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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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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允知道:“主要的責任應該我來承擔,可是……”
  薛世綸微笑搖頭道:“允知兄,本來就是我份內的工作,再說經過那件事之後,我對仕途已經心灰意冷,是我自己主動向老爺子提出不幹了,怨不得別人。”
  顧允知感慨道:“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你在官場上的前程不可限量,肯定要比我走得要遠得多。”
  薛世綸道:“我現在已經很好,無官一身輕,只有離開官場,才知道為官者的壓力有多大。”
  顧允知望著薛世綸,總覺著他的話有些言不由衷。
  薛世綸明顯不想提起往事,他站起身笑道:“允知兄,咱們去海邊走走!”
  顧允知微笑點頭,兩人離開了別墅,從海洋花園的後門沿著山坡走下,一直來到沙灘之上。
  薛世綸在沙灘上站定,指著正北的方向:“國成在那邊買下了五百畝地,現在泰鴻的趙永福想從他手裡賣下來,張揚找我,想我幫忙說服國成放棄這個想法。”
  顧允知道:“這小子終於懂得曲線救國了!”
  薛世綸哈哈大笑:“他一直都知道,不過這次晚了一步,國成已經答應了老趙,國成這個人你知道的,一言九鼎,說過的話很少更改。”
  顧允知道:“我剛才抽空看了保稅區的規劃,的確是相當的不錯。”
  薛世綸道:“允知兄,我欠張揚一份人情,他又是我女兒的義兄,這件事我幫不上他,總覺得過意不去。”
  顧允知淡然笑道:“世綸,其實你不必太在意,事情的關鍵並不在這塊地。”
  薛世綸饒有興趣道:“請恕兄弟愚昧,允知兄可否說得再明白一些?”
  顧允知道:“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想知道最後的勝者是誰,就要看誰站在國家利益的一邊。”
  薛世綸微笑提醒道:“泰鴻也是大型國企!”
  顧允知意味深長道:“國企什麼時候也成了國家權力機構了?”
  薛世綸沒有說話,顧允知的這番話分明是在說,泰鴻在藺家角地塊的爭奪上沒有任何的勝算,一個企業再厲害,終究無法和權力機構抗爭,難道顧允知認為張揚贏定了?薛世綸馬上就想到,他可能從周興民那裡得到了某種暗示,如果省長周興民旗幟鮮明的支持張揚,那麼即便是趙永福也無能為力了。
  夕陽漸漸墜入遠方的海面,顧允知望著橘色的夕陽,天際間的晚霞模糊了天和海之間的界限,遠處一男一女迎著他們走了過來,顧允知感覺到那身影有些熟悉,他眯起雙目,可很快他就睜大了眼睛,他的雙目中充滿了難以名狀的震駭,他看到了女兒佳彤。
  顧允知的人生歷經無數的大風大浪,在任何事情上他都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即使在這樣的情形下,顧允知仍然迅速冷靜了下來,望著那漸漸走近的女孩子,顧允知感覺到自己的鼻腔內有些發酸,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排遣掉這種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卻隨著他的呼吸一直深入他的肺腑,他的內心。
  薛世綸留意到了顧允知的微妙變化,他順著顧允知的目光望去,有些驚奇道:“那女孩子是佳彤嗎?”他的表情同樣充滿著錯愕和震驚,顧佳彤死於美國尼亞加拉河已經是眾所周之的事實,一個死去的人怎麼可能再度出現在濱海的沙灘上。
  顧允知凝望著那女孩,他的目光極其複雜,有悲愴有憐愛。他從女孩的臉上找到了不同,她的右眉上沒有佳彤的那顆痣,她的嘴唇稍嫌豐厚了一些,可是顧允知仍然無法相信,這世上會人長得如此相似。
  顧允知的目光引起了那女郎的注意,她也朝顧允知望去,身邊男子很警惕地走到她身前。
  那女郎低聲說了句什麼,那男子慌忙躬身讓開。
  顧允知聽出那女郎是用日語說得讓開。
  薛世綸看了顧允知一眼,發現顧允知此時的表情又已經恢復到古井不波的狀態,他不禁暗暗佩服,多年的官場歷練早已讓顧允知的心態超人一等。
  顧允知微笑向那女郎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好!”
  女郎的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她很理性,絕沒有親人相見的激動,輕聲道:“您好,我們之前有沒有見過面?”她顯然注意到了顧允知看到自己驚奇而詫異的表情。
  顧允知道:“你長得很像我的女兒!”
  女郎微微一怔,她有些詫異道:“您所說的莫不是顧佳彤?”
  顧允知緩緩點了點頭,他有些驚奇,這女郎怎麼會一口就叫出佳彤的名字。
  女郎笑道:“我叫元和幸子,過去也曾經有人把我錯認成顧佳彤,可我是日本人,我看過顧佳彤的照片,她和我的確很像。”
  顧允知低聲道:“你在哪裡看到過她的照片?”
  元和幸子道:“張揚您想必認識吧,他給我看了顧小姐的照片。”
  顧允知抿了抿嘴唇,一旁薛世綸道:“這位小姐,你是元和家族的人?”
  元和幸子向薛世綸笑道:“是!先生是……”
  薛世綸微笑道:“我是顧書記的朋友!”薛世綸這麼說顯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元和幸子淡然一笑,她向兩人打了聲招呼,繼續向前方走去。
  顧允知望著元和幸子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於暮靄之中,方才長歎了一聲。
  薛世綸道:“她和佳彤真的很像!”
  顧允知點了點頭,心情變得沉重了許多,低聲道:“相見不如不見,徒增懷念而已……”
  省長周興民在晚宴開始之時做了一番激情洋溢的演講作為祝酒詞,和眾人的興高采烈作為對比,今晚項誠的整體表現顯得非常不在狀態,如果不是宮還山提醒,他甚至忘記了去向周省長主動敬酒。
  周興民喝酒很少,不過他走到哪裡把張揚叫到哪裡,他有著充足的理由,張揚是濱海市委書記,是名至實歸的地主,所以讓張揚陪酒是應當的,張大官人的管理能力到底怎麼樣?對此持懷疑態度的人不少,可是如果說張大官人的酒量在平海體制內第一,絕對沒有任何人跳出來表示懷疑。
  張揚今晚為周興民擋了不少酒,也代了不少的酒,很多人都認為這廝是在拍馬屁,可每個人都很羡慕,這年頭拍馬屁也得講關係,你想拍未必輪得到你呢。再說張揚的酒量那是實打實的實力,就算給你拍馬屁的機會,你也沒有這種逆天的酒量。
  誰都能看出周興民對張揚的偏愛,雖然張揚是地主不假,這次是濱海撤縣改市不假,可項誠才是北港的一把手,陪同左右的那個應該是項誠才對,可周興民壓根沒把項誠放在眼裡。
  通過一件事,這幫官員就能從中解讀出很多的奧妙,或許這件事本來就很複雜,或許這件事根本就很簡單,但是通過他們的解讀,無一例外的變得複雜了。
  濱海市委副書記蔣洪剛今晚負責陪同嵐山市代表團,他招呼客人的同時,始終在留意現場的一切變化,他看到了周興民對張揚的偏愛,也看出了周興民對項誠的冷落,對此的解讀是,周興民在故意疏遠項誠,從今天周省長下車伊始就擺明瞭對項誠不爽,這讓蔣洪剛把握到了其中的玄機,未來的北港可能會變天,項誠在領導面前不受寵,就意味著宮還山的前程充滿了變數,同樣就意味著他的機會來了,蔣洪剛的內心中暗自欣喜著。
  宮還山負責接待南錫市代表團,看到周興民這樣對待項誠,他的心中非常的忐忑,由始至終,他都是堅定站在項誠身邊的,項誠在北港經營多年,是北港政壇上名副其實的不倒翁,但是隨著薛老的淡出,平海政壇的新老更替,項誠的政治地位明顯受到了影響,如果說過去的歷任領導還看在薛老的面子上對項誠這位老同志保持著幾分尊重,那麼今天周興民的表現就是毫無顧忌,這位新任省長根本不去顧及老同志的感受,其實他對張揚表現出的偏愛等於在間接上給了北港領導層一記響亮的耳光。宮還山開始感覺到事情的風向有些不對了,當初搞這個慶典是北港領導層最早提起的,發起人是他們,張揚開始的時候並不願意,甚至有些勉為其難的意思,可今天主角反倒成了他,他們這幫北港領導已經完全淪為配角。宮還山的內心不是滋味,相當的不是滋味,他由衷地生出一種為人作嫁衣裳的感覺,早知周興民這個態度,他們搞這個慶典幹什麼?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各人心裡都有一本帳,要說此時心裡最難受的還是項誠,項誠在北港擔任一把手這麼多年,無論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別人說話誰不得看著他的臉色,就算你周興民是省長,你今年才不過四十出頭,我都快六十的人了,當著這麼多的同仁,你連一點情面都不給我留啊!過去顧書記、喬書記,哪怕是現任省委書記宋懷明,誰見了我不得給我幾分面子,你把笑臉全都給了張揚,只留給我一張冷屁股,你周興民也太目中無人了,牢騷歸牢騷,項誠也不得不承認,人家有自大的理由,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級別擺在那裡,看不起自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項誠自問有薛老做後臺,可是周氏家族的政治底蘊又豈是他能夠相比的,項誠默默分析著周興民今天的態度意味著什麼?難道周興民已經決定站在張揚的立場上?
  周興民敬了一圈酒,回到自己的位子,輪到省委秘書長閻國濤起身去敬酒。陪同他們的有來自北港的幾位常委,項誠是其一,紀委書記陳崗也在場。
  項誠端起酒杯,無論他心中怎樣不開心,他都得向周興民敬酒,必須採取主動,他坐在周興民的左手,這杯酒剛端起半截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呢,周興民那邊杯子又端了起來,他找的是右手邊的陳崗,周興民微笑道:“老陳,北港的幹部隊伍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你們紀委工作要加強啊!”
  項誠的酒端起來半截,就這麼晾在那裡,一張臉憋得通紅,很快變得發紫,這麼多人都看著了,周興民明明看到自己端起酒杯了,他根本就是存心故意的,他根本就是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晾自己,給自己難看。項誠端酒杯的手都抖了起來,硬生生給氣得。
  關鍵時刻宣傳部長黃步成端起酒杯道:“項書記,我敬您!”他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處,患難見真情,關鍵時刻,他要勇於沖出去給項書記送上一個臺階。黃步成雖然鼓足勇氣送出了一個臺階,但是他的內心無疑是忐忑的。
  周興民仿佛並沒有留意到這邊的舉動,他和陳崗碰了碰杯,喝了杯酒道:“老陳啊,趙金科跳樓的事件有結果了嗎?”
  陳崗想不到周興民居然這麼關注這件事,甚至對趙金科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陳崗不敢怠慢,他恭敬道:“這件事已經有了初步的處理結果。”
  周興民點了點頭道:“對待違法亂紀的官員,一定不能姑息,任何對不法行為的縱容都是對老百姓的傷害,都是對國家的傷害。”
  陳崗道:“周省長放心,我會狠抓幹部紀律的。”
  周興民按照逆時針的順序逐一敬酒,這樣一來項誠就變成了最後一個,項誠一肚子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今天這位周省長根本就是要給他難堪。
  輪到黃步成的時候周興民笑了笑:“這位是……”


卷十一 第1016章 明確態度
  本來項誠在剛開始的時候已經介紹了一遍,不過在場這麼多人,周興民也不可能每個都記住,黃步成滿臉堆笑道:“周省長,我是北港宣傳部的黃步成。”

周興民道:“原地踏步的步?馬到功成的成?”
  黃步成愣了一下,周省長話裡有話啊。
  周興民笑道:“工作起來咱們可不能原地踏步,不然又怎麼可能馬到功成呢?”
  黃步成尷尬的笑了笑,周圍人都跟著笑,多數人都認為周省長這是在敲打黃步成,你丫算哪根蔥?就數你能耐,就你跳出來給項誠找臺階下?
  果不其然,周興民下面還有話:“黨的宣傳工作是相當重要的,一定要做好輿論導向工作,要多把政府的正面形象展示出去推廣出去。”
  黃步成連連點頭。
  周興民道:“前一段時間關於北港不利的傳言很多,很多人都在說泰鴻在北港建廠會帶來嚴重的污染,這就是你們的宣傳沒做好,工業發展和工業污染的關係要向老百姓闡述清楚,不要讓老百姓一聽到建廠,就仿佛來了洪水猛獸,如果你們能夠認真的收集一下資料,做好宣傳工作,讓每個人都能認識到工業發展和污染真正聯繫,那麼也不會產生這麼多捕風捉影的傳言。
  黃步成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他實在搞不明白周興民是什麼意思?周興民究竟是替泰鴻說話呢?還是單純的借著這件事想呵斥自己兩句?省長的心思不是他能夠揣摩透的,黃步成認為周興民之所以當中對他進行批評,並不是因為他工作不力,而是因為他剛才給項誠敬酒的緣故。
  晚宴結束之後,項誠打消了前往周興民住處的念頭,等省長周興民離席之後,他早早就朝自己的汽車走去,準備離開濱海返回北港的家中。
  項誠剛剛來到車前,市長宮還山追了上來,在身後喊道:“項書記!”
