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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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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第1011章 開始算帳
  陳崗推開車門趕緊走了過去:“住手,住手!”他說住手的時候,桑貝貝又照著陳凱的小肚子來了兩腳,你說住手沒讓我住腳啊!這丫頭下手也夠黑的。
  桑貝貝的兩腳踢得陳凱徹底喪失了反抗能力,捂著小肚子只剩下哼哼唧唧的份兒了。
  陳崗道:“別打了,別打了!”
  桑貝貝指著陳崗的鼻子道:“老頭,你給我滾一邊兒去,惹火了我連你一起打啊!”
  陳崗被她吼得一愣,說實話,陳崗還真沒什麼戰鬥力,看到弟弟都被揍成這德行了,自己養尊處優慣了,就算沖上去也只有挨揍的份兒,他奶奶的,這年月,女孩子怎麼都變得這麼兇猛了?
  汽車摩擦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近,一輛公牌奧迪車停在他們的面前,車燈照在他們身上,幾個人都被照得睜不開眼,車門打開,張大官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桑貝貝跑了過去:“張揚,這兩個老流氓欺負我!”
  陳崗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什麼時候成流氓了?還被冠以一個老字,他第一次產生了檢討自己的念頭,這樣的場合,以自己的身份本不應該過來的,這下好了,惹麻煩了。
  以張大官人的眼力,遠遠就認出了陳崗兄弟兩個,這廝心中既沒有感到擔心也沒有感到生氣,不擔心是因為他知道別說陳崗兄弟倆,就算再來幾個也不會是桑貝貝的對手,不生氣是因為他巴不得陳崗兄弟倆和桑貝貝發生點摩擦呢,其實陳崗兄弟倆不找他毛病,張大官人都想主動找他們毛病了,現在這倆居然主動往槍口上裝,麻痹的,作死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張揚見面,陳崗是非常尷尬的,無論這個桑貝貝是不是張揚的相好,自己都不好解釋眼前的一切。不得不承認陳崗的臉皮還是有著相當厚度的,他笑道:“張揚,這麼巧啊!”
  張揚沒理他,對桑貝貝道:“表妹,怎麼回事兒?”
  桑貝貝瞪大了眼睛,自己怎麼就突然成他表妹了,不過她馬上明白了,這廝是想避嫌,往外摘清自己呢。桑貝貝狠狠瞪了張揚一眼,咬牙切齒道:“表哥,這兩個老流氓欺負我!”
  張揚道:“你一定誤會了吧。這兩位一位是我們的紀委書記,一位是開發區分局局長,都是國家幹部啊。怎麼能是老流氓呢?”
  陳崗的臉皮漲得通紅,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弟弟的臉被這個小姑娘給打了,他們兄弟倆的短都被張揚給揭了,今晚怎麼這麼倒楣?可今天這事兒擺明瞭理虧的在自己一方,陳崗道:“張揚啊,原來這小姑娘是你表妹啊!”他當然不會相信張揚的說辭。
  張揚道:“陳書記,您怎麼在這裡啊?”
  陳崗道:“吃飯……吃飯……”他把陳凱從地上攙扶起來。向張揚道:“誤會一場,我們先走了!”
  桑貝貝還想不依不饒,卻被張揚一把給拉住,拽到了奧迪車內,桑貝貝進入車內就火了:“喂!你什麼時候膽子變得這麼小?”
  張揚道:“你懂什麼?過猶不及,差不多就得了。”說話的時候,看到陳崗開著車匆匆離去。
  張揚也掉轉車頭。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桑貝貝充滿嘲諷道:“你們北港這幫幹部全都是奇葩啊!”
  張揚道:“陳崗是個老色狼,我正想找他麻煩呢,想不到他居然主動惹到了我的頭上。”
  桑貝貝發現張揚正遠遠跟著陳崗的那輛車,她笑道:“你想跟蹤他們?”
  張揚沒否認。
  桑貝貝道:“不用跟的那麼緊,我在那個老流氓身上安了一顆追蹤器。他逃不掉的。”
  張大官人有些驚奇的看著桑貝貝:“丫頭,真是人才啊!”
  “表哥,我幫你搞定了這件事,你怎麼謝我?”
  張大官人道:“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就要報酬了,咱們看看能有什麼發現不!”
  陳凱躺在副駕上好半天才感覺到疼痛緩解了一些,他咬牙切齒道:“我饒不了她!”
  陳崗道:“還好意思說,今晚如果不是你,怎麼會惹下這個麻煩?”
  陳凱有些委屈道:“我還不是為了……”說話的時候他看到大哥陰沉的臉色,下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
  駛入分流道的時候,他小心地向後面看了看,張揚的車並沒有跟過來。
  陳凱道:“大哥,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陳崗道:“我看還是算了的好,不用我們出手,自有人對付他。”
  把陳凱送回家之後,陳崗並沒有回家,今晚的事情讓他感到非常的鬱悶,內心中有一團火,急切地想要宣洩,他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熟悉的號碼,陳崗只說了一句話:“我在老地方等你。”
  陳崗所說的老地方是嘉盛苑,他在這裡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陳崗把車停到樓下的車庫內,習慣性的向周圍張望了一下,然後向樓上走去。
  來到房間內,陳崗脫去西服,拉開領帶,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回想著晚上發生的一切,越想心中越是惱火。
  十多分鐘後,他聽到窸窸窣窣的開門聲,篤篤的高跟鞋聲響起,陳崗低聲道:“不要開燈!”
  房門關上之後又被反鎖上,陳崗聽到一聲熟悉的歎息。
  陳崗道:“怎麼這麼久才來?”
  一個幽怨的女聲道:“這麼晚了,你才想起我?”
  女人緩步走入月光裡,從落地窗投入的微弱月光映照出她模糊的面容,這女人赫然是濱海前縣委辦公室主任洪長青。
  陳崗向她招了招手,洪長青來到他的身邊,柔聲道:“要不要先洗個澡?”
  陳崗沒說話,忽然他抱住了洪長青,極其粗魯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掀起她的裙子,沒有任何前戲就狠狠侵入了她。洪長青嬌呼道:“老東西,你輕點兒……啊!”
  陳崗壓低聲音道:“你不是喜歡我用力嗎?你不是喜歡我狠狠的對待你嗎?你們女人全都是嘴裡一套心裡一套。”今晚的陳崗格外的瘋狂。
  洪長青一雙雪白的大腿死死纏住了陳崗,用這樣的方式減緩他的動作,她氣喘吁吁道:“怎麼?誰給你氣受了?拿我發洩?”她從心底鄙視這個男人,這次的調動讓她徹底看清了陳崗的嘴臉,自己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到最後,他卻把自己弄到了港口開發區科技技術局綜合辦,一個毫無權力可言的清水衙門,而且自從調動之後,陳崗再也沒有找過她。
  陳崗不說話,機械地在洪長青身上動作著,他閉上眼睛,腦子裡想到的卻是洪長青的侄女洪詩嬌。
  洪長青道:“我去科技技術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幫我換個地方?”
  或許是為了報復她的這句話,陳崗狠狠的前沖了一下,然後道:“詩嬌最近在幹什麼?”
  洪長青咬了咬嘴唇,感到了一種侮辱。
  兩人並不知道,在他們激烈交戰的時候,張大官人和桑貝貝正在陽臺上透過紅外夜視儀向裡面張望著。
  桑貝貝壓根沒想到這兩人一上來就演出了這種火辣的交鋒場面,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她不敢看,張大官人卻看得不亦樂乎。他碰了碰桑貝貝,桑貝貝畏之如蛇蠍的躲到一旁,張揚伸出五指,意思是找她要微型照相機,桑貝貝來到濱海真的很不錯,有這麼多的高精尖間諜裝備可用。
  桑貝貝把相機遞給了他。
  張大官人向她做了一個手勢,然後一把拉開了推拉門,對張大官人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可謂是輕車熟路,快門哢啪哢啪摁下,閃光燈頻閃,映照出陳崗因為驚恐而變得扭曲的面孔。
  陳崗的腦海中也因為閃光燈的照射而變得一片空白,當陳崗的意識漸漸回到他的體內,他反應過來應該不顧一切地去搶對右手中的相機的時候,對方已經消失在陽臺之外。
  陳崗想追出去,可是洪長青因為驚恐鎖緊了他的身子,在陳崗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那麼緊過,脊背中一股冷氣躥升起來一直躥到他的腦門,然後陳崗感覺到自己一瀉如注,整個人也變得癱軟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陳崗方才恢復了一點生氣,他慢慢從洪長青的身上爬起來,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衣服,他聽到洪長青在黑暗中的啜泣聲。
  陳崗點燃一支煙,坐在黑暗中默默抽吸著,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了,低吼道:“哭什麼?”
  洪長青抽抽噎噎道:“究竟是誰?”
  陳崗沒說話,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對方自始至終都藏身在黑暗中,而且他的動作很快,拍完照之後就已經離去。陳崗這時才想起自己住在四樓啊,那人究竟是怎麼爬上來的?
  洪長青道:“這下完了,萬一那些照片被曝光,我可怎麼活啊!”
  陳崗怒道:“哭哭哭!你做戲給誰看?”
  洪長青愣了,含著淚望著陳崗:“你什麼意思?你說我做戲?我做什麼戲了?這麼多年,你為我做了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現在居然懷疑我,你是不是人?”
  陳崗指著大門的方向:“滾!”
  洪長青咬著嘴唇用力搖了搖頭,她今天算是徹底認清了陳崗的本來面目,她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來到門前她停下腳步,轉身對陳崗道:“你給我記住了,這世上沒有白吃不付帳的道理,如果我出了任何事,你也不會好過,還有,你給我記住,工作你不願意解決,你就得給我其他補償!你自己掂量著辦!”說完洪長青摔門而去。
  陳崗氣得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咬牙切齒的詛咒道:“婊子!”寡婦無情,婊子無義,今天陳崗算是深刻認識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張揚和桑貝貝躲在車內,看著洪長青離開了嘉盛苑,洪長青不時的捂著嘴,似乎在哭。
  桑貝貝歎了口氣道:“張揚啊張揚,你用這種手段對付別人是不是太卓鄙了?”
  張大官人道:“誰讓他欺負我表妹來著?”
  桑貝貝瞪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你這種表哥呢。”她指了指張揚手中的相機道:“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張揚笑道:“當時的情況下陳崗沒看清是誰幹得,不過他肯定會懷疑我。”
  桑貝貝道:“你是想利用這次的機會把他給整死,還是留著在手裡慢慢虐死?我看你肯定選後者。”
  張大官人對桑貝貝的這番話表示讚賞:“丫頭,越來越明白我的心思了,北港常委裡,就沒一個人願意幫我說話,你說陳崗這孫子要是突然倒戈相向,那幫常委是不是把眼珠子都得瞪出來?”
  陳崗思量再三,這件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他的親弟弟,昨晚他只和張揚碰過面,陳崗想來想去如果說有仇家,那麼張揚無疑是他目前最大的仇家,過去他一直都想報復張揚,而張揚也沒少幹針對他的事情,最近他聽到風聲,張揚揚言要取代他常委的位置,當然這只是聽說,可信性並不大。
  可是如果這些照片真的落在了張揚手裡恐怕麻煩就大了。考慮了一整夜之後,陳崗決定找張揚好好談一談,試探一下,這件事究竟和他有沒有關係。

張揚接到陳崗的邀請並不意外,他本身就在北港沒有離開,聽說陳崗請他吃飯,張揚欣然應邀。
  陳崗請吃飯的地點在金色港灣,本來陳崗和皇冠更熟一些,可是發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後,皇冠已經成為了他的噩夢。
  請人吃飯想找到一個名目對陳崗這種政治老手來說並不困難,張揚答應的很痛快,沒等他說出要解釋昨晚的誤會這個理由張揚就答應了下來。
  陳崗越發懷疑張揚有問題。
  張揚和陳崗單獨坐在一起吃飯還是第一次,兩人是對手是敵人,能讓兩個相互抱有敵意的人坐在一起,肯定有一方想要做出主動讓步。
  讓步的一方幾乎都是主動提出邀請的一方,所以陳崗見到張揚的時候,笑得很和藹。
  張大官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傲氣,勝不驕敗不餒是一個官員最基本的素質。
  關上門來,有些話就沒必要拐彎抹角了,陳崗道:“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陳凱喝多了所以才會和你表妹發生衝突。”陳崗儘量表現的謙遜,可在張揚的眼裡,這廝今天再也沒有過去的精氣神,顯得有些低聲下氣。
  張大官人笑道:“陳書記實在是太客氣了,昨天也不是陳凱一個人的責任,我那個表妹脾氣也太大了一些。”
  陳崗呵呵笑了一聲,他低聲道:“這樣的事情傳出去總是不好。”
  張揚道:“是啊,我擔心會影響到大家的聲譽,過去就過去了,咱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翻過這一頁就是。”
  陳崗道:“張揚,我沒看錯你,過去我就知道你胸懷很大,做事情有大局觀。”
  張揚笑道:“公是公私是私,一個國家幹部連這麼點素質都沒有哪行呢?”
