十多歲年紀,往往舉止高貴保養得當的女性很難從其外表判斷出確切的年齡,這個人應該和孟傳美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否則孟傳美也不會收下她的禮物。
  晚上六點半,張揚準時來到潮州海鮮城,林秀在這裡做東,一來是為了宴請張揚,二來是給她寶貝兒子謝曉軍接風洗塵。
  謝曉軍也給林秀兩口子帶來了一個驚奇。他帶來了一個女孩兒,是他談的物件,女孩叫徐凝,長得還不錯,不過穿著打扮非常的前衛,這就是林秀兩口子驚奇多過驚喜的原因,他們這代人並不喜歡太時尚的女孩子,尤其是看到徐凝臉上妝容有些過度。心中就感到有些不爽了。謝曉軍倒是不覺得,他來得比張揚還要晚一些,看到張揚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林秀斥道:“你這孩子,怎麼遲到了?”當母親的心中不爽馬上就表露出來了。
  張大官人一看就明白了,敢情林秀對兒子的女朋友不滿意。
  謝曉軍畢竟年輕,還沒從中悟出怎麼回事。樂呵呵道:“媽,我去接小凝了,這是徐凝,我女朋友,你未來的兒媳婦。”
  林秀一聽臉色就變了,這哪跟哪兒啊,就說是自己的未來兒媳婦,誰家的閨女都不知道呢。她正想發作,可看到丈夫朝自己遞眼色。顯然是因為張揚在場,現在發作應該不合適。
  謝曉軍向徐凝介紹道:“這是我媽,這是我爸!”
  徐凝挨個兒問候:“叔叔好,阿姨好!”
  林秀臉都白了,勉為其難的嗯了一聲,誰都能看出她不高興,謝志國還算正常。點了點頭道:“來了,一起坐吧!”
  謝曉軍最後把張揚隆重推出道:“小凝,這是我師父,我跟你說過,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那個,這天下間武功要是我師父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徐凝格格的笑,她也跟著謝曉軍叫了聲師父,輕聲道:“師父,您可真帥!”
  張大官人被這記馬屁拍得暈乎乎的,笑了笑道:“別這麼叫,咱們都是同齡人,叫聲張哥吧!”
  謝曉軍道:“哪能呢,我叫你師父,她叫你張哥,這不是差輩了嗎?再怎麼著也得叫聲張叔叔!”
  徐凝道:“哪有那麼年輕的叔叔啊!”
  林秀道:“年齡是一回事,輩份又是另外一回事,年輕人知老知少!”一句話把徐凝說得滿臉通紅。
  謝志國終究大度一些,他笑道:“趕緊坐,別光顧著說話了。”
  涼菜上來之後,謝曉軍起身把父親帶來的茅臺給開了,林秀多數時間都在打量徐凝,看得徐凝如坐針氈,這丫頭也不傻,看出來了人家母親根本不喜歡自己。
  謝曉軍給他們倒上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林秀道:“小孩子家喝什麼酒?”
  謝曉軍道:“我師父大老遠來了,當徒弟的陪著喝杯酒有什麼不對?”
