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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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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泉古陣?”蕭遙逸道:“這會兒就去?出了什麼事?”
  
  程宗揚道:“可能有點小麻煩。”
  
  “什麼麻煩?”蕭遙逸一邊飛快地收拾行李,一邊埋怨道:“聖人兄,你又
  捅什麼漏子了?你可是和紫姑娘在一起的,千萬別帶著她冒險啊,你有個三長兩
  短不要緊,紫姑娘要是出什麼岔子,我只有抹脖子了。”
  
  程宗揚一肚子的腹誹,自己純粹是被紫丫頭帶著冒險的好不好?
  
  “放心吧,她找了個好地方,這會兒安全得很。”
  
  “你還沒說什麼麻煩呢。”蕭遙逸想起來,“棲鳳院方才的爆炸不會是你干
  的吧?”
  
  “猜對了。”程宗揚道:“這地方恐怕不安全,趕緊換個地方。”
  
  “蒼瀾鎮就這麼大,能換到哪兒?”
  
  程宗揚反問道:“還能是哪兒?”
  
  “太泉古陣沒到開啟的時候啊。”
  
  程宗揚道:“所以要先找個地方避避,等太泉古陣一開,咱們就進去。武二
  呢?”
  
  “去找涼州盟的人了。”
  
  “白仙兒?”程宗揚想起武二手裡那個行貨,“那就涼州盟,先到他們的地
  盤上躲躲。”
  
  “你呢?”
  
  “我去找紫丫頭。”程宗揚一邊背起鐵箱,一邊道:“照顧好老徐,情形不
  對就趕緊溜。”
  
  “程兄,你忘了個人吧?”
  
  “誰?”
  
  “朱老頭啊。”
  
  “死老頭還在挺屍?”
  
  “可不是嘛。就早上吃飯的時候溜出來一趟,一抹嘴就又鑽他窩裡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告訴他,中午飯去涼州盟吃。有肉!去得晚就沒
  了。”
  
  蕭遙逸撫掌道:“這主意好!”
  
  程宗揚把染血的衣物收起來,然後換上帆布牛仔服,用頭巾包住嘴巴,只露
  出一雙眼睛,貼著牆根往背巷掠去。
程宗揚彎著腰,小心不撞到樓板,木梯在腳下發出吱啞吱啞的聲響,似乎隨
  時都會散架。
  
  好不容易鑽進閣樓,程宗揚放下鐵箱,然後坐在上面。說是閣樓,這高度連
  站著都勉強,本來就不大的空間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物品——據說都是太泉古陣出
  土的寶物,但以程宗揚的目光來看,恐怕一大半都是徐大忽悠的手藝。
  
  小紫側身坐在地板上,面前的水晶球光線不住變幻,隱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
  聲音,“……便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蒼瀾也要按我們的規矩來!”話音戛
  然而止,接著光線黯淡下來。
  
  能錄下宋三與那位莫爺的交談,純粹是意外收獲。這段影像程宗揚也看過兩
  遍,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只看到個後腦勺。”
  
  小紫嫣然一笑,重新按下播放鍵,然後將光球轉了個角度。程宗揚拍了拍腦
  袋,自己習慣性地把它當成平面影像,忘了這其實是一台立體攝像機。
  
  光球中,那位莫爺的相貌呼之欲出,卻是一個滿臉酒色之氣的中年人,雖然
  微微有些發福,但眉目疏朗,比起宋三的奸滑,其他外姓人的凶殘,倒像是個富
  態的富家翁。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徐掌櫃說外姓人的首腦是棲鳳院的東家,水果行的會
  首,看樣子,這位莫爺八成是棲鳳院的東家。不知道水果行的會首又是哪個?”
  
  小紫輕笑道:“我猜兩個都是他。”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然後一拍大腿,“這個徐大忽悠!好端端的說話,用什
  麼修辭手法啊?我還以為是兩個人呢!”
  
  “這個人好像很厲害呢。”
  
  “能讓那些活著跟坐牢一樣的外姓人服服貼貼,肯定有幾下子。”程宗揚看
  了一會兒,皺眉道:“好像不是什麼高手啊?”
  
  隨著修為的提升,程宗揚的眼力也水漲船高,那位莫爺坐在湯池裡說話還不
  明顯,但他起身時腳步虛浮,倒像是酒色過度的模樣。
  
  光球中,那位莫爺道:“劍霄門前任門主死在武穆王手上,前來尋仇還說得
  過去。洛幫的何大當家當年和武穆王算是你情我願,如今也來落井下石?青葉教
  的尹夫人前前後後更是得了不少好處,說翻臉就翻臉,果然是婊子無情。”
  
  程宗揚看了小紫一眼,“他對岳帥的事好像挺熟?”
  
  小紫笑道:“最了解你的人,肯定是你的敵人。”
  
  “得。又是仇家。”程宗揚腦中一閃,“說不定他就是追著姓岳的才在蒼瀾
  落戶的!”
  
  小紫轉了轉眼睛,“有可能哦。”
  
  接下來的影像並沒有太多波瀾,小紫已經看過幾遍,沒有興趣再看。程宗揚
  接過來,隨手擺弄著攝像機。不多時,宋三與莫爺對話的視頻結束,接著亮起的
  畫面,是一個囚在鐵籠中的紅衣女子。
  
  程宗揚禁不住扭頭朝朱殷看去,她原本的衣物都已撕碎,不得不從死屍上扒
  了件男裝勉強遮體。反而別有一番風情。
  
  程宗揚笑道:“仙子,一塊兒來看吧。”
  
  朱殷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順從地過來,依偎在他懷中。看著影像中自己受
  辱的恥態,她不禁羞得無地自容。從旁觀者的角度,朱殷才發現自己以前的驕傲
  和自負有多脆弱,當身份地位和修為都不足以成為依仗,自己的表現甚至還不如
  一個尋常女子。

忽然胸前一緊,一只手掌伸進衣內,握住她豐滿的乳房。朱殷本能地想要避
  開,但看到影像中自己裸著雙乳讓那些地痞一般的惡棍肆意揉弄的畫面,她再沒
  有臉面去故作矜持。連那些惡棍都摸得,如今被他把玩,自己應該感到慶幸吧。
  
  接著畫面轉到自己最羞恥的一幕,此時看到,朱殷仍羞窘的渾身發顫。她簡
  直不敢相信,那個比娼妓還要下賤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小紫的輕笑聲傳來,“程頭兒,你來看。”
  
  這處閣樓連窗戶都沒有,不過建築粗劣的作工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用木板
  拼成的牆壁雖然用泥抹過,但年深日久,不少地方已經剝落,透過板壁的縫隙,
  很容易便能看到下面的巷道。
  
  這是一條背巷,和蒼瀾鎮上其他街道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規劃的巷道彎彎曲
  曲,雜亂不堪。引人注目的則是巷內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她們衣著暴露地坐在
  高高的木凳上,對著來往的客人搔首弄姿,售賣采來的水果。
  
  閣樓位於背巷中段,幾乎就在那些水果妹頭頂,從程宗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
  下面一個艷麗的身影。
  
  那麗人身上只有一條松松垮垮的肚兜,白花花的肌膚大半裸露在外。她坐在
  半人高的木凳上,一雙玉腿並在一處,雙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筆直。巷內不見
  陽光,她木凳旁卻放著一只大大的斗笠。身邊一個女子不時出言指點,讓她保持
  挺胸抬頭的姿勢,面帶笑容。
  
  程宗揚啧啧道:“這麼快可就賣上水果了?”
  
  小紫道:“你看那邊。”
  
  程宗揚抬起眼,只見巷口過來一行人,當先一名瘦漢,是蒼瀾本地向導,中
  間一個女子,卻是洛幫的何漪蓮,身後兩名大漢,多半是幫中好手。
  
  向導道:“客官,就是這裡了。”
  
  何漪蓮停下腳步,半是狐疑半是諷刺地看著高凳上的尹馥蘭,然後丟出幾枚
  銀铢,吩咐道:“去買幾只水果。”
  
  向導道:“客官放心。小的明白。”
  
  向導走到水果攤前,笑道:“菊姊,今天有新人啊。”
  
  那向導是蒼瀾本地土著,流落到鎮上的外姓人雖然凶橫,但一道霧障成了他
  們的天然囚牢,輕易不好得罪這些本地人。菊姊笑道:“今天剛到,頭一次出來
  賣,往後可要多多照顧生意——蘭兒,給客人打個招呼。”
  
  在菊姊的示意下,尹馥蘭露出一個媚笑,嬌聲道:“歡迎光臨。”
  
  向導暧昧地看著她,隨手往攤上一指,“要兩個。”
  
  尹馥蘭扭著腰肢從高凳上下來,俯身撿起水果。她身上只有一條肚兜,這時
  彎下腰,光潔的香肩玉背纖腰粉臀一覽無余,連一對豐乳也露出大半,沉甸甸垂
  在胸前,卻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旁邊的女子都露出鄙夷和嘲弄的目光。
  
  她撿好水果,放進籃子,向導又道:“那邊再拿兩個!”
  