  項誠的腳步停留了一下,宮還山因為追的太急,說話有些喘息:“項書記,咱們不是說好了去周省長那裡……”
  項誠搖了搖頭:“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宮還山看了看項誠陰沉的臉色,頓時明白,項誠不是身體不舒服,他是心裡不舒服,宮還山道:“那……明天……”
  項誠道:“明天一早我會過來。”說這話的時候,項誠的內心中充滿了悲哀,自己雖然是北港的一把手,可是周興民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任何官員有風光的一面,同樣就有尷尬的一面。平時這幫北港官員看到的都是自己風光的一面,只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今兒這麼多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尷尬遭遇,從周興民那裡得到的難堪太多了,項誠偏偏又無處宣洩,他很想從現在起對慶典的事情不聞不問,可是他又不能,級別決定,周興民可以對他冷眼相對,但是他必須要對周興民笑臉相迎。
  宮還山能夠體諒項誠的無奈,他低聲道:“那好,項書記,您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麼事我給您電話。”
  項誠點了點頭,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周省長今天長途勞頓,你們也不要去打擾他了,招呼好兄弟城市的領導,咱們是主人,一定不能失了禮節。”
  宮還山當晚果然沒有去周興民那裡拜會,一是因為項誠所說的原因,還有重要的一點,看到項誠遭到的冷遇,宮還山當然沒心情去觸那個黴頭。
  周興民離開的比較早,剛剛離開市委招待所就接到了泰鴻集團老總趙永福的電話,卻是趙永福想要在當晚拜會他。
  周興民和趙永福早就認識,趙永福的岳父就是政壇元老之一的江達洋,趙永福本身就是副省級待遇,事實上就是一個官場中人,雖然他現在的權力範圍是在企業,但是能夠掌管泰鴻這個企業王國其權力之大是毋庸置疑的,目前泰鴻的職工人數在十五萬左右,在國內企業中也算得上是工業航母。
  周興民很愉快的答應了趙永福見面的要求,他的車來到下榻處的時候,發現趙永福的賓士車已經停在了那裡,陪同趙永福前來的是北港市副市長許坤,許坤是北港主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按理說本不應該由他負責接待趙永福,可湊巧的是,許坤的兒子在泰鴻集團工作,所以許坤想借著這次機會接近趙永福和他多套套近乎,項誠知道他的心思,乾脆就把接待趙永福的任務交給了他。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許坤簡直成了趙永福的小跟班,幾乎是寸步不離。
  周興民看到趙永福已經在這裡等著了,不由得笑了起來,他走過去,和趙永福握了握手道:“讓趙總久等了。”
  趙永福呵呵笑道:“等候周省長接見的人排成長隊,為了走捷徑,我等這麼一會兒算什麼?”
  周興民微笑道:“我可沒這麼大的架子啊!”他指了指房門道:“咱們進去說。”
  趙永福和周興民並肩走入別墅,北港副市長許坤並沒有跟著進去,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趙永福深夜過來拜會周興民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談,既然是重要事,當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自己這種級別根本挨不上,與其跟著進去礙眼,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自己走人。他藉口出去看看其他的招待情況,沒有跟進別墅。
  濱海方面專門給省長周興民配了兩名明星服務員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其中一人就是過去照顧過張揚的耿明明,耿明明過來倒了茶,然後很懂事的去外面了。
  周興民的秘書也沒跟著進去,諾大的客廳內只剩下趙永福和周興民兩人,趙永福環視了一下室內的環境,微笑道:“想不到濱海這邊的接待條件倒也不錯。”
  周興民道:“這片別墅區是過去濱海的縣委家屬院。”
  趙永福哦了一聲,頗感驚奇道:“濱海的這幫幹部居住標準可不低,比起很多省領導也不遑多讓。”他的這番話充滿了嘲諷和挑唆的意思。
  周興民淡然笑道:“別的不說,我在東江的住處比起這裡條件就差了許多。”
  趙永福喝了口茶道:“其實不止濱海是這樣,我發現很多地方都有這種現象,縣政府規模大過市政府,市政府規模大過省政府,辦公條件是改善了,可管理能力未必見得提高多少。”
  周興民對趙永福的這番話深表認同,他低聲道:“很多幹部對公字有個誤區,認為只要是自己沒有把錢據為己有,只要把錢花到了明處,用在了公家的事情上就問心無愧,可是他們並沒有考慮到這錢是不是花在了刀刃上,花出去的錢究竟給這方土地,給這裡的人們帶來了怎樣的利益。”周興民的手指輕輕在沙發扶手上敲擊了一下道:“我們的工作之一就是要改變官員的認識和態度。”
  趙永福微笑道:“是你們的任務,我是個企業管理者。”
  周興民道:“企業和官場沒多少分別,你和我所從事的都是管理工作,無非是你在泰鴻說一不二,權力更為集中一些。”
  趙永福笑道:“周省長,你好像在拐彎抹角地說我專權啊!”
  周興民哈哈笑了起來,笑聲平息之後方才道:“趙總,你今晚過來,恐怕不是為了和我談論管理之道的吧?”
  趙永福點了點頭,在周興民這種級數的政治人物面前拐彎抹角的確沒有任何的必要。趙永福道:“還是為了泰鴻建廠的事情。”
  周興民道:“趙總,泰鴻建廠的事情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
  趙永福歎了一口氣道:“好事多磨啊,本來和北港方面已經協商好了,只差最後簽約,可沒想到最後關頭又生出波折。”
  周興民淡然一笑,他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已經非常清楚,作為當事方的張揚和趙永福在他面前所說的話,都是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誰也不會主動說自己的不是。
  趙永福看到周興民發笑,他也不禁笑了起來:“周省長想必已經對這件事有所瞭解,那我就不用多說了。”
  周興民道:“我所聽到的都是一面之詞,想要瞭解這件事的全貌必須要聽取多方面的意見,你所說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
  趙永福笑道:“周省長不會覺得我在搬弄是非吧。”
  周興民搖了搖頭道:“其實這件事並不存在什麼是非原則,你的出發點是為了泰鴻以後的發展,而張揚的出發點是為了濱海的發展,你們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在於,你們的未來發展構想相互衝突,在這件事上,都不存在任何的私利,沒有私心作祟,所以事情並不複雜,很好解決。”
  趙永福道:“我之所以決定把分廠建在北港,緣于宋書記的牽線搭橋,而北港方面的幾位領導也的的確確表現出了他們的誠意,他們應允我的條件非常優厚,讓我無法拒絕。”他適時的把宋懷明抬出來,意在告訴周興民,是你們請我過來的,可不是我主動過來投資的。
  周興民道:“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優厚條件,趙總不會將北港作為建廠的最終選擇地,你是一位在國內赫赫有名的企業家,你的每一步經營都算得很准,你看中的是北港便利的地理位置和周邊成熟的傭工條件,來北港你可以減少礦石的運輸成本,可以降低企業的人工開支,趙總,你承不承認,在北港設立分廠無論對北港還是對泰鴻來說都是一件雙贏的事情,既然是合作就得雙方獲利,這世上沒有人甘心去做賠本的買賣!”
  趙永福呵呵笑了起來,周興民上來就道破實質,這就是領導水準的差距,北港那幫領導在趙永福面前始終都顯得抬不起頭來,他們將趙永福看成財神爺,在心理上就對趙永福敬畏有加,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家,這麼一大筆投資雞飛蛋打。對趙永福提出的條件,基本上不去拒絕,事實上在北港領導看來,趙永福也沒提出太過分的條件。
  周興民不同,他一上來就指出合作建廠是雙贏,而不是誰占了誰的便宜,周興民在趙永福面前強調雙方合作,就等於把大家擺在一個公平的位置,婉轉地告訴趙永福,你來北港投資建廠是經營需要,是為了賺錢,並不是過來支援災區奉獻愛心。
  如果在其他人面前,趙永福或許早就拋出撤資的威脅,可是在周興民面前,如果說出這種話肯定會貽笑大方。
  到了趙永福這種層次,見到什麼人說什麼樣的話已經是最基本的素質,趙永福道:“周省長,你說得對,大家合作的目的就是共贏,在北港建廠,我們經過了長期調查,多方論證,為此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勞動,最終才選定在藺家角建廠。北港市領導層一開始就答應了下來,可是在張揚那裡我們卻遇到了阻礙。”
  周興民道:“他反對你們也可以理解,你想想,如果在你們的廠子裡劃分出一塊修建保稅區,你願不願意?”
  趙永福已經察覺到周興民對張揚的偏重非常的明顯,他開始意識到藺家角的事情不容樂觀,周興民十有八九站在張揚的立場上。趙永福道:“周省長,今晚的新聞你有沒有看?”
  周興民微微一怔,不知趙永福現在提起這件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永福道:“我來之前看了今晚的北港新聞,裡面專門播出了一個針對泰鴻的專題。”
  周興民的目光多少顯得有些詫異,根據他瞭解到的情況,北港領導層對趙永福是相當友好的,正是他們對泰鴻建廠的渴望,才造成了他們和張揚之間的矛盾。北港新聞代表著北港的宣傳動向,是牢牢掌握在北港領導層手中的,如果趙永福所說的屬實,那麼證明北港領導層內部也出現了不和諧的音符。
  趙永福道:“周省長,前兩天央視的今日焦點中就針對我們泰鴻過去的一些情況作了一期專題,我承認其中報導的一些事情曾經發生過,但是我們泰鴻現在已經完全改觀了,尤其是在工業污染方面,我們所做出的改變是巨大的,為了改善工業污染狀況,我們付出了大量的財力和人力,這三年,我們在污染方面投入的經費是最多的,我們在南武的廠區,現在是綠樹環抱,青草茵茵,過去污染的小河也已經重新變得清澈見底,我敢說,目前我們廠區的空氣比南武城區的空氣還要好,誰說我們是污染大戶?那都是舊觀念,舊印象。”

周興民笑了起來,他順著趙永福的話反問道:“誰說你們是污染大戶了?如果宋書記認為你們是污染大戶,又怎麼極力促成泰鴻和北港的聯姻?”
  趙永福道:“不瞞你說,最近一段時間,我的心情是極度鬱悶的,針對我們泰鴻的流言蜚語層出不窮,周省長,我贊同你剛才說的話,泰鴻來到北港,並不是來占北港的便宜,也不是去施捨北港,而是要謀求共贏。聲譽對企業來說意味著生命,我無法容忍這些在背後詆毀我們聲譽的行為。”
  周興民道:“趙總,既然大家都想著共贏,都想著把這次的合作順利推向成功,那麼就應當冷靜下來,放下彼此的敵對和成見,尋找雙方共同的利益所在,也只有這樣,才能回到正確的軌道上。”
  趙永福道:“我對北港並無敵對,對濱海也是,如果說我們有矛盾,那麼矛盾所在就是在藺家角。”
  周興民道:“趙總,實不相瞞,在來此之前我就很關注這裡發生的情況,本來我這次可以不來,省裡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但是考慮到這邊發生的事情,我感覺到自己還是有必要親自來一趟,和你們好好的談一談。”
  周興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稍作停頓之後繼續道:“我過去是學工業出身的,對於鋼鐵行業也算得上是有些瞭解,隨著時代的發展,工藝的進步,鋼鐵企業的污染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是距離所謂的零污染還有很遠的一條路要走,工業上的事情,我在你這個專家面前就不用班門弄斧說得太多,可是對城市的規劃發展方面,我有一些心得,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濱海保稅區的規劃,如果沒看過,我建議你應當去好好看看,他們的規劃做得很好,很有開拓性,我可以說,把這份規劃放在全國甚至世界的範圍內,也算得上一流,如果他們的這份規劃能夠得以實現,無論對濱海、對北港還是對整個平海都擁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我這樣說,並不是說泰鴻建廠的事情就不重要,但是我們的事業最重要的是規劃,可以相互促進,可以相互依存,但是絕不能相互影響。”
  趙永福道:“周省長認為我們泰鴻的存在影響到了北港的發展。”他的話並沒有說完,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果這麼認為,我大可以另外選地方去建廠房,沒必要在你們平海一棵樹上吊死。
  周興民道:“都很重要,我無法判斷保稅區和泰鴻哪個更重要一些,保稅區存在於構想之中,只有一個規劃,而泰鴻是實實在在可以看到的價值,在我心中,前者意味著美好的未來,後者意味著踏踏實實的現在,我們必須要腳踏實地,不然會摔跟頭,我們同樣要把目光盯著前方,不然十有八九會走錯路,兩件同樣重要的事業,未必非得要擺在一起。”
  趙永福微笑道:“周省長是在告訴我一山不容二虎!”
  周興民呵呵笑道:“應該說保稅區和泰鴻分廠的輻射力帶動力都很強,我想讓你們保持一些距離,才能產生更大的效益,更大的影響力,也能讓你們各自都擁有足夠的空間可以發展,兩個大個子非得要去搶同一碗飯,最終的結果可能是一個吃飽了一個餓著,也可能是兩人都只吃了個半飽,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碗摔爛了,誰也沒飯吃,全都餓著肚子,明明是一家人,旁邊還有很多碗飯,為什麼不能把目光投向別的地方?”
  趙永福道:“周省長,你的意思我明白,藺家角容不下泰鴻和保稅區同時存在,那麼在你心中,究竟屬意誰?”趙永福問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
  周興民道:“我只能從城市發展的角度上來說,如果泰鴻在藺家角設立分廠,以後你們的發展空間會很小,因為城市註定是要發展的,北港會發展,濱海也會發展,即便是泰鴻拿到了藺家角地塊,周圍的發展空間也必定會因為城市的成長而不斷受到擠壓,最終你們這個企業面臨的是什麼?是再建分廠,重複投入,這對一個企業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趙永福沒說話,周興民所說的無疑是事實,他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制定下了步步為營的方法,先拿下藺家角,然後再利用手中的籌碼爭取從北港市政府那裡獲得更多的土地。可是他的第一步就受到了挫折。
  周興民道:“和現在相比,我更重視明天會發生什麼?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美好的明天而準備著,沒有人可以永遠在這個職位上永遠呆下去,我不行,你也不行,總有一天會有人接替我們的位置,我們黨的事業就是接力賽跑,一棒一棒,薪火相傳,想讓我們的國家保持高速而穩定的發展,就必須要確保我們的這一棒少犯錯誤,這樣後來者才可以將精力更好的投入到前進中,而不是去糾正我們曾經犯下的錯誤。”
  趙永福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周省長的話真是振聾發聵啊!”