  林秀道:“你這孩子好的不學,什麼打架喝酒泡妞,社會上的壞習氣全都學會了。”
  謝曉軍的臉漲得通紅,徐凝氣得想要站起身來奪門而出,幸虧謝曉軍一把將她拉住。
  謝志國也覺著老婆說話有點太過了,笑道:“行了,今天張揚大老遠過來了,你想教訓兒子也別在飯桌上。”
  張揚笑道:“林阿姨,你這是教訓我啊,你把曉軍說得一無是處,分明是說我這個當師父的教徒無方。”張大官人當然不是認真,真正的用意是幫助謝曉軍化解尷尬,謝志國說的沒錯,就算教育孩子也別在飯桌上,既然謝曉軍已經把徐凝帶來了,就算心中再不滿意也別當場表露出來。
  謝志國端起酒杯道:“來,咱們歡迎張書記到荊山來指導工作。”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謝局長,您這是折殺我了,我一縣處級幹部,您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林秀這會兒也轉過彎來了,以後再跟兒子算帳,她笑道:“老謝,你少打官腔,官不大,味兒賣得倒是挺足。”
  謝志國笑道:“我可不是打官腔,我是個局長,張揚都是市委書記了,我哪敢在他面前賣味兒。”
  謝曉軍道:“爸,您這升官的速度也忒慢了,我記得我小時候,您就是副局長,長大了您是局長,我師父現在都是市委書記了。”
  謝志國笑道:“我不敢跟他比,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黑山子鄉計生辦代主任。”一句話把滿桌的人都逗樂了。徐凝那女孩兒的性格非常活潑,她格格笑道:“張叔叔,真的嗎?您真的當過計生辦主任?”
  張揚笑道:“的確有這麼回事兒,我剛剛進入仕途,九二年的時候,那時候謝局帶了一群員警過來要把我給銬走。”
  林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銬你也是應該的,誰讓你把嫣然給禁錮起來了。”
  謝曉軍瞪大眼睛道:“師父,您居然這麼做,你真是色膽包天啊!”
  “怎麼說話呢?”林秀啐道。
  張揚笑道:“那是嫣然受傷了,我把她從懸崖下背了上來,她腿斷了,深更半夜的讓我把她送哪兒去?你爸去找她,把我當成犯罪分子了。”
  謝曉軍笑道:“我爸最疼的就是嫣然姐,要是誰敢欺負她,他指定要拼命。”
  謝志國道:“什麼話?我不疼你?在我心中你們都是一樣的。”
  張揚道:“曉軍,看你爸對你多好,趕緊給他端酒!”
  謝曉軍起身去給父親端酒。
  謝志國笑了笑,接過酒杯喝了,謝曉軍示意徐凝也去敬酒。
  徐凝端起酒杯道:“謝叔叔,我也敬您一杯。”
  謝志國雖然心中對這丫頭並不感冒,可還是接過了杯子,林秀卻伸手阻止謝志國再喝,淡然道:“老謝,你多大年齡了,還當自己是年輕人啊,別喝了,還要不要命啊?”
  徐凝一時間僵在那裡,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林秀這樣做讓她實在下不來台,誰都有自尊,徐凝就快哭出來了,強忍住淚,抓起手包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曉軍道:“別啊……”徐凝已經奪門而出。
  謝曉軍望著林秀道:“媽你幹什麼?”他起身欲追。
  林秀道:“你給我站住,哪兒都不許去。”
  謝曉軍壓根沒理會她的話,還是追了出去。
  林秀氣呼呼道:“你走了就別給我回來。”
  謝志國苦笑道:“你今兒是怎麼了?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何必呢,張揚還在這裡。”
  林秀道:“張揚又不是外人,謝志國,你少給我護犢子,曉軍都讓你給慣壞了,他帶一什麼人回來啊?濃妝豔抹的,裙子連屁股都蓋不住,你丟得起那人,我還丟不起呢。”
  謝志國道:“那你不會好好說啊,非得搞得人家這麼難堪?”
  林秀道:“他是我兒子,我怎麼不能說?”
  張揚笑道:“林阿姨,你今兒反應是不是過激了,年輕人談戀愛很正常,你勒得越緊,他叛逆心就越強。”
  謝志國道:“張揚說的對,年輕人什麼都欠缺經驗,只有經歷多了,才會有進步。”
  林秀瞪圓了雙眼:“謝志國,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經歷多了才會有進步?我看你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謝志國苦笑道:“你瞎說什麼?讓張揚笑話。”
  張揚笑道:“得,你們的家務事我不跟著摻和,謝叔叔,咱們喝酒。”
  謝志國端起酒杯,林秀道:“你們喝你們的,我下去看看!”
  謝志國道:“看什麼看?這麼大人了,你還怕他出事啊?”