  尹馥蘭按照客人的吩咐,在攤位上來回挑揀,那具白生生的肉體仿佛一條玉
  蛇,扭動間艷態畢露,活色生香。
  
  何漪蓮走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然後冷笑道:“堂堂尹夫人居然做
  起水果販,真是怪事。”
  
  菊姊微笑道:“客官原來與蘭兒相識?蘭兒在太泉古陣突然悟道,厭倦了江
  湖生涯,自願留居蒼瀾。因缺乏生計,才在此售賣水果,聊以為生,倒讓客官見
  笑了。”
  
  尹馥蘭抬起臉,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眼神卻有些茫然。
  
  “賣水果?好啊。”何漪蓮對向導道:“買吧。”
向導嘿嘿一笑,拿出一枚銀铢拋了拋。菊姊吩咐道:“蘭兒,客官有賞。”
  
  尹馥蘭雙手托在乳側,將雙乳聳到客人面前。向導一手拿著銀铢伸到她肚兜
  內,在裡面摸弄起來。尹馥蘭吃吃笑著,兩只豐滿的美乳在衣內時圓時扁,不住
  跳動,顯露出誘人的彈性。
  
  半晌向導戀戀不捨地拔出手,把銀铢留在她柔滑的乳肉間。在菊姊提醒下,
  尹馥蘭道:“多謝惠顧。”
  
  何漪蓮與尹馥蘭不睦已久,這時看到對手淪落至此,心下快意非常,一手掩
  著口嬌笑起來。
  
  向導意猶未盡地說道:“這新來的水果妹不錯……嘿,還是帶斗笠的。”
  
  何漪蓮嘲諷道:“怕曬還穿這麼少?”
  
  向導嘿嘿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這斗笠可不是用來戴的。這些水果妹手邊
  放著斗笠,意思是還做著別的營生。”
  
  何漪蓮抬眼看去,那些水果妹只有兩三個凳側放著斗笠,不由問道:“什麼
  營生?”
  
  菊姊笑著插口道:“別聽他瞎說,哪裡有別的營生?”
  
  向導朝她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菊姊你這可走眼了。這位女客官雖然年
  輕貌美,其實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大當家,巾帼不讓須眉!”
  
  菊姊盤算了一下,開口道:“既然如此,便是……五枚銀铢。”
  
  何漪蓮爽利地取出錢铢,菊姊接在手中,展顏一笑,吩咐道:“蘭兒,帶上
  笠兒過來吧。”
  
  尹馥蘭順從地拿起斗笠,跟著菊姊走進巷內。
  
  程宗揚看著她們在巷內一個拐角處停下腳步,然後尹馥蘭從斗笠下取出一卷
  氈布,鋪在牆腳,用斗笠一遮,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
  
  菊姊對何漪蓮說了幾句什麼,何漪蓮先是驚訝的挑起眉頭,然後露出笑意,
  接著笑容越來越開心,最後爽快地點了點頭。
  
  菊姊對尹馥蘭吩咐幾句,尹馥蘭爬到斗笠後面,然後解下肚兜,仰面躺在氈
  布上,臉上露出職業化的笑容。
  
  何漪蓮與菊姊在斗笠外笑語片刻,然後接過菊姊遞來的東西鑽進斗笠。從程
  宗揚的角度看去,視線正好被斗笠遮蔽,只能看到尹馥蘭含笑開口,似乎向何漪
  蓮問了句好,接著雙頰便浮起紅暈。
  
  斗笠雖然遮住了兩人的動作,但畢竟只是一只斗笠,尹馥蘭頭臉和小腿都露
  在外面。她容貌原本便頗有風塵意味,不多時眉眼間便媚態橫生。斗笠另一端,
  能看到尹馥蘭白美的雙腿向上抬起,似乎被何漪蓮托住膝彎,只有一對玉足翹在
  斗笠邊緣,在空中有節奏地搖晃著,來回劃出雪白的弧線。
  
  拐角離巷口只有幾步遠,雖然看不到外面的動靜,但巷中的叫賣聲、客人的
  嘻笑聲如在耳邊。誰也想不到,就在背靠鬧市的陋巷內,一個媚艷的婦人正在斗
  笠遮掩下赤裸著白滑的玉體,在客人身下輾轉起伏,前迎後合。
  
  小紫笑道:“朱仙子,你若帶著笠兒出來賣水果,生意比她還好呢。”
  
  朱殷握著衣角,指節都捏得發白。她心下一陣慶幸,自己如果落在棲鳳院,
  說不定也會和她一樣坐在木凳上,手邊放著斗笠,等著客人把自己帶進陋巷。
  
  巷內的平靜蓦然被打破,一聲野獸般的巨吼傳來,一幢小樓轟然塌了半邊,
  灰土飛揚中,響起一片喊殺聲。何漪蓮愕然抬頭,後面的菊姊臉色微變,抬掌切
  在她頸側,何漪蓮身子一晃,昏厥在地。
  
  巷內一片混亂,那些女子尖叫著四散逃開,剛才還在揩油的客人一個個抱頭
  鼠躥。洛幫兩名屬下被遠遠打發到一邊,這時試圖奔來,卻被人群擋住。
  
  一條猛虎般的大漢踏著紛飛的石塊、木板破牆而出,接著虎軀一翻,手中的
  工字鋼帶著沉重的風聲向後掄去。一名追來的外姓人被鋼軌掃到,彈丸般被震得
  飛開。
  
  武二郎一邊跑一邊吼道:“吃鳥的果子!看你惹的禍事!”
  
  白仙兒伏在他背上,又是委屈又是氣惱地大聲道:“我連你的鳥都吃過,吃
  個果子你都不肯?”
  
  即便是武二的厚臉皮,遇上這樣刁蠻的貨色,也被直接放翻。如果二爺有尾
  巴,這會兒肯定夾起尾巴能跑多遠跑多遠。
  
  可惜武二既沒有尾巴也跑不了,那些外姓人似乎盯死了他,一見面就不由分
  說大打出手。要命的是自己身上還帶著一個換錢的行貨,武二一大半的心思都放
  在貨物的安全上,非但沒能甩開追兵,反而被那些人多路熟的外姓人兜頭攔住。
  
  “這邊!”程宗揚現身出來,揮刀殺開一個缺口,接上武二。
  
  蒼瀾鎮另一側,徐君房那幢百年老屋也走到盡頭,在一連串密集的攻勢下化
  為塵土。蕭遙逸從坍塌的房屋中倒飛出來,背脊在地上一沾,隨即彈起。
  
  朱老頭伸頭一看,立刻又縮了回去,一頭鑽到被子下面。
  
  蕭遙逸抬腳踢翻帳篷,“想吃肉跟我走!”
  
  朱老頭一骨碌爬了起來,“啥肉?”
  
  “板刀肉!”

幾柄快刀從身後同時劈來,蕭遙逸身形一閃,不進反退,撞入一人臂間,接
  著出手擰住一人的手腕,回奪的同時手肘一沉,重重撞在那人胸口。這幾下干淨
  利落,一眨眼工夫,那人便吐血飛出,一柄九環大刀也落在蕭遙逸手中。
  
  蕭遙逸手腕微旋,刀上九只銅環“锵”然一聲,同時躍起,接著刀鋒挑出,
  將一名外姓人震退數步。
  
  朱老頭叫道:“我的驢!”說著慌慌張張朝外跑去。那些外姓人紛紛出手,
  可不是快一步就是慢一步,竟然沒能攔住這個老東西。
  
  蕭遙逸毅然道:“大爺快跑!我來擋住他們!只要能把寶物帶走,我死而無
  憾!”
  
  那些外姓人一聽寶物,立即分出大半人手追殺朱老頭。沒想到他們剛一窩蜂
  殺出去,那老頭又跑了回來。
  
  朱老頭沒敢過來湊熱鬧,只遠遠嚷道:“放心!我把寶貝藏到你衣袋裡,指
  定丟不了!”說完又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蕭遙逸的九環大刀被幾人聯手絞飛,他雙臂一張,一個霸王卸甲,利落地甩
  開外袍,喝道:“拿走!”
  