  周興民道:“我只是說出來和趙總討論,在管理上,你可是我的前輩,我有很多需要向你學習的地方。”
  趙永福道:“不敢,不敢!周省長,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周興民笑道:“我還是希望泰鴻能夠順利落戶北港,希望我們的合作能夠深入下去。我在此可以向你承諾,我會在可能的情況下提供給泰鴻最大的便利,政策一定會是讓你滿意的。”
  趙永福笑著點了點頭,此時的心情極其複雜,他相信周興民想把泰鴻留在平海,但是泰鴻對他顯然並不是必須的,周興民所謂提供他的最大便利,是有前提的,周興民的態度已經再明確不過,在泰鴻和保稅區之間他選擇保稅區。
  趙永福意識到應該是告辭的時候了,他起身禮貌的向周興民道別。
  周興民將趙永福送到門外,望著趙永福上車離去之後,方才返回室內,周興民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電視中正在播出北港夜新聞,頭條就是他來濱海視察的事情,周興民還沒有聽清新聞怎麼說,閻國濤的電話打了過來,問他睡了沒有。聽說周興民沒睡,閻國濤提出過來聊兩句。
  周興民讓耿明明重新泡了一壺茶,茶剛剛送上來,閻國濤就過來了,他剛剛洗完澡,頭髮還有些潮濕。
  周興民道:“老閻,隨便坐!”眼睛卻盯著電視機螢幕。
  閻國濤在周興民的身邊坐下,陪著周興民看了會兒電視,夜新聞已經演完了,隨後播出的是一個專題,關於工業污染的。直到專題演完,周興民方才搖了搖頭道:“這種新聞的針對性太強,容易造成群眾對泰鴻的誤解,甚至會產生抵觸心理。”
  閻國濤笑道:“我來濱海之前沒想到這件事會這麼精彩。”
  周興民看了閻國濤一眼:“老閻啊老閻,你居然用精彩這個字眼來形容這件事?你還嫌這邊的事情不夠亂啊!”
  閻國濤道:“看著張揚這個縣處級年輕幹部和趙永福這個副省級幹部鬥得不亦樂乎,而且還似乎佔據優勢,稱之為精彩並不過分吧?”
  周興民道:“你既然覺得很精彩,那你說說,你心裡到底偏向哪一方?”
  閻國濤笑道:“談不上什麼偏向,張揚和趙永福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就像是一個羽量級拳擊手越級向重量級拳王挑戰,按照正常心理當然同情弱者。”
  周興民道:“你認為張揚是弱者?”
  閻國濤道:“表面上看的確如此。”
  周興民搖了搖頭,顯然不贊同閻國濤的說法。
  閻國濤道:“張揚和趙永福之間,並不僅僅是因為一塊地爭奪的如此激烈,他們之間早就有矛盾。”
  周興民微微一怔,他知道閻國濤過去在雲安工作多年,對趙永福非常的熟悉,周興民道:“到底怎麼回事?”
  閻國濤歎了口氣,將張揚和趙永福之間的恩怨詳細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提到了趙永福死在張揚車下的兒子趙國梁,同時也提到了當年發生在東江體育場看臺坍塌的慘劇。
  周興民並不知道這段過去,聽閻國濤這麼一說,方才明白趙永福為什麼會在藺家角的事情上如此堅持。周興民道:“老閻,你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趙永福和張揚,你到底支持哪一個?”
  閻國濤道:“我支持張揚!”
  周興民本以為他會含糊其辭,卻沒有想到閻國濤態度如此鮮明,他不由得笑道:“為什麼呀?”
  閻國濤道:“我看過保稅區的規劃,真的很完美,如果在藺家角建設鋼鐵分廠,肯定會影響到保稅區的建設,而且兩個大型專案建設的如此臨近,如果真的成為現實,那麼以後他們的擴展空間都會受到影響,而且泰鴻選定的廠址的確很不是地方,距離北港和濱海的中心位置,城市在發展,一體化成為必然趨勢,如果讓泰鴻在藺家角建廠,剛好為北港和濱海界定了一個人為的分界線,不但對他自身的發展不利,也影響到北港和濱海未來一體化的進程。”
  周興民點了點頭道:“老閻啊,你所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話,剛才我跟趙永福談的時候,就將這些道理全都說給他聽了。”
  閻國濤道:“趙永福如果是一個理智的領導人,他就不會在這件事上繼續堅持下去。”
  周興民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其實泰鴻和保稅區完全可以共存,但是……”他的話並沒有說完,自從得知趙永福和張揚之間還有這層私人恩怨之後,周興民對趙永福的印象大打折扣,他開始意識到趙永福選擇藺家角作為建廠位址,其目的或許並非是那麼單純,既然是經過考察,他就應當知道藺家角這塊地歸宿的複雜性,明知道藺家角有一部分屬於濱海管轄,明知道濱海的一把手是張揚,他卻仍然做出這樣的選擇,啟用心就值得考慮了。
  閻國濤道:“希望趙永福能夠及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周興民微笑道:“他怎樣想並不重要,關鍵是我們這些人的頭腦要清醒,要明白究竟怎樣做才是真正的利國利民。平海不是我們自己的,同樣泰鴻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最終泰鴻是否落戶北港已經變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閻國濤靜靜望著周興民,從周興民的這句話,他已經意識到這次趙永福沒有任何勝算了,周興民這次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他要力頂張揚。
  趙永福和周興民的這次會面並不理想,他當晚就返回了北港,周興民並不知道他的手中還有一張牌,濱海保稅區中心地帶的五百畝土地,他和蕭國成已經達成了協定,他要拿下這塊地。
  人很多的時候會被仇恨所蒙蔽,姬若雁如此,趙永福亦如此。
  薛世綸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趙永福和周興民談話的時候,他和蕭國成並肩站在觀邸一號的觀海露臺上賞月。
  蕭國成望著空中的明月,忽然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薛世綸微笑道:“那幅琵琶行寫得的確不錯,國成,你還沉浸在那幅字裡不能自拔啊!”
  蕭國成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紅酒道:“今晚不必獨飲,有你陪我喝。”兩人碰了碰酒杯,抿了口酒,蕭國成道:“我總覺得欠張揚一份人情,收了他的東西卻沒有幫他做事,心中總是感覺到有些歉疚……”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薛世綸道:“外面風大,進去聊!”
  蕭國成搖了搖頭道:“不妨事!我喜歡外面,可以把肺裡面污濁的空氣吐出來,吸進去新鮮的空氣,這樣我還能夠活得更加久一些。”
  薛世綸道:“胡說什麼,別看你病怏怏的,要比這世上的很多人都要長命。”
  蕭國成笑道:“謝你吉言……”話沒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薛世綸道:“你真的打算將那五百畝地轉讓給趙永福?”
  蕭國成道:“我已經答應過他了。”
  薛世綸道:“在這件事上我並不認同你的做法,在商言商,不應該過多的考慮感情因素。”
  蕭國成呵呵笑了起來:“是不是張揚找了你,所以你就向著他說話?”
  薛世綸道:“就算沒張揚這件事,我也覺得趙永福的做法欠妥,保稅區從申請到獲批才花了多久的時間?你以為單單憑藉張揚的能量就可以做成這件事?”
  蕭國成道:“我對這件事並不是很清楚。”
  “國成,當初為了促成保稅區的事情,周興民專程去了京城,在那裡坐鎮疏通關係,在保稅區獲批的過程中,他出力最大,可以說濱海保稅區是他搞起來的,周興民這個人相當的不簡單,高層對他非常看好,年紀輕輕就已經擔任了平海省長,他的仕途長期看好。”
  蕭國成道:“如果是這樣,趙永福不是在跟張揚爭,而是在跟周興民爭。”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他趙永福再有能耐,又怎麼會是周興民的對手,藺家角這件事上,他註定落敗。”
  蕭國成歎了一口氣道:“我回來的時間雖然不常,卻聽到了太多不利於他的輿論,他應該警惕了。”
  薛世綸道:“趙永福不會看不透這件事,如果他看透了,仍然堅持和張揚去鬥,就證明這個人的頭腦有些問題,他已經被對張揚的仇恨蒙蔽了眼睛。”
  蕭國成道:“他想要我手裡的那五百畝地,目的是要給張揚製造障礙!”
  薛世綸道:“國成,你早就明白了,可你自己不說,非得要等我說出來。”
  蕭國成道:“趙永福從沒向我開過口,我真的不忍心拒絕他。”
  薛世綸道:“拋開他們的恩怨不談,現在有一個項目。日本元和家族看中了你的那塊地,想出高價買下,你是不是需要重新考慮一下?”
  蕭國成道:“當初買下那塊地的時候,的確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成為眾人眼中的香餑餑……”他又開始咳嗽。
  薛世綸道:“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始終認為,那塊地無論是自己開發還是賣給別人,都比低價轉讓給趙永福要好得多,他給出的價格並沒多少誠意!而且周興民這次挺張揚的意圖很明顯,就算你把那塊地給了趙永福,嘿嘿,我看他也鬧不出什麼花樣!”
  蕭國成道:“世綸,你從不過問我在國內生意的。”
  薛世綸喝了口酒,目光投向遠方黑漆漆的海面,低聲道:“只是一個建議罷了!”
  蕭國成道:“我越來越看不透你,在你心中最想要的是什麼?”
  這句話似乎把薛世綸給問住了,過了許久,他方才低聲回應道:“這也是我想不透的地方,我很想快樂,但是我無論如何都快樂不起來。”
  “我也不快樂!”蕭國成若有所思。


卷十一 第1017章 說走就走
  濱海市正式掛牌儀式在第二天上午八點準時舉行,平海省長周興民、平海省委秘書長閻國濤、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嵐山市委書記常頌、南錫市副市長龔奇偉這些平海政壇的明星人物齊聚過去的縣行政中心大門前。前來參加儀式的社會名流也不在少數,薛世綸、蕭國成、丁高山……
  張大官人從昨天忙活到現在,累得跟孫子似的,雖然他已經是濱海市委書記了,在這麼多領導的面前這廝也只能當個串場的主持人。
  省長周興民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進行致辭,他微笑道:“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值此濱海市正式成立、濱海市委市政府正式掛牌儀式開始之際,我向濱海全體人民,濱海市全體幹部職工致以最真誠的問候,這不僅僅是濱海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我們平海發展歷史上的一件大喜事,對於振興平海北部經濟,推動平海北部城市發展,均衡平海南北經濟發展的不均衡擁有重大的意義。在此,我代表平海省黨委、平海省政府對濱海所有人民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周興民的講話被熱烈的掌聲打斷,他不得不暫時停下說話,等到掌聲平息之後,方才繼續道:“濱海能夠撤縣改市成功,和濱海市現任領導班子的務實努力的工作作風密不可分,這件喜事就是你們努力的結果,也是黨和國家對你們工作成績的肯定,我希望你們在濱海市這個新的平臺上,勇於開拓,積極進取,力爭在短時間內讓濱海的經濟更進一步,深入切實的貫徹好改革開放的方針政策,高速度、高品質的建設好平海的第一個保稅區,將濱海打造成為平海北部的明星城市,讓濱海成為平海沿海港口城市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列席現場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尤其是官場中人,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領會領導講話中的精神,多數人都留意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省長周興民的講話中根本沒有提到北港,雖然今天是濱海的立市慶典,但是濱海畢竟是北港的轄市,周興民不提起北港很不正常。而且他特地強調要將濱海打造成為平海北部的明星城市。凸顯出濱海的重要地位,這肯定不是無心之說。
  一幫北港領導全都站在周興民身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公式性的笑容。但是每個人都掩飾不住笑容中的尷尬。市委書記項誠沒笑,從昨天到今天,他就沒有遇到任何一件讓他開心的事情。他找不到可笑的理由,他也笑不出來。省長周興民絕不是無心疏漏,北港這麼大的城市任何人也不可能將之無視的,尤其是在北港的土地上。在周興民那裡遭到的接連冷遇,讓項誠已經有些出離憤怒了,但是他只能無奈接受,在領導面前,他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禮炮聲過後,省長周興民、平海省委秘書長閻國濤、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共同為濱海市委、濱海市政府進行揭牌。
  揭牌儀式只是象徵性的。截開蒙在牌子上的紅綢,就意味著濱海的歷史翻開了極其重要的一章,從此平海多了一個縣級市。
  儀式過後,周興民來到行政中心稍事休息,他讓秘書把張揚叫到了休息室。
  張大官人滿臉喜色,周興民來到濱海之後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周省長對自己的工作是全力支持的。更讓張揚感到喜悅的是,周興民根本不給項誠面子,政治上講究個立場鮮明,領導的立場決定了張揚和北港市領導層博弈的最終結果。
  張揚關心的是保稅區奠基的事情,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儘量把周興民動員過去跟他一起奠基,只要把保稅區的奠基石碑紮根在藺家角的土地上。就等於徹底粉碎了泰鴻方面的圖謀,應該說這廝的如意算盤打得是相當不錯的。
  張揚一臉笑容道:“周省長,今天的揭幕儀式您還滿意嗎?”
  周興民道:“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你很看重嗎?”
  張大官人馬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您今兒不是誇我努力務實嗎?”
  周興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是誇濱海領導班子,沒誇你自己啊!”
  張揚道:“還不是一樣,我也是濱海領導班子中的一員。”
  周興民道:“昨晚的北港夜新聞你看了吧?”
  張揚一臉迷憫道:“啥?”
  “你少給我裝糊塗,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泰鴻想在藺家角建設分廠,可能損害到你的利益,但是這種事完全可以通過協商解決,你小子偏偏要劍走偏鋒,你以為你玩得這些手段別人不知道?只要是稍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出來了,你想利用輿論挑唆老百姓對泰鴻的反感。”
  張揚嬉皮笑臉道:“我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
  周興民道:“別以為打著大公無私的幌子就能隨心所欲的為所欲為,我不管你和趙永福之間有什麼恩怨,任何的個人恩怨都不應該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牽涉到其中,否則就是對黨和國家的不負責,就是對人民的不負責。”
  張揚道:“我沒有啊!”