  他的話剛剛說完,張揚的面色卻是一變,因為他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呼救聲。
  張大官人的耳力比起其他人要強很多,他馬上分辨出這聲音是謝曉軍的,根本顧不上向謝志國兩口子解釋,起身就沖了出去。張揚推開房門之後,這聲音明顯又清晰了許多,謝志國也聽出來了,緊跟著沖了出去。
  潮州海鮮城大門外,已經聚攏了一群人,空氣中明顯帶著硝煙的味道,謝曉軍抱著徐凝沾滿鮮血的身體,坐在大門外無助地嚎叫著。
  張揚第一時間來到了他的身邊,確信謝曉軍沒事,受傷的是徐凝那丫頭,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這怪不得張揚,每個人都有私心,當然不想自己親近的人受傷。
  張揚出手如閃電,迅速點中了徐凝的幾處穴道,幫她止住出血,看到徐凝的傷口在小腹上,他探了探徐凝的脈息,確信徐凝應該沒有性命之虞方才徹底放下心來。
  謝志國和林秀先後趕了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都嚇得魂飛魄散,林秀關心的是兒子,謝志國看到兒子無恙,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沒過多長時間救護車和警車先後來到,謝曉軍含淚道:“他們本來是想殺我的,是……是小凝推開了我,幫我擋了子彈。”

林秀眼睛也紅了,望著徐凝蒼白的面孔,剛才對那女孩兒的惡念已經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這女孩為她兒子擋了子彈,恐怕此時兒子已經死了。
  謝志國畢竟是公安局長,他鎮定道:“先送醫院,其他事以後再說。”
  謝曉軍陪著徐凝上了救護車,張揚向林秀道:“放心吧,她沒有生命危險,子彈沒有射中要害。”
  林秀嚇得話都不會說了,過了好半天方才恢復過來,喃喃道:“怎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謝志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謝局,兒子還好吧!”
  謝志國內心一沉,他向一旁看了看,又向前走了幾步,怒道:“你是誰?”
  “做人做事都要留三分餘地,于己於人都有好處。”
  “什麼意思?”
  那聲音充滿了戲謔:“你明白的,收繳的那批貨不會就這麼算了!”
  電話就此掛斷,謝志國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張揚來到他身邊,關切道:“謝叔叔,你沒事吧?”其實他已經聽到了謝志國剛才的電話內容。
  謝志國歎了口氣道:“沖著我來的,之前收繳了一批毒品,可能是那幫毒品販子圖謀報復。”
  張揚道:“現在的犯罪分子這麼倡狂?抓到一個敲掉一個,我看他們還敢繼續從事這種喪盡天良的勾當。”
  謝志國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會解決。”
  張揚道:“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謝志國抿了抿嘴唇,他的面龐顯得格外堅毅:“誰敢動我的家人,我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每個人在家人的生命受到危及之後,都會爆發出這樣的憤怒,張揚不認為謝志國只是說說罷了,身為荊山市公安局長,謝志國擁有這樣的權力,他在整個北原擁有著深厚的人脈和關係,這幫毒販的猖獗已經激起了謝志國的熊熊怒火。
  謝志國率隊辦案之時,張揚和林秀一起前往荊山市人民醫院探望了徐凝。
  林秀現在的心情很是內疚,如果不是徐凝為兒子擋了子彈,恐怕她已經失去了兒子,她不敢想像這件事的後果,如果兒子遇到了不測,恐怕她會瘋掉。
  謝曉軍坐在手術室前,雙手痛苦的揉搓著頭髮,張揚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謝曉軍抬起頭,雙目佈滿了血絲,流露出的是無可遏制的怒火:“師父,要是讓我找到那些人,我一定把他們碎屍萬段。”
  張揚道:“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顧徐凝。”
  謝曉軍道:“師父,徐凝會不會有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事,她沒有傷在要害,回頭我送你一瓶金創藥,保證以後也不會留下疤痕。”
  林秀道:“曉軍,你別擔心,媽留下來陪你。”
  謝曉軍因為剛才的事情顯然還有些生母親的氣,扭過臉去,居然不願意和母親說話,他認為如果不是母親對待徐凝太過苛刻,徐凝也不會提前離開,自己如果沒追出去也不會遇到這次槍擊,年輕人想問題畢竟簡單。
  林秀望著兒子的樣子,心中也是非營難過。
  此時走廊那邊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一個焦急的聲音道:“我女兒怎麼樣?我女兒怎麼樣了?”