  眾人心神都放在他衣內的寶物上,誰知他衣袍一卷,纏住一柄彎鉤,順勢奪
  了過來,接著左攔右挑,將襲來的兵刃盡數格開,居然連鉤法也用得一板一眼。
  
  忽然一根長棍朝蕭遙逸面門直捅過來。蕭遙逸彎鉤一擰,鎖住棍身,身體借
  勢飛起,彎鉤沿著長棍一路抹去。
  
  那人雙手松開長棍,卻在彎鉤掃過的刹那間抬腳一踢,長棍倒翻過來,轉眼
  間兔起鹜落,長棍重新落入他掌中,接著一記盤掃,砸向蕭遙逸的腰腹。
  
  蕭遙逸猿臂舒展,凌空接住棍端,然後助力一記連環腿,踢向那人的咽喉。
  
  兩人各展所長,頃刻間交手十余招。那人長棍翻滾,遠擊近攻,氣度雄渾,
  最後卻是蕭遙逸技高一籌,故意露出一個破綻,趁他棍法使老的刹那,右手一抹
  拿住長棍,左手彎鉤挑住那人的手臂,不僅強行奪下長棍,還險些將他手臂齊根
  斬斷。
  
  那人沒想到他在眾人圍攻之下還敢行險,急忙棄棍退出丈許。失去趁手的兵
  刃,他望著蕭遙逸年輕的面孔,他神情流露出一絲不甘和蕭然,說道:“若是以
  前,你絕贏不了我。”
  
  蕭遙逸扔掉彎鉤,雙手握住長棍,棍端“嗡”的一震,接著盤身貼地,一記
  橫掃千軍,將圈內四名敵手一並擊飛。
  
  蕭遙逸執棍笑道:“其實我棍法也不錯,要不要切磋一番?”
  
  宋三從人群中出來,“柏爺,正事要緊!大伙兒並肩子上!”
  
  柏星辰臉色陰郁下來,隨即接過一柄單刀,朝那公子哥兒攻去。
  
  蕭遙逸左沖右突,始終無法突破眾人的包圍,只能在圈中激斗不已。外姓人
  不斷湧入院子,包圍越來越嚴密。蕭遙逸長棍的攻擊范圍越來越窄,最後幾乎無
  處出手。等圍攻的外姓人幾乎都湧進院內,蕭遙逸突然扔開長棍,欺身向前,以
  一套令人缭亂的貼身擒拿手法放翻兩人,接著劈手奪過一雙重斧。雪亮的斧光一
  路翻飛,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逾牆而出。
  
  眾人紛紛越過院牆,銜尾追殺,誰知那公子哥兒也學著剛才那老東西來了個
  回馬槍,等大半人都追出去,他扭頭又殺回院中,將兩名落在後面的外姓人砍翻
  在地,還順手帶上行李,往太泉古陣方向掠去。
  
  程宗揚將所有的手雷一次都丟了出去,一舉炸開湯館,強行闖出。巨大的爆
  炸使館內眾人傷亡慘重。宋三正好站在溫泉池邊,被氣浪掀進池內,才僥幸撿了
  條命。
  
  宋三在太泉古陣與程宗揚打過照面,知道他是徐君房的客人,隨即禀報了莫
  爺。但莫爺並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先知會了蒼瀾的本地人,說明了自己的損失,
  然後才動手包圍了徐君房的住處。
  
  武二的強橫眾人有目共睹,可沒想到這邊就剩下一個老頭和一個小白臉公子
  哥兒,居然也如此棘手。蕭遙逸一路絕塵奔進太泉古陣周圍的營地,那些外姓人
  卻不敢再追。
  
  現在太泉古陣周圍的局勢幾乎就是一個火藥桶,十余支不同勢力的人馬聚集
  在一處,彼此間虎視眈眈。這種緊張的情緒下,只要一點火星就足引燃火藥,讓
  局面無法收拾。那些外姓人即使作為蒼瀾鎮的地頭蛇,面對這種局面也得掂量一
  二。
  
  結果點火的很快就來了。先是干貞道接到噩耗,尹思元等人的屍體在林中被
  人發現,接著洛幫傳出在鎮中遇襲,兩名好手一死一傷,幫主下落不明。最後是
  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不僅岳鵬舉藏在太泉古陣之中,連銷聲匿跡多年的鸩羽殇侯
  也在蒼瀾出現,而且就混跡在人群之間。各方勢力之間的猜疑一瞬間達到頂點,
  隨即爆發出來。
各方勢力展開混戰的同時,程宗揚悄悄溜到鎮子邊緣。他和武二憑藉霧障擺
  脫追兵,然後折回來找到了徐君房。
  
  徐君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家直接被夷為平地,他倒
  是一點都不在乎,很灑脫地繞了一圈,然後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正想著
  起幢新屋,前面是三間正房,後面是廂房,院裡再打口井,取水也方便。”
  
  徐君房興致勃勃地構繪著未來的藍圖,程宗揚都不忍心給他潑冷水。剛才追
  殺中程宗揚已經得知,蒼瀾鎮上的土著和外姓人已經達成協議,同意放棄掉徐君
  房這個本地人。即使現在所有的外來人都離開,徐君房也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待
  在鎮上。
  
  “走吧。”程宗揚道:“咱們去營地看看。”
  
  終於能把手裡這行貨換成真金白銀,武二郎精神頓時一震。白仙兒卻是毫無
  所覺,她伏在武二郎背上,臉頰貼在他頸窩裡,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徐君房道:“姑娘下來走走吧。”
  
  “不行的。”白仙兒嬌聲道:“你不曉得……二郎那東西好大的,人家下面
  還痛著呢。”
  
第四章
  
  一行人匆忙趕往太泉古陣,離營地還有裡許,就覺出不妙。太泉古陣巍峨的
  巨石旁,此時到處是刀光血影。營地中的沖突最開始還是只是有過節的幾家勢力
  彼此尋仇,很快就演變成一場不分青紅皂白的混戰。
  
  混戰中,較小的勢力被整個吞掉,財物被奪。人強馬壯的幾家也不同程度遭
  受重創。程宗揚趕到時,營地中的混戰直如一團亂麻,只隱約能看出幾股勢力。
  
  那幫胡人占據地勢,用的又是硬弓,遠遠守在一角,並沒有被卷入其中。接
  下來就要數涼州盟,他們人多勢眾,又新趕到河西派一支生力軍,在左彤芝的指
  揮下,這些北地好漢依靠太泉古陣入口處幾塊巨石結成營地,高處布置著擅長弓
  箭暗器的好手,下面是幾十條持刀挺槍的壯漢,巨石間還縱橫交錯扯著十幾根絆
  馬索,用來守住門戶,倒是實力保存最完整的一支。
  
  然而與另一股勢力相比,他們又失色不少。在少主周飛的帶領下,名不見經
  傳的周族在混戰中脫穎而出,不僅成功立定腳跟,還先後得到幾個幫會的依附。
  洛幫群龍無首,與青葉教殘存的門人一起,被周族納入麾下。接著又有幾個被打
  垮的勢力來投,實力非但沒有受損,反而迅速膨脹,在混戰中打得有聲有色。
  
  相形之下,同樣是幾支勢力聯手,原本實力凌駕於各幫之上的道門諸宗此時
  就遜色許多。玉魄子、尹思元、柳淳風先後身死,只剩下一個身負重傷的沉黃經
  苦苦支撐,他勉強發下指令,不是諸宗各自為戰毫不理會,就是被突如其來的攻
  勢打斷,雖然各宗門人弟子還有不少,卻給人一種風雨飄搖之感。
  
  蕭遙逸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柄折扇,搖晃著道:“這水夠深啊,聖人兄。”
  
  程宗揚點頭道:“有點意思。”
  
  他們一行趕到太泉古陣,武二那厮一亮相,立即被涼州盟看到,鐵中寶二話
  不說就帶人過來接應。涼亭州盟待的地方並非混戰中心,雙方無驚無險地會合在
  一處。這時定下心來,程宗揚才有時間細看局勢。
  
  涼州盟僻處北疆,盟中好漢論修為遠不及道門諸宗精純,但常年拚殺的豐富
  經驗,使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左彤芝指揮起來得心應手,能打成這
  樣也不意外。相反,道門諸宗活活就是一盤散沙,沉黃經有心無力,再打下去,
  來個團滅都不稀奇。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周族。周飛拿著他的大天龍大霸王之槍,沖殺在前,槍鋒
  指處,堪稱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後的各幫好手原本還有些遲疑,以為打幾下就免
  不了送命,這會兒發現自己不僅不會成為炮灰,反而很可能大撈一票,不禁氣勢
  越來越盛。
  
  “真正替他打開局面的,是那位嚴先生吧。”蕭遙逸搖著折扇道:“難得這
  種混戰中,他還能不顯山不露水,真是個好打手。”

居中指揮的是那個胖子。”程宗揚道:“只不過一臉巴結的樣子,倒像是
  大主灶養的狗啊。”
  
  “那幾個幫會配合的也不錯,周少主身邊拚殺那幾個,至少都能跟得上趟。
  恐怕在安排人手上,早已下了一番苦心。”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你覺得他們早有預謀嗎?”
  