  陳崗道:“現在的年輕幹部,有你這樣素質的可不多了。”
  張揚道:“我畢竟年輕不會處理和同事之間的關係,周圍有不少人都說我任人唯親,還說我把陳凱同志從濱海踢走的,目的是為了給程焱東騰位子。”
  陳崗道:“我可沒這麼想,陳凱的調動是在你來濱海之前的事情,跟你能有什麼關係呢?”
  張大官人心中暗樂,抓住了陳崗的小辮子,這廝說話果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狗日的真是乖巧啊。張揚道:“陳書記,你是不知道,現在很多人都把正常的人事調動,看成了一種陰謀,就拿洪長青同志來說吧,明明是她自己主動要求調離濱海的,別人卻說是我把她逼走的,你說說我冤不冤啊?”
  陳崗聽到張揚提起洪長青的名字,內心不由得緊縮了一下,他幾乎能夠斷定了,張揚絕不是偶然提起洪長青,他肯定是存心有意。陳崗道:“革命事業就得做好承受委屈的準備。”
  張揚道:“陳書記,我不能和您相比啊,我沉不住氣,其實您受得委屈肯定比我多,外面關於你的流言也有很多,有人說你跟洪長青兩人有不正當關係呢!你聽說過沒有?”
  陳崗整個人凝固在那裡,如果剛才只是猜側,現在他已經能夠斷定了,張揚啊張揚,你他媽太狠了,居然跟蹤我,拍我的照片,陳崗望著張揚,望著這廝唇角意味深長的笑意,如果手頭又把刀,陳崗肯定拿起來狠狠捅到這廝的心臟裡,他要殺人滅口,可這個念頭稍閃即逝,因為陳崗沒這個膽子。
  張大官人不僅僅是暗示這麼簡單,在陳崗看來,這廝就是攤牌,張揚在告訴他,自己的命脈已經完全被他掌握在手心裡,現在只要張揚樂意,馬上就能讓他身敗名裂。
  一旦知道最壞的結果,陳崗的內心反乍變得踏實了許多,已經這樣了,再壞又能怎樣?陳崗道:“難啊,別人都看到我們表面的風光,誰知道我們背後的辛苦。”
  張揚道:“這世上只怕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你!”能不理解嗎?陳崗光屁股的照片都被他拍到了。
  即使在這種狀態下,陳崗仍然能夠做到古井不波,這麼多年的政治修煉不是白來的,他開始冷靜的分析,看來張揚現在並不想使用手中的這張牌,也就是說,張揚想做的並不是揭穿自己,一下將自己打倒在地,永世不得翻身,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利用自己。
  陳崗並不害怕被張揚利用,他最害怕的是自己在張揚的眼中失去價值,如果那樣,自己就連喘息調整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要張揚覺得自己對他有價值,那麼張揚就暫時不會掀開這張底牌,也就是說,他還有逃過劫難的機會,陳崗道:“張揚,我聽說最近你和泰鴻之間搞得很緊張。”
  張揚笑了笑道:“我跟泰鴻之間沒什麼問題,有問題也是那幫別有用心的人搞出來的。”
  陳崗尷尬的乾咳了一聲,人一旦被別人拿住了七寸,這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他在張揚面前忽然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陳崗期望張揚提出要求,如果張揚讓他幹點什麼事兒,他心裡還能好過一些,可張揚什麼事情都不提。陳崗道:“這次泰鴻拿下藺家角的態度很堅決,如果市里不把那塊地劃撥給他們,他們就放棄在北港建設分廠。”陳崗說完又歎了口氣道:“其實市里這次也很為難,畢竟之前做出了這麼多努力,而泰鴻又是鋼鐵行業的領軍企業,如果能夠順利落戶北港,對北港的發展有很大的好處啊。”
  張揚道:“陳書記,咱們共產黨人怕過要脅嗎?”
  陳崗微微一怔,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陳崗以為張揚在說自己,心說怕,怎能不怕,你丫不拿著我的裸照要脅,老子會對你一個小字輩忍氣吞聲?做夢去吧!
  張揚道:“泰鴻在建廠的問題上要脅市里,本身就非常的可笑,搞得他們好像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我們非得巴結他們,讓著他們,我說各位領導有沒有考慮過,這世上沒有人願意做賠本的買賣,泰鴻之所以選定北港,不是要支援地方建設,更不是要幫助北港提升經濟收入水準,他們的目的首先是為了自己,我調查過泰鴻在南武,他們在那邊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想要降低薪酬水準,想要降低運輸成本,所以才會選擇北港這個港口城市,既然是合作,雙方就應該站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有誰求著誰,他們投資北港建廠,以後也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我覺得市里在對待泰鴻的問題上過於軟弱,給他們提供便利條件可以,但是不能時刻讓步,你越是讓步,他們就越是蹬鼻子上臉,今天提出這個條件,明天還不知道要提出什麼更苛刻的條件呢。”
  陳崗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也覺著市里在這件事上處理的有些過於軟弱了。”
  如果不是被張揚捏住了命脈,陳崗才不會順著他的口氣說話。
  張揚笑眯眯望著陳崗,這個人轉變的真快,翻臉比翻書都快,別看現在跟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著話,可心底指不定怎麼恨他呢。張大官人才不怕陳崗恨自己,你陳崗能奈我何?


卷十一 第1012章 都有一本賬
  張揚明白,陳崗在泰鴻建廠的事情上起不到關鍵的作用,在這件事上只有市委書記項誠才擁有決定權,而項誠現在的目光只盯在泰鴻建廠後有可能帶來巨大經濟增長上,他會盡全力創造條件留下泰鴻。
  週三的時候,杜瓦爾從澳洲趕回,帶著他已經完成的設計,有平面圖,有三維動畫,張大官人特地邀請濱海市常委在小會議室觀賞了杜瓦爾的規劃圖演示。
  整個保稅區的規劃貫徹了當初的設計理念,綠色環保,開始的效果圖從空中俯瞰,保稅區宛如一隻白鴿展開雙翅翱翔在綠色的叢林中,其中的一隻翅膀就是藺家角,在杜瓦爾的規劃中,藺家角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在他分別講述了工業園、福隆港、物流園的規劃後,最後將藺家角部分的規劃放大,重點說明這裡打造綠色工業園和企業辦公總部的想法,在杜瓦爾的構想中本來是將整個藺家角劃入保稅區的,要在藺家角周邊打造北港最大的綠地公園,這也是程潤生給他的建議。
  杜瓦爾講完他的規劃之後,現場常委都陷入沉默之中,即使一直都站在張揚對立面的許雙奇也不得不承認杜瓦爾的這個規劃非常的完美,從宏觀到微觀的佈局都無懈可擊,在綠色環保的理念下,如果在藺家角突然出現了一座大型鋼鐵廠,那麼必將破壞杜瓦爾已經完成的整個規劃,而保稅區綠色環保的概念也無從談起。
  濱海保稅區建設指揮部總顧問常海天應邀出席了會議,在張揚的暗示下,他第一個站出來發言,常海天走向投影,拿起鐳射筆,用雷射光束指向藺家角的位置畫了一個圈道:“藺家角在行政劃分上分為兩個部分,南部屬於北港,北部約十平方公里的範圍屬於濱海。根據我們現在瞭解到的情況,現在藺家角的這片區域的歸宿出現了一些問題,市里傾向于將藺家角交給泰鴻集團建設鋼鐵分廠,不僅僅是原本屬於北港的部分,還包括本屬於我們濱海的那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如果市里堅持這麼做,勢必破壞我們已經完成的規劃,影響到整個保稅區的佈局。”
  杜瓦爾皺了皺眉頭,他插口道:“如果北港市政府堅持這麼做,我不會繼續和貴市合作下去,我不可能將我的工作重新來過,還有一點,我想問一句,你們北港的領導們懂不懂規劃?要把鋼鐵廠建在一座新興保稅區的旁邊,要建在兩座城市的中心位置,這根本是個天大的玩笑!”
  所有常委都看著張揚,他們都在等著張揚說話,張揚向濱海城市綠化的總設計師程潤生微笑道:“程教授,您說幾句。”
  程潤生點了點頭,他取下老花鏡,輕聲道:“既然張書記讓我說,我就說兩句,城市要發展,引入大型鋼鐵企業,倒也無可厚非,我幹了一輩子的園林綠化設計,所以我從環保的角度來說這件事,大家都應該知道,工業有三廢,廢水、廢氣、廢渣,這三廢鋼鐵廠全都具備了,說現在環保工藝進步了,可以做到零污染,這種話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相信,換成我是絕對不信的。改革開放後我國的工業處於迅速發展階段,但是我們的環保事業卻剛剛開始,比起國際先進水準還差了很多,即便在環保方面做到一流的國家,他們在鋼鐵廠選址方面也是慎重的,往往建設在遠離城區的地方,有多遠?國際上沒有明確的標準,但是根據我的綜合調查,在環保上做得比較好的國家,都採取距城區三十公里的規則,不要小看這三十公里,我可以拿出一堆資料來證明它的科學性。”
  張揚適時的補充道:“我補充一句,南武市提供給泰鴻的工業地塊,距離城區大概三十五公里,符合程教授所說的規則。”他笑了笑示意程潤生繼續。
  程潤生道:“我認為北港市領導對這一行業是缺乏認識的,在環保方面的理念是薄弱的,至今為止,沒有一家鋼鐵企業可以做到絕對的零污染,泰鴻建設在藺家角可能看中了藺家角距離海岸線較近,地理環境比較優越,但是他們並沒有考慮到當地的生態環境。藺家角是整個北港地區生態環境最好的地方,不但擁有北港最好的沙灘,還擁有北港最美的一片森林,如果泰鴻在這裡建設鋼鐵廠,必然嚴重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我不是危言聳聽,我是有據可查的。或許有人會問,建設保稅區會不會影響當地的生態?我說不會,因為我們在規劃之處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我們在藺家角的企業和辦公總部不會有任何的污染,我們會最大限度的保存藺家角的森林區,會將我們的建築融于自然之中,打造北港乃至全國的第一今生態辦公區。我真心的希望,相關領導能夠以更長遠的眼光來看待建設和發展,我們的建設不是為了改變自然,而是為了適應自然,融入自然,成為自然的一部分,最後我送給大家一句話,只有你尊重自然,自然才會回饋給你更大的財富,否則你能夠得到只會是大自然殘酷的報復!”
  張大官人第一個鼓掌,常委們也紛紛鼓掌。

掌聲平歇之後,張揚站起身來,從常海天手中拿過激光筆,沿著投影上保稅區的輪廓遊走著,他低聲道:“大家看,我們的保稅區像不像一隻振翅翱翔的白鴿?”
  常委們都點了點頭。
  張揚道:“這只白鴿是我們的心血,現在有人想折掉白鴿的一隻翅膀,你們答不答應?”
  常務副市長董玉武大聲道:“不答應,當然不能答應!”這廝現在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投向張揚的陣營了,每次第一個跳出來支持張揚的都是他。
  張揚道:“我認為這份規劃非常的完美,在事業上,我從來都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我認准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的外部壓力而改變,這份規劃,我會分別送給市里和省裡,藺家角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屬於濱海老百姓的,只要我在任一天,就決不允許有人損害老百姓的利益!”
  “他真這麼說?”市長宮還山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濱海市長許雙奇在電話中感歎道:“宮市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很多同志對市里的意見很大,認為市里在政策上太偏向泰鴻集團,認為市里在建設鋼鐵廠的問題上考慮不周……”
  宮還山道:“我知道了,老許,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許雙奇愣了一下,他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道:“宮市長,其實我也認為在藺家角修建鋼鐵廠有些不妥……”
  宮還山道:“你們這些人都被他成功洗腦了,這小子除了誇大其詞,危言聳聽還懂什麼?即便是帶來一些弊端,但是和泰鴻帶來的巨大效益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宮還山說完,有些不耐煩地掛上了電話。
  他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央視正在播放著今日焦點,宮還山本來沒有提起注意,可是當他聽到畫面中傳來泰鴻鋼鐵集團幾個字的時候,馬上聚精會神的盯住了螢幕,今日焦點上是專門採訪南武市泰鴻鋼鐵集團周圍農民的新聞,專題從泰鴻周圍的樹木大片死亡開始,採訪當地群眾,又挖出了前年泰鴻因為違規排放廢水,導致當地養殖戶魚蝦大量死亡的舊事。
  宮還山仔細看了看臺標,沒錯,的確是央視的今日焦點,他頓時感覺事情有些不妙了,宮還山起身換上了衣服,向樓上叫了一聲道:“我出去一趟!”