  周興民道:“我之所以支持你,是因為你的保稅區規劃做得很好,你的的確確是在用心做事,我批評你也不是因為你這方面的事情,而是因為你針對泰鴻所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張大官人不免有些尷尬,在周興民的面前根本沒有辯解的必要,人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准了這一系列針對泰鴻的輿論攻勢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周興民道:“張揚啊,我這次之所以過來,並不是為了參加什麼所謂的掛牌儀式,我不瞞你,我是為了解決泰鴻和保稅區的問題,在這件事上我和宋書記專門進行過一次討論,魚和熊掌,我們很想兼得,你的出發點是為了維護保稅區的利益不受到侵犯,但是你在維護保稅區的過程中損害了泰鴻的名譽,已經造成了很多老百姓對泰鴻的誤解,我可以說,即使泰鴻現在改變態度不在藺家角建設分廠,他們在北港另選廠址也會受到相當的壓力。”
  張大官人心中暗道:“還不是他趙永福自找的!”可這種話無論如何不能在周興民面前說,否則只能讓周興民小視自己,張揚的頭腦是非常清楚的,他對周興民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瞭解,其實設身處地的為周興民想想,站在省長的高度,當然希望泰鴻這樣的鋼鐵龍頭企業落戶平海。張揚拿捏出一副誠懇虛心的樣子:“周省長,這事兒我的確考慮的不夠周全,但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人家是副省級幹部,我明刀明槍的幹不過人家,北港的那幫領導們又站在人家的立場上,我一個人勢單力孤,不想點非常規的辦法,恐怕藺家角現在已經劃給泰鴻了。”
  周興民道:“你啊,理由就是多。”
  張揚笑了笑道:“周省長,多謝您對我的支持,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一心撲在工作上,別人怎麼惹我,我都不跟他一般計較。”他說完之後,向周興民湊近了一些,低聲道:“周省長,保稅區奠基的事情您看……”
  周興民道:“別玩形式主義,什麼揭幕,什麼奠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哪怕是把黨中央總書記請來給你奠基,保稅區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還是需要你們整個領導班子共同協作,踏踏實實的辦好了。”
  張揚道:“可有些形勢多少都得走走,就算是討個彩頭。”
  周興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什麼彩頭?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把我拉過去,在藺家角立塊碑,挖幾鏟土,就代表著我支援你的工作,以此向北港的幾位領導示威,你這叫什麼?說好聽了叫借勢,說得不好聽叫狐假虎威,能不能少做一點表面文章,有玩弄這些小聰明的功夫,不如去踏踏實實的琢磨,怎麼把保稅區建設的更好。”
  大官人被周興民當面揭穿本來的目的,一張臉不由得有些發熱,他尷尬道:“周省長,我這不是尋求支持嗎?”
  周興民道:“昨晚我和趙永福見了面,也和他談得很清楚,我闡明了我的立場,保稅區的規劃做得很漂亮,如果沒有這份完美的規劃,也不會這麼容易打動我,你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張揚笑了笑:“多謝周省長誇獎。”
  周興民道:“奠基的事情不要再搞了,這種形式主義無非是進一步去刺激別人的神經,加深彼此的矛盾,我認為沒有任何必要,還有,針對泰鴻的輿論攻勢也是時候收手了,無論你承認與否,這件事肯定和你有關。”
  張揚道:“並非是我刻意針對泰鴻,趙永福始終在製造麻煩,在保稅區中心區有五百畝屬於華光集團的土地,現在趙永福已經和華光達成協議,要拿下這塊地,他肯定會繼續製造麻煩。”
  周興民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你以為他真的這樣做,北港的領導層會支持他?還是你以為我會支持他?宋書記會支持他?”

張揚眨了眨眼睛,他怎麼就沒想透這個道理呢?如果趙永福敢用這五百畝地製造麻煩,那麼他就是和保稅區過不去,也就是和平海過不去,保稅區落戶濱海,省長周興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心血,可以說保稅區不但關係到張揚的政績,也關係到周興民的政績,在這一點上,他們兩人擁有著共同的政治利益,難怪周興民會旗幟鮮明的支持他,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張大官人頓時如釋重負,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周興民之所以過來不僅僅是為了調和矛盾,更重要的原因是趙永福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動了他的政治利益,這是周興民無法容忍的。自己從開始的時候只是為了捍衛濱海的利益而戰,他並沒有考慮到更深層的東西,如果當初把所有的因素都計算完全,那麼即便是他對趙永福的挑釁不聞不問,趙永福依然無法如願拿到藺家角的那塊地,周興民顯然不會答應。
  周興民看到這廝好半天沒有說話,不由得好奇道:“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對我的話很不服氣?”
  張揚道:“周省長,您給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啊!我在想,如何能夠儘快的把保稅區建設起來,用成績說話。”
  周興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並不相信這廝會轉變的如此迅速。
  張揚道:“周省長,奠基的事兒我不搞了,趙永福那邊我也可以不計較,但是,您這次也看到了,北港的這幫領導對我的工作並不支持,濱海雖然撤縣改市成功,可還得歸北港管,您支持我不假,可是您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顧著我的事兒啊,萬一您不在,別人要是給我下絆子,那可怎麼辦啊!”
  周興民道:“你說怎麼辦?”
  張揚嘴巴還沒張開呢,就聽到周興民道:“濱海市委書記還不過癮,屁股還沒把位子捂熱,眼睛就瞅著北港的位子了,你小子是不是有點太渴了?”
  張大官人嘴巴張的老大,原本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要個北港市常委幹幹呢,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周興民就已經識破了他的意圖,接下來的話全都被堵住了,張大官人發現周興民的確很厲害,自己的那點小九九全都被人看穿。
  張揚呵呵笑道:“周省長,您誤會了,我是說,省裡給我的撥款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周興民道:“你想說的只怕不是這件事吧?”
  張揚咧開大嘴唯有傻笑,面對周興民這號人物,還是不要表現的太聰明的好。
  周興民道:“你們的規劃很好,我拿到省裡給大家看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期待的撥款就會下來,不過,你小子務必要給我記住,少生事,多做事,別給我們添亂。”
  張揚樂呵呵點了點頭。
  周興民道:“今天下午我要去江城。”
  張揚一聽就急了:“別介啊,就算奠基儀式不搞了,您也不能走啊,晚上還有焰火晚會呢,我們可什麼都準備好了。”
  周興民笑道:“是濱海撤縣改市,你本應該是主角啊,我在這裡呆著,豈不是要把你的風頭全都搶走了?”
  張揚道:“周省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謙虛低調,我不喜歡出風頭。”
  周興民道:“得,我最受不了你這種自我標榜的傢伙,我本來就沒打算出席你們的什麼焰火晚會,你們自己搞吧,我還要去江城考察情況,去看看那邊新機場的建設情況”
  張揚聽到新機場三個字頓時來了精神:“要說這江城新機場,我還是正兒八經的開拓者。可惜我沒有享受到本應屬於我的榮耀和獎勵,那啥……”張大官人沒來及把後面的話說完,因為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到了。
  看到張揚在周興民這裡,杜天野笑道:“張揚也在啊!”
  周興民道:“你來得正好,他正在跟我標榜他的功勞政績呢,說江城新機場他居功至偉。”
  張大官人尷尬道:“周省長,咱不帶這麼害人的,我沒那麼說。”
  杜天野哈哈笑道:“這話倒是不錯,江城新機場專案的確和張揚的努力分不開。”
  張揚知道人家兩位大領導有重要事情要談,也沒好意思多做停留,向兩人告辭之後離去。
  張揚走後,周興民邀請杜天野坐下,杜天野道:“怎麼?給這小子上課呢?”
  周興民笑了起來:“給他上課有用嗎?而且有宋書記這位好老師,我又何必獻醜!”
  杜天野笑道:“咱們什麼時候走?”
  張大官人打心底是不想讓周興民走的,慶典儀式的陣仗已經拉開了,關鍵的慶祝儀式在晚上,焰火晚會要突出與民同樂的主題,張大官人本人來的構想是組織一場領導和群眾之間的互動晚會,可周興民的排程的顯然非常緊密,他這次過來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參加濱海撤縣改市慶典,順便還要視察平海北部幾座城市的發展情況。領導既然做出決定了,就不是以張揚的意志為轉移的事兒,張大官人唯有接受。
  其實不但周興民和杜天野要走,其他嘉賓也都沒打算參加這個焰火晚會,本來是打算參加的,可是聽說周省長馬上去江城,所以也都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嵐山市委書記常頌、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都是參加完揭幕儀式就打算離開,張揚聽說他們也要走,忍不住抱怨起來:“我說兩位書記大人,這屁股還沒把凳子捂熱呢,我還沒撈著好好跟你們把酒言歡呢,說走就走?”
  常頌笑道:“我過來主要是看看海天和海心,看到他們能夠踏踏實實的在這裡工作我就放心了,至於什麼揭幕剪綵,我本來就沒多少興趣,焰火晚會誰沒看過?我們嵐山的新年焰火不知要比你們高出幾個檔次。”
  張大官人一聽他這麼說可有點不樂意了:“看不起人啊,常書記,那你還非得留下來看完再走,我就不信,你們能比我們高出幾個檔次,我可告訴你,我們的焰火一分錢沒花,全都是截獲的走私貨。”
  這廝的話引起了一陣笑聲,李長宇道:“你小子只圖便宜,可千萬別忽視了安全問題。”
  張揚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措施,兩位書記大人,還是多留一個晚上吧。”
  李長宇搖了搖頭道:“真不行,這次是抽出時間過來給你捧場的,在我們的位置上,誰不是一攤子事兒,你的心意我們領了,本來礙於面子,是想等周省長走了我們再走,可現在他另有安排,我們剛好可以儘快回去主持工作。”李長宇在張揚面前並沒有必要偽裝,有什麼說什麼。
  張揚聽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繼續挽留,點了點頭道:“那成,你們走吧,這麼多焰火,我一個人放!”
  李長宇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過咱們很快就要見面了,五一趙靜結婚,我們都去東江。”
  張揚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這些老領導老朋友能夠在濱海多呆一些時間的,可現實情況並不允許,和常頌、李長宇道別之後,他找到了杜天野,看著杜天野張揚就氣不打一處來:“我說老杜,沒這麼幹的!挖自己兄弟牆角,不厚道,不義氣!”
  杜天野樂得合不攏嘴:“你小子少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是你們自己事先沒有搞清楚周省長的排程,江城新機場就快落成了,到時候會作為七一香江回歸,對祖國的獻禮,周省長早就說要去視察,我可沒把他哄過去。”
  張揚點了點頭道:“老杜啊,你可得幫我說幾句好話,周省長對我和泰鴻之間的事情有些不爽。”
  杜天野笑道:“放心吧,我剛才和他談到這件事,周省長還是很支持你的,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幹,不過你記住啊,以後儘量把事情做在明處,有些小伎倆就別玩弄了,貽笑大方。
  “噯!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小伎倆,什麼叫貽笑大方?”
  杜天野笑道:“你小子別跟我不依不饒,你們濱海的事情跟我沒關係,對了,我看項書記很不高興,你還是琢磨琢磨怎麼應付他吧。”
  杜天野說得不錯,周興民來到濱海的這段時間,項誠處於極度的鬱悶中,昨天北港電視臺居然擅自播出了一個針對性很強的宣傳片,其中不但剪輯了部分央視的內容,還闡述了許多觀點,請了幾名所謂的環保專家來論證鋼廠專案對北港環境可能產生的影響。項誠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他昨晚看完這個專題之後,當即打電話找宣傳部長黃步成把他大罵了一通,央視播這種針對性十足的專題片他們管不了,甚至東南日報刊載不利於泰鴻的文章他們也不好說什麼,但是北港電視臺是他們的喉舌,在這種關鍵時刻發出了和領導層不同的聲音,這可不是小事,在外界的解讀會認為他這個市委書記已經失去了對宣傳部門的控制,和泰鴻本已緊張的關係也會變得雪上加霜。


卷十一 第1018章 微妙變化
  宣傳部長黃步成很是鬱悶,他一向是聽從項誠指揮的,輿論宣傳方面最近他還特地召開了會議,強調宣傳部門務必要和市領導層保持一致,尤其是在泰鴻建廠事件上不能發出具有傾向性的信號,更不允許他們播出或刊載這類具有影響公眾判斷的新聞,可是他的話似乎沒用,黃步成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問題出現在哪裡,肯定是出在宣傳部副部長、電視臺台長顏慕雲的身上,一直以來這個女人都表現的有些倡狂,跟自己這個宣傳部長並不合作。黃步成也向項誠反映過幾次,可是項誠每次都讓他把心胸放得寬廣一些,其實黃步成明白,項誠之所以容忍顏慕雲,還不是因為她的背後有人撐腰。
  現在出問題了,項誠馬上找自己算帳,黃步成感覺到非常的委屈,自己早就提醒過他,是項誠有著太多的忌諱,對顏慕雲一再寬容,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狀況,可是黃步成不能說,領導永遠都是對的,出了事情,責任永遠都是下屬的。
  送走了省長周興民,項誠心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眯起眼睛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詩——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可是項誠隨即又悲哀地想到,自己在權力面前絕沒有直起腰杆的勇氣,他已經年華不再,他的腰身已經禁不起折騰,周興民的離去意味著北港範圍內,他又重新成為政壇權力第一人,他又有一段時間不用看著別人的眼色行事,不用心裡明明不開心,還非得要拿捏出一臉的笑容,別人侮辱他的時候,他心裡雖然憤怒,卻要裝出一臉的榮光,只有在超越自己的權力面前,官員才會低下自己習慣性高昂的頭顱,也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會進行短暫的反思,但是這時間實在太短暫了。
  現在的項誠又已經昂起了頭,背起了雙手,市長宮還山出現在他的身邊,低聲道:“項書記,晚上的焰火晚會……”
  項誠道:“回市里開會!”