  “聖人兄,你也是打過仗的,如果說他們隨便打成這樣,你信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信。可如果說他們早有預謀……預謀什麼呢?”
  
  “還能是啥?”朱老頭道:“青葉教那個是姓岳的姘頭,洛幫那個和姓岳的
  也有一腿,借這個機會把她們收拾掉,順理成章把兩家勢力接過來,正好推姓周
  的上位。”
  
  程宗揚道:“誰這麼有手段?”
  
  朱老頭想露出不屑的表情,終究還是沒擠出來,最後沉著臉道:“晴州總商
  會。”
  
  程宗揚怔了一下,“總商會?他們搞這些干嘛?”
  
  “姓嚴的叫嚴森壘,名義上是廣源商行的賬房,姓龐的叫龐白鴻,是廣源商
  行的執事。”朱老頭道:“洛幫是洛水第一大幫,占了洛水船只的五成。青葉教
  是養參的大戶,其他幾個幫會也各有營生,大都做的廣源行的生意。廣源行又是
  晴州總商會股東之一,說到底,這些幫會與晴州總商會都脫不了關系。”
  
  “你是說這些幫會都是晴州總商會扶植的?”
  
  “旁的不說,洛幫、青葉教、劍霄門這三家,當年可都是廣源商行力挺上位
  的。”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晴州總商會與岳帥有沒有什麼關系?”
  
  蕭遙逸咳了一聲,“岳帥和晴州總商會翻過臉。”
  
  “這關系挺正常啊。咱們岳帥和誰沒翻過臉?”
  
  蕭遙逸趕緊道:“那都是晴州總商會的不是,抗稅不繳,讓岳帥派兵封了商
  會,最後狠狠罰了一大筆款才老實。”
  
  聽起來倒像是岳鳥人干的事,如果那筆款項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那就更像
  了。
  
  程宗揚梳理了一下思路,“這麼說,洛幫、青葉教、劍霄門這幾家幫派背後
  都是晴州總商會的廣源行。因為他們以前與岳帥有過節,聽到岳帥在太泉古陣出
  現的消息,一起趕到太泉古陣。又因為洛幫和青葉教當家的與岳帥曾有過交往,
  廣源行多半還操著借刀殺人的心思——可他們為什麼要幫那個大弁韓的小子上位
  呢?”
  
  朱老頭道:“這有什麼難猜的?廣源商行到底是做生意的,不好公然打打殺
  殺,扶植一個打手,有些事情辦起來方便啊。”
  
  程宗揚道:“那他們為什麼不選我呢?那小子一看就不靠譜嘛。”
  
程宗扬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我呢?那小子一看就不靠谱嘛。”
  
  “小程子,”朱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就狗眼看人低了不是?那小子
  你看不上眼,可人家好歹年纪轻轻就有五级巅峰的修为,而且又是大弁韩的,在
  六朝没有根基,用起来既便宜又好使,还不怕他反水。多值啊。”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是典型的商人手法,投资。周飞就是他们的生意。从这
  个角度着眼,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自己心里也有点谱了。洛帮、青叶教和几个小
  帮会已经整合到周族麾下,在广源行的操作下,会有更多的帮会加入进来,让周
  飞的势力飞速扩张,同时为他造势,传播名声。也许从苍澜离开,这位来自大弁
  韩的周族少主真会和他名字一样,在六朝的世界一飞冲天。
  
  左彤芝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随即视线被一路横扫的周飞吸引,禁不住赞叹
  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少侠!”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哈哈,“可不是吗?”
  
  萧遥逸笑道:“左姊姊,这会儿有空过来?”
  
  左彤芝睨视了他一眼,笑道:“闲话少说。武二爷把白仙儿带回来,听他们
  透露,丁副盟主是黑魔海的奸细,不知当时的情形究竟如何?”
  
  程宗扬一听就明白,左彤芝是想知道此事的真假,但如果直接询问,似乎有
  些在怀疑武二,所以才绕了个弯子,询问当时的详情。
  
  程宗扬也不隐瞒,细细说了当时交手的情形。左彤芝两厢印证,心下已经信
  了十分,不由容光焕发,拱手道:“多谢几位仗义援手,不然我凉州盟定然会在
  那黑魔海奸细手中吃上大亏。如今贼人已经伏诛,我凉州盟四堂八会无不深感诸
  位大德。”
  
  萧遥逸道:“谢什么?能帮到左姊姊,我已经很开心了。”
  
  左彤芝掩口笑道:“弟弟真会说话。对了,宁素姑娘伤势也大好了,只是不
  大开口,一会儿你去见见她吧。”
  
  “好啊。”萧遥逸毫不在意地应道。
  
  “惠远小和尚呢?”
  
  “我们在路上遇到佛光寺的人,把惠远交给了他们。”
  
  萧遥逸忽然道:“一个佛门中人都没有啊?”
  
  他一提醒,众人也意识到佛光寺、娑梵寺的僧侣此时都没有出现在太泉古阵
  附近,似乎还在阵内。
  
  “莫非真是找到什么宝贝?”大家猜了几句,也没猜出端倪。
  
  程宗扬道:“那个白仙儿,不知左护法如何处置?”

****雖然大家都在另一post睇咗,不過,唔好比佢小咁啲****

左彤芝輕歎道:“她雖然有錯在先,終究是宗主獨生愛女,只能把她送回宗
  門,請宗主親自處置。”
  
  她雖然說得正氣凜然,但程宗揚一聽就知道,這其實是藉機逼宮。大活人往
  那兒一放,鐵證如山,丹霞宗的宗主即使不氣死,也無顏再占據宗主之位,連涼
  州盟的盟主之位也少不得讓出來。
  
  但這事無論如何不能說左彤芝做得不對,程宗揚只能在心裡贊一聲,好手段
  好心機!左彤芝真要當上盟主,對涼州盟來說可比一個軟弱無能的盟主強多了。
  
  打到入夜時分,古陣周圍的混戰終於臨近尾聲。一桿銀槍帶著耀眼的火光劃
  破夜色,將來自涿光的刀法大家甘去疾挑翻在地。歡呼聲中,周飛傲然一笑,矜
  持地向眾人揮了揮手。
  
  忽然周飛一轉身,目露寒光,接著飛身而起,人在半空便喝道:“住手!”
  
  遠處幾名大漢正在圍攻一名少女,為首一人叫道:“我們北原七虎與陽鈞宗
  算筆舊賬!旁人休管閒事!”
  
  周飛持槍躍入人群,將那少女擋在身後,義正辭嚴地說道:“你們一幫大男
  人圍攻一個弱質女子!這閒事,我周飛管定了!”
  
  北原七虎頓時色變,失聲道:“周少主?”
  
  “正是!”
  
  七人連忙退開,抱拳道:“沖周少主的面子,我們與陽鈞宗的舊賬就此一筆
  勾銷!告辭!”說罷呼嘯而去。
  
  那少女又是感激又是崇慕地望著這位少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周飛微微一
  笑,溫言道:“不用害怕,他們已經走了。有我的大天龍大霸王之槍在此,可以
  說宇宙間沒有任何敵……”
  
  嚴森壘暗暗踩了他一腳,周飛連忙沉聲道:“不知沉道長在哪裡?我們周族
  和貴宗一樣,都是以正義為己任。今日這場大戰,我們雙方應該聯手對敵,維護
  和平,匡扶正義……”
  
  蕭遙逸道:“我瞧這小子有點不順眼。”
  
  程宗揚分析道:“主要是臉長,從視覺效果上有點兒不大習慣,多看看就順
  眼了。你別說,他要把下巴锉掉兩寸,看起來還滿帥的。”
  
  “兩寸都有點謙虛。嘿,這小子和陽鈞宗拉上關系,莫非就這樣上位了?”
  
  “機會多好啊。劇本都寫好了,照著演就行。”
  
  蕭遙逸一臉失望地說道:“這劇本也太老套了吧?”
  
  “老套還一直在用,說明這是經典。”程宗揚笑道:“小侯爺,你要是想不
  走尋常路,找咱們徐掌櫃啊。給你安排一出從天降異兆到開國登基的大場面,氣
  死他們。”
  
  “行啊,登基的時候你上,我當個跑龍套的。到時候月姑娘和紫姑娘一個東
  宮一個西宮,聖人兄,你做夢都會笑醒啊。”
  
  “你饒了我吧。有這兩個正宮娘娘,我在後宮得哭死六回。”
“也是,咱們紫姑娘給個皇後太委屈了,起碼得給個太後才配得上。”
  
  “喂喂喂,你們兄弟准備把紫姑娘給我塞過來當媽呢?”
  