  張揚一聽就知道是徐凝的家人來了,為首的一人頭髮花白,身材極其壯碩,滿臉橫肉,表情非常焦急,正是徐凝的父親徐大光,他是荊山市崇明水產公司的老總,這個人過去背景並不乾淨,年輕時曾經因為打架鬥毆多次入獄,在荊山也算得上一個知名的社會人物。張揚看到他身後的六名跟班,頓時意識到這個人絕非良善之輩。
  徐大光看到坐在那裡的謝曉軍,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怒吼道:“混帳東西,你把我女兒怎麼了?”
  謝曉軍心中本來就愧疚,他耷拉著腦袋,內疚不已道:“對不起……徐伯伯,對不起……”
  “操你媽!”徐大光一拳就砸在謝曉軍臉上,打得謝曉軍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鼻血頓時流了出來。
  林秀看到兒子被打,頓時急了,更何況徐大光這個人粗鄙不堪,當著她的面居然說這種話,本來林秀在這件事上是很內疚的,可看到徐大光出手傷人,馬上就火了,她上前扶起兒子,怒道:“你有話好說,打人幹什麼?”
  徐大光指著林秀的鼻子吼道:“打他,老子還要殺了他,要是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你等著替你兒子收屍吧!”
  張揚原本不想摻和這種家庭紛爭,可看到徐大光是這號人物,他不能不說句話了,張揚走了過去攔在徐大光面前道:“徐凝受了傷大家都很難過,可你說話最好小心點,現在是法治社會,別動不動學黑社會嚇唬人。”
  徐大光瞪圓了雙眼,虎視眈眈地望著張揚,恨不能一口將他吃了:“咋地?老子就是黑社會咋地?屁的法制,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你全家。”
  張大官人冷笑道:“夠囂張啊,如果不是看在你女兒為謝曉軍擋了那顆子彈,我現在就能把你抓起來。”
  徐大光怒吼道:“抓我?你他媽憑什麼?我怕你啊?”
  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憑什麼?憑我是員警!”謝國忠帶著兩名助手走了過來,他剛剛忙完現場的事情,也趕過來探望徐凝,想不到遇到了這種場面。
  徐大光雖然彪悍,可是看到謝國忠也有些愣了,他認識謝國忠,混社會的人少有不認識當地公安局長的,可是徐大光並不知道女兒是跟公安局長的兒子談戀愛,他的腦袋有些發懵。身後那六個兇神惡煞般的幫手看到謝國忠也害怕了,別看這幫人兇惡,可遇到警察局長也不由得心虛。
  謝國忠看了看仍在流鼻血的兒子,有些心疼,冷冷看了徐大光一眼。
  徐大光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退縮,不甘示弱的和謝國忠對視著:“你兒子害了我女兒!”
  謝國忠道:“徐凝救了曉軍,我很感激,我們謝家欠這姑娘的,你打曉軍該打,可是有些話不能胡說,黑社會?你再給我說一遍,你不懂法律啊?”