  在項誠的表率下,一度熱鬧的濱海走了個七七八八,人一走茶就涼,走的是省長周興民,涼的是濱海這碗茶。
  不過張大官人心態非常的平和,其實他早就明白,來了這麼多的官員嘉賓,人家都不是沖著自己,而是沖著省長周興民。省長走了,濱海對嘉賓的吸引力自然減弱,其他人走倒還好說,項誠率領北港領導層的離去實在做得有些過了,這是公開表明了對這次慶典的不悅。
  項誠返回北港之後,馬上召開了一個常委會。
  每個常委都知道項誠窩了一肚子火,這次周興民根本就沒給過項誠好臉色,顯然是對項誠在藺家角事件上處置方法的不滿,其實現在項誠也想透了其中的道理,保稅區雖然建在濱海,可事實上不僅關係到張揚的政績,還關係到省長周興民,自己支持泰鴻的做法顯然觸怒了他,通過這次的事情,項誠對泰鴻建廠的事情明顯有些心灰意冷了,不過有些話,他還是必須要說的。

黃步成很不幸成為了項誠首先開炮的目標,項誠道:“昨晚關於大家都看了吧?濱海撤縣改市慶典,全省政要濟濟一堂,在這種時候,我們北港電視臺播出了一檔這樣的節目,其目的不言自明。”他的目光落在黃步成的臉上。
  黃步成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其實昨晚項誠已經針對這件事說過他,沒想到今天又會拿出來公開討論,黃步成認為項誠這樣做是不給自己留情面,這在過去很少有,黃步成感覺到很委屈,在昨晚迎接省長周興民的宴會上,周興民把項誠晾在那裡,是自己勇敢地站出來為項誠解圍,患難見真情,自己也因為這件事被周興民挖苦了一通,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想不到項誠根本不領情,現在居然把自己當成了發洩的目標,黃步成道:“項書記,這件事我並不知情,全都是顏慕雲搞出來的,我找過她了,她現在在京城出差,只能等她回來再追究責任問題。”
  項誠道:“步成同志,不要一出了事情就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我問你,我之前是不是專門強調過,一定要做好新聞媒體的工作,務必要讓他們做出正確地導向,不可以發表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論。
  黃步成耷拉著腦袋,心中有些明白了,項誠窩了一肚子的火,他要發洩,電視新聞的事情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藉口罷了。
  在場的常委多數對黃步成都抱有同情心,昨晚項誠在省長周興民那裡吃癟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當時那種情況下,是黃步成勇敢地站出來冒著得罪省長的風險給了項誠一個臺階,這些人自問都沒有黃步成那個勇氣,在他們看來項誠應當感謝黃步成,卻沒有想到周興民離開之後,項城的第一炮就打向黃步成,這也太不近人情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市委書記也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項誠發洩了一通之後,感覺胸中淤積的悶氣似乎消散了不少,看到黃步成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又念起他的好處來,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自己現在總不能再向他承認錯誤,最多不說他了,項誠咳嗽了一聲道:“這些新聞媒體,都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們根本不去關心事情的真偽,他們關心的是事情有沒有新聞價值,說出去的話是要承擔責任的,當今的時代,是一個資訊高速發展的時代,老百姓通過電視、報紙這些媒體瞭解身邊的一切,他們往往不加以判斷,對媒體會有種盲目的認同,如果媒體喪失了起碼的良心,那麼就會誤導我們的人民,就會造民對黨的政策的不理解,會造民對我們政府部門的不理解,甚至會造成對抗,對於這種無良的新聞單位,我們一定要追究責任!”
  市長宮還山道:“項書記,我認為這件事應該追究到人,步成同志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一直兢兢業業,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績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宣傳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了工作中難免會有所疏漏。”
  總算有個人為黃步成說話了,項誠也趁機找臺階下:“我也不是否定步成同志的工作,我是就事論事,之前我特地強調過,別人我們管不了,但是北港的宣傳工作我們一定要抓好,大家都明白,前期我們做了很多的工作,這才把泰鴻請到我們北港,在這裡我不想反復強調和泰鴻的合作會帶給北港怎樣的利益,事實上,現在我們和泰鴻之間的合作前景已經變得不是那麼樂觀,我們的電視臺播放這種專題片,會讓北港的老百姓怎麼想?會讓泰鴻怎麼想?”
  黃步成道:“我認為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原因,有人想破壞北港和泰鴻的合作,最近關於泰鴻不利的新聞全都是這個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來的。”
  宮還山道:“項書記,我認為步成同志說的有道理,我們必須重視這件事,任何破壞我們和泰鴻合作的行為就是和北港的所有人民為敵!”
  黨委副書記蔣洪剛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想笑,這幫人也就是在會議上發發牢騷,其實誰都清楚這一系列的事情是誰搞出來的,可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張揚的名字,省長周興民已經旗幟鮮明的頂起張揚,讓這幫人亂了陣腳。
  蔣洪剛道:“關於和泰鴻之間的合作,我有話說。”
  所有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蔣洪剛平時在常委會上的發言很少,尤其是在這種敏感問題上,他多數會選擇沉默,沒想到今天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項誠點了點頭示意蔣洪剛說下去。
  蔣洪剛道:“周省長這次過來,態度非常明確,他顯然是把保稅區的工作放在第一位,現在泰鴻集團建設分廠和保稅區的建設出現了矛盾,我們作為北港的領導層,理當拿出明確地態度。”蔣洪剛先把周興民搬了出來,然後才說他們應該標明態度,分明有些借勢的意思。
  宮還山對蔣洪剛的這套說辭頗為反感,蔣洪剛的話剛剛說完,他就問道:“洪剛同志,你的話我有些聽不明白,什麼叫明確地態度?我們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啊,盡可能的協調濱海和泰鴻之間的矛盾,爭取做到共存和雙贏。”
  蔣洪剛笑道:“宮市長,現實的情況是不可能做到雙贏,張揚的態度很明確,他不可能把藺家角的那塊地讓出來,泰鴻那邊的趙總也表明了態度,他必須拿到藺家角的那塊地才肯在北港建廠,我敢說,最近圍繞泰鴻的輿論和兩者之間的矛盾有關,作為北港領導層中的一員,我也希望能夠消除他們之間的矛盾,爭取做到共存,我們也努力過,事實證明,他們之間的矛盾非但沒有消除,反而變得更加對立了,或許有些同志認為,我們可以繼續做工作,直到他們雙方達成諒解為止,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消磨下去何時才是個頭?我們的事業難道就要在這種對立和內耗中持續下去嗎?所以我認為,我們必須先拿出態度,要考慮到最壞的一步,我們假設雙方的矛盾最終無法調和,那麼我們務必要從兩者之中做出抉擇,孰輕孰重,我們最後要選擇誰,放棄誰。”
  蔣洪剛之所以說這番話,是因為他從省長周興民的態度中悟到了某些東西,他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機會。
  項誠望著蔣洪剛,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洪剛同志,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誰,放棄誰?”
  蔣洪剛道:“我認為泰鴻選擇藺家角建廠考慮不周,如果這件事能夠實行,隨著時代的發展,用不了多久,泰鴻分廠就會成為濱海和北港之間的屏障,會影響到城市一體化的進程,而且從長遠的觀點來看,保稅區要比鋼廠專案前景更為廣闊。”
  項誠道:“那就是支持保稅區咯,其實我也是支持保稅區的,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保稅區非得要藺家角那塊地,我已經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可以補償給他們雙倍面積的土地,只要他們讓一步,泰鴻就能順利落戶北港,我們北港就可魚和熊掌二者兼得。”
  蔣洪剛道:“我看過濱海保稅區的方案,他們的方案很完善,藺家角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其實項誠心中已經明白,這次無論他心中是否情願,藺家角的那塊地是不可能交給泰鴻了,張揚那邊的竭力抗爭是其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省長周興民的力頂。項誠再大的膽子,也不至於去和周興民作對,但是蔣洪剛的這番話又讓他不爽,你蔣洪剛這會兒冒出來是要指出我的不對嗎?在常委會上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兒。項誠道:“不如這樣,大家舉手表決一下,你們認為保稅區和泰鴻哪個重要?咱們二選一,認為泰鴻重要的請舉手。”
  項誠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給蔣洪剛一個教訓,讓他看看話語權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項誠先舉起了手,每次只要他這麼做,現場的常委就會紛紛舉起手來,幾乎他的每一項提議都會以壓倒性的多數票通過,項誠認為不舉手的或許只有蔣洪剛自己,可是這次項誠居然失算了。
  蔣洪剛沒跟著舉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組織部長孟啟智也沒舉手,更讓項誠感到意外的是,紀委書記陳崗居然也沒舉手,這廝從來都是反對保稅區最為旗幟鮮明的一個,想不到他今天居然站在了蔣洪剛的一方。
  蔣洪剛也愣了,他本以為自己被項誠利用這種手段孤立了,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兩人和自己站在一起,孟啟智這個人比較理性,他對項誠並不是盲目跟從,可陳崗的表現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陳崗和項誠,和宮還山的關係都是相當密切,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只要是張揚的事情他總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因為藺家角的事情,他不知說過張揚的多少壞話了,可今天他居然改換了陣營,這廝莫不是吃錯了藥。
  陳崗並沒吃錯藥,他頭腦清醒得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陳崗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是棄權的!”
  所有人仍然看著陳崗,別人棄權並不奇怪,可是陳崗棄權實在太奇怪了,遇到這種機會,他本應該對張揚毫不猶豫的發起攻擊才對。誰都不知道陳崗這廝已經被張揚抓住了把柄,現在的陳崗心態已經起了顛覆性的變化。
  陳崗道:“保稅區和泰鴻分廠能夠兼得最好,可是眼前的情況下,我們可能必須要割愛一個,雖然我對濱海有關領導的做法不滿,但是保稅區畢竟是咱們的親生仔,真正到決斷的時候,我這心底當然還是向著保稅區多一點。”
  項誠瞪了陳崗一眼,心中暗罵,又說棄權,可說出的話根本是站在蔣洪剛一邊,其實項誠心中也很明白,因為周興民的態度,他們必須要選擇保稅區,他搞這個投票無非是想給蔣洪剛一個難堪,卻想不到陳崗居然跟蔣洪剛的步調保持一致了。項誠道:“泰鴻的事情還是要爭取,還山、老陳,你們和泰鴻方面比較熟,這件事還是由你們繼續跟進,爭取獲得泰鴻的理解,周省長有句話說得不錯,泰鴻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之所以想在北港建設分廠,是看中了我們北港方方面面的條件。”
  項誠本想借著這次的常委會發洩一下積壓在心頭的怒氣,強調一下自身在北港獨一無二的權威,可是卻沒有達到他的目的,非但如此,向來低調做人的蔣洪剛居然開始公開和他作對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場會議開完,項誠依然窩火,他意識到省長周興民對他的公然冷遇,給了很多人一個相當不好的暗示,動搖了他在北港經營多年的威信,最近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一個開端。
  項誠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多久,紀委書記陳崗就跟了過來,因為剛才常委會上發生的一切,項誠對陳崗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面無表情地掃了陳崗一眼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棄權了?”
  陳崗一臉笑容道:“項書記,你生氣了?”
  項誠道:“有什麼可生氣的,常委會上本來就應該暢所欲言嘛。”
  陳崗道:“項書記,您有沒有覺得最近北港有點不太平。”
  項誠皺了皺眉頭,簡直是廢話,陳崗是不是沒話找話?
  陳崗道:“我聽說周省長和泰鴻趙總見了面,兩人開誠佈公的談了藺家角的問題,我還聽說趙永福可能已經放棄在北港的建廠計畫了。”
  項誠歎了口氣道:“我現在被這件事搞得不勝其煩,誰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辛辛苦苦的工作,想把這件事協調好,可到頭來裡外不是人。”
  陳崗順著項城的話歎了口氣道:“現如今真正想做好事哪有那麼容易,不但要為老百姓著想,還得揣摩透上級領導的心思。”
  項誠有些不悅道:“你什麼意思?”
  陳崗知道項誠誤會了,慌忙解釋道:“項書記,您別多想,我是說啊,到現在我才看清楚保稅區的本質。”
  項誠道:“什麼本質啊?”
  陳崗道:“過去我總覺著這件事始終都是張揚一個人在張羅,可這次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回事兒,我明白了,他只是一個跑腿的,以後保稅區建成之後最大的受益者可能還不是他。”陳崗沒把話全都挑明,他相信話說到這份上項誠應該都明白了。

項誠當然明白,陳崗是說保稅區建成後最大的受益人是省長周興民,據說保稅區之所以能夠順利批下來,和周興民當初的努力有著直接的關係,項誠現在對此的理解遠比陳崗要深刻得多,他歎了口氣,忽然道:“你跟我扯東扯西,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啊,你今兒棄權是什麼意思?”
  陳崗道:“您有沒有覺得,蔣洪剛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越是多事之秋,越是妖孽輩出,項書記,您看我和會不會有些共同語言?”
  項誠懂得了陳崗的意思,這廝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拉近和蔣洪剛的距離,大概是想摸摸蔣洪剛的底,可陳崗和宮還山的關係在北港體制內廣為人知,即便是他今天和蔣洪剛站在同一立場上,蔣洪剛也未必會把他看成自己人。
  陳崗從項誠複雜的表情上讀懂了他的意思,低聲道:“項書記,政治上不會有永遠的敵人。”
  項誠經他提醒,忽然醒悟,自己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忘了,政治上怎麼可能會有永遠的敵人呢?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想起這些,項誠的內心不覺又是一涼,身邊這些對自己微笑的人,笑容中究竟能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趙永福知道自己在藺家角的事情上肯定要栽跟頭,無論他如何強勢,無論北港的領導層多麼支持他,但是周興民一出場,就已經將他之前所有的優勢消滅殆盡,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周興民是盤踞在平海的一條猛龍。
  蕭國成邀請趙永福一起去白島散心,兩人站在遊艇的甲板上,傍晚的海面上升起了輕薄的煙霧,趙永福的目光也如同這煙霧一般諱莫如深,無法看透。
  蕭國成對趙永福此刻在想什麼並不關注,他能夠看出趙永福很不開心,蕭國成低聲道:“永福兄,凡事看開點,商場上沒有人可以一帆風順。”
  趙永福道:“我準備放棄北港的建廠計畫。”
  蕭國成微笑道:“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趙永福點了點頭。
  蕭國成道:“你是國企老總,我是個體戶,我們對生意的看法不同,其實你選擇北港建設分廠沒錯,縱觀世界各國的大型鋼鐵企業基本上都建設在距離港口很近的地方,因為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運輸成本,但是在具體選址方面,我並不贊同你們選擇藺家角,表面上看藺家角位於北港和濱海的中心位置,可以坐擁兩座城市的資源,但是你想過沒有,正因為如此,鋼鐵廠以後的發展空間會變得很小,而北港和濱海的不斷發展,必然會形成以後壓榨鋼廠空間的局面,除非你建設分廠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在於藺家角的這塊地皮,以後單單依靠這塊地皮升值就能填補你所有的建廠成本,否則你選擇藺家角沒有任何意義。”
  蕭國成說完這番話咳嗽了起來,他咳了好半天,方才平息下來。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唇又道:“其實北港新港以南的那塊地更適合做企業,如果你真的從發展考慮,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選擇。”
  趙永福道:“濱海的那五百畝地我們什麼時候簽合同?”
