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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31-39〈39更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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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巨響聲中,僧人全身的精華都在一瞬間爆發,伴隨強大的衝擊力,整具肉身化為一團血霧。
  周圍林木蒙上一層血影,方圓數丈的林木樹身龜裂、枝葉飄零,在他捨命一擊下失去生機。
  林沖的長槍折斷,屈膝半跪在地上,口鼻眼耳都淌出殷紅的鮮血;一條手臂扭曲過來,能清楚看到皮膚下骨骼斷裂的痕跡。
  魯智深不顧傷勢未癒,大步搶過來,一把抓住林沖扛在肩上,蠻牛般往後奔去。秦檜雙足一彈,替兩人斷後,接著青面獸和豹子頭也殺過來,三人呈品字形結成戰陣,阻住大孚靈鷲寺和皇城司的追殺,將林、魯二人擋在身後。
  這幾個獸蠻人裡只有金兀朮還多個心眼,怕童貫和李師師吃虧,廝殺一陣便過來保護,給了魯智深一個落腳之處。
  魯智深一跤坐倒,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李師師急忙接住林沖,一手按住他的脈門查看經脈狀況,一邊檢查他身上的傷勢,神情頓時變得凝重。程宗揚掠過來道:「怎麼樣?」
  李師師道:「姨父臂、手、腿、肋一共九處骨折,經脈多處震斷,有一根肋骨似乎刺進肺裡,傷了內臟。」
  程宗揚越聽越是心驚,林沖的傷勢幾乎是去了半條命,以他的修為,什麼招數能把他打成這樣?
  李師師顯出醫官的本色,一邊說,一邊緊張地為林沖療傷。她秀髮低垂,玉頰彷彿帶著神聖的光輝,一雙雪白小手上下翻飛,為林沖擦去噴出的血沬,用樹枝和繃帶固定斷骨,用銀針排出瘀血,調理受創的經絡……處理得頭頭是道。
  這讓程宗揚不禁懷疑讓她當公關經理是不是錯了?這手法應該當自己的私人保健醫生嘛。
  程宗揚問道:「怎麼回事?」
  魯智深胸膛起伏,念珠在他胸前一晃一晃,沉聲道:「是闍都訶那。」
  李師師小小地驚叫一聲,「大孚靈鷲寺的毀滅之術?」
  魯智深點了點頭,撩起破碎的僧袍,擦了擦肩上的血水。
  程宗揚道:「什麼毀滅之術?」
  李師師定了定神,娓娓道:「大孚靈鷲寺是公認的十方叢林領袖,據說寺中的藏經閣有無數絕學,最知名的莫過於十方叢林第一神功釋佛邏耶,還有易筋、洗髓二經和金鐘罩、楞嚴真言……但這些絕學對修行者的資質要求極高,加上大孚靈鷲寺是核武不擴散條約的發起者!」
  「停!」程宗揚的表情像見鬼一樣,「什麼條約!你再說一遍!」李師師訝然舉目:「核心武學不擴散條約,簡稱『核武不擴散條約』,——家主沒聽說過嗎?」
  「沒有。」程宗揚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狼主,剛才是你在冷笑?」金兀朮哼了一聲。「是吾。吾聽說過!我們獸武士都聽說過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真是笑破吾的肚皮!哈哈!」
  李師師解釋道:「以往各宗門都有絕學流傳,但因為門人修行不足,一動手就立判生死,而且往往傷及無辜,大孚靈鷲寺便整合佛門、組建十方叢林之後,以慈悲為懷,擬定核武不擴散條約,提議各宗門核心武學不得擴散,天下諸宗派都簽訂了此條約。據統計,第一年武林中的死亡率降低三成,至今累計減少的死亡數量不下十萬。」