  項誠和宮還山住在隔壁,宮還山來到項誠家裡,聽到今日焦點結束的音樂聲,他知道項誠也一定看到了這則新聞。
  項誠的臉色也很難看,看到宮還山來找自己,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讓保姆去給宮還山泡杯茶過來。
  宮還山坐下後禁不住歎了一口氣,項誠關上了電視機,低聲道:“泰鴻在南武的幾次污染事件被人捅到了央視。”
  宮還山道:“肯定是他幹得!”他沒有證據,所以沒有直接說出張揚的名字。
  項誠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雙手抱在一起,眉頭緊皺著:“想不到他還真是有些能耐。”張揚的能耐他早就領教過,不過他沒有想到張揚這次的出手如此果斷,直接將泰鴻過去的幾起污染事件捅到了央視,並成功播出。
  宮還山道:“他這麼幹很可能會觸怒泰鴻方面,趙永福一怒之下或許會改變在北港建廠的初衷。”
  項誠忽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閉上雙目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真的甘心這件事被他給攪黃了?一個年產幾百萬噸的鋼鐵企業意味著什麼?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項誠道:“我看出來了,這次他是鐵了心要和我們對著幹。”
  宮還山道:“奇怪,泰鴻那邊反倒沒有動靜了,難道趙永福真的準備放棄了?”
  項誠道:“還山,以趙永福的性情未必甘心就這麼算了,我看這件事可能還會再起風波。”
  宮還山道:“張揚這小子真是個刺頭,不是已經答應他用雙倍的土地換藺家角的那塊地,這麼好的條件,他居然不同意,項書記,我看他根本就是想借著這件事製造事端。”
  項誠道:“製造事端也罷,真的在意那塊土地也罷,現在事情已經搞得滿城風雨了,肯定沒那麼容易收場。”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真的打算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任由張揚胡作非為?”
  項誠道:“最早牽線的是宋書記,張揚這麼幹,等於給宋書記難堪。”
  宮還山道:“宋書記到現在為止對這件事都沒說一句話。”
  項誠道:“沒說是因為他不方便說,我們過去說得太多,在外人看來這件事成了我們和張揚之間的矛盾,其實我們是對事不對人,我們圖什麼?還不是為了北港以後更好的發展,我們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能夠達到一個共贏的結果,可是這小子軟硬不吃,非得要把這件事鬧大,非得要跟泰鴻拼個你死我活。”
  宮還山道:“對於他這種不顧大局觀,只顧自身利益的行為我們應當給予嚴肅批評甚至處理。”
  項誠道:“已經夠亂了,我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宮還山微微一怔,項誠的態度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項誠會因為這件事而大發雷霆,可是項誠卻突然表現出意興闌珊,大有放手不管之勢,宮還山感到奇怪,不過他很快就想透了一件事,項誠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上註定要走到底了,還剩下一年多的時間,向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提升空間,政績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泰鴻這件事成功與否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可自己卻不同,他必須要一個亮眼的政績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項誠一天沒有把市委書記的位置讓給自己,就一天存在著變數,誰也不能肯定,這個位子一定會屬於自己,畢竟覬覦這個位子的有很多人。
  宮還山道:“項書記,如果我們在這件事上不做任何的反應,那麼以後別人會認為張揚已經失去了控制,濱海失去了控制……”
  項誠看了宮還山一眼:“還山,你別著急,鬥爭的主角並不是我們,我們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絕不要輕易參與到鬥爭中去,張揚這小子最大的強項就是死纏爛打,而且不惜一切,泰鴻想把我們推到前面,我們要是站出來和張揚去爭,豈不是讓外人笑話?無論你心裡怎麼想,北港和濱海都是一個整體,我們之間的矛盾如果激化,甚至公開化,讓上頭看來,首先會認為我們的領導能力有問題,你明不明白?”
  宮還山現在才明白了項誠的本意,項誠不是要不聞不問,而是他不想沖到矛盾的第一線,不想和張揚發生正面衝突,在這種時候,回避矛盾,將鬥爭的焦點集中在泰鴻和濱海之間,他們只需要做一個旁觀者,無論他們心中多麼偏向泰鴻,在表面上都要做出公平公正的樣子,項誠在政治手段上的確比自己要老道得多。
  宮還山還是有些擔心的,他低聲道:“項書記,可是泰鴻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放棄在北港的建廠計畫?”
  項誠低聲道:“趙永福是個從不服輸的人,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濱海遇到了阻礙,今日焦點這件事上十有八九是張揚在背後操作,你以為趙永福會輕易咽下這口氣?”
  宮還山道:“那……豈不是還要有大事發生?”
  項誠道:“不管他們怎麼鬥,我們首先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一碗水端平了,不要讓別人說閒話。”這是項誠今晚才悟出的道理,無論張揚還是趙永福都是不好對付的,這兩人遇到一起,必然要分出一個勝負,既然戰爭已經打響,自己就沒必要摻和進去了,萬一被流彈誤傷,那可就划不來了,狗咬狗一嘴毛,無論他們最終是誰勝利,對自己都沒什麼損失,想透了這個道理,項誠的內心頓時變得坦然起來。
  姬若雁也看到了今日焦點,她氣得身軀發抖,重重將手中的酒杯頓到了茶几上。
  梁康被嚇了一跳:“幹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姬若雁指了指電視機螢幕:“央視怎麼播出這樣的新聞,根本是在損害我們泰鴻的名譽。”
  梁康搖了搖頭,攬住姬若雁的肩頭道:“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藺家角那塊地,北港這麼大,可選擇的地方多了,你們卻非得挑中這麼一塊麻煩的地方。”
  姬若雁道:“趙總定下來的!”
  梁康道:“和氣生財,做生意一定不能帶著怨氣,張揚這個人什麼樣你比我還清楚,他活著就是為了鬥爭。”
  姬若雁不屑道:“一個縣處級幹部而已,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嗎?”
  梁康端起紅酒喝了一口道:“我可不這麼認為,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僅要看他的官位,還要看其他的附加值。”
  “你很看重他!”
  梁康道:“我跟他交過一次手,我沒占到便宜,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會選擇這樣的人做敵人。”
  姬若雁道:“並不是我們要跟他作對,這場紛爭根本是他主動挑起的!”
  梁康把玩著酒杯,看著杯內的紅酒搖曳出美妙而變幻的曲線,低聲道:“真的這樣嗎?趙總選擇藺家角,事先不會不做調查,藺家角土地的所有權一部分屬於北港,一部分屬於濱海,在你們的規劃內,要把屬於濱海的十平方公里土地劃入你們的建設範圍,而在濱海方面的規劃中,藺家角的土地卻是保稅區的一部分,如果北港把這塊土地給了你們,濱海方面就不得不改變他們的保稅區規劃。在本質上,泰鴻是在要求濱海犧牲自己的利益成全你們。”
  姬若雁道:“選擇藺家角是我們綜合考察後的結果。”
  梁康道:“一個明智的企業家絕不會選擇一塊有爭議的土地,你們的談判方是北港,而選擇的地塊卻涉及到濱海,此前你們不可能沒有考慮到因此可能產生的麻煩,據我說知,最早的時候,你們選定的建廠位址在新港以南,從企業發展的前景來看,那片土地更大,未來的擴展性更好,可是為什麼會突然改變?”
  姬若雁秀眉顰起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是我們泰鴻在故意製造事端?你究竟站在誰的立場上?”
  梁康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我的立場和你們是相同的,因為我準備投資鋼管廠,我和泰鴻在未來會擁有共同的利益,正因為如此,我才更關注這件事,若雁,你做企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應該清楚,在生意場上,決不能因為個人的愛恨而影響到對局勢的正確判斷,生意就是生意,不能摻雜任何的感情因素。”
  姬若雁猛然甩脫開梁康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怒道:“你根本就是站在張揚的角度上說話,你怕他是不是?”
  梁康道:“若雁,我是就事論事!”
  姬若雁道:“沒人請你投資鋼管廠,我一個人也左右不了泰鴻的決定,這件事是綜合考慮的結果。”
  梁康咬了咬嘴唇道:“若雁,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姬若雁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梁康歎了口氣:“在你心中始終放不下趙國梁,事情過去了那麼久,為什麼你還走不出來?如果那樣,你這輩子都無法真正得到快樂……”
  姬若雁尖聲道:“你住口!我的事情不要你過問!”

梁康表現的出奇的冷靜,他輕聲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既然你們聲稱如果北港不願意將藺家角劃給你們,你們就放棄建廠的計畫,為什麼到現在還在堅持?是不是有些前後矛盾?無論泰鴻擁有怎樣的實力,你們以為就一定可以在和地方政府博弈中占到上風?”他搖了搖頭道:“我決定放棄鋼管廠的投資!一個可以拿企業利益去冒險的領導者,絕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合作夥伴。”
  姬若雁道:“悉聽尊便!”
  梁康起身離開了她的房間,走到門前,他停下了腳步:“若雁,很多事我早就清楚,我不說,是因為我不忍心傷害到你,我忍耐是因為我期待你的醒悟,現在看來,或許我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抱有太多的希望。”
  姬若雁道:“今天以後,或許我們之間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的這句話說得相當絕情。
  梁康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當房門在梁康的身後關閉,姬若雁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從她的雙眸中奪眶而出。
  張大官人已經明確宣佈,在藺家角的問題上沒有任何退讓的可能,他向省市各級領導送去保稅區規劃的同時,做出實際行動,在藺家角突擊搭建了一棟活動板樓,並將保稅區建設指揮部的牌子掛了上去,張大官人利用這件事向所有人表明了態度,保稅區的規劃,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這廝從初到濱海的低調迅速恢復了他的強勢狀態,現在這種強勢更變得侵略性十足。
  張揚也知道這件事隱患不少,其中最大的隱患就是華光在濱海的五百畝土地,如果那五百畝土地的所有權被趙永福成功得到,那麼趙永福就有了和自己討價還價的資本,張揚可以製造輿論,可以對抗上級領導,但是他掌控不了蕭國成,蕭國成才是那五百畝土地的實際持有人,如果蕭國成堅持把那塊地轉讓給趙永福,那麼這件事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可是張揚和蕭國成素昧平生,唯一的聯繫就是薛世綸,他希望通過薛世綸的關係能夠說動蕭國成,就算不能讓蕭國成將土地轉讓給政府,至少也要讓他在這件事上保持中立,總而言之,只要這塊地不落在趙永福的手上,事情就會好辦的多。
  週四的時候,蕭玫紅打電話給張揚,告訴他蕭國成已經抵達北港,現在正在休息,她已經幫張揚約好了下午四點鐘來白島見面。
  張大官人聞言也是激動非常,後天就是慶典日,方方面面的嘉賓就會陸續到來,現在和蕭國成見面最合適不過,趙永福目前還沒有回到北港,自己和蕭國成只要談妥這件事,就等於完全掌握了先機。
  為了和蕭國成的這次見面,張揚特地準備了一番,事先做了一些功課,對蕭國成,對他的華光集團做了一些瞭解,不過蕭國成這個人很神秘,有關他的資料很少,張揚又特地給薛偉童打了個電話,向她詢問蕭國成的一些喜好。薛偉童告訴張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蕭國成喜歡書畫。
  其實很多富商對書畫都有著相當的偏愛,藝術品這玩意兒不但可以凸顯自身的素養,選對了還能保值升值。
  張大官人投其所好,特地寫了一幅字,這幅字也是蕭國成最喜歡的《琵琶行》,應該說張大官人對今天的見面還是很用心的。
  張揚準時來到白島觀邸一號,蕭玫紅在門前等著他,微笑道:“張書記很守時!”
  張揚道:“求人辦事,怎麼都得表現出試意。”
  蕭玫紅笑道:“我叔叔還在睡呢,時差沒倒過來。”
  張揚道:“沒關係,我等他!”
  蕭玫紅將張揚請到客廳內,給他煮了一杯香濃的咖啡,張大官人抿了口咖啡,輕聲道:“蕭先生這次準備在北港呆多久?”
  蕭玫紅道:“後天就走,不過他會在國內呆一段時間。”
  張揚點了點頭。
  蕭玫紅喝了口咖啡笑道:“最近的新聞報紙我都看了,泰鴻的負面新聞不少。”
  張大官人道:“我倒沒留意這方面的事情,都說泰鴻什麼?”這廝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蕭玫紅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揚一眼,她心中早就猜到這一系列針對泰鴻集團的事情都是張揚做出來的,張揚裝得倒是挺像,仿佛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蕭玫紅道:“趙叔叔很生氣。”
  張揚道:“他生不生氣和我無關!”