  蕭國成笑了笑,低聲道:“永福兄,知道藺家角的地為什麼會拿不下來嗎?”
  趙永福望著蕭國成,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蕭國成道:“問題不是出在張揚身上,而是出在上頭,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周興民非常看重保稅區計畫,看得出他要利用這次的機會大幹一場,官場中人,最在意的就是政績,也就是說,濱海已經被他視為自己的政治魚塘,他必然要從中撈出大魚,你建設分廠的計畫和他的利益剛好發生了衝突,所以他才會出面力頂張揚。”
  趙永福道:“國成,你把問題看得很清楚。”
  蕭國成微笑道:“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總是清晰一些,永福兄,我想多問一句,你要濱海的那五百畝地,究竟有什麼規劃?”
  趙永福道:“我不方便說。”他並不是不方便說,而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規劃。
  蕭國成道:“永福兄,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些事我不瞞你,元和家族提出用兩億元收購我手裡的那塊地。”
  趙永福皺了皺眉頭,他意識到蕭國成把這件事告訴他另有深意。趙永福道:“你動心了?”
  蕭國成道:“金錢對我來說從來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一塊當初只用了不到兩百萬元拿下的土地,如今已經飆升到兩億,證明什麼?證明保稅區絕對是大手筆,而且平海必然會將此列為重點項目,濱海的發展不可限量。”
  趙永福感覺自己的內心如同被針紮了一樣,他並不是因為蕭國成的這番話,而是因為他仿佛看到了張揚春風得意的樣子,每次看到張揚,他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那個寄託自己太多期望的優秀孩子,雖然趙永福已經明白並不是張揚直接殺害了他的兒子,可是他卻始終認為張揚難以撇清責任,如果不是和張揚的爭執,兒子或許就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趙永福長久的沉默讓蕭國成感覺到有些歉意,他解釋道:“永福兄,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那塊地……”
  趙永福微笑著打斷蕭國成的話道:“你不用為難,那塊地我已經放棄了,既然我已經決定放棄在北港開設分廠,我要那塊地又有什麼用處,而且兩億的價錢我也承受不起。”
  蕭國成道:“即便是兩億,我也不會轉讓給元和家族,你如果放棄了這個念頭,我會親自投資開發這塊地。”
  趙永福的目光重新投向遠方霧氣籠罩的海面:“我不再關心濱海的任何事情了。”
  無論領導們是走是留,已經定下來的慶典計畫是不會改變的,尤其是公開宣佈的焰火晚會,不過張大官人還是做出了少許調整,比如他原本要在藺家角搞的那個奠基儀式,本來的目的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向泰鴻示威,同時也把省長周興民拉到自己的陣營裡加重自身的砝碼,可省長周興民識破了他的意圖,把他批評了一通,在保稅區的問題上,周興民已經明確表示會站在他的這一邊。既然如此,就沒有了搞奠基儀式的必要。
  這次濱海撤縣改市的慶典已經深深刺激到很多人的神經了,過猶不及,現在繼續往敵人的傷口上撒鹽似乎沒什麼必要,所以張揚悄悄讓常海天取消了奠基典禮。
  周興民走後,各地市的領導人也隨之離開,原本熱熱鬧鬧的濱海頓時顯得清淨了許多,如果說省長周興民的離開是另有安排,其他地市級領導的離開是忙於公務,那麼北港這幫領導人的離開就讓人很不理解了,濱海是北港的一部分,而濱海這次撤縣改市的慶典,還是在北港領導人的要求下才張羅起來,別人走倒還罷了,北港幾位市常委仿佛約好了一樣,齊齊缺席了濱海當晚的焰火晚會。
  市長許雙奇、宣傳部長王軍強都打了電話,來到張揚辦公室的時候,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不自然。
  張揚道:“軍強同志,晚上的焰火晚會準備的怎麼樣了?”
  王軍強道:“一切準備就緒了,可是項書記他們……”接下來的話他沒說,而是用眼睛看了看許雙奇。
  許雙奇道:“我剛剛打過電話,項書記他們回市里有重要安排,晚上的焰火晚會就無法出席了。”
  張揚道:“那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則北港市常委不可能集體缺席,老許啊,你沒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許雙奇心說,出什麼事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還不是被你給得罪了?你丫壞事都幹完了,現在在這兒開始裝無辜了,一年輕人,怎麼心眼兒就這麼多呢?許雙奇心眼兒也不少,這貨是個政治老妖,即便是級別不高,資格那是絕對夠老的,張揚來了這麼久,許雙奇跟他爭來鬥去,心中對他也算是有些瞭解了,這次省長周興民過來,對張揚的態度他都看在眼裡,明顯這位濱海市委書記要比北港市委書記受寵的多,項誠就是因為這件事生氣。許雙奇因此而產生了更深的認識,自己根本不是張揚的對手,要鬥也得是項誠這種級數的才有資格和張揚交手,有了這樣的心態,許雙奇自然不會產生和張揚鬥下去的欲望,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拿雞蛋碰石頭這樣的蠢事兒,他才不會去幹。
  人一旦在心理上屈服,就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示弱的表現,許雙奇的臉上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恭謙,他低聲徵求張揚的意見道:“張書記,既然領導們都走了,你看這個晚會還搞不搞?”
  “搞!當然要搞!”張揚毫不猶豫道,他看著許雙奇:“咱們這個焰火晚會本來就是為老百姓辦的,與民同樂,讓濱海老百姓能夠分享到撤縣改市的榮耀和喜悅,領導們不是重點,他們在不在,我們這個焰火晚會照舊舉辦。”
  許雙奇和王軍強離開張揚的辦公室之後,王軍強道:“許市長,要不,您再跟市里聯繫聯繫,看看項書記他們……”
  許雙奇呵呵笑了一聲道:“算了,打多少電話都是白費功夫,還是按照張書記說的辦,與民同樂吧。”
  許雙奇他們走了沒多久,團市委書記常海心就來到了張揚的辦公室,她眼圈有些發紅,看得出剛剛哭過。
  張揚看到她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陣憐惜,走過去,把房門關上,張開臂膀將常海心攬入懷中,在俏臉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怎麼哭了?”
  常海心心中有所顧忌,這裡畢竟是辦公場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掙脫了張揚的懷抱道:“哪有,剛才送我爸走,他特煽情,搞得我鼻子有些發酸。”
  張揚笑道:“馬上五一了,你不又可以回家了?”
  常海心道:“你這麼想我走啊?”
  “哪能呢,我巴不得你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邊呢。”張大官人勾起常海心的下頜,對著她的櫻唇啄了一下。
  常海心啐道:“你啊,這裡是辦公室,要保持距離懂不懂?”
  張揚笑著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小常同志,你找我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
  常海心道:“還不是今晚焰火晚會的事情,省領導走了,市領導也不給面子,咱們今天準備的那些貴賓席位,大半都要空缺下來,稀稀落落的空出一大片,就算上電視也不好看啊。”
  張揚道:“這還不好辦,去社會福利院,把孩子們請過來看焰火表演。”
  常海心笑道:“救數你的鬼主意多,大家都說,你這次把北港幾位領導全都給得罪了,所以人家才不給你面子。”
  張揚道:“我不需要他們給面子,愛來不來,他們不來,我還省得浪費糧食呢。”
  常海心道:“對了,這次清姐怎麼沒來?”
  張揚也有些奇怪的撓了撓頭道:“我也納悶著呢,她本來說好了要來,可到現在都沒見人影兒,人不來電話也沒一個,我還沒顧上給她打電話呢。”
  常海心道:“還是打一個吧。”她向張揚告辭,這次的慶典活動由市委宣傳部和團市委聯合操辦,需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張大官人卻走過來,攬住她的纖腰,大手落在她的玉臀之上,將她的嬌軀向自己懷中貼近了一些,常海心含羞仰起俏臉,讓他灼熱的唇吻住自己,直到吻得她就快窒息,張揚方才放開她,低聲道:“我想你了!”
  常海心感覺他緊貼自己部分的變化,嬌聲道:“今晚的事情忙完,我給你電話……”
  張大官人會心一笑,這才放常海心離去,這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地轉了一個圈,做官也是講究境界的,他現在算得上公私兼顧遊刃有餘。

卷十一 第1019章 著火了
  想起秦清的事情,他拿起座機撥打秦清的手機,秦清的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張揚正準備往她辦公室打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卻是秦清打來了電話,原來秦清今天一早就過來了,她父親秦傳良也和她同車過來,可是在途中忽然感覺身體不適,所以她就先把父親送到了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已經做過身體檢查了,沒什麼大礙,但是她今天趕不過來了。
  張揚讓她安心留在江城陪伴父親,又細心詢問了秦傳良的情況,確信他沒有大事,這才掛上了電話。
  在張揚的授意下,當晚原本提供給各位領導的嘉賓席位,安排了福利院的孩子們,還有一些孤寡老人,張大官人特地交代,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畢竟袁孝工送給他的兩船焰火全都是走私貨,而且存放了一段時間,這玩意兒的安全性能到底如何,張大官人也沒底。
  當晚八點半,焰火晚會正式開始,濱海市民廣場之上人山人海,要說最辛苦的就是濱海的員警,程焱東不敢怠慢,派足了警力,在現場拉出警戒線。
  時鐘指向八點的時候,伴隨著一聲震徹天地的巨響,一道火龍沖向深沉的夜空,在夜空中拖出一道耀眼奪目的軌跡,煙花飛到盡頭,發出蓬蓬蓬連續的炸響,一個接著一個的美麗光球閃亮在空中,然後迅速分裂成為萬千道美麗的光束,五彩繽紛,異彩紛呈,一時間整個夜空被這美麗的煙火渲染的美輪美奐。
  濱海市常委成員們全都來到了現場,按照張大官人的說法,要的就是與民同樂,今晚的主題是濱海撤縣改市慶典,今晚的主角是濱海市的老百姓。
  濱海市電視臺、北港市電視臺的節目報導組都來到了現場,美女記者武意憑藉著她和張書記的關係得到了唯一一個獲許採訪的機會。
  武意找到張揚的時候,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正和濱海的那幫常委一起站在廣場正北濱海百貨大樓樓頂觀看焰火。這廝英俊的面龐被焰火映得忽明忽暗,武意在遠處就捕捉到這廝臉上的得意,這也難怪,人家來到濱海才幾個月,就做出了一連串的大事,濱海也從縣升級成為市,張揚這位縣委書記也搖身一變成為了市委書記。
  張大官人在一干縣常委們的簇擁下,頗具領導風範。他指點著夜空。不時發出開懷的大笑聲。
  市委辦公室主任傅長征來到張揚的身邊,低聲告訴他北港電視臺的記者來了。張大官人轉過身,看到了遠處向他揮手微笑的武意。
  張揚主動迎了過去。
  武意首先伸手和張揚握了握:“張書記,恭喜您!”
  張揚道:“謝謝,咱們先說好了,我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採訪的時間給你十分鐘夠不夠?”
  武意做了個OK的手勢,攝像師尋找了一個最佳的拍攝角度,張大官人配合地走了過去,絢爛多彩的焰火剛好作為他的背景。
  武意徵求了張揚的意見之後,表示可以開始,她微笑道:“各位觀眾,大家好,今晚對濱海來說是一個劃時代的大日子,濱海全體市民齊聚一堂。共同歡慶濱海撤縣改市成功,我是北港電視臺記者武意,在我身邊的這位元大家應該都認識了,他是我們濱海年輕有為的市委書記張揚!張書記,可以先給廣大的觀眾朋友打個招呼嗎?”
  鏡頭切到張揚臉上,張大官人春風拂面,揮了揮手道:“各位觀眾好,借著這個機會,我向濱海以及北港的所有市民表示問候,希望我們這裡發生的一切同樣可以將幸福和喜悅帶到你們的身邊。”
  武意道:“張書記,可以向我們描述一下您此刻的心情嗎?”
  張揚道:“我現在的心情可以概括成為四個字,激動幸福!為了濱海撤縣改市。我們已經努力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今天終於得以實現。意味著我們濱海從今天起跨越到一個新的臺階,我們同樣贏得了更多的機會更多的挑戰,我相信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濱海的明天會變得越來越好,在此,我借著北港電視臺的平臺,向一直以來支援我們工作的省領導們表示感謝,尤其是要感謝我們的周省長,感謝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特地來到濱海參加我們的立市慶典,同時要感謝前來觀禮的兄弟城市的領導,感謝嵐山市委常書記……”張大官人如數家珍般說了一遍,可這廝就是沒提北港市領導,一個都沒提。這絕不是無意中疏漏,而是有意為之。
  武意等張揚感謝完了之後又道:“張書記,您一向給人的印象是個特立獨行的年輕幹部,有人說你年輕衝動,有人說你魄力驚人,我很想知道你自己是怎樣評價自己的?”
  張揚笑道:“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啊,我這個人不在乎別人的評價,我也從不評價自己,我只知道,身為一個國家幹部,我手中的每一分權力都是老百姓賦予我的,我是人民公僕,為老百姓服務是我的義務,只要我所做的事情對濱海有好處,對濱海的老百姓有好處,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幹,我不會考慮什麼後果,我不會考慮我的作為會帶給我的仕途怎樣的影響。”
  武意笑道:“張書記,您是我採訪過的領導中最實在的一個,說話很直爽,從不拐彎抹角。”
  張揚笑道:“我又不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要拐彎抹角?無論做官還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問心無愧。”
  武意道:“張書記,我們都知道發生在濱海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平海第一個保稅區落戶濱海,最近有消息稱,保稅區的規劃有變,泰鴻鋼鐵集團要在濱海的藺家角建設鋼鐵分廠,您能否為我們說明一下這件事。”
  張揚道:“保稅區的規劃是經過我們濱海領導層和相關專家多方分析,嚴格論證之後方才確定的,可以說這是我們濱海未來發展的大方向,我們一旦確定了方向就沒有那麼容易改變,在這裡我可以正式告訴大家,保稅區的規劃不會變,泰鴻鋼鐵集團在濱海範圍內並無建廠計畫。”
  武意本想再問幾句,可是張大官人抬起手腕示意時間已經到了,武意背著鏡頭瞪了他一眼,皺了皺鼻翼,表示對他的抗議。
  張大官人咧嘴一樂,又有幾團焰火在他身後的夜空中炸響,隨之響起市民們的歡呼聲。
  武意的目光似乎也被焰火所吸引,張揚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卻發現武意的嘴唇張成了一個O形,張大官人心中暗樂,焰火再漂亮也不至於表情如此誇張,武意此時的嘴唇簡直可以塞進一個鴨蛋,張大官人正想打趣她一句,卻聽武意道:“失火了!”