  “我瞧著差不多。”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都是你們慣的!”
  
  “要說慣,是你慣的好不好?”蕭遙逸道:“紫姑娘一個人在外面,這會兒
  安全嗎?”
  
  她要一個人就好了。程宗揚道:“肯定安全。沒瞧見那些外姓人都在外面盯
  著咱們嗎?”
  
  這場混戰,外姓人既沒有參與也沒有離開,而是留在附近觀望,偶爾有人沖
  過來,他們就“嘩”的散開,過一會兒再重新聚集。混戰各方只當他們是鎮上的
  閒漢無賴——這種人哪兒都少不了,又都是地頭蛇,真要打殺了,說不定還有麻
  煩,因此也不加理會。
  
  蕭遙逸忽然道:“我的龍牙錐什麼時候還我?”
  
  程宗揚一聽就毛了,“怎麼又提這茬?沒完了啊!”
  
  蕭遙逸道:“一會兒恐怕要玩命,我還沒趁手的家伙呢。”
  
  小狐狸雖然是玩笑,程宗揚神情卻慎重起來,那些外姓人越聚越多,這會兒
  已經遠遠超過涼州盟的人馬,就算只有一半能打也不好惹。他們一直圍而不去,
  顯然是等這邊混戰結束,好過來撿便宜。這場混戰,探險者死的死,逃的逃,剩
  下的也是強弩之末,再打下去,恐怕那些地痞一擁而上,就把他們全滅了。
  
  顯然有人和自己想到了一處,程宗揚還在轉著念頭,周飛已經挺身而出,宣
  布周族將與道門諸宗聯合,一起維持秩序。
  
  混戰中的諸方都暗暗松了口氣,不怕秩序差,就怕沒秩序,亂成這樣,場中
  人人自危,功夫再高,也保不定被人聯手做掉。況且周飛宣布維持秩序不是白說
  的,他隨即找到了混亂的源頭——那些胡人。
  
  說句良心話,一向是殘暴與邪惡化身的胡人這回真沒有怎麼參與混戰,似乎
  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不過周少主以正義與和平的名義,號召大家共同面對胡人的
  威脅時,各方突然發現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敵人——既然有共同的敵人,大家都算
  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於是順理成章就把怨氣都撒在那些胡人身上。
  
  找到共同點之後,周族顯示出驚人的效率,迅速派出人手,與混戰的各方聯
  系。威嚴的大主灶昔名博以勸說為主,曉之大義;龐白鴻暗中應諾,許以重利;
  有個別既沒有正義覺語,又不滿足於利益的貪婪之輩,周族也不含糊,由嚴森壘
  出手,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義無反顧地加入到周族麾下,成了維護秩序的一員,混戰
  終於結束。接著周飛代表六朝聯盟向那些胡人下了最後通牒:交出武器,解除對
  各方的威脅,周族將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那些胡人的回復是一波箭雨。周飛宣布他們這是違反和平條件的惡意行為,
  隨即沖上第一線,帶領正義一方攻向胡人占據的山丘。
  
  涼州盟也迎來了周族的使者,左彤芝對形勢看得很清楚,立即同意加入周族
  一方,站在周少主高舉的正義大旗下。但同時以損失太重為由,委婉地拒絕了派
  人去共同討伐邪惡的胡人。周族的使者並沒有強烈要求他們出手,幾句場面話一
  說,就回去覆命。
  
  混亂平息之後,局面分成兩個陣營。周少主帶領打紅眼又急於分一杯羹的各
  方好手投入正義與邪惡戰場。德高望重如沉黃經等人,則被周族請到一起,主持
  善後。傷者聚集起來,由周族安排人送醫送藥。最要緊的清理戰場,周族並沒有
  獨自包攬,而是各方聯合行動,盡顯誠意。
  
  倉促間,能處理得如此井井有條,連左彤芝也有些心動,覺得自己剛才拒絕
  得還不夠委婉,很有必要向周少主表達一下親善的意思。但左彤芝還沒有來得及
  出面,那些外姓人就開始有了動作。
  
  幾名血肉模糊的傷者被人用門板抬出來,每人旁邊都圍了一群女人孩子,一
  時間哭聲震天。接著幾名外姓人手拿哭喪棒,披麻戴孝,雙淚長流地走上前來,
  “騰”的跪在地上,嚎哭道:“各位大人大爺!給小的們做主哇!冤枉啊……”
  
  程宗揚臉都黑了,以他們的人數,硬打都能解決自己,偏偏還要演上這麼一
  出,還真像是這些外姓人的手段,占盡上風仍然無下限的陰狠。
  
  這些外姓人眾口一辭,聲稱有人在鎮上行凶作歹,打死打傷多人,損壞搶奪
  財物若干,時間地點均有,人證物證俱全,要這些外來的大爺給個說法。一邊是
  聲淚俱下的控訴,一邊是女人孩子的哭嚎,場面哭聲盈天,效果十足。
  
  在場的誰手上沒沾血?眼下還有幾十具屍體沒人收呢。如果兩三個人在村裡
  遇上這事,哪裡還用廢話?直接打殺了再說。可行走江湖要的是面子,這會兒各
  方勢力聚在一起,仗勢行凶,殺害無辜的帽子一扣,非得被江湖上的吐沫星子淹
  死不可。
  
  眾人神情各異,心下忐忑,都在盤算這事該怎麼收場,但等那些村民指出凶
  手,大家心頭都是一輕,正義感立即滿槽——他們指認的凶手自己不認識啊!這
  時候不出來主持正義,還要正義干什麼?
  
  各方紛紛表示一定要給這些無辜村民一個說法,有幾個正義感爆表的,當場
  抄起家伙,要讓凶手接受正義的審判,審判完順手就讓凶手伏法。
  
  看著一幫人氣勢洶洶地過來,連武二都傻眼了,“咋辦?”

這場面說實話真有點搞笑,可程宗揚一點都笑不出來。那幫外姓人是什麼貨
  色,自己一清二楚。可他們在外人眼裡是弱勢的村民,是遍體鱗傷的受害者,相
  應的,自己就是欺壓良善的暴徒,殺害無辜的凶手。真相是不是如此不要緊,問
  題是這些以好漢自居的江湖人事不關己,自然就是這個思路,解釋都解釋不清。
  
  事情鬧成這樣,連涼州盟也有些拿不准怎麼辦才好。剛才打得再厲害,也是
  江湖恩怨,學藝不精,沒什麼好埋怨的。可打死無辜村民就是另一碼事了。這會
  兒替程宗揚等人出頭,立刻就要招惹眾怒,落個包庇凶徒的名聲,往後涼州盟還
  怎麼混?
  
  程宗揚一行都是左彤芝請來的朋友,即使涼州盟有人不想讓丹霞宗再坐盟主
  的位置,這會兒也樂得不出頭,看左彤芝捧著這個燙手的山芋怎麼處置。
  
  若是放在別處,鐵中寶恐怕第一個跳出來把人綁了,給那些良善村民報仇雪
  恨,可這會兒那些村民指認的凶手赫然還有武二郎。要說豪勇無雙,義薄雲天的
  武二爺會干出這事,鐵中寶打死不信,他脖頸漲得通紅,提了刀就要出去跟那些
  人分說明白。
  
  左彤芝手臂一展,彩帶倏忽飛出,纏住鐵中寶的嘴巴,把他扯到後面,然後
  厲聲道:“拿下!”
  
  幾名漢子挺起刀槍,將程宗揚一行圍在中間。
  
  徐君房手無縛雞之力,上陣殺敵就免了,一直在後面躲著,連熱鬧都沒怎麼
  看,這會兒被人一圍,趕緊蹲在地上,期期艾艾道:“這……這是怎麼說的?”
  
  蕭遙逸一臉無辜地說道:“姊姊,不關我的事啊。”
  
  武二郎指著那些外姓人吼道:“敢血口噴人!看二爺不打扁你們的嘴!”
  
  白仙兒因為要被送回涼州,已經哭鬧過一場,這會兒沖過來抱著武二郎的手
  臂泣聲道:“你們要殺,連我也殺了吧!二郎,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嗚嗚……”
  
  “嘿!你個臭娘兒們!給我滾!”
  
  朱老頭攏著手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往石頭後面挪,一邊撇清道:“都是小程
  子干的,跟俺沒關系……”
  
  程宗揚對這幫家伙理都不帶理的,直接舉起雙手,朝那些滿身正氣的好漢們
  高聲道:“冤枉啊!啊!啊……”
  
  “再亂叫掌嘴!”左彤芝神情凜然地喝了一聲,然後迎上前去。她先依江湖
  禮數施了一禮,接著義憤填膺地說道:“方才的事奴家已經見到了。居然有人傷
  害無辜,奴家頭一個放不過他!”
  