  蕭玫紅歎了口氣道:“他那個人的脾氣你可能不瞭解,認准了的事情肯定會一條道走到底。”
  張揚微笑道:“聽起來和我有幾分相像,不過有些路太窄,容不下兩個人並排走。”
  蕭玫紅道:“所以就得有人讓步,一前一後走就沒問題了。”
  張揚道:“我沒有讓步的習慣。”
  兩人說話的時候,聽到樓上傳來咳嗽聲,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樓梯上,蕭國成五十三歲,頭髮花白,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看得出他的健康狀況並不好,身體偏瘦,後背微駝,臉上卡著一副板材架的黑框眼鏡,灰色襯衣,黑色褲子,腳上蹬著一雙黑布鞋,從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富豪氣質,給人的感覺甚至有些寒酸,這樣的一個人,你會認為他是一個學者,總之絕對聯想不到一個成功商人。
  張揚跟著蕭玫紅站起身來,蕭國成緩步走下了樓梯,他微笑著向張揚伸出手去:“張書記,幸會幸會,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張揚笑道:“從西半球飛到東半球,總得要有一個適應時間。”
  蕭國成邀請張揚坐下,他留意到張揚手中的卷軸,指了指道:“字還是畫?”
  張揚道:“這是我寫得《琵琶行》,特地送給蕭先生。”
  蕭國成饒有興趣道:“我看看!”
  張揚讓蕭玫紅幫忙展開了這幅卷軸,蕭國成的目光明顯一亮,他在書法鑒賞方面造詣頗深,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書法作品,蕭國成一直看到落款,看到上面張揚的名字和印章,這才相信如此氣勢磅礴的一幅字真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所寫,蕭國成點了點頭,他贊了一聲:“好字!”並沒有做其他的評價,有些惜字如金的味道。
  張揚重新將這幅字卷好,交給蕭玫紅保存。
  蕭國成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書法?麥琪兒告訴你的?”
  張揚笑道:“是偉童告訴我的,我們是結拜兄妹。”張大官人通過這種方式和蕭國成套近乎,蕭國成是薛老的乾兒子,自己和薛老的孫女是結拜兄妹,依著這層關係,張揚叫蕭國成一聲叔叔也是應該的。
  蕭國成道:“張書記,咱們中國有句老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其實你這次前來的目的麥琪兒已經跟我說了,你的禮物我本不想收,可是我沒想到你會送給我這樣的禮物,這幅字我實在太喜歡,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張揚笑道:“喜歡就留著,你放心,我絕不會因為這幅字而讓你一安要為我做什麼事情。”
  蕭國成呵呵笑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我收了你的禮物,這心裡總覺著欠你點什麼。”
  張揚道:“蕭先生,既然你知道我這次前來的目的,我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最近和泰鴻因為藺家角地塊的事情發生了一些摩擦。”
  蕭國成微笑道:“我有所耳聞,不過我實在不知道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在藺家角並沒有任何的物業口”
  張揚道:“蕭先生過去在濱海買下了一塊地,現在那塊地已經被規劃到保稅區的範圍內。”
  蕭國成點了點頭,他低聲道:“其實你薛叔叔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到這裡,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嗽的時候,腰背躬得越發厲害,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蝦米,因為咳嗽他的面部泛起了一絲紅意,良久方才平息,喘了口氣,接過蕭玫紅遞來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方才道:“不好意思!”
  張揚道:“蕭先生的咳嗽很重啊!”
  蕭國成歎了口氣道:“老毛病了,每年春秋季都會發病,這也是我在這種季節很少回國內的原因。”
  張揚點了點頭,本想提出幫他診脈,可是話到唇邊又改變了主意,他輕聲道:“薛叔叔怎麼說?”
  蕭國成道:“他讓我不要把那塊地賣給泰鴻,可惜晚了一步,我已經答應過老趙了。”
  張揚聞言內心不由得一沉,蕭國成已經答應了趙永福,以蕭國成的身份,說出去的話很難收回,也就是說事態正向最壞的方向發展,張揚道:“泰鴻的目的您清楚嗎?”
  蕭國成道:“泰鴻雖然是國有企業,可是經營的手段也逃脫不出商業規律,這件事我的本意是不想介入的,你算得上我的世侄,老趙又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肯定會兩不想幫,可惜世綸跟我說得晚了一些,我已經答應過了老趙,一個商人最重要的是誠信,我不可能反悔,張書記,真是不好意思。”
  張揚道:“沒關係!”
  蕭國成道:“其實保稅區和泰鴻之間可以和平共處。”
  張揚道:“我帶來了一份保稅區的規劃,蕭先生如果有時間可以看一看。”他將事先準備好的光碟遞給蕭國成。
  蕭國成道:“好,回頭我一定好好看看。”
  張揚道:“保稅區的規劃是不會因為泰鴻改變的,無論泰鴻是否拿下了那五百畝地,我都會堅持下去,我不會讓他們在藺家角設廠。”張揚起身告辭。
  蕭國成又咳嗽了起來,他讓蕭玫紅代自己送張揚出門。
  來到觀邸一號外面,蕭玫紅望著張揚道:“不好意思,沒能幫上你。”
  張揚笑道:“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如果你不說,那五百畝地的事情我還蒙在鼓裡。”
  蕭玫紅道:“可是那塊地終究還是落在了泰鴻的手裡。”
  張揚微笑道:“那又怎樣?我不信他趙永福敢在那塊地上建設焦炭廠,他要是敢建,我就敢拆!”


卷十一 第1013章 犯賤
  蕭玫紅歎了口氣道:“我看沒必要把矛盾激化,回頭我在問問我叔叔,看看他能不能出面幫你們說和一下。”
  張揚笑道:“算了,就不麻煩他了,我心裡已經有數了。”上船之前,張揚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叔叔的咳嗽很厲害,應該好好治治了。”
  蕭玫紅道:“他有十多年都是這個樣子,也看過很多醫生,始終沒有根治的辦法。”
  張揚點了點頭,並沒有主動請纓為蕭國成治病,告辭離去。
  蕭玫紅回到別墅內,發現叔叔仍然在欣賞那幅《琵琶行》,她笑道:“怎麼?張揚的這幅字寫得很好嗎?”
  蕭國成道:“簡直是神作!我見過這麼多作品,除了天池先生,再也沒有人能夠寫出他這樣的水準。真是難以想像,他不過二十多歲,怎麼會有這麼深的造詣,神作!真是神作!”
  蕭玫紅雖然也能夠看出這幅字寫得不錯,但是她在書法上並沒有太深的造詣,所以領悟不到其中的精髓。
  蕭國成道:“能夠寫出一手這樣的字,這個年輕人肯定不簡單。”
  蕭玫紅道:“叔叔,你真要把那塊地轉讓給泰鴻?”
  蕭國成點了點頭道:“已經答應過你趙叔叔了。”
  蕭玫紅道:“那塊地位於濱海保稅區內,未來的升值潛力不可低估,如果我們用來自己開發,可能會創造出很大的價值。”
  蕭國成道:“我真的不想摻和到他們的紛爭之中,老趙這個人,年齡這麼大了,脾氣還是那麼倔,難道他不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

蕭玫紅道:“國企幹部的經營理念和我們不同,我們首先考慮的是經濟效益,他們考慮的不僅僅是經濟效益,還有社會效益。”
  蕭國成咳嗽了幾聲,蕭玫紅道:“叔叔,這次回來還是好好看看你的咳嗽吧,或許中醫對你有效。”
  蕭國成道:“治不好了,上天對待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給了你財富,他就會在其他方面給你折磨。”蕭國成站起身道:“這房間讓我感到氣悶,出去走走!”
  已經是晚上九點,濱海市委第一會議室內仍然燈火通明,市委書記張揚正在召開一個緊急會議,會議主要是關於後天慶典活動的,明天下午開始來自各方的嘉賓就會陸陸續續的來到濱海,他們所有人都要投入到接待工作中去。
  張揚聽完所有人的彙報,指出了目前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強調了幾個重點,張揚道:“我決定保稅區的奠基儀式和慶典同步進行,週六上午,我會陪同周省長一起去藺家角為保稅區正式開工奠基。”
  張揚的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感到吃驚,如果說在藺家角建設指揮部,只是宣揚濱海對藺家角的管轄權力,那麼正式在藺家角奠基,就是向泰鴻赤裸裸的挑戰。
  許雙奇道:“張書記,目前藺家角的事情還沒有最終確定,選擇在這種敏感時刻在藺家角奠基不好吧,周省長未必肯參加這樣的奠基禮。”
  張揚道:“奠基的事情我定下來了,就算周省長不願參加,我們也會如期舉行,只要我把那塊石碑埋在藺家角的土地上,那塊地就是我們的。”他的話斬釘截鐵,斷無迴旋的餘地。
  市委副書記劉建設道:“張書記,並不是我們埋塊石碑就能把這件事定下來的,還要看市里的態度,如果市里決定把藺家角交給泰鴻,我們也沒有辦法。”
  張揚道:“濱海屬於北港的管轄不假,但是北港作為我們的上級城市,理當維護我們濱海的利益,如果他們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麼還有什麼資格管理我們?”張大官人的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一幫常委聽得心驚肉跳,這廝該不是要造反吧?怎麼聽著他話裡的意思好像是想要脫離北港的管理?
  許雙奇道:“張書記,我認為現在並不適合搞奠基禮,尤其是在藺家角那麼敏感,那麼有爭議的地方,如果我們這樣做,肯定會激化和泰鴻以及市里的矛盾,我看還是協商解決,等慶典過後,協商解決,周省長這次過來倒是一個機會,我們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和他好好談談,爭取獲得周省長的支持。”
  張揚道:“藺家角存在爭議嗎?我奠基的是自己的地方,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寫得明明白白,就是屬於我們濱海市的,北港怎麼著?他們也沒有權利重新給我們設定邊界。”
  新任政法委書記程焱東道:“張書記,在這一點上我也認為我們應該循序漸進,搞奠基禮會不會觸怒市里,把矛盾搞得不可收拾?是不是慶典過後再考慮這件事。”
  張揚道:“如果說藺家角的事情是個火藥桶,早晚都得有人把它引爆,我不介意充當這個排頭兵,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泰鴻已經和華光集團達成了轉讓協定,華光集團把福隆港以北五百畝的土地轉讓給泰鴻,這兩天就會簽約,這五百畝土地屬於我們濱海保稅區的核心範圍,泰鴻拿這塊地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要搞發展,而是想用這塊地對我們進行刁難和要脅,想要利用這塊地的所有權逼迫我放棄藺家角。”
  許雙奇道:“張書記,如果泰鴻真的這麼幹,事情就麻煩了。”
  張揚道:“我們共產黨人從來就不害怕任何的要脅,我今兒把話撂在這裡,泰鴻敢在保稅區的建設上製造障礙,就是和整個濱海為敵,就是和人民為敵,就是和國家為敵。”張大官人上綱上線的本領又有提升。
  許雙奇道:“總之,我不贊成將矛盾激化,在目前的狀況下還是應該採取協商解決的辦法,畢竟事情還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張揚道:“當一個企業敢於去要脅政府的時候,就證明這個企業的領導人無法擺正自身的位置,政府是什麼?是國家機關,是人民利益的代表者,我們如果這次退讓了,以後就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泰鴻,原則問題寸步不讓,奠基禮勢在必行,我就是要通過這件事告訴所有人,沒有人可以損害濱海的利益,沒有人可以阻撓濱海的發展!”
  常委們全部沉默了下去,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張揚已經擺出架勢正式向泰鴻宣戰,而泰鴻目前還沒有見到任何動作。
  張揚向宣傳部長王軍強道:“軍強同志,從明天開始,你要安排對央視今日焦點的重播,要重點宣傳工業污染的危害,要讓濱海老百姓都明白污染的嚴重性。”
  王軍強點了點頭,其實之前張揚就已經讓他製作這方面的專題片,這廝是要發動輿論攻勢。
  許雙奇暗自歎了一口氣,張揚無疑是一個狂熱的好戰分子,這次的戰爭根本就是他先挑起的,他要先下手為強。
  常委會結束之後,張揚和程焱東走在了一起,程焱東道:“張書記,你非得選擇在慶典的時候燃爆這個火藥桶?”
  張大官人笑道:“你懷疑我的決心嗎?”
  程焱東道:“那倒不是,你從來都是敢說敢幹,只是形勢好像不容樂觀,泰鴻方面拿下了那五百畝土地,北港市領導肯定是站在泰鴻一邊的,周省長的態度也不明確,如果周省長也站在他們那一邊,你堅持在藺家角搞奠基禮,豈不是要面臨四面楚歌的局面?”
  張揚道:“道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藺家角的土地是我們的,我憑什麼犧牲自己的利益成全他們?泰鴻以為從華光那裡得到了五百畝地就能跟我討價還價?做夢去吧!這裡是濱海,他們的一切經營行為都得尊重我們的利益,我沒興趣陪他們搞陰謀詭計,我就是要明刀明槍的跟他們幹!他趙永福要是有膽子,就沖著我來好了。”
  程焱東提醒張揚道:“人家可是副省級幹部,就算是宋書記也得給他幾分面子,你不怕他報復你?”