  張大官人愕然轉過身去,卻見正南方的天空處已經被燃燒的火光染紅,原本瑰麗的焰火在火花的映襯下也失去了光芒,沉浸在歡樂中的人們也很快發現了這一變化。
  張揚顧不上向武意告辭,他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常委隊伍,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程焱東已經先於他發現了這件事,正在打電話詢問具體的情況,所有常委都望著程焱東,等待他落實情況。
  程焱東掛上電話,抬頭發現張揚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邊,程焱東道:“張書記,濱海虹光商場失火了。”
  張揚皺了皺眉頭:“走!我們去現場看看情況!”張大官人並沒有多說話,可心裡卻暗叫不妙,虹光商場位於市民廣場的南側,偏偏在這個時候失火,他最擔心的是這次的火災究竟是不是放焰火造成的。
  常委們一個個竊竊私語,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失火可能和焰火晚會有關,可是誰都不敢說,如果這件事真的被驗證了,那麼張揚無疑會落入麻煩之中。
  張揚和程焱東上了一輛車,程焱東不停地打電話,瞭解最新的進展情況,因為廣場周圍前來觀看焰火表演的市民很多,所以交通擁擠,車輛難行,不到一公里的道路足足行駛了二十多分鐘,途中不停聽到警車的鳴響,現場員警很多,正在積極疏通道路。
  程焱東向張揚道:“我們燃放焰火的過程中並沒有出現意外,目前還不能證實,是不是有焰火落在了虹光商場,引起了這場火災。”
  張揚道:“之前不是已經測算過了嗎?焰火燃放不會對周圍的建築物造成影響。”
  程焱東點了點頭道:“我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消防支隊全體官兵都在廣場周圍值守,現在六輛消防車已經開赴現場。”
  張大官人原本愉悅的心情也因為這場突發的大火而毀壞,他帶著火氣道:“充分的準備,就這麼準備的?”
  程焱東面露尷尬之色,越是害怕出事,偏偏還是出事,從之前張揚反復交代就能夠知道他對這次的焰火晚會非常重視,生怕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差錯,要知道這次北港市的領導層集體缺席,根本是不給他們面子,不知有多少人藏在背後等著看笑話,無論是張揚還是程焱東都憋著一股勁兒,要把這場焰火晚會漂漂亮亮平平安安的給辦好,可沒想到終究還是出了事。
  張揚也不是真心沖著程焱東發火,他是心中沮喪,好好的事兒怎麼就出了差錯。
  汽車來到虹光商場外,張揚和程焱東從兩邊下了車,看到六輛消防車都已經來到了現場,消防官兵正在緊張的滅火。
  現場指揮滅火的負責人聽說市委書記張揚來了,趕緊一路小跑過來。他向張揚敬了個禮道:“張書記好!”
  張揚望著虹光商場上方的濃濃黑煙道:“裡面的情況怎麼樣?”
  負責人道:“張書記,目前火勢已經基本控制住了,根據我們瞭解到的情況,應該沒有人員傷亡,火勢最早是從倉庫裡引發的,具體情況還沒有查明,具體損失也要等到滅火之後進行評估。”
  張揚聽到沒有人員傷亡頓時松了一口氣,火已經燒起來了,重要的是千萬別死人,大喜的日子,萬一死人了多不吉利,商場失火,損失點財物,畢竟有保險公司賠付,不死人就好,燒吧,或許這場火災是個好兆頭,代表著濱海的未來會紅紅火火。
  張揚在現場做出指示道:“一定要抓緊滅火,盡可能減少火災損失的同時,要注意消防官兵的人身安全,力爭把這次火災的損失控制到最低點。”
  濱海焰火晚會現場發生火災的事情沒多久就傳到了市委書記項誠的耳朵裡,他剛剛回到家裡沒多久,宣傳部長黃步成就打來電話告訴了他這個消息,黃步成向他稟報的時候,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項誠道:“查清楚火災的原因沒有?”
  黃步成道:“現在還在燒著呢,我聽說可能是焰火落在了虹光商場3發了這場火災。哈哈,這個人一心想出風頭,搞什麼焰火晚會,這下好了,把商場都給點燃了,還不知道引起的經濟損失會有多少,如果因為這場火災死了人,性質就嚴重了,哈哈哈!”說到這裡,黃步成的幸災樂禍已經不加掩飾了。
  項誠皺了皺眉頭,他冷冷道:“你就這麼高興?濱海也是北港的一部分,火災造成了國家財產的損失,甚至已經危及到了老百姓的生命,你什麼態度?你笑什麼?”
  黃步成被項誠一連串的質問搞得好不難堪,他尷尬道:“我不是針對火災,我是笑有些人目空一切,現在樂極生悲了。”
  項誠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北港的事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了?明天報紙上電視上還不知道會怎麼說?”
  黃步成一上來沒明白項誠的意思。
  可項誠緊接著又重複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典論真的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鋼刀啊!”
  黃步成這會兒方才明白了項誠的意思,他低聲道:“項書記,我明白了!”

項誠最討厭黃步成這種說話的方式,看破不點破應該是一個官員最基本的素質,在這方面黃步成做得顯然不夠好,項誠道:“你明白什麼?步成啊,我得說你一句,千萬不要把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你是一個老黨員,也是我市宣傳工作的負責人,你的頭腦千萬要保持清醒。”
  幾家歡樂幾家愁,同樣的一件事在不同人看來感受也不相同,北港市公安局長袁孝工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麻煩了,因為那兩船焰火是他作為禮物送給張揚的,本意是緩和他們之間一度緊張的關係,卻想不到送禮反倒送出了一個麻煩,如果這次火災真的是焰火造成,那麼他也要承擔一定的連帶責任。
  袁孝工考慮再三,還是給張揚打了一個電話,畢竟他身為北港市最高治安長官,于情於理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情況都是應該的,同時他也想從張揚那裡探察一下他的反應。
  張揚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仍然在火災現場,聽到袁孝工的聲音,他馬上明白袁孝工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邊火才燒起來,那邊消息已經傳遍了四面八方,這是預料中的事情,並不奇怪,張大官人甚至可以想像到現在項誠那幫老傢伙正沒事偷著樂呢。不過張揚相信袁孝工不是虛情假意的打電話看笑話的,畢竟那兩船走私焰火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出了問題袁孝工的臉上也不好看。
  張揚道:“袁局,你放心吧,火勢已經完全控制住了,目前並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表明火災跟焰火晚會有關,只是湊巧在焰火晚會舉辦的同時發生了,根據我們的調查結果,沒有人員傷亡。”
  袁孝工聽說沒有人員傷亡也松了一口氣,死人和不死人有著本質的區別,他低聲道:“沒有人員傷亡就好。”
  張揚道:“袁局,你送我煙花的事情都有誰知道啊?”
  袁孝工道:“什麼?”他並不明白張揚的意思。
  張揚道:“火災帶來的實際損失並不大,可是我擔心影響會不好,有些人會借著這個機會跳出來搞事情,現在的北港,真是人心難測啊!”
  袁孝工道:“誰願意去做文章儘管去做,把這些走私煙花送給你也是我的決定,張書記,你放心吧,我不會回避責任的。”
  張揚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有人會搞事情,袁局,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袁孝工明白張揚在說什麼,張揚幾乎把北港市領導層得罪了個遍,今晚焰火晚會剛巧發生了火災,雖然無法認定兩件事一定有聯繫,可是想必北港領導層不會放過這個打壓他的機會,張揚是在提醒自己注意不要被誤傷。袁孝工道:“事情沒發生之前很難判斷最終的結果會怎樣,很多時候好事可以變成壞事,壞事也能夠變成好事。”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我希望今晚的這件事可以變成好事!”
  火勢終於完全控制下來,張揚對廣大武警和消防官兵的反應和處理結果表示滿意,程焱東因為這件事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來到張揚身邊低聲道:“情況已經控制了,張書記,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張揚點了點頭,他想起了一件事,向程焱東交代道:“暫時不要接受新聞記者的採訪,儘快查明這次火災的真正原因,第一時間將結果向社會公佈。”
  程焱東道:“您放心吧,我連夜查,爭取今晚就查出結果。”
  張揚拍了拍程焱東的肩頭,他們彼此之間都非常的瞭解,在遇到非常狀況的時刻,更表現出對彼此的支持和信任。
  回到車上,周山虎道:“張書記,去哪裡?”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他讓周山虎送自己回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夠公室,張揚想起本來和常海心約好了今晚相會,可直到現在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張揚拿起手機撥通了常海心的電話號碼。
  常海心道:“火災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原來她也得知了虹光商場失火的事情,所以才沒有跟張揚聯繫,擔心他分神。
  張揚道:“沒什麼大事,不過火災發生的不是時候,恐怕有心人又要利用這件事做文章了。”
  常海心不禁為他有些擔心,幽然歎了口氣道:“不順心的事情真多,你別多想,還是早點休息,睡一覺醒來,明天什麼都忘了。”
  張大官人笑道:“我睡不著啊,孤枕難眠!”
  常海心啐道:“你睡不著可不是因為孤枕難眠,是因為你憂國憂民,心中存著的事情太多了。”
  張揚道:“的確存得太多了,是時候應該好好釋放一下了。”
  常海心當然能夠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嬌羞道:“大晚上的又不老實了,耍流氓是不是?明天還有那麼多的工作等著你去做,就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吧。”
  張揚道:“睡不著!”
  “你在哪兒呢?”
  張揚道:“辦公室裡,你呢?”
  常海心道:“剛把福利院的孩子們送回去,今天挺累的,我打算回宿舍去住。”
  張揚道:“別介啊,來我這兒吧,我內間的床挺寬敞的。”
  “我才不去呢,大半夜的我跑你辦公室裡算什麼事兒?”
  張揚道:“要不你也別回去了,去你自己辦公室吧,我回頭去找你。”
  “不!”
  “我真去啊!”
  “不!就不!”
  女孩子往往都是口是心非,常海心嘴裡說著就不,可仍然還是鬼使神差的去了自己的辦公室,一來宿舍比較遠,她平時也很少去住,更多是時間都是住在北港,二來張揚說了剛才的那番話,她的心底倒是有那麼一些的期待。
  打開辦公室的房門,打開室內的燈光,常海心關上房門,她來到辦公桌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手機,直接撥打了張揚辦公室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無人應答,常海心合上電話自言自語道:“我就不信,你真的敢過來?”
  常海心解開髮辮,正準備去換鞋,室內的燈突然滅了,她霍然轉過身去,一掌拍向身後,手腕已經被對方拿住,頓時半邊身軀酸麻,常海心驚呼道:“誰?”雖然心中已經猜了化八成,可是沒看到對方的面目之前仍然不敢斷定。
  張大官人貼近常海心柔嫩的耳垂,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低聲道:“還能有誰?”
  常海心聽到他的聲音方才放心下來,自然不在掙扎反抗,嬌軀軟綿綿靠在張揚的懷中,柔聲道:“你真的是色膽包天!”
  張大官人笑道:“這叫藝高人膽大!”
  外面忽然劃過一道閃電,將室內照的亮如白晝,旋即一個炸雷震響在窗外,常海心嬌呼一聲,轉身投入張揚的懷抱,緊緊擁住他的身軀。
  外面起風了,黃豆大小的雨點急促地敲打著玻璃窗,常海心小聲道:“好大的風雨。”
  張揚微笑道:“再大的風雨也不用怕,我在這裡,我永遠是你可以依靠的港灣。”他展臂勾住常海心的膝彎,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向隔壁休息室走去。
  這場春雨下起來沒完沒了,張大官人第二天天不亮就不得不從溫柔鄉里爬起來,冒著風雨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沒辦法,只有借著夜幕的掩護方才安全,萬一讓人看到市委書記深夜潛入團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只怕這件事就熱鬧了。
  這廝沖了個熱水澡就上床休息了,距離上班還有將近四個小時,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蓄精養銳。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張大官人夢中似乎被人赤身裸體的扔在了空曠無人的沙漠中,火辣辣的太陽當頭暴曬著,似乎把他體內所有的水分都蒸騰出來了,他渴望喝水,可是周身軟綿綿毫無力量,居然一步也走不動,躺在沙漠上,期待有人經過,一會兒他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其中有許常德、許嘉勇、趙國梁,他們或鄙夷,或冷酷地看著他,每人的手中都拿著水,可就是不肯遞給他一瓶。
  張大官人感覺自己就要渴死了,恍惚間,似乎又躺在一條搖搖晃晃的小船上,身體隨著波濤晃動著,朦朧中聽到一個聲音道:“張書記,您醒醒,您醒醒!”
  張大官人好不容易才睜開沉重的眼皮,他這才意識到剛才是在做夢,可那種饑渴感仍然存在,他看到傅長征就站在床邊,滿臉關切地望著他:“張書記!”
  “水……”張揚一出聲把自己嚇了一大跳,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咋一覺醒來成了個破鑼嗓子,張揚這才感覺到渾身酸軟無力,想不到一向體壯如牛的他竟然生病了。
  傅長征顯然看出張揚的情況不對,趕緊去給他倒了杯水,張揚一口氣將茶杯中的水喝了個乾乾淨淨,虛弱無力道:“我……我好像發燒了。”
  傅長征道:“張書記,您昨晚淋雨了?”