  宋三遠遠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在熊谷與左彤芝結過梁子,這
  會兒出面只能弄巧成拙,因此躲到人群後,在暗處操控局面。他弄出這場面,並
  不是吃飽了撐的,拿程宗揚尋開心,而是出於現實的考慮。
  
  程宗揚一行人數雖然不多,想收拾掉卻不容易,單是那個生著虎斑的大漢,
  只怕就要不少人命往裡面填。外姓人的性命雖然不值錢,也不能填到無底洞裡。
  宋三拿准這些江湖人一貫以正義自居的假道行,才演出這番戲來。這會兒只用了
  幾滴眼淚就把那些人圍住,宋三狡計得逞,心下不禁得意。
  
  宋三本來看好周飛,那年輕人出風頭的心思火熱,一群婦嬬痛哭一番,再送
  幾頂高帽,說不定就引得這位周少主打頭陣,與姓程的火拚一場。可惜周飛出名
  的心思太熱,沒等他安排停當就沖上去打胡人。好在剩下的沉黃經是個面慈心軟
  的好好先生,蒙起來也不甚難。
  
  沉黃經重傷未愈,本來應該靜養,但涼州盟人多勢眾,萬一起了沖突,剛穩
  定下來的局面又將惡化。為著大局著想,只能勉強出面,聽到左彤芝如此通情達
  理,心頭頓時大慰,“說得好。”
  
  “沉道長千萬別這麼說。奴家是晚輩,行事多有不周,還請諸位前輩多多指
  教。”左彤芝做足姿態,然後痛心地說道:“這些人原是奴家的朋友,沒想到他
  們人面獸心,做出此等事來。這些村民生活本就清苦,竟然還有人搶奪他們的財
  物,真不知他們圖的是什麼?”
  
  沉黃經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此事前因後果,一問便知。”
  
  幾名外姓人捶胸頓足說了一大通編好的說辭,總而言之,就是程宗揚如何橫
  行霸道,他們這些外姓人如何老實可欺。
  
  左彤芝一臉嚴肅地認真聽著,不時點頭,偶爾插言詢問幾句細節。好不容易
  等那些外姓人說完,左彤芝同情地歎了口氣,又過去一一看了那些人的傷勢,向
  旁邊的家屬慰問幾句。
  
  半晌左彤芝站起身,柔聲道:“沉道長,奴家聽來,這些村民說得都在理,
  程公子雖然說自己冤枉,但雙方並沒有什麼恩怨,想必村民們不會誣陷程公子。
  既然如此,也不必聽他說了。沉道長以為如何?”
  
  沉黃經身受重傷,有心撒手不管,但左彤芝這番話把他也牽涉進來,只好強
  忍傷勢,溫言道:“這些村民雖然遭際可悲,但終究是一面之辭。且聽聽他怎麼
  說。”
  
  程宗揚開口便道:“他們認錯人了!”
  
  雖然被人緊緊圍著,可程宗揚一點都不急,慢悠悠又編了一套說辭出來,自
  然是和外姓人的說法大相迳庭。
宋三眉頭皺緊,他哪兒有心情和程宗揚一一對質?擺出這番陣仗,無非是想
  把水攪渾,把程宗揚一行孤立出來。到時村民們激於義憤打殺凶手,到哪兒都說
  得過去。沒想到程宗揚卻是打蛇隨棍上,真把沉黃經等人當成青天大老爺,一味
  替自己辯白。
  
  這年輕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宋三心下狐疑,暗暗打起精神。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又說了半晌,仍是各說各有理。此時已是深夜,月光映在
  巨石陣上,清涼如水。宋三突然心裡一沉,明白過來,那年輕人不是要辯個青紅
  皂白,而是為了拖延時間。這事兒如果對質,程宗揚存心瞎扯,雙方扯到天亮都
  不算完,可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子時,等到太泉古陣開啟……
  
  宋三游目四顧。程宗揚等人雖然被看管起來,但那些人同樣也可以看作是對
  他們的保護,如果想出手,也要闖過他們那一關才行。
  
  意識到時間,宋三不由心急,暗道:不能再拖下去,先打起來再說!
  
  就在這時,身後馬蹄聲響,幾匹烈馬疾馳過來,為首一名少女戴著面紗,手
  中雕弓拉成滿月,一箭朝人群中的龐白鴻射去。

周飛的攻勢果見功效,那些胡人雖然占據地利,但周飛身邊此時匯聚了全場
  大半好手,自己更是一馬當先,硬頂著強弓利箭沖上山丘,不過數招就挑翻一名
  對手,繼續上演他的不敗神話。
  
  那些胡人失去地勢,立即縱馬退開。這是胡騎作戰的慣用模式,依仗快馬,
  有利則擊,無利則退。可是這一次,他們遇上了對手。那些原本是一盤散沙的六
  朝豪客,此時卻分成小股,四面鋪開,每次他們快馬闖到,總有一股敵人攔頭截
  住。那些胡人不過一二十人,一旦被纏住,免不了被人合圍殲滅,左沖右突間,
  馳騁的范圍越來越窄。
  
  拔也古是護衛首領,沖殺在前,族中的大巫烏護卻看出情形不對。他靜心觀
  瞧,發覺這些敵人真正的指揮者不是那個光芒無限的周少主,而是陣後一名面帶
  笑容的中年胖子。
  
  烏護挑出三名箭法最好的護衛,讓他們突進重圍,射殺那名胖子,好打亂敵
  人的布置。沒想到那少女也撥轉馬頭,沖了上去。
  
  宋軍也以遠射聞名,但他們的箭陣是以漫射為主,依靠覆蓋獲得殺傷率。這
  些胡人不僅弓箭犀利之極,而是射術精准。騎在馬上,四人都舉起彎弓,利箭脫
  弦而出。
  
  龐白鴻“哎喲”一聲,朝地上滾去。雖然狼狽,卻躲開了箭矢。這邊宋三趁
  機在後面一聲大喝,“殺人償命啊!”
  
  外姓人一擁而上,局面頓時大亂。
  
  武二郎狂吼一聲,威風凜凜地舉起鋼軌,將沖來的外姓人嚇得一個趔趄,然
  後掉頭就跑。
  
  徐君房和朱老頭兔子般跳起來,朝另一端跑去。
  
  程宗揚叫道:“我跟你拼了!”接著一個鹞子翻身,躲到人群後面。
  
  “快追!別讓他們跑了!”涼州盟的好漢們亂哄哄叫嚷著和那些外姓人擠在
  一起,巴不得他們幾個跑得更遠點兒。
  
  幾名胡人燈蛾撲火式的攻擊出人意料地引起一場動蕩,武二郎逃得是氣壯山
  河,徐君房和朱老頭那叫一個狼狽,程宗揚盡顯保姆本色,一邊招呼眾人快跑,
  一邊不時回身劈出幾刀,將追來的外姓人殺退幾步。只有蕭遙逸最潇灑,在人群
  間猶如閒庭信步,偏偏速度還不慢,不時飛出幾塊黑磚,也是又准又狠。
  
  雙方繞著巨石陣追的追逃的逃,一片雞飛狗跳。跑了半圈,武二等人都溜得
  不見蹤影,只剩程宗揚和蕭遙逸還在前面,又跑了幾步,兩人忽然分頭逃開。宋
  三帶著人朝程宗揚追去,另一隊則緊追著蕭遙逸。
  
  蕭遙逸闖進巨石陣,在巨石間和那些外姓人玩起了捉迷藏。他身法如行雲流
  水,在石間輕捷如飛,毫不停頓,後面追的幾乎連灰都吃不到。
  
  忽然旁邊寒光一閃,一條人影從巨石後翻出,一劍朝蕭遙逸刺來。蕭遙逸折
  扇一合,短棍般揮出,“啪”的一聲,幾乎打碎他的腕骨,接著張手奪下他的長
  劍,順勢送到那人腰間。錯身而過時,蕭遙逸居然還有閒暇抽出帕子往他傷口一
  掩,擋住飛濺的鮮血,身上連半點血跡都沒沾上。
一名瘦小的漢子現身出來,離蕭遙逸還有十幾步便抬起雙手,在空中畫出一
  個繁復的圖案,然後往前一推。一股罡風撲面而來,蕭遙逸本來已躍到空中,這
  時身形猛然拔高尺許,緊貼著罡風飛出,接著手臂狠狠揚起,一塊不知道何時撿
  來的石頭直拍過來,正中那人面門。
  