  張揚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件事我們未必全無勝算,等明天周省長過來,我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張大官人並不是盲目蠻幹,他也知道想要在藺家角的事情上取得勝利,就必須要獲得省裡的支持,宋懷明在這件事上不方便表態,一來因為張揚是他的准女婿,二來當初泰鴻來北港建設分廠是他牽線的。張揚已經將濱海保稅區的規劃設計讓人送給了宋懷明,不過一直到現在宋懷明都沒有什麼表示,沒表示就意味著宋懷明默許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否則宋懷明早就找他興師問罪了。
  張揚之所以決定在慶典之日舉行保稅區的奠基禮,他就是要將所有的矛盾引爆,身為濱海市委書記,等著他去完成的工作還有很多,他沒時間也沒興趣陪著趙永福無休止的玩下去,周興民是平海省長,從他的身份地位上來說,由他站出來表明態度是最合適的。
  不過張揚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否說服周興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程焱東本想提議和張揚一起去吃點夜宵,張揚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居然是桑貝貝打來的,張揚走到一邊,方才接通了電話。
  桑貝貝的聲音有些低沉,她小聲道:“張揚,有人尾隨我!”
  張揚頓時緊張起來了:“多少人?”
  桑貝貝道:“三個,我現在剛剛下班,他們一直跟著我。”
  張揚道:“會不會有危險?”
  桑貝貝道:“他們有危險才對,我現在已經取到了我的摩托車,我打算引開他們。”
  張揚道:“你小心一些,實在不行就報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桑貝貝道:“誘敵深入你懂不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張揚道:“你別冒險,我這就過去。”
  桑貝貝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有情況我再給你電話。”說完她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向程焱東招了招手,程焱東道:“什麼事?”
  張揚道:“走,跟我去北港走一趟。”
  程焱東愕然道:“這麼晚了,怎麼突然想起去北港?”
  張揚道:“有個朋友遇到了點麻煩,你別管這麼多,跟我去就是。”
  程焱東取了車,和張揚一起往北港駛去,沒多久桑貝貝就又打來了電話:“張揚,兩輛車跟著我,我看是來找我麻煩的,現在我在碧波路附近,我身上帶著追蹤器,上次給你的那個裝置可以在三公里範圍內找到我的位置。”
  張揚焦急道:“你千萬別冒險。”
  桑貝貝道:“放心吧,這幫人奈何不了我。”
  一輛汽車迎面向桑貝貝駛來,桑貝貝不得已改變了方向。後面的兩輛車加速向前沖來,三輛車將桑貝貝逼住,桑貝貝的小摩托車停了下來,她望著前方。其中一輛車內下來了三個彪形大漢,正中的一人剃著圓寸,額頭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他來到距離桑貝貝一米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著桑貝貝。
  桑貝貝佯裝惶恐道:“你幹什麼?”
  那男子冷冷道:“我大哥想跟你好好談談。”
  桑貝貝怒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你們最好趕緊離開,不然我報警了!”她拿出手機,卻被那男子一把抓住手臂:“敬酒不吃吃罰酒!”
  桑貝貝張嘴想要尖叫,被那男子一把蒙住了嘴巴。剩餘的兩個人也過來幫忙將桑貝貝推到了那輛汽車內。
  桑貝貝裝出拼命掙扎,那剃著圓寸的男子揚手給了她一記耳光,低吼道:“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聽話,不然我讓我的這幫弟兄將你先奸後殺!”
  桑貝貝似乎被嚇住了:“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程焱東加快了車速。他充滿迷惑地問道:“張書記,誰出事了?需不需要通知當地警方?”
  張揚搖了搖頭道:“趕緊開車,我擔心我們去晚了,她會大開殺戒。”
  汽車來到碧波路附近,張揚打開了追蹤儀。在汽車來到碧波路25號的時候,追蹤儀上顯示出了一個閃爍的小紅點。程焱東認識張揚這麼久,仍然不敢說瞭解這位性格鮮明的上司,張揚做事的手法很難以常理而論。可能這就是張揚與眾不同的地方,程焱東對張揚的這個追蹤儀非常的好奇:“張書記。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張揚道:“朋友送給我玩的!”
  程焱東笑了笑,他才不會相信張揚的說辭。按照追蹤儀上的指引,他們來到了北港春明貨運公司,張揚鎖定了桑貝貝現在的地點,讓程焱東在外面等他,程焱東道:“需不需要報警?”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在外面等我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來到圍牆邊緣,騰空一躍抓住了圍牆的上緣,然後一個鷂子翻身,倏然飛了上去,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程焱東看得瞠目結舌,這位張書記的身手真是超群,他只有自歎弗如的份兒。
  張揚根據追蹤儀來到了3號貨倉,利用壁虎遊牆術爬了上去,透過積滿灰塵的玻璃向裡面望去,只見裡面亮著燈,桑貝貝被人捆綁在一張椅子上,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周圍四名彪形大漢圍著她。
  從桑貝貝的外表來看,她應該沒有受到傷害,桑貝貝道:“你們最好把我放了!”
  張揚看到那名剃著圓寸的男子走向桑貝貝,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惡狠狠道:“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桑貝貝尖叫道:“放開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們……放開我……”
  張大官人一看就知道這丫頭是做戲,以桑貝貝的能力,尋常四五名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桑貝貝是故意被抓,想把幕後的主使引出來。
  張揚耐住性子,桑貝貝這是再玩苦肉計,自己要是現在沖出去救她,肯定前功盡棄。
  此時外面響起汽車的聲音,貨倉的大門打開,一輛黑色皇冠車徑直駛入貨倉,汽車在桑貝貝面前停下,車門打開,兩名男子走了下去,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風衣帶著墨鏡的男子,那男子來到桑貝貝的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頜,然後一拳擊打在她的腹部。
  桑貝貝被這一拳打得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上,然後兩名男子走過來扶起了她,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抬腳又踹在她的腹部。
  張大官人看得有些不忍心,正準備沖出去英雄救美,卻看到那男子又是一腳踢向桑貝貝的胸膛。
  桑貝貝的身體忽然掙脫了繩索,她飛起一腳,搶在那名男子踢中自己之前,一腳踹在那黑衣男子的下陰之上,桑貝貝的腿功可不是蓋得,黑絲美腿上下飛舞,轉瞬之間圍在她身邊的兩名大漢被她擊倒在地。
  裡面的打鬥聲驚動了外面,從貨倉外面湧入了十多名漢子,桑貝貝咬牙切齒道:“來得正好!”
  此時一個身影從天而降,一腳將沖在最前方的漢子踹飛。卻是張大官人及時出現了,張揚道:“你專心對付那幾個,這邊的都交給我!”張大官人宛如猛虎出閘,沖入敵方的隊伍之中,拳打腳踢,只聽到慘呼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在張大官人的面前,根本沒有一合之將。
  那名剃著圓寸的男子緩緩跳躍,看得出他的步法不錯,應該是搏擊好手。
  桑貝貝搖了搖頭,示意他不是自己的對手,那男子怪叫一聲,抬腳向桑貝貝踢去,桑貝貝一個後仰躲過他的攻擊,然後一拳攻向他的腹部,對方一把抓住桑貝貝的手腕,繞到她的身後,扼住她的脖子,桑貝貝抬起右腿,一記漂亮的反踢,足尖踢在那男子的眼睛之上,頓時把他踢了個烏眼青。
  張大官人已經把那十多名漢子盡數擊倒在地,抱著胳膊若無其事的旁觀著桑貝貝的打鬥,桑貝貝後踢腿的刹那,這廝的目光明顯一熱,桑貝貝頓時意識到了,自己踢腿的時候走光了,這廝肯定把自己裙內的春光看了個一清二楚。
  桑貝貝又羞又怒瞪了張揚一眼,嘴裡罵道:“流氓!”屈起手肘狠狠搗在對手的軟肋之上,伴隨著對方的一聲慘呼,魁梧的身軀彎曲了下去,桑貝貝反手抓住他的襠部用力一捏。目光卻盯著張揚,刻意拿捏出的兇狠表情分明在向張揚示威,那男子慘叫著跪倒在地上,捂著襠部痛得差點沒死過去。桑貝貝卻沒有住手的意思,揚起纖手,狠狠在對方的臉上來回扇了十多個耳光,這是為了報剛才他押自己上車時候打她耳光的一箭之仇。
  張大官人樂呵呵走了過去,向桑貝貝豎起拇指道:“你牛,下手夠黑的啊!”
  桑貝貝道:“你再晚來一會兒,我恐怕就被這幫人給分屍了。”
  張揚道:“不至於吧,就憑你的能耐,他們能奈何了你?”望著倒在地上的那幾名男子,張大官人樂呵呵道:“貝貝,撩陰手夠厲害的!”
  桑貝貝意味深長道:“對付某些臭流氓下手就一定要狠!”她抬腳照著那名最先被她擊倒的黑衣男子就是一腳,那男子發出一聲慘叫,身體蜷曲的像個大蝦米。
  張大官人蹲下身,伸手將那名男子臉上的墨鏡給取了下來,燈光下,露出一張惶恐的面孔,卻是港口開發區公安局副局長陳凱。
  張大官人嘖嘖有聲:“原來是你啊!”
  陳凱嚇得面色慘白,顫聲道:“誤會……誤會……”
  張大官人揚起手一個大耳刮子就抽了過去:“誤會你媽!”看到桑貝貝大耳刮子抽人,這廝的癮也被勾起來了。
  陳凱被這一個耳光抽得眼冒金星,自從那晚在天街吃了桑貝貝的一記耳光,陳凱就記恨在心,密謀報復,誰能想到桑貝貝居然這麼厲害,被他的人抓住只是假像,目的就是引出他這個幕後指使者。現在陳凱被張揚抓了個現形,知道自己完了,單單是劫持這件事就能把他打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張揚道:“陳凱啊陳凱,你身為公安人員知法犯法,是不是罪加一等?”
  陳凱耷拉著腦袋,低聲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是他想硬氣,而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由不得他不硬氣,伸脖子一刀,縮脖子還是一刀。
  張揚道:“殺了你不是太便宜你?我不怕告訴你,今晚的事情我已經用攝像機全程記錄下來了,你就等著坐牢吧!”
  陳凱的目光中充滿恐怖,只要張揚追究這件事,他肯定要被判有罪。
  桑貝貝道:“跟他廢什麼話?送到公安局去,我告他綁架恐嚇,拔掉他的警服,讓他嘗嘗從員警到階下囚的滋味!”
  張揚道:“貝貝,咱不能這麼絕情,好歹我跟他也同事過一場,那啥,也得給自己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這廝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給紀委書記陳崗打了個電話。
  事實上張大官人已經成為陳崗揮之不去的噩夢,大半夜接到張揚的這個電話,這廝嚇得一顆心突突直跳,可他不敢不接,現在把柄落在張揚的手上了,自己根本就是人家手裡的風箏,人家把線往哪兒扯,自己就得往哪兒飛,如果一不小心激怒了人家,人家就得把線給割斷了,早晚得把自己摔個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陳崗道:“張書記,找我有事啊?”他的話裡透著客氣,無論他的級別比張揚高多少,可在張揚面前他只有當孫子的份兒,連說話的語氣都倒了個個兒,仿佛張揚才是領導,他才是下級。
  張大官人跟他說話根本不用客氣:“老陳啊,你可真行啊,居然讓你兄弟綁架我表妹。”
  陳崗一聽就慌了神:“怎麼可能?張書記,我不知道,跟我沒關係啊……”說到這裡他又感覺到自己不該急著把自己摘出來,畢竟是親兄弟,他還沒狠到大義滅親的程度,再說他還沒搞清楚是什麼事情,關切道:“到底怎麼回事?”
  張揚把地點跟他說了,讓陳崗馬上過來解決問題。
  陳崗不敢怠慢,馬上出門向張揚所說的貨倉趕去。
  等陳崗趕到了地方,看到程焱東也在,現場十幾個人都被制住了,他弟弟陳崗耷拉著腦袋蹲在那裡,臉上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模樣狼狽到了極點。陳崗這會兒徹底是沒了脾氣,宛如鬥敗了的公雞,心中剩下的只有一個悔字。
  電話中陳崗已經把事情基本上搞清楚了,這事兒全都是他弟弟的責任。
  陳崗悄悄把張揚叫到一邊,低聲道:“張書記,都是我的錯,你看這件事又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是不是能網開一面。陳凱工作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現在的位置,你要是堅持告他,他什麼都完了!”說到這裡陳崗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這個張揚簡直就是他們兄弟兩人的命中剋星。
  張揚道:“老陳啊,你知道他犯了什麼罪?身為員警知法犯法,這事要是捅出去。別說他得坐牢,對你的影響也不好吧?”這廝的話裡充滿了威脅之意。
  陳崗苦著臉道:“張書記,他做錯了事,是我教導無方,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心說自己兄弟倆咋就這麼倒楣?居然全都犯在這廝的手裡,這陳凱也真是,沒事招惹那個桑貝貝幹什麼?根本就是犯賤啊!