  程宗揚一手撫著額頭:「還是說闍都訶那吧。」
  李師師道:「闍都訶那又稱『毀滅之術』,是大孚靈鷲寺門人必修的絕學。這門武學別無他長,但一經發動,能將修行者畢生的修為盡數凝練,聚成一擊。由於這門絕學是以修行者全身精血為媒介,一經發動,無論能不能擊中對手,施術者都必然屍骨無存,而且沒有輔助修行的功效,因此沒有列入核武不擴散條約的禁止目錄中。大孚靈鷲寺弟子行走江湖時,如遇到無法應對的對手,往往用這門絕學自爆,以此斬妖除魔。」
  程宗揚幾乎把腦門拍紫了,懷疑自己剛才聽到那番話是不是在做夢。忽然他停下手,對魯智深道:「一世大師是個什麼人?」
  魯智深面上露出幾分硃砂之色。「洒家半路出家,哪裡知道許多!」
  「智真大師為什麼把衣缽傳給你?」
  「洒家哪裡知道?」魯智深摸著光頭道:「師父當年給洒家賜法號,說洒家靈光一點,價值千金,多半是洒家有慧根吧,哈哈哈哈!哇——」魯智深又吐出一口鮮血。
  眼看花和尚傷勢不輕,程宗揚不好再問下去,他摸了摸大氅的拉鏈,然後拔出雙刀朝戰團掠去。
  遠處一聲大喝:「一切榮光歸於佛祖!闍都訶那!」一個僧人帶著胸前血淋淋的卍字符,神情藻然地撲向豹子頭。
  西門慶嘻笑道:「一個怎麼夠?大和尚,這邊還有!」他天魔傘一收,鎖住一名皇城司差吏的彎鉤,抖手朝那僧人擲去。靜善一聲冷哼,三顆念珠結成品字形,兩枚打向那僧人的額頭和胸膛的卍字符,另一枚卻打在豹子頭的膝彎,讓他撲倒在地,躲過那僧人毀滅性的一擊。
  「我佛慈悲!」淨念望著同門化為一團血霧,一邊口宣佛號,一邊挺起錫杖迎向西門慶。
  西門慶眼中殘忍的光芒一閃而過,笑容中平添幾分辛辣。
  他張開天魔傘,傘骨間金色符文微微跳動著,發出一聲詭秘低嘯,天魔傘蒼白的骨架在剎那間附上一層慘綠色紋路。
  淨念在魯智深的易筋經一擊之下受了重傷,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他若在後面打坐療傷倒也罷了,這會兒主動送上門,西門慶打定主意要送這位十方叢林的紅衣大德往生極樂。
  散發著聖潔光輝的錫杖與天魔傘一觸,立刻蒙上一層慘毒的綠色。淨念雙袖如白帆般鼓起,額頭滾出黃豆大的汗滴,真氣猶如長江大河,滾滾迎向西門慶的天魔傘,卻無法阻止那層綠色的蔓延。
  忽然一根手指伸來,重重點在幾乎全部張開的天魔傘上。天魔傘驀然一收,慘綠的花紋如潮水般從杖上退卻。
  「嘿,連十方叢林的禿驢也救,秦兄為何如此多事?」
  「好說,左右不讓你如意便是了。」秦檜從容說著,與西門慶連交三指。剛才一番交手,西門慶沒有討到半點好處,這時也不欲糾纏,飛身掠起,沒入林中,接著又在戰場另一側出現,毫不留情地將一名六扇門捕快擊殺當場。
  程宗揚冷眼旁觀。野豬林此時一片混亂,週遭樹木被人用掌、斧、刀、劍……
  一棵一棵放倒,枝葉紛飛,野豬走獸沒躲開的全成了亡魂。至於是死在獸蠻、人類還是不殺生的大和尚手中,沒人能說得準了。
  整個戰局亂成一鍋粥,僅程宗揚能辨認出來的,除了林、魯二人,還有皇城司、六扇門、十方叢林、黑魔海、靜善所屬的叵密和自己這七方勢力。
  至於各方的利害糾葛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理明白,反正程宗揚自己是糊塗了。戰局持續到現在,自己最擔心的一幕並沒有出現——皇城司、六扇門、大孚靈驚、叵密、黑魔海五方聯手,一致對付自己這方人馬。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大孚靈鷲寺和皇城司傷亡越來越多,己方的優勢越來越明顯。
  但程宗揚始終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既像是戰局隨時可能失控的微妙預感,又像是被人暗中窺視,令他如芒刺在背。
  程宗揚沒有再徒勞地去追殺西門慶,再增變數,而是退在一旁,緊盯著場中的局勢。
  林沖和魯智深與自己同屬一方自不待言,十方叢林明顯屬於正道,這會兒卻跟自己打得你死我活;靜善與十方叢林是死敵,和自己也只有鳥的交情,偏偏對金兀朮、豹子頭那幾頭大牲口頗有維護。
  西門慶逢人不是出手就是設套,但不時與靜善聯手對付其他勢力。六扇門可能是最冤枉的,在完全不瞭解局面的情況下掉進這場混戰,連皇城司也未必就是友方。
  說起來六扇門既然有人來,泉賤人不知道有沒有隨行?程宗揚把一縷真氣送進竅陰穴,收在其中的陰魂和往常一樣淡若無痕,看來泉賤人即使到了宋國也不在方圓百里之內。
  林中不時有死氣瀰散,最濃郁的莫過於大孚靈鷲寺勇於充當人肉炸彈的大和尚們;他們一個個態度凜然,充滿正義感,散發的死氣全無負面效果,給程宗揚的感覺像吃大補丸一樣爽,讓他忍不住想讓這些大和尚再多爆幾個。
  野豬林之戰已經徹底亂套,沒有任何一方能完全弄清局勢,更別提控制。黑魔海的陸謙已死,剩下一個西門狗賊;叵密只有一個靜善,這兩方看似實力單薄,但這對狗男女都是奸猾之輩,一擊不中就遠遠躲開。真正受創最重的反而是皇城司和大孚靈鷲寺兩股勢力。
  皇城司和大孚靈鷲寺人數雖多,整體修為卻是平常,之所以能撐到現在是眾人打到一半時,大孚靈鷲寺主動向官方示好,雙方各據一角,沒有再繼續火拚。
  皇城司的目標明顯是林沖,大孚靈鷲寺這會兒卻死盯著靜善。那個小賊尼不知安的什麼心,故意靠近己方陣營,偏偏三頭大牲口對她有種無法言說的親近,明知道是禍水也沒有對她下手。
  豹子頭還幾次衝過去替她抵擋大孚靈鷲寺僧眾的攻勢,惹來一屁股又一屁股的麻煩,還樂此不疲,讓程宗揚看得牙癢,恨不得來個痛快,一刀把這個發情的大牲口閹了。
  淨念在魯智深的易筋經下受創,又中了西門慶的毒,雖然逼出毒素,但實力大打折扣。大孚靈鷲寺主要戰力已折,剩下諸僧只有靠闍都訶那的毀滅之術才能自保。
  如果只有青面獸和豹子頭,這場爛仗不知道還會爛到什麼地步,幸好有死奸臣這個明白人在前面撐著,竭力避免與諸僧衝突。算下來大孚靈驚寺諸僧倒有九成是死在西門慶和靜善手下。
  不過這三名獸蠻武士在秦翰的訓練下著實不凡,三人結成的戰陣以青面獸搶到的長槍為主、豹子頭的重斧和金兀朮的狼牙巨槌各守一方;大孚靈鷲寺的大和尚最重的武器不過一根錫杖,除了玩命自爆,根本無法突破這三名獸蠻武士的戰陣。
  皇城司和六扇門的聯合行動一開始就出了岔子,田義方為人謹慎,幾次試圖闖過秦檜等人的攔截斬殺林沖失敗,反而死了幾個人便不再蠻幹,只小心保留實力。等到最後一名六扇門的捕快被秦檜一指刺穿額頭,田義方終於下了決心,呼哨一聲,下令撤退,拚著被封公公責罰,也不能把手下葬送在野豬林裡。
  程宗揚心頭一沉,打到這會兒他最擔心的不是勝負,而是善後。如果皇城司這些人有一個逃出去,自己不用在臨安混了。
  程宗揚向秦檜使個眼色,死奸臣七竅玲瓏,一看就知道家主的心意,兩人同時掠出,從兩邊包抄,截殺皇城司諸人。
  剛掠出十幾步,忽然一股死氣驀然逸出,使程宗揚額角的生死根微微一震,他留心方位,卻是正前方皇城司逃逸的路線上。沒等他弄清緣由,接著又是一股死氣逸出。
  程宗揚心頭暗驚,秦檜與自己離皇城司的人馬還有十幾丈遠,根本不可能是自己一方出的手。
  西門慶雖然滑得像泥鰍,但始終在戰團周圍四處出擊;從他眼角的餘光判斷,這狗賊的目標多半是林沖。
  至於靜善那個小賊尼,她的目標除了林沖就是大孚靈鷲寺那幫光頭,對皇城司興趣缺缺。
  如果有人在外圍下黑手,當屬這三個傢伙嫌疑最大,可他們這會兒都在,是誰在襲擊皇城司的人?
  那兩名皇城司好手的死亡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其他人仍一無所覺地狂逃,如果程宗揚沒有生死根感應,也不知道有人無聲無息地著了道。他放緩腳步,丹田氣輪全力運轉,凝神戒備。
  直到第三名皇城司的部屬被殺,田義方才意識到危險。他大喝一聲,雙手握刀,旋身朝背後劈去。
  長刀如電卻劈了個空,身後沒有半點蹤跡。田義方額頭滾下冷汗,他警覺地望著四周,然後發出一聲利嘯。
  後方僅存的一名皇城司部屬雙手一抖,張開一面鐵網,試圖將兩人團團圍住,但鐵網只有丈許長短,要圍住兩個人頗為不易。
  那部屬正為難間,背後忽然一痛,卻是被田義方一腳踹中腰背,將他從網中踢出。他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叫,在空中濺出一團血花,卻不知道是被何物所傷。
  田義方躲在捲成筒狀的鐵網內,身上的衣物迅速被冷汗濕透。忽然他雙手青筋暴起,長刀在數尺寬的空間內上下飛舞,發出連綿不絕的金鐵交擊聲,已經與來人交上手。
  田義方身為皇城司指揮使、帶御器械、武功大夫,手底頗有幾下,這套刀法在狹小的空間內發揮得淋漓盡致,刀光翻滾如同銀球,攻守之際法度森嚴,讓程宗揚自愧不如。
  然而片刻間,一道血光沖天而起,田義方的左臉重重撞在鐵網上,右臉則搭在另一側的鐵網外,卻是被人從胯下一刀劈開,整個人齊齊分成兩半。

  望著田義方屍體的慘狀,在埸的每個人都是一陣毛骨悚然。一絲微不可辨的死氣從地下逸出,程宗揚心頭微震,雙手握緊刀柄。覆蓋著腐殖物的地面傳來一陣異樣波動,如果不是殺手刺殺田義方時沾上死亡氣息,程宗揚無法察覺殺手原來是在地下。
  他緊盯著地面,只見雜亂的落葉彷彿掠過一層透明的波紋,從田義方隕命處開始,瞬間越過數十步距離;鋒芒所指,正是遠在後方的林沖和李師師。
  「小心!」程宗揚大喝一聲,騰身截在那條直線中央,在泥土飛濺間,雙刀重重斬入地面。
  叮的一聲,泥土中傳來一聲金鐵交擊的輕震,程宗揚只覺手中的雙刀驀然一輕,已經被利刃斬斷。
  程宗揚大罵一聲,扔開剩下半截的鋼刀,一邊擎出珊瑚匕首。但這一耽誤已經晚了一步。一名大孚靈鷲寺僧人被金兀朮巨槌擊飛,踉蹌著跌倒在地,隨即斃命,致命的傷處卻是背後一個血洞,直穿心臟。
  俞子元聽到程宗揚的呼聲已全神戒備,忽然地面一軟,泥土彷彿變成流沙,一下子將他的雙腿陷入半截。
  俞子元一刀刺進地面,接著縱身而起,一團血雨帶著泥土在空中澱開,這短短一瞬間,他的一條左腿已經齊膝而斷。
  俞子元商人的面孔露出一絲決然,雙手持刀,合身砍進土中,死死擋在林沖和李師師身前。
  鮮血如匹練般飛起,猛地濺在樹上。俞子元的右胸綻開一道尺許長的傷口卻渾然不覺,他用盡全身功力拚死一擊,方圓丈許地面的泥土都為之飛濺。藏在地下的殺手終於被迫得無法藏身,從土中鑽出。
  出乎所有人意料,殺手的身高還不及俞子元胸部,身材嬌小玲瓏,從背後看去只有十一、二歲,卻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女孩。
  那女孩戴著一張蝴蝶型的面具,露出白玉般的下巴和嫣紅小嘴,烏亮的眼睛波光流動,洋溢著與外貌不相襯的甜美笑容;俞子元卻像見到鬼一樣,表情大變。
  那女孩戴著一雙及肘手套,踏著一雙及膝長靴,裸露著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在她纖巧的身體上穿著一套同樣材質的皮衣,皮革又薄又韌,顏色像火一樣亮麗而鮮艷。
  皮衣及胸的上緣緊貼著胸部輪廓,包裹著一對圓碩乳房,深乂型的胸衣間露出深深的乳溝——很難想像一個小女孩會有這樣一對豪乳,比起成熟女性也毫不遜色,裸露出來的乳肉有著嬰兒般的粉嫩。
  更令人錯愕的是,那女孩的紅色皮衣頂端開著兩個星形的孔,使她嬌嫩的乳頭和淺紅乳暈暴露出來。
  一隻月牙狀的金黃小鎖卡在乳頭根部,中間有一根長針穿過她的乳頭,掛著一串精緻銀煉,將她的粉頸和雙乳連在一起,在粉嫩肌膚上一蕩一蕩的。
  女孩的上衣只到胸部,赤裸的腰肢又白又嫩,柔軟而纖細,在她圓潤而小巧的肚臍周圍刺著一朵丹紅薔薇。
  她腰胯處繫著一條輕柔的三角狀絲巾,斜斜垂在腰側,絲巾內能看一塊長方形的皮革,緊貼著下體。那皮革寬不及兩指,正面穿著髮絲般的細繩懸在腰間,堪堪掩住玉股。
  那塊鮮紅的皮革質地尤其薄軟,就像膜一樣嵌在她下體的嫩縫間,能輕易看到女孩私處美妙的輪廓。那條皮革延伸到臀後的部位,變得像絲線一樣細,緊繃著嵌入臀溝,然後呈V字形向兩側伸出,繫在胯側的金環上。
  從後看去,女孩粉嫩的雪臀幾乎完全暴露在外,顯露出迷人的曲線。何止在宋國,即使在六朝風氣最為開放的昭南也極少見到這麼暴露的衣物。這樣的衣物即使在室內也顯得過分,何況是在公開場合出現?
  然而那女孩沒有半點羞澀,她的唇角帶著笑意,眼神卻充滿冷漠,火紅色皮衣與雪白粉嫩的