  徐大光咽了口唾沫,當著公安局長的面他還真不敢說自己是黑社會。
  謝國忠看出徐大光是一介莽夫,知道他因為女兒的事情喪失了理智也可以理解,謝國忠並沒有追究的意思,歎了口氣道:“徐凝受了傷,大家都很難過,你現在就算發火鬧事也於事無補,不如冷靜下來,等手術結果出來再說。”
  徐大光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一臉的悲傷,喃喃道:“我只有一個女兒……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
  張揚道:“你放心吧,徐凝不會有生命危險。”
  說話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所有人都圍到了手術室門口。
  負責主刀的外科主任走了出來,他接下口罩,看到門外這麼多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幹什麼?大聚會嗎?”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公安局長謝國忠,馬上滿臉堆笑道:“謝局也來了。”
  徐大光焦急道:“大夫,我女兒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事?”
  外科主任沒有理他。
  謝國忠也道:“傷者怎麼樣了?”
  外科主任道:“沒有生命危險,子彈離腹主動脈很近,如果再偏一點恐怕就沒救了,切除了部分腸斷,不會影響到她以後的生活。”
  聽到外科主任這樣說,所有人都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
  此時醫護人員推著徐凝走了出來,徐大光迎了上去,大聲道:“女兒,女兒!”
  一旁護士忍不住斥道:“幹什麼你?病人麻醉還沒蘇醒呢,你鬼叫什麼?”
  徐大光居然沒有動怒,傻呵呵的笑。
  謝曉軍跟著手推車,望著徐凝蒼白的面孔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卷十一 第1034章 意外發現
  一群人跟著手推車來到重症監護室外,自然不可能這麼多人都跟著進去,最後由徐大光和謝曉軍兩人代表,換上了隔離服,進去探視徐凝。
  林秀得知徐凝沒事了,悄悄將丈夫拉到一邊,低聲道:“這家人一看就不是什麼正路上的。”
  謝國忠道:“算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林秀卻知道,經過今晚這件事,只怕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戀情由不得自己阻止了,雖然她很感激徐凝為兒子擋了一槍,可她心底還是有些不情願他們來往。
  張揚來到謝國忠面前微笑道:“曉軍重情義也是一件好事。”
  謝國忠道:“我看那女孩子不錯,生死關頭能推開曉軍為他擋子彈,這樣的勇氣就很難得,林秀,回頭你跟人家父親多說兩句好話。”
  林秀道:“要說你自己說,我一個婦道人家跟他說什麼?”
  謝國忠無奈搖頭。
  張揚道:“有沒有查到線索?”
  謝國忠道:“對方很老練,應該是職業殺手,使用的是無聲手槍,所以我們沒有聽到槍聲。”
  林秀心有餘悸道:“你這個公安局長還是別幹了,得罪了這麼多人,現在人家都把槍口對準我們兒子了。”
  謝國忠顯然有些火了:“你能不能別扯這些沒用的?”
  林秀氣得走到一旁坐下,乾脆不理會丈夫。
  謝國忠也非常生氣,點燃一支煙走到窗前,這時候一名員警走了過來:“謝局!”
  謝國忠點了點頭。
  那員警道:“剛才我們調出了現場的監控,得到了兇手的一些資料。”他將列印出的幾張熱敏照片遞給了謝國忠。
  張大官人也湊了過去,因為涉及到他徒弟的事情。他也格外的上心,張大官人不看則已。一看頓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雖然那張照片並不清晰,張大官人還是從對方的外貌特徵上認出,這個人就是殺害姜亮的兇手林光亮。
  謝國忠向那名部下低聲道:“馬上調查這個人的資料,在全市範圍內展開搜捕。”
  張揚道:“不必調查了。這個人叫林光亮。”
  謝國忠有些詫異地望著張揚,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清楚兇手的資料。
  張揚咬牙切齒道:“這個人燒成灰我都認識。就是他殺害了我的好朋友姜亮,我一直都在找他,想不到他居然來到了荊山。”
  謝國忠道:“你能肯定?”
  張揚又看了一眼照片道:“不會有錯。你可以聯絡平海公安廳方面,榮廳一直在跟進這件案子,他手上有很多這個人的資料。”
  謝國忠馬上吩咐手下人去辦。
  張揚道:“謝局,如果你有任何這個人的消息,請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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