  蕭遙逸雖然跑得潇灑,心裡卻知道不妙,自己只顧與程宗揚分頭行事,忘了
  這幫外姓人在蒼瀾待了多年,對太泉古陣的熟稔遠遠超過他們這些外人。這會兒
  接連有人在前面出現,說明他們已經靠著對地形的熟悉攔到前頭。
  
  蕭遙逸身形一閃,掠到一塊巨石後面,接著足尖一點,身形陡然拔起。眨眼
  間,蕭遙逸已經掠到巨石頂部,將整個太泉古陣盡收眼底。
  
  巨人般林立的巖石間人影晃動,那些外姓人四處出沒,中間還混雜著周族與
  胡人的追殺,各方不時爆發出短暫而劇烈的搏斗。
  
  蕭遙逸看准方位,輕煙般從石上掠下。抓住外姓人的包圍合攏之前一個小小
  的縫隙,脫出重圍。
  
    剛掠到古陣邊緣,旁邊突然傳來戰馬的嘶鳴,一匹高頭大馬被人用重錘砸斷
  馬腳,翻滾著跌倒在地。馬背上的少女踢開馬蹬,飛身躍下,接著被一根長棍擊
  中後背,她喉頭一甜,半空中吐出一口鮮血,朝嶙峋的巨石上跌去。
  
  那少女眼前一片發黑,只以為絕無幸免,索性閉目待死,誰知背後一軟,卻
  撞在一人身上。
  
  蕭遙逸大叫倒霉,他剛從石後跑出來,正要展翅高飛,誰知道天上掉下來一
  個胡人少女,跟自己撞了個結結實實。
  
  那少女睜開眼睛,定睛一看,認出正是那個以無恥手段奪走自己赤陽聖果的
  人,一雙美目頓時噴出火來,二話不說抽出腰間的短刀,往這個公子哥兒身上狠
  狠捅去。
  
  少女本來壓在蕭遙逸胸前,眼看這一刀就要扎他個透心涼,忽然那公子哥兒
  手臂一翻,接著一擰,然後身體騰地翻過來,重重壓在她身上。少女怔了一下,
  才意識到他剛才用了一個漂亮的摔跤手法。
  
  兩幫人獰笑著圍過來,一個蒼瀾人打扮的無賴道:“哎喲,這會兒還卿卿我
  我呢。”
  
  少女戴著面紗,這會兒也脹紅了臉,怒道:“滾開!”
  
  幾名無賴淫笑道:“沒錯,趕緊讓他滾開,讓咱們哥幾個來!”
  
  一名周族漢子喝道:“殺了這些胡狗!”
  
  長槍直刺過來,蕭遙逸抬手朝槍桿抓去,就在這時,腦中忽然一陣眩暈,身
  體仿佛往虛空中直墮下去。
  
  巨石間厮殺、叫嚷的嘈雜聲突然消失,太泉古陣又恢復了亘古的寂靜。

茂密的樹冠上掛滿綠蘿,旁邊生長著一株巨大的鳳尾蕨。程宗揚抹了把汗,扒下牛仔服,綁在腰間,露出肌肉分明的上身。他也是在追殺中被傳送進太泉古陣,一進來卻是一片熱帶雨林,經過半個時辰的跋涉,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迷路了。上次來自己還覺得徐大忽悠這個向導有點瞎,自己沿著路標走都比他熟。落到這裡,他才意識到,都市只是太泉古陣的一部分。如果徐君房在這兒,至少知道這是哪一層。可惜太泉古陣開啟的時候大伙兒都跑得蹤影不見,這會兒就算都進了太泉古陣,也不知道被傳送到什麼位置——考慮到太泉古陣的面積,一輩子都遇不上也不意外。
  
  程宗揚被傳送進來時還是白天,一直走到半夜也沒能走出這片望不到邊的熱帶雨林,途中還遇到兩條巨蟒,一群箭毒蛙,還有幾只半人大小的變形龍——其實程宗揚也不知道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看外形有些像變色龍,但程宗揚親眼看到,它們碰觸到其他物體,不僅顏色開始變化,連外形也隨之改變。折騰這麼大半天,算下來差不多有一天半沒有合眼,再加上前面一晚自己和小紫在山林還吹了一宿的風,程宗揚再能熬,也禁不住感到陣陣困意。
  
  程宗揚使勁抹了把臉,使出最後的力氣攀上一棵大樹,找了處樹杈,蜷身躺在上面,閉目入睡。
  
  眼睛雖然閉上,身體卻安靜不下來。丹田內的氣輪旋轉著,不斷膨脹,帶來一絲隱隱的痛意。太泉古陣一場混戰,使程宗揚吸收了大量死氣,幾次出手又沒有消耗太多,這會兒都郁集在丹田中。這原本是好事,自己的修為已經是五級坐照的巅峰,距離第六級只有一線之隔,隨時可能踏入通幽之境。程宗揚也是這樣做的,一路上都在提煉真元,准備突破。可那層窗戶紙怎麼也捅不穿,程宗揚反覆沖擊,不僅沒能觸及第六級的境界,反而引得心浮氣燥,險些走火入魔。
  
  眼看氣輪有失控的跡象,程宗揚立刻停止修煉,閉上眼深吸緩吐,讓身體恢復平靜。
  
  濃密的枝葉間透過一絲微光,已經是黎明時分。程宗揚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接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面前的樹枝上,赫然站著一個女子。她一手扶著樹葉,長發披在一側肩上,雪白的胴體在枝葉間若隱若現,秀麗的面孔上,一雙眼睛充滿迷茫——問題是她只有自己手臂那麼高!纖細的手掌甚至還沒有一片樹葉大!
  
  小人國?程宗揚浮出一個念頭。他咽了口吐沫,然後猛撲過去,那個纖小的身影像被嚇到一般,向後倒去,接著肌膚上染上鮮紅的血痕。
  
  程宗揚一陣錯愕,接著看到那個纖小的身影飛快地翻過身,變成一條漂亮的蜥蜴,在樹枝間跳躍著逃開。原來是變形龍……程宗揚抹了把冷汗,接著又躍起身。變形龍只會變成它們接觸到的生物,它剛才的變形,說明這附近有人!
  
  程宗揚從樹上躍下,很快在一叢劍齒蘭下見到那個女子。眉眼依稀是昨日被周飛救下的那個陽鈞宗女弟子,只不過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程宗揚砍下樹枝,將女屍掩蓋起來,然後沿著林中細碎的痕跡一路追去。
  
  林中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那個陀佛……女施主花容月貌,令小僧一見忘憂,哈哈哈哈……”只聽這油腔滑調的聲音,就知道是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叢林名譽主持,唐國佛門理事會總理事信永大師來了。
程宗揚撥開綠籐,只見肥頭大耳的信永和尚這會兒一臉的虛汗,在他對面站著五六個人,當先一位是個身著宮裝的秀美女子,卻是劍霄門的黎錦香。
  
  “大師從林中出來,可見過陽鈞宗的玄蘿姑娘?”信永和尚一口否認,“沒有!”"我們一行七人在此宿營,天亮時卻少了玄蘿姑娘,久尋無果。不知信永大師因何來此?”說著眾人都臉色不善地亮出兵刃,顯然把這個名譽不佳的酒肉和尚當成了嫌疑人。
  
  “貧僧就是路過,路過。”信永陪著笑臉道:“若沒有其他事,貧僧就先告辭了,告辭告辭……”信永一頭鑽進叢林,落荒而逃,幾名劍霄門手下立刻追了上去。黎錦香卻沒有動,她身後一個胖子笑眯眯道:“這賊禿一向小心,難得這會兒落了單,總得給他點苦頭吃吃才是。”
  黎錦香紅唇抿緊,一聲不響。龐白鴻忽然道:“你今年十八歲了吧?可憐見的,令尊被岳賊打傷時你才一歲多,真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他舒心地呼了口氣,“現在好了,苦熬這麼些年,終於有個依靠。”
  黎錦香望著地上一根綠籐,默然無語。龐白鴻和氣地說道:“是不是捨不得?”黎錦香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劍霄門雖是家父一手創立,但家父逝後早已分崩離析,若不是廣源行相助,如今哪裡還有劍霄門的字號?”
  