  張揚道:“老陳,我想要什麼,你心裡明白吧?”
  陳崗其實來的路上已經想得很清楚。張揚肯定是要通過這次的事情逼迫自己幫他做事,如果他真的要把陳凱往死裡整,就根本不會通知他,而是直接將這件事經法,陳崗當然清楚張揚想要什麼,目前張揚最想要的就是藺家角的那塊地皮,最想要的就是把泰鴻從藺家角擠出去。
  陳崗道:“張書記。你知道的,我負責紀委,招商引資、市政規劃不是我管理的範疇。”
  張揚道:“作奸犯科、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也管不著,還是送公安局處理得了。”
  陳崗慌了:“別啊!”
  張揚笑眯眯望著他,你陳崗不是滑頭嗎?再滑頭還不得給我乖乖聽話?
  陳崗道:“項書記和宮市長在泰鴻建廠的事情上立場很鮮明。他們支持泰鴻,已經準備好了以地易地的方案。明天周省長過來,就會向周省長說這件事,爭取他的支持。”
  張揚點了點頭,項誠和宮還山這是要先下手為強啊,幸虧陳崗提醒了自己一句,如果真的被他們搶了先,假如明天周興民被他們說動的話,再想扭轉局面應該很難。
  張揚道:“老陳,你有什麼建議?”
  陳崗道:“我沒什麼主意。”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才不會把這些事告訴張揚,他對張揚恨之入骨,恨不能將這廝生吞活剝了。
  張揚道:“老陳,你是市常委,又是主管紀委工作的,有些話由你說比我說出來更有威力,我準備了一封材料,你幫我轉達給周省長,當然你不能說是我寫得,要說是廣大幹部群眾的意見。”
  陳崗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頭,但是他又不敢說拒絕的話。
  張揚道:“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你。”
  陳崗道:“那陳凱的事情……”
  張揚道:“陳凱這個人知法犯法,按理說我是不該饒了他的,可你既然出面了,我怎麼都得給點面子。”
  陳崗聽他這樣說,暗自松了一口氣;“謝謝張書記。”
  張揚又道:“但是我就這麼放了他,難保他以後對那小姑娘不利。”
  陳崗信誓旦旦道:“張書記,你放心,我保證他以後絕不會再做這樣的糊塗事。”
  張揚道:“糊不糊塗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犯了法,這樣,你讓他寫份認罪書,你做個擔保人,也在上面簽字,只要以後他陳凱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我就老賬新帳跟他一起算。”
  陳崗有種深陷泥潭的感覺,現在兄弟兩人被張揚牽著鼻子走,可眼前這種局面下,已經由不得他說一個不字,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多一條把柄被張揚捏在手裡又能怎樣?就算沒有陳凱的這件事,張揚一樣可以隨時將他弄個身敗名裂,陳崗重重點了點頭道:“好吧!”
  陳凱耷拉著腦袋坐進了陳崗的汽車,兄弟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陳崗駕駛著汽車離開了貨倉,一直來到空曠無人的海岸邊方才停下,他從中控的置物盒中拿起香煙,自己抽出了一支,又將煙盒遞給了陳凱,陳凱的手哆哆嗦嗦接過香煙,從中抽出一支,打火機接連打了三次,方才把火點燃,先幫助大哥把煙點了,然後才是自己,他用力的抽吸了一口,右拳狠狠敲擊了一下額頭,低聲道:“對不起……”
  陳崗道:“我一直以為你已經足夠成熟,卻想不到……”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說下去,歎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兄弟兩人再度沉默下去,黑暗的車廂內只有兩點煙火不時明滅著。
  過了好一會兒,陳凱方才低聲道:“我必須要除掉他!”他的聲音充滿了森然的冷意。
  陳崗道:“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放過你?”
  陳凱道:“他想利用這件事要脅我們!”
  陳崗道:“那是因為他覺得我們兄弟倆對他還有用處,他利用這件事,好讓我們乖乖聽話,等到有一天,在他眼中我們失去了價值,那麼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一腳把我們踢開。”

陳凱道:“這混蛋太陰險了。”
  陳崗道:“不止有他一個人知道內情,就算你可以幹掉他,你幹得掉知道內情的所有人嗎?你以為殺死省委書記的女婿,濱海市市委書記就那麼容易?上頭不會追查到底?”
  陳凱垂下頭去,狠話雖然說出來了,可是他也明白這根本就不現實,有些頹喪道:“大哥,你說應該怎麼辦?”
  陳崗道:“三十六計……”
  兄弟兩人早有默契,三十六計走為上,陳凱認為大哥是在暗示要他走,卻不知道連陳崗自己都做了遠走高飛的打算,趁著自己對張揚還有利用價值之前離去,這是他們兄弟倆唯一的機會。
  張揚和程焱東一起把桑貝貝送到了她的住處,等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淩晨一點,張揚指了指前方的一個燒烤攤兒,提議吃點夜宵。
  程焱東剛巧也有話想對他說,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弄了一斤肉串,一碟花生米,開了一瓶二鍋頭對飲起來。
  程焱東道:“張書記,從法律上來講,你放陳凱一馬的做法不合規則。”
  張揚淡然笑道:“規則是人訂得,如果我追究到底,今天就可以將陳凱治罪,或許可以讓他受到制裁,但是對我而言遠遠不夠。”
  程焱東道:“這個局你早就設好了,那個桑貝貝很不簡單,一個女孩子竟然擁有這樣的膽色。”
  張揚道:“焱東,這件事你可不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程焱東歎了口氣道:“你做事從來都出乎常理,跟在你身邊辦事,早晚都會被你弄瘋。”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怎麼?後悔了?”
  程焱東道:“後悔談不上,不過你做事的手段和方法,往往和我一直堅守的原則和信念相衝突,我承認我因此而糾結過矛盾過,可是等事情發生之後,我又發現你的方法可能不是最光明磊落的,卻是最為有效的。”
  張揚哈哈笑道:“拐著彎兒的罵我!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過於堅守規則,只能讓人變得固步自封。”


卷十一 第1014章 拍錯地方
  程焱東道:“陳崗兄弟兩個在你身上栽了跟頭,你以為他們從此以後就會乖乖聽話?”
  張揚道:“量他們不敢玩出什麼花樣,過去我來北港之前,就經常聽說這裡的秩序混亂,警匪一家,今晚的事情果然證明傳言非虛。”
  程焱東笑道:“你報復心真重,這就報復到我頭上了,連帶著我們公安系統一起抹黑。”
  張揚笑道:“我可沒那意思。”
  程焱東道:“陳凱這個人居然做出劫持綁架的事情,料想他過去在濱海擔任公安局長期間也未必幹過什麼好事。”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好查查他!”
  程焱東有些迷惑的看著張揚。
  張揚道:“現在我不對付他,並不代表我就此放過了他,多收集點證據,該收網的時候,我絕不會手軟。”
  顧允知在週五一早就抵達了濱海,他坐夜車過來的,在臥鋪車廂睡了六個多小時,沒有通知張揚去北港火車站接他,自己打了一輛車徑直來到濱海市行政中心,因為還沒有上班,顧允知在附近的早點鋪吃了早點,等到八點鐘的時候才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來到濱海了。顧允知剛剛退下來的時候,心態也有過一些變化,不過他很快就適應了現在的生活,既然退下來了,就要以一個普通百姓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一個真正能夠放下的人才能夠享受到真正的自由。
  張揚聞言頗感驚奇,想不到顧允知一聲不響的就來到了這邊,他問明顧允知所在的地點,讓周山虎開車把自己送了過去。
  顧允知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公事包,白襯衣沒打領帶,身穿深藍色西裝,雖然已經卸任,超人一等的氣場仍在,站在街角的綠地旁靜靜等待著張揚的到來。
  奧迪車在顧允知的身邊停下,張揚推開車門快步走了下去,他親切道:“爸,您怎麼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去火車站接您!”
  顧允知笑道:“害怕你工作忙,就沒打擾你!”
  張揚把顧允知請上車,顧允知道:“世綸到了沒有?”
  張揚道:“沒聽到他抵達的消息。”
  顧允知道:“昨天他給我打過電話,說今天上午到北港的。”
  張揚道:“那他到了肯定會跟您聯繫,爸,我先安排您住下!”
  顧允知點了點頭。
  張揚讓周山虎先往海洋花園駛去,途中他向顧允知介紹著濱海目前的建設情況,顧允知微笑頜首,對濱海目前的狀況並沒有做任何的點評。
  張拖特地給顧允知準備了一棟別墅,距離自己的那棟很近,不過他的那棟別墅已經讓出來給程潤生教授了,顧允知看了看別墅的環境,皺了皺眉頭道:“用不著這麼隆重,我一個人哪能住了這麼大的地方?”
  張揚笑道:“您級別擺在這裡啊,這裡面一共有十二棟別墅,全都是預備給廳級以上幹部和專家學者的。”
  顧允知道:“我都退下來了,享受不了這樣的級別待遇。”
  張揚道:“退下來怎麼著?別的不說,您是我爸,濱海市委書記的父親住棟別墅算什麼?”
  顧允知聽得心頭一暖,這小子話雖然說得囂張,而且充滿了假公濟私不講理的味道,可是卻非常的貼心,讓他聽得非常舒服,說話的時候,張揚的手機響了,市長許雙奇通知他鄰縣的幾位領導已經來了,想讓他出面接待一下,張揚道:“我這兒正忙呢,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再說!”
  顧允知等張揚掛上電話道:“你工作忙就趕緊去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張揚笑道:“誰也不及您重要啊,都是鄰縣的一些幹部,我們濱海現在已經撤縣改市了,正兒八經的濱海市,總不能讓我這個市委書記去全程陪同縣委書記吧?級別上不對路啊。”
  顧允知哈哈笑道:“你這個混小子,市委書記怎麼著?縣級市的市委書記和縣委書記有本質上的區別嗎?自我感覺良好,尾巴翹上天了。”
  張揚忙著去給顧允知泡茶。
  爺倆在沙發上坐下,顧允知撚起茶盞喝了一杯,點了點頭道:“不錯,來濱海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接連做成兩件大事,不容易。”
  張揚道:“好事多磨,撤縣改市的事情是沒什麼問題了,可保稅區的事情又出現了點意外。”
  顧允知看了張揚一眼道:“怎麼回事?”
  張揚於是把泰鴻和自己爭搶藺家角地塊的事情說了。
  顧允知聽完搖了搖頭道:“趙永福這個人是借著這件事發洩私怨啊。”他對當年趙國梁死亡的事情記得很清楚,當時張揚的越野車被人偷走,撞死了趙國梁,張揚被列為謀殺趙國梁的最大嫌疑人,而當晚張揚的唯一證明人就是顧佳彤,當時顧佳彤不顧一切的想要為張揚證明,洗刷罪名,正是顧允知站出來為張揚做了不在場的證明,方才讓張揚渡過了一劫。也因為那件事顧允知和趙永福過去的友好關係也一刀兩斷,趙永福認為顧允知在這件事上袒護了張揚,從此和顧允知形同陌路。
  張揚道:“問題很麻煩,現在趙永福通過他和蕭國成的關係拿下了屬於華光集團的五百畝地,而這塊地剛好又處於我們保稅區的中心區。”
  顧允知道:“你擔心他會利用這塊地來要脅你放棄藺家角?”
  張揚道:“他肯定會這麼幹!”
  顧允知道:“泰鴻集團在北港設立分廠其實是符合雙方利益的大好事,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促進北港的經濟發展,拉動北港的整體工業水準,但是工廠的選址的確有些問題,難道北港市的領導層沒有考慮過?”
  張揚道:“這件事真正的麻煩在於,當初泰鴻是宋書記牽線搭橋的,北港方面當初姿態放得太低,為了爭取泰鴻落戶,答應工業用地隨便泰鴻去選,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顧允知微笑道:“以懷明的身份的確不適合說話,北港的這幫幹部看來都站在泰鴻的一邊。”
  張揚道:“我現在是單打獨鬥啊!”