  張揚點了點頭,緊接著咳嗽了兩聲。
  傅長征道:“我去叫小周過來,送您去醫院。”
  張揚搖了搖頭:“不用,我休息休息就好,對了,你給我找個體溫計過來。”
  傅長征去找體溫計的功夫,張大官人摸了摸自己的脈門,脈相是相當的奇怪,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時而如洪水奔騰澎湃有力,時而如小溪流水,涓涓無聲,張大官人兩世為人見慣了各種奇怪的脈相,可像自己這麼奇怪的還是頭一次見到,他仔仔細細的想了想昨晚發生的一切,除了和常海心昨晚激情四射的三度春風,就是冒雨潛回自己的辦公室,可憑藉自己的身體素質,這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怎麼會生病呢?而且一病就那麼嚴重,張揚越想越糊塗,傅長征給他送體溫計過來,他讓傅長征給自己保密,不要把他生病的事情透露出去。
  量了量體溫,居然燒到了39.5℃,傅長征驚呼道:“張書記,高燒啊,您可禁不住這麼燒,咱們得趕緊去醫院。”
  張揚道:“我沒事,那啥……你給我找個體溫計過來!”
  “呢……”
  張大官人看到傅長征一臉詫異的表情,這才意識到體溫計正在他的手上呢,這會兒腦子糊裡糊塗的,八成是被熱糊塗了。張揚笑了笑,堅持下了床,腳沾在地面上,如同踩著棉絮一般,軟綿綿的,發不出力量,他知道自己這次病的不輕。
  傅長征看到他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慌忙上前去攙扶他,張揚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先去洗手間洗漱完畢,然後來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下,拿出紙筆,寫了一付藥方交給傅長征,讓他去給自己抓藥,煎好後帶回來。
  傅長征還是建議他去醫院,可張揚執意不去,傅長征只能作罷。
  傅長征離去之後,張揚閉目養神,試圖從丹田中提起氣息驅散內熱,可稍一運功就感覺到丹田處宛如刀割,痛得他苦不堪言,張大官人只能放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腦海中回想著大乘訣所記載的綱要,沉下心想了一遍,結合大乘訣中的內容,張揚忽然悟到,自己已經到了突破的關口,大乘訣修煉也分為多個階段,大乘訣修煉和尋常功法不同,每一次境界的突破也和尋常武功不同,張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修煉到了五重境界,隨著境界的提升,突破也變得越來越難,每次突破都如同破繭成蝶,剛剛破繭的蝴蝶卻是最為孱弱的,張大官人也是如此,這次的突破如同大病一場,以他的能力本來可以平安度過這次突破,可是剛巧昨晚他又在縱欲之後淋了夜雨,一場大病就這麼得上了。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張揚看到是常海心的電話,他接通之後,還沒說話就先咳嗽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常海心關切的聲音:“你生病了?”

張揚道:“沒生病,咳咳……就是有些咳嗽……”
  常海心聽到這嘶啞的聲音幾乎不相信這就是張揚,馬上道:“我去看你!”
  張大官人還沒把不用說出來,那邊就已經掛上了電話,這廝唯有無奈搖頭。
  電話人剛放下沒多久,房問就被輕輕敲響,傅長征又走了進來,他把藥方交給了周山虎,自己留下一來可以照顧張揚,二來可以幫助他應付工作上的事情。傅長征道:“張書記,王部長來了,您見不見?”
  張揚道:“見,當然要見……咳咳……”
  傅長征歎了口氣道:“我看您還不如休息呢。”
  張揚擺了擺手示意他讓王軍強進來。
  王軍強進來看到張揚的樣子,馬上就知道他生病了,王軍強沒學過醫,可是張揚這次病容寫在臉上,面色蒼白,眼睛發紅,鼻子也有些發紅,嘴唇乾裂,跟昨天的精神煥發相比明顯換了一個人。王軍強手裡拿著一份報紙,他沒顧上說事兒,關切道:“張書記,您怎麼了?”
  張大官人現在的嗓子跟公鴨似的:“那啥……昨晚淋了場雨,有點受涼了……阿嚏……”這廝趕緊抽出一張紙巾捂住鼻子。
  王軍強道:“去醫院看過了沒有?”
  張揚點點頭,覺得頭昏昏沉沉,鼻子發癢,眼睛總想流淚。他擦了擦鼻子道:“找我什麼事?”
  王軍強將手中的報紙遞給他,這是一份今天出版的《北港日報》,首頁上刊載的就是昨晚濱海發生火災的事情,讓張大官人惱火的是,報導中直接指出發生在濱海的這場火災是焰火晚會,防護措施不利而造成的,文章中還提起了今年年初福隆港的火災,似乎把兩者的性質等同了起來,最後還把焰火的來源點明了,說這些焰火都是張揚通過關係弄來的走私沒收品,根本沒有品質保證。張揚不看則已,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將報紙狠狠摔在桌面上,剛想說話,鼻子又癢了,扭過頭接連打了三個噴嚏,這才舒服了一些,緩了口氣道:“北港日報是咱們北港的官方報紙,怎麼可以……無憑無據……咳咳……就刊載這種不負責任的報導?”
  王軍強道:“不但是北港日報,晚報和晨報也都這麼寫,我看,這次北港的媒體是統一了口徑,對我們口誅筆伐,現在麻煩了,老百姓都覺著是我們的焰火晚會引發了這場火災。”
  張揚怒道:“還沒調查出結果呢,他們怎麼就發佈這種言論?簡直是譭謗,我找黃步成去……”說到激動之處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王軍強道:“張書記,您別生氣,養病要緊,我先走了,必須通知咱們濱海的媒體,不能人云亦云,跟著胡說八道。”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去吧,上面的事情我來處理。”
  王軍強這邊剛走,常海心就趕了過來,看到張揚的樣子,她不由得擔心起來,拉起張揚想送他去醫院,張大官人笑道:“別拉拉扯扯的,這裡是辦公室,你覺得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厲害的……醫生嗎?”
  常海心道:“知道你醫術厲害,可是醫者不能自醫,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她伸手摸了摸張揚的額頭,驚聲道:“好燙,張揚,聽我話,趕緊去醫院,打一針退燒針再說。”
  張揚道:“退燒針哪有亂打的?你去冰箱,裡面傅長征剛幫我凍了冰塊,裝在袋子裡我敷一敷。”
  常海心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去冰箱裡拿了冰塊,裝在袋子裡用毛巾裹了敷在他額頭上。


卷十一 第1020章 圍毆
  看到張揚病怏怏的模樣,在常海心的記憶中,這廝從來都是生龍活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過,心疼道:“你呀,都讓你昨晚別胡來了,我聽說那種事情後,淋雨容易生病。”說到這裡俏臉不好意思的紅了起來。
  張大官人笑道:“沒事,我一會兒就好,今晚咱倆再戰三百回合。”
  常海心紅著臉道:“真是受不了你,你不要命了。”
  說話的時候,傅長征送藥過來了。
  張揚接過煎好的草藥,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他向傅長征道:“讓周山虎備車,我得去市委宣傳部一趟。”
  常海心抑制不住關切之情:“別啊,你都這樣了,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張揚道:“我沒事,只是受了點風寒……阿嚏……”
  常海心看到他堅持要去,主動請纓道:“這樣吧,反正我也要去市里辦事,我送你過去吧。”
  張揚點了點頭,臨行之前先給程焱東打了一個電話,程焱東這一夜都沒睡,前半夜忙著救火搶險,後半夜忙著調查火災現場的情況,到現在火災的原因已經基本調查清楚了,程焱東聲音低沉道:“張書記,我們通過全面的調查,現在已經基本上能夠確定,這次虹光商場的火災是人為縱火。”
  “人為縱火?你能確定?”
  程焱東道:“有人在現場看到可疑人物在火起後匆匆乘車離去,目前我們正在調查。”
  張揚道:“抓緊調查……阿嚏……”
  “張書記,您生病了?”
  “阿嚏……沒事……阿嚏……”
  前往北港的路上,張大官人老老實實到後座坐了,這並不是因為他習慣于坐領導座位,而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感冒了,距離常海心太近別傳染了她。
  常海心道:“既然生病了就去休息,做工作沒必要那麼拼命,你不是時常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是身體不行了,還怎麼幹工作。”
  外面的雨仍然未停,不過小了許多,張揚落下一點點車窗,感受著從車窗縫隙中吹入的清涼空氣,他啞著嗓子道:“不去不行,北港宣傳部門跟我搗蛋,說昨晚的火災是焰火晚會引起的,我就操了,我這邊調查結果還沒出來呢,他們怎麼就知道了……咳咳……”
  常海心歎了口氣,拿起飲料架上的礦泉水扔給他。
  張揚擰開後灌了一口:“你沒事吧?”
  常海心道:“我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張揚道:“我這輩子都沒病得這麼重過,病來如山倒啊!”
  常海心道:“還不是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昨晚下這麼大的雨,你瞎折騰什麼?”想起昨晚的事情,俏臉不由得發熱。
  張揚道:“跟這事兒沒關係,應該是我練得功夫剛好到了突破的階段,就像破繭成蝶,剛巧昨晚我到了突破的時候,身體最弱,控制力最差,抵抗力最差,昨晚你又這麼主動熱情,搞得我情難自禁。”
  “呸!怎麼就賴到我身上了,我都說不要了,是你自己硬來。”常海心含羞道。
  張大官人道:“舒服的時候是兩個人舒服,一談到責任都落在我身上了,海心,不厚道啊……咳咳咳……”
  常海心道:“別說話了,你看你都病成什麼樣了。”
  張揚道:“你去北港什麼事?”
  常海心道:“什麼事情都沒有,今兒啊,我全程給你當司機。”
  常海心把張揚送到北港市委大院,自己就在樓下等著他。
  張大官人拿著紙巾捂著鼻子,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向市委宣傳部走去。
  市委宣傳部長黃步成聽說張揚來了,不由得有些頭大,雖然還沒有見到張揚,他卻已經猜到張揚這次過來的目的,從心裡說,他不想見,可是人家已經來到了大門口,躲著不見也說不過去,黃步成猶豫了一會兒,方才讓秘書去把張揚請進來,現在張揚已經是濱海市委書記,雖然黃步成心裡挺煩他的,可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張揚還沒走進辦公室,咳嗽聲就已經先傳了進來。
  張揚在周圍人的印象中一向都是體格健壯精力過人,可以說幾乎沒有人見到過他病怏怏的樣子,今兒黃步成有幸見到了,看到張揚捂著嘴躬著腰走進來,黃步成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嘴上卻虛情假意道:“小張啊,怎麼了這是?”
  張大官人打了個噴嚏,抽出紙巾擦了擦鼻子:“流行性感冒!”這廝說著,來到了黃步成的對面。
  黃步成心中暗罵,你丫明明知道自己是流行性感冒還離我這麼近?不是使壞嗎?想傳染我是不是?可官場上的人都講究個面子,黃步成明明心裡煩得夠嗆,嘴上卻不好說什麼,身體下意識地有些後仰,緊貼在椅背上,笑道:“坐!”他指了指沙發區。
  張大官人卻沒有坐下的意思,雙手撐在黃步成的辦公桌上,身體向前探著,距離黃步成最多也就是一尺的距離:“黃部長,今天北港日報上刊載的新聞你看了沒有?”張揚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黃步成桌上的報紙,他的手指落在報紙上,輕輕將報紙推到黃步成面前。
  黃步成明顯在裝糊塗:“我還沒看,都登了什麼?”他裝模作樣地戴上老花鏡,拿起了報紙,很巧妙瑕地用報紙阻擋在他和張揚之間,這是一種隔離措施,黃步成可不想讓他傳染自己。
  張揚用手捏住報紙的邊緣,把報紙重新摁在桌面上,然後用右手的食指點了點關於濱海火災的那篇報導。
  黃步成故作驚奇道:“失火了?”
  張大官人暗罵,這狗日的太能裝了,北港新聞媒體都把昨晚火災的事情炒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他身為宣傳部長,居然裝得才知道,騙誰呢?
  黃步成抖了抖報紙,重新把張揚的臉和自己隔離開來,裝出很認真地看:“很嚴重啊,小張啊,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早晨沒來得及看報紙,損失大不大?有沒有人員傷亡?”
  張大官人再度用手捏住報紙,把報紙又壓到了桌面上,很突然的,一個雷霆萬鈞的噴嚏就打了出來,黃步成手中的報紙被張揚給摁住,唯一的屏障沒有了,被這廝的飛沫噴了一頭一臉,黃步成這個狼狽啊,氣得臉都綠了,他敢斷定,這廝肯定是存心故意的。
  張大官人從黃步成桌上的紙巾盒內抽出紙巾,歉然道:“對不起啊,對不起,我這控制不住,我幫你擦擦……”
  黃步成有些惱羞成怒,自己抽出紙巾道:“不用……”可沒等他說完話呢,張揚那邊又是兩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打了出來,黃步成感覺臉上霧濛濛的,有些飛沫直接就噴到了他張開的嘴裡,心裡這個噁心啊,差點沒當場吐出來。黃步成一下就站起身來了:“你……”
  張大官人一臉的無辜:“黃部長,對不住啊,身不由己……”他轉過身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黃步成拿起紙巾擦了把臉,覺著嘴唇上鹹乎乎的,這感覺讓他極不舒服,他算是看出來了,張揚今天過來就是找茬的,存心報復自己。
  張揚看著黃步成的樣子心中暗自得意,不過他可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指著那份報紙道:“黃部長,北港日報在沒有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就發佈這種消息,根本是妖言惑眾,是對社會公眾的不負責,我今兒來這裡……咳咳咳……就是要問個明白。誰讓他們這麼寫的?誰給他們的權力抹黑我們濱海領導層的?”
  這件事根本就是黃步成做得,黃步成心虛,這貨絕對屬於敢做不敢當的角色,面對著咄咄逼人的張揚,他不敢承認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北港日報刊載這篇針對性十足的文章沒有宣傳部長黃步成的授意是不可能的。黃步成採用了官場中最常用的拖延戰術,他向張揚道:“小張,你不要激動,這件事我會儘快調查,查清楚之後我會第一時間知會你。”
  張大官人嘴巴張開,一副要打噴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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