  龐白鴻笑道:“你知道就好。那位周少主你已經見過,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算是年輕一代的翹楚。若能與他結為伉俪,也不算辱沒你了。”  
  “錦香是廣源行的人,自然要為東家賣命。”
  “還是小香兒懂事。哪兒像何漪蓮、尹馥蘭那兩個賤人,整日陰奉陽違。我和你嚴叔叔早設計好收拾她們,沒想到那兩個不中用的竟然不見蹤影。”
  黎錦香道:“龐叔叔和嚴叔叔的設計一定是高明的。”
  “那是。”龐白鴻開懷笑道:“何漪蓮那賤人真以為自己是大當家,整日端著幫主的架子,到時候在這太泉古陣遇襲。那群匪寇淫興大發,當著幫眾的面輪流上了何幫主。這時你未來的夫君突然出現,打跑匪寇,救出洛幫眾人。何幫主顏面丟盡,只有一死。周少主反覆推辭,最後勉為其難地接手洛幫,幫會上下都對他感激不盡……”
  黎錦香忽然道:“龐叔叔,如果我不答應呢?”
  龐白鴻一愕,然後哈哈笑道:“我廣源行哪裡就缺你一個呢?便是你這種身份姿色,行裡也車載斗量。若非小香兒平素聽話,這等好事也輪不到你。”
  黎錦香垂下眼睛,“錦香明白了。”
  龐白鴻告誡道:“有時間多與周少主親近親近。私下裡便讓他摟摟抱抱也不妨。但記得矜重些,莫讓他占了身子。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吃不到才是最好的。
  以你的姿色,小施手段就能讓周少主神魂顛倒。將來周族橫空出世,風光無限的
  族長夫人,少不得是你。”
  
  “是。”
  

龐白鴻摟住黎錦香的腰肢,歎道:“多好的身子,白白便宜了那大弁韓的小子。”
  黎錦香望著眾人追去的地方,“玄蘿姑娘不知怎麼樣了?”
  “周少主事業方殷,如今正是顧惜名聲的時候,身邊怎好有別的女子糾纏?
  況且還是陽鈞宗的,若有了瓜葛,難免尾大不掉……”
  “找到了!”一名漢子滿頭油汗地奔過來,“那賊禿跑回去,正好被我們逮到!玄蘿姑娘已經被那賊禿先奸後殺,還用樹枝蓋上!”
  龐白鴻臉上的肥肉抖動了一下,失聲道:“好狠的賊禿!”
  冤枉啊!”信永叫道:“真不是我干的!小僧敢對佛祖發誓!要干了這種惡事,小僧斷子絕孫啊!哎喲……”
  “把這禿驢捆緊些!”
  信永殺豬般叫道:“救命啊!”
  “小心!別讓他跑了!”
  林中枝葉亂響,片刻後傳來“通通”兩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 一處狹窄的空間裡,蕭遙逸和那胡人少女面對面貼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少女咬牙道:“滾開!”
  蕭遙逸很耐心地解釋道:“你以為我這樣很舒服嗎?我要能滾開,早就滾開了。”
  少女被擠得吐了口氣,難受地颦起眉頭。
  蕭遙逸勉強側過臉,看看腳下,都覺得一陣眼暈。
  誰也沒想到兩人會被傳送到兩道山崖之間。那山崖平直無比,上不見頂,下不見底,左右都望不到邊,寬度連骼膊都伸不開,兩人原本是以摔跤的動作糾纏在一起,傳送過來就原樣卡在崖縫裡,動彈不得。
  兩人面對面貼了這麼久,連彼此有幾根睫毛都數完了,還沒想出轍來。那少女颦眉道:“你別吸氣……”蕭遙逸從善如流,用上吐納功夫,一口氣把肺裡的空氣吐得精光,少女這才能順暢地呼吸。那兩團充滿彈性的突起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就像兩只小白兔,在
  蕭遙逸胸前不住跳動。胡人少女吸了幾口氣,心情略微平息一些,她挪動了一下身體,忽然驚喜地叫道:“這裡有根桿子!”
  蕭遙逸鎮靜地說:“是嗎?在哪兒?”
  “下面!”少女吃力地把手伸到腹下,摸到那根硬硬的棒狀物體,“好粗……咦?”少女愣了幾秒钟,然後滿腔羞憤之情都爆發出來,握住那根硬梆梆的東西用力一擰。
  蕭遙逸趕緊吸了口氣,肚腹鼓起,將少女的小手緊緊夾住,厲聲道:“摸錯了!”
  “該死的混蛋!去死吧!”
  少女又踢又打,可惜兩人身體緊緊貼著,威脅實在有限,倒像是擁抱著暧昧地扭動一般。
  少女踢打一會兒,力道漸漸弱了下來,崖縫就這麼窄,兩人貼在一起,想分都分不開,即使她再不情願,也只能原樣伏在那個可惡的公子哥兒懷中。
  整個世界都被黑沉沉的崖壁占據,四周只能看到一絲朦胧的微光。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在心底蔓延,似乎自己將被禁锢在這片狹窄窒息的天地間,永遠無法逃脫。
  “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蕭遙逸信心滿滿地說道:“當然能出去!”
  “你有辦法?”
  “正在想啊。”蕭遙逸道:“你要是不亂動,說不定我剛才就想出來了。”  
  “你!”
  “哎呀!”蕭遙逸懊惱地說道:“剛想出來一個主意又沒了。”
  少女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你再咬我就不客氣了!”
  少女一聲不響,咬得更狠。蕭遙逸勉強扭過臉,舌尖一挑,吸住她的耳珠,熟練的挑逗起來。這少女哪裡是小狐狸的對手?沒兩下就渾身酸軟,牙齒再也咬不下去。
  “別舔了……”
  蕭遙逸吐出少女白玉般的耳珠,又朝她耳朵裡吹了口氣,引得少女身體一陣輕顫。巖縫間氣氛尴尬地沉默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少女忽然道:“你很有種嗎?”
  這種事情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允許質疑,蕭遙逸大笑一聲,“哈哈,居然被你看出來了!”
  “哼,你脖子裡紋著呢。”
  掙動中,蕭遙逸衣襟松開,脖頸中的文身露出前面兩個字,卻被她看了個清楚。雖然是誤會,但蕭遙逸也不含糊,“當然有種!”
  
  少女鄙夷地說道:“小白臉!" “喂,我臉白了點兒怎麼了?”
  “我最看不起你這種男人!在我們部族,只有最勇敢的武士才有文身!像你這樣沒用的男人,只配去放羊!”
  
  “你怎麼知道我沒用?”
  
  “有種你出去啊!”
  
  “我突然不想出去了,在這兒還挺舒服的。”蕭遙逸說著干脆閉上眼,似乎打算在這兒舒服地睡一覺。
  
  少女半晌沒有動靜,蕭遙逸忍不住睜開眼,只見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出淚來。
  
  “我不想死……”少女強忍著哭腔道:“我想我娘……還有姊姊……”
  
  “別哭,我有辦法能出去。”
  
  少女淚水立刻消失不見,“真的嗎!”
  
  “你知不知道我們在哪裡?”
  
  “大山的巖縫裡。”
  
  “那你見過這種石頭嗎?”
  
  少女搖了搖頭。
  
  “有一種東西,叫水泥,加上水比石頭還硬。”蕭遙逸道:“我們現在其實
  是在兩道水泥牆之間。”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做水泥的。”
  
  少女憤怒起來,“這是你做的!”
  
  “別沖動!我要能做出這麼多水泥,早就發大財了!”
  

少女冷静一些,“你能出去?”
  “把你的短刀给我。”少女戒备地把刀塞到腰后。
  “水泥虽然比石头还硬,但用刀尖可以钻出孔。我刚才闭着眼,是在听水泥墙里面的动静。”说着萧遥逸在岩壁上敲了敲,“后面是空的。”
  
  少女立刻把刀塞给他。
  
  “好刀!”萧遥逸赞了一声,然后道:“恐怕要点时间。这东西挺厚的。”
  
  萧遥逸用刀尖在墙上钻动着,水泥颗粒在刀尖不住迸出。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萧遥逸才钻出一个手臂粗细,尺许深浅的圆孔。他的估
  计没错,水泥墙的厚度确实很厚,里面还有金属制成的网格。
  
  刀尖一轻,终于钻透水泥墙,萧遥逸精神一振,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
  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萧遥逸有些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按说这丫头比自己还性急,可这会儿居然
  一直保持安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少女的面纱还沾着血迹,但固执地没有解开。她眉头紧紧拧着,似乎在极力
  忍耐着什么。
  
  萧遥逸露出一个阳光般俊朗灿烂的笑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想
  撒尿?”
  
  少女愤怒地瞪着他。
  
  萧遥逸坦白道:“我已经尿过了。”
  
  “你!”
  
  “人有三急嘛,这种事有什么难为情的?”
  
  “咱们在这儿困了好几个时辰了吧?除非是神仙才没这个需求。”
  
  “反正这下面还深着呢。你悄悄把裤子脱掉一点,肯定不会尿到身上。”
  
  少女的目光仿佛要把这个小白脸咬碎吃掉。良久,少女咬着牙道:“把你的
  腿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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