  顧允知道:“那倒未必,懷明對這件事保持沉默並不代表他認同泰鴻的選址,按照你的說法,你最近針對泰鴻進行了一連串的動作,連央視的今日焦點都上了,他肯定知道,如果他認為你的做法是錯的,以你們之間的關係,他又怎能不會提醒你?他不出聲,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你行為的一種默許。”顧允知把事情看得很清楚。
  張揚道:“爸,聽您這麼一說我就有底了。”
  顧允知笑道:“所以周興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很關鍵,如果他傾向于你一方,趙永福想必會知難而退,如果他站在趙永福的立場上,那麼你就會很麻煩。”
  張揚道:“我還沒有和周省長好好談過。”
  顧允知微笑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問心無愧,在這件事上,不是比官位,更不是比靠山,天下間最大的靠山莫過於公,只要你真心從老百姓的利益出發,就什麼都不用怕。”
  省長周興民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抵達北港,濱海市委書記項誠、市長宮還山、紀委書記陳崗都專程前往三環外國道收費站迎接省長一行。
  周興民遠遠看到收費站旁排列的車隊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向同來的省委秘書長閻國濤道:“用得著這麼隆重嗎?生怕不知我們來了似的。”
  閻國濤笑了笑道:“領導下去視察,下級幹部全都嚴陣以待如臨大敵,歡迎我們的成份肯定有,不過更多的是惶恐,害怕我們看到缺點,挑到毛病,所以從現在起就把我們隔離起來了。”
  周興民呵呵笑了起來:“說得不錯,所以每次下來考察,我總感覺到不自由,就像被人監視。”
  閻國濤道:“官場上的陋習太多。”他點評著那已經站在道路旁,拿捏出一張張笑臉的官員道:“不知道有幾個是真心對我們笑得。”
  無論這幫下級官員真誠也罷,虛偽也罷,他們總得去面對,周興民本不想下車,可是身為領導,你不下車,顯得過於高傲,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出來給別人看。
  官場是個奇怪的地方,身處官場,做事往往不能以本身的意志為轉移。
  周興民在北港市委書記項誠的旁邊下車,項誠身邊的兩個小孩子跑過來給周興民敬獻了鮮花,還向他敬了個少先隊禮。
  周興民摸了摸那男孩子的短髮,發現那孩子頭頂被曬得已經冒起了熱氣,小臉兒也曬得通紅,他有些不悅地看著項誠道:“老項啊,趕緊讓這些孩子休息去吧,這麼毒的太陽地地下站著,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周興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和打臉無異,項誠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自己擺下的這個迎接場面顯然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項誠趕緊讓人把兩個孩子帶走,陪著笑臉道:“周省長,你請上車。”
  周興民點了點頭,環視北港的那幫領導層,臉上並沒有一絲笑容。
  官員的內心往往是敏感的,他們善於從一些細節上分析挖掘出內在的東西,多數人都已經意識到周省長有些不爽。接下來的事情表現的更加明顯,周興民沒上北港市方面準備的豪華商務車,而是繼續回到自己的車上,甚至不等北港來得車隊引路就已經下令啟程了。
  這就造成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局面,本來項誠他們出來相迎,目的是要給周省長帶路的,這下反倒成了省裡的車隊在前,他們的車隊在後。

閻國濤當然感覺到了周興民的不爽,他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項誠打來的,他們已經做出了安排,想請周興民一行先前往北港市政府一招休息。
  閻國濤當時就徵求了周興民的意見,周興民道:“我們這次是來濱海參加活動的,北港不在原定計劃內。”周興民的這番話明顯帶著不悅,閻國濤將他的意思轉達給了項誠。
  項誠聽周興民這麼說,心中涼了半截,他也搞不明白今天是怎麼得罪了周興民,難道是因為那兩個獻花的少先隊員?項誠越想越不可能,這種事情也不是只有自己再幹,全國上下,到哪兒都走這個程式,你周省長來北港,我提前迎接到三環路外,對你可謂是尊敬有加,中國人都講究個禮尚往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是上司不假,我敬你一丈,你現在是連一寸都不給我,你周興民也太欺負人了。項誠心中這個窩囊啊,當著這麼多下屬,被周興民弄了個下不來台,他開始找原因,所謂找原因,無非就是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別管別人怎麼想,他得先讓自己舒坦點兒,很快項誠就找到了理由,他認為周興民之所以在自己面前撂臉兒,百分百有人在背後詆毀自己,說了他的壞話。結合最近的實際情況,他馬上就鎖定了嫌疑人、張揚!不錯,最近因為泰鴻建廠的事情,張揚和北港領導層之間矛盾重重,想要解決這件事,他必然要通過上層施壓。
  宋懷明作為項目的牽頭人,不方便為他出面,所以省長周興民就成為了最合適的選擇。
  從周興民下車伊始就擺出不悅的表情來看,這件事的風向可能會有變。
  宮還山幾乎沒怎麼說話,項誠遭遇周興民冷臉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會兒項書記的心情肯定是糟到了極點,現在找他說話,等於主動去觸黴頭,給了他一個發洩的機會,宮還山才沒那麼傻。
  項誠打破了沉默,低聲道:“趕緊通知濱海方面,周省長直接過去了,讓他們做好準備,迎接周省長一行,一定要隆重,熱情!”
  宮還山馬上領會到了項書記的精神,他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加重語氣,特地強調了一番,讓張揚務必要做好迎接準備,一定要熱烈,要隆重,要讓周省長感受到濱海人民的熱情。宮還山打電話的時候不禁想笑,項誠也夠陰的,自己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非但不提醒張揚,反而慫恿張揚接著往坑裡跳,宮還山仿佛看到張揚鄭重其事,列隊迎接周興民的場面,心中暗暗道,張揚啊張揚,你等著被訓得灰頭土臉吧。
  讓項誠和宮還山意外的是,車隊進入濱海市區沒有看到任何出迎的跡象,一直來到了市行政中心,方才看到濱海市委書記張揚一個人站在大門口,不錯,他們都沒看錯,只有張揚一個人站在大門口。
  周興民的車在門前停下,張揚笑著迎了過來,和周興民握手道:“周省長,歡迎您來濱海指導工作。”
  周興民也有些奇怪,見慣了夾道歡迎的場面,現在看到張揚單槍匹馬的出迎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周興民道:“其他同志呢?”
  張揚笑道:“各忙各的工作,目前濱海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很緊張,我就沒讓大家過來夾道歡迎,把這份熱情放在心窩裡,不能因為領導到來就耽誤了本職工作。”
  周興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轉向身後的那群人道:“我們的事業需要的就是這種實幹家,所以我一再強調,不要搞表面的東西,有做表面功夫的時間,不如踏踏實實的做點工作。”
  打臉!這下不但打了項誠的臉,連帶著把北港一幫市領導的臉都給打了,項誠有些氣悶地看著宮還山,宮還山比他還要鬱悶,自己明明交代了,讓張揚要熱烈隆重的歡迎啊,這小子怎麼背道而馳呢?宮還山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從張揚來到濱海,這廝就沒停止過和他們作對,領導讓他往東,這廝八成會往西,自己怎麼就忘了呢?剛才應該讓他越簡單越好,這廝可能就會大張旗鼓的擺出迎接架勢了,可現在後悔都晚了。
  張揚帶路引著各位領導在行政中心參觀了一圈,最後到第一會議室落座。這時才抽空和各位領導都打了招呼,張大官人來到陳崗的面前,意味深長的向他笑了笑,陳崗也還以一笑,今天這件事要是沒有他的通風報訊,張揚豈會辦得如此漂亮?張大官人漸漸體會到地下黨員在革命工作中起到的突出作用,只要運用得當,這顆棋會成為他的殺招啊!
  周興民做了一個簡短的發言,他微笑道:“我這次過來是參加濱海撤縣改市的慶典活動,我希望大家搞清楚主題,主題是撤縣改市,主角是我們濱海市的領導幹部,我們過來是捧人場的,雖然是嘉賓,但是我們要記住,千萬不可以喧賓奪主!”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項誠笑得很勉強,周興民此時表現出的幽默和他剛才面對自己時候的冷臉大相徑庭,從某種層面上更證明周興民對自己可能抱有成見。
  周興民道:“說到濱海,我還是第一次來,濱海給我的印象……”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轉向張揚道:“小張,我能說實話嗎?”
  張揚笑道:“求之不得!”
  所有人又跟著笑。
  周興民道:“那我就說句實話,濱海比我預想中要差,看得出濱海能夠撤縣改市成功,你們這幫幹部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我也看到了變化,從進入濱海市區到這裡,一路走來全都在搞建設,我看到了你們路口的綠地工程,我也看到了新建城市照明系統,看得出張揚上任之後還是實打實為濱海做了不少的事情,這一點值得表揚。”
  周興民喝了口茶又道:“濱海的市容市貌整體給我的印象比較落後,如果說到目前最大的亮點,應該是這座行政辦公中心,我概括一句,你們濱海是三流的市政建設水準,一流的辦公環境水準,就說你們的這座會議室比起省政府的會議室強多了,我真心希望,你們濱海的幹部管理水準能夠跟的上辦公環境水準。”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鼓掌的都是北港方面的幹部,項誠沒鼓掌,這個節骨眼上鼓掌分明是打張揚的臉,項誠犯不著在省長面前表現的心胸太過狹窄。
  張大官人看到帶頭鼓掌的是宮還山,心中暗罵:“麻痹的宮還山,你他媽想坑我是不是?剛才讓我熱烈隆重歡迎的那筆帳還沒跟你算呢!”宮還山的目光和張揚相遇,多少顯得有些心虛,今兒想陷害張揚的用心有點太明顯了。
  周興民道:“咱們今天就先說這麼多,沒有深入瞭解就沒有發言權,我要用這一天的時間好好考察一下濱海這座新興城市,考察一下我們平海第一個保稅區,我要好好挑挑你們的毛病。”
  短暫的會議後,張揚安排大家休息,他親自引領著周興民前往海洋花園入住,項誠也陪同一起前往,張揚找機會向項誠道:“項書記,您在濱海的住處也安排好了。”
  項誠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晚上回去,還有事情要處理,明天一早再過來。”項誠的意思很明顯,不需要張揚安排住處了。
  進入海洋花園,這裡為了迎接領導們入住特地做了一番準備,道路兩旁擺滿了鮮花,程焱東特地安排了二十名員警在海洋花園內外值守,安全問題是重中之重,在這一點上張揚絕不敢含糊。
  來到周興民下榻的別墅前,張揚搶著去給他拉開了車門,周興民走了下去,看了看周圍道:“環境不錯嘛!”
  張揚道:“這裡過去是縣委家屬院,空下了不少房子,我讓人整修了一下,提供給前來幫助濱海建設的專家學者居住。”
  周興民點了點頭,省委秘書長閻國濤的住處在他隔壁的另外一套別墅,周興民讓項誠帶他過去,分明是支開項誠,他有話想單獨對張揚說。
  來到別墅內,張揚帶著周興民在裡面參觀了一圈,兩人來到二樓的觀景露臺,站在露臺上,剛好可以眺望到前方的海景。周興民用手拍了拍憑欄:“張揚啊張揚,你們的這個縣委大院絕對夠得上五星級標準了。”
  張揚道:“周省長,我知道您想說什麼,其實我剛來到的時候對這裡也是相當的看不慣,可是既然已經蓋好了,我總不能馬上就把這裡給拆了,重複浪費要不得,所以我只能想辦法把這裡用起來,現在我請來了不少的專家學者,肯定要給人家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我自己的那套別墅已經讓出來了,現在其他的幹部看到我這麼幹,他們也住不下去了,已經有好幾個都找我,主動要求要把自己的別墅讓出來,我諮詢過有關專家,這片地方,以後可以打造成為一個高級度假村,您放心,我絕不會假公濟私,把這麼好的地方劃成幹部的自留地,後花園,我要拿出來,讓全社會共用這麼好的資源。”
  周興民笑道:“我說你什麼了?你急著往外摘清自己?”
  張揚道:“不是摘清,我是真心想把濱海最好的一面呈獻給領導們看看,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誰不要臉啊?可濱海的基本條件都擺在這裡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我就算想粉飾太平,可現在手裡連粉都沒有,所以只能赤裸裸的以本來面目讓領導檢閱了。”
  周興民道:“這樣才好,我最討厭別人給我弄虛作假。”
  張揚道:“周省長,我有件事想跟您請示!”
  周興民點了點頭道:“說吧!”
  張揚道:“我打算明天在藺家角搞個保稅區開工建設奠基禮,您看……”
  周興民看了張揚一眼,手掌在憑欄上重重拍了一下。
  張大官人被嚇了一跳周興民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小子以為藺家角什麼情況我不知道?想稀裡糊塗的把我給拉進去?”
  張揚道:“沒那意思,我這不跟您請示嘛!您要是樂意去,我謝謝你,您要是不樂意去,我也不敢勉強。”
  周興民道:“你跟我透個底兒,我參不參加是不是你的這個奠基典禮都會如期進行?”
  張揚笑了笑沒說話。
  周興民道:“我肯定你的工作熱情,但是無法肯定你的工作態度,做事情多講點技巧,遇到問題,儘量協商解決大家都是自己的同志,非得要搞得兵戈相見,你覺得有意思嗎?”
  張揚道:“周省長我不想跟人家鬥,可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啊。
  周興民道:“你看看,道理都在你這裡,你就沒有做錯的時候?”
  張揚狡黠笑道:“這次的事情,我沒錯!”
  周興民道:“最近的輿論是你造出來的吧?什麼工業污染和環境的關係,工業污染是存在的,可你也用不著誇大其詞,泰鴻集團是國內鋼鐵行業的龍頭,當初宋書記花費了很大功夫才把泰鴻引入平海,泰鴻別說對北港對整個平海的工業發展都是有著相當遠大意義的,你對泰鴻選址存在不同意見可以,但是不應該利用輿論去煽動老百姓的敵對情緒,無限的誇大泰鴻的缺點,而忽略了泰鴻本身可以帶給北港的好處,一個成熟的領導者絕不會像你這麼幹。”
  張揚在周興民的面前表現的還算虛心:“周省長,我知道自己的處理方法可能有些欠妥,不過我也有我的難處,我本來是想協商解決的,可北港領導層都不支援我,他們把泰鴻財神爺一樣供著,生怕人家跑咯,泰鴻鋼鐵廠是個不錯的項目我承認,可我們保稅區還是國家重點,平海第一個呢?難不成我們就得是小娘養的?就得老老實實的給他們讓路?我們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金錢,付出這麼大的心血做出來的規劃就非得要因為他們而改變?”
  周興民道:“把規劃給我看看!”
  張揚道:“都準備好了,您書房裡打開電腦就能看到。”
  周興民笑道:“你這小子果然不打無把握之仗,全都準備好了啊!”
  張揚道:“不是專門給您準備的,閻秘書長那裡也有。”
  周興民搖了搖頭,他笑道:“你邀請的重要嘉賓都有誰?給我送份名單過來。”

張揚道:“也在您書桌上擺著呢。”
  周興民道:“想得真是周到。”他走入書房,張揚也跟著他進去。
  周興民拿起這次的嘉賓名單看了看,馬上就找到了顧允知的名字,他驚喜道:“顧書記也來了?”
  張揚笑道:“來了就住在您前面的7號樓。”
  周興民道:“走,帶我去拜會拜會他!”
  張揚為周興民引路來到門口遇到了閻國濤和項誠,周興民道:“老閻,顧書記來了,我先去打個招呼。”
  閻國濤道:“那我也得去看看老領導。”
  顧允知雖然退了,可是在平海這幫官員的心裡德高望重,無論走出于對前任領導的尊重,還走出於本身對他的敬重,他們都應該去先打個招呼。
  項誠卻不知道顧允知來濱海的事情,他手裡只有北港市方面邀請的人員名單,濱海方面的邀請名單他沒有,張揚倒是剛剛給他送了一份,可項誠看都沒看,現在才知道前任省委書記顧允知來了,身為過去的老下屬,項誠當然應該去打招呼,今天發生的事情讓項誠窩了一肚子的火,連帶著他看張揚也越發的不順眼了,兩人走到一處的時候,項誠忍不住埋怨道:“顧書記來了,你都不通知我。”
  張揚道:“嘉賓名單給您了!”
  項誠經他提醒,這才拿出來看了看,這的確怪不得張揚,是因為他對張揚能請什麼嘉賓過來根本就沒多少興趣,這一看可不得了,這廝不但請了顧允知,還請了嵐山市委書記常頌、東江新城党工委書記秦清、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市委書記裡項誠請得只有杜天野,因為兩市臨近,而且杜天野又是省常委,省長周興民又親自點名要和杜天野見面。至於常頌、李長宇這些人,他不是不想請,而是認為濱海撤縣改市不至於勞動這幫地市級一把手,畢竟你只是一個縣級市,誰見過七品芝麻官上任,一幫四五品的大員倒過來給他慶賀的?
  其實項誠看到名單還是有些不肯相信,你張揚雖然請了,可人家未必來啊!
  誠道:“他們都確定來了?”
  張揚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接通之後,得知是嵐山和南錫的觀禮團都趕到了。
  張揚笑道:“項書記,嵐山常書記、南錫李書記、龔副市長都來了,我去迎接一下。”
  項誠一聽頓時就愣了,常頌和李長宇可都是地市級一把手,于情於理他都得去親自迎接,不然就是有失禮節,可讓他尷尬的是,常頌和李長宇那邊他都沒有發出請柬,是張揚把人家請來的,這見了面連話都不好說。
  周興民道:“張揚,你們去吧,我和老閻自己過去,剛好陪顧書記敘敘舊。”
  這下項誠不去都要去了。
  項誠和張揚一起上了他的紅旗車,項誠的臉頓時就沉下來了:“張揚,你確定名單之後,怎麼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張揚道:“項書記,您別怪我,這事兒其實跟我沒多少關係,顧書記是薛世綸特別邀請的,人家過來是為了老朋友敘舊。南錫李書記是沖著咱們常務副市長董玉武這個老同學過來的,至於嵐山常書記,他兒子女兒都在濱海工作,他這次過來就是想看看情況,項書記,跟我沒關係啊!”
  項城心中暗罵,跟你沒關係才怪。
  張揚故意道:“項書記,我聽說今天周省長發火了?”這廝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項誠道:“你少相信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他恨不能大罵張揚一頓宣洩心頭的火氣,可話到唇邊,又覺著自己的確找不到罵他的理由,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把臉轉向窗口,不去理會他。
  常頌和李長宇的到來給足了張揚面子,他們不同于省長周興民過來視察性質的觀禮,他們純粹是處於友情過來客串,常頌還多了一層,自從兒子和女兒都決定來濱海發展,常頌一直都想來看看,這次剛好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
  張揚和項誠趕到的時候,嵐山、南錫兩座城市觀禮團的成員都已經在市委招待所喝茶休息,常務副市長董玉武,保稅區顧問常海天、濱海團市委書記常海心全都到了。董玉武是負責接待老同學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的,兩人正在敘舊。
  常海天兄妹當然是來見父親。
  項誠雖然心裡對張揚不爽,可是他在各方來賓面前不能失了風度,微笑著和他們逐一打了招呼,張揚也恪守本份地站在項誠身後,項誠和兩位市委書記熱切交談的時候,張揚來到南錫常務副市長龔奇偉面前,笑道:“龔市長,沒想到您百忙之中也能抽出時間來濱海。”
  龔奇偉道:“想過來參觀參觀你們的保稅區。”
  張大官人在龔奇偉面前沒有誇大其詞的必要,他淡淡一笑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龔奇偉道:“謙虛使人發胖,現在都已經成定局了,我們又不跟你搶,你小子別害怕。”


卷十一 第1015章 不如不見
  張揚道:“早知道搞保稅區那麼麻煩,當初還不如主動讓賢!”他這話說得不大不小,剛巧落入了項誠的耳朵裡,項誠皺了皺眉頭,心中明白這小子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項誠意識到這次的慶典活動絕不會風平浪靜的渡過,還不知道張揚會搞出什麼花樣?
  在龔奇偉聽來,張揚是得了便宜賣乖,他笑道:“行啊,只要你們願意,我們不介意把保稅區移植到南錫去。”
  顧允知見到省長周興民和省委秘書長閻國濤兩人來訪,也是頗為高興,雖然顧允知看淡名利,可是當一個人退下來之後,在心底還是渴望別人尊重和認同的,即使是顧允知也不能免俗。
  嚴格地說起來,無論周興民還是閻國濤都算不上顧允知的老下屬,他們都是顧允知離任之後才來到的平海,周興民和閻國濤一左一右坐在顧允知身邊,很恭敬的噓寒問暖。
  顧允知也問候了周興民的爺爺周老,對周興民這位政壇明星顧允知還是有些瞭解的,但是都是通過間接,兩人並沒有什麼深層的接觸,看得出周興民為人低調謙虛,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嬌嬌之氣。但是周興民的溫和只是表面現象,從周興民的談吐中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很有主見。
  周興民道:“顧書記,我來平海的時間不長,對平海的瞭解還遠遠不夠,以後在管理方面還要時常向您請教,希望顧書記要不吝賜教。”
  顧允知笑道:“周省長太客氣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永恆不變的,管理也是這樣,隨著時代的發展,過去的那套管理模式早就無法適應于現在,周省長想瞭解的情況,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管理方面,我的那一套早就落伍了。”顧允知的低調和灑脫,平海體制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事實上能做到像他那樣離休之後就徹徹底底退下來的人真沒有幾個。
  周興民笑道:“顧書記太謙虛了!”
  顧允知道:“不是謙虛,是在說事實,過去像張揚這種張牙舞爪的年輕幹部,我在任用他的時候肯定會猶豫,可以說體制中幾乎找不到這種管理風格的幹部,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年輕幹部不但可以存在,而且還可以得到你們的重用,足以證明在知人善任方面,你們已經比我高出了一籌。”薑是老的辣,顧允知這句話明明在誇獎張揚,也成功的將話題轉到了張揚的身上。
  周興民呵呵笑道:“當初推薦他來到濱海獨當一面的是我,事實證明這小子的確很有能耐,短時間內接連幹成了兩件大事。”
  閻國濤心中暗想,張揚最早的伯樂可不是你,是顧允知才對,張揚和顧允知女兒的那段感情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直到現在張揚還一口一個爸的叫著。想到這裡閻國濤不禁又聯想到了省委書記宋懷明,張揚這小子那是真有本事,居然能把兩位省委書記的女兒都弄得服服帖帖,閻國濤的聯想力一直都是相當豐富的,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喬夢媛,好像喬夢媛跟張揚之間關係和非同尋常,這小子真是個人才啊。
  顧允知道:“濱海的底子太薄,想要發展起來,需要大刀闊斧改革的決心和勇氣。”
  周興民道:“國家和省裡對濱海保稅區都相當的重視,一共準備向濱海撥出七十個億,用於保稅區建設。”
  顧允知道:“扶植力度真是不小,如果真的能夠將規劃一一實現,未來濱海的發展將無可限量。”
  閻國濤看了看時間,今晚北港市委市政府、濱海市委市政府聯合在濱海市委招待所舉辦晚宴,宴請各方前來的賓客,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閻國濤小聲提醒了一下周興民。
  周興民邀請顧允知同去,顧允知卻笑道:“這種官方晚宴我就不去了,我現在就是閑雲野鶴,真要是到了那裡,我會覺得不自在。”顧允知之所以不去是因為當晚出席晚宴的老下屬很多,如果他過去,多少會分薄周興民的光環,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他不想喧賓奪主。
  周興民看到顧允知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勉強,和閻國濤告辭離去。
  兩人離開沒有多久,又有人過來拜訪顧允知,這次前來的是薛世綸。
  顧允知笑著將薛世綸迎入客廳內,薛世綸先拿了兩盒上好的茶葉給他。
  顧允知道:“慚愧,我可什麼都沒有準備。”
  薛世綸道:“允知兄,你是官,我是商,天底下只有商人給官員送禮的道理,誰見過官員倒過來給商人送禮的?”
  顧允知故意板起面孔道:“那你還是把東西拿回去吧,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官員。”
  薛世綸哈哈笑道:“允知兄莫怪,開個玩笑!”
  顧允知也笑道:“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你送什麼我都敢收!”
  兩人落座之後,薛世綸道:“允知兄,這次我請你過來主要是想老朋友聚一聚,對了,你還記得蕭國成嗎?”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當然記得,他這次也要來?”
  薛世綸道:“已經在北港了。”
  顧允知道:“說起來我已有十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薛世綸道:“他很少在國內。”
  顧允知道:“上次見他還是他去東江找我談開發的事情。”
  薛世綸笑道:“結果你沒同意!”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當時他方方面面的條件不夠出眾。”
  “允知兄一直都是一個公正無私的人,我父親也一直對你讚賞有加。”薛世綸微笑道。
  顧允知望著薛世綸,雙目中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世綸,當年的事情你怪不怪我?”
  薛世綸笑道:“什麼事情?你突然這麼一說搞得我有點糊塗了。”
  顧允知深邃的目光透過薛世綸的雙目試圖一直看到他的內心,但是顧允知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徒勞的,薛世綸的笑容陽光燦爛,可是在燦爛之後卻藏著濃重的迷霧,迷霧之下又是深不可測的大海,顧允知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對薛世綸產生這樣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是真實存在的。
  薛世綸望著顧允知,顧允知的目光讓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薛世綸不喜歡這種目光,一點都不,他不喜歡自己暴露於人前,不喜歡被別人瞭解。在顧允知面前裝糊塗顯然是沒有必要的,薛世綸笑了笑:“允知兄,你在說當年我放棄仕途選擇從商的事情?”
  顧允知道:“我始終認為,你的仕途斷送在我的手上。”
  薛世綸淡然笑道:“是我自己的選擇,當初如果不是我頭腦過於狂熱,也不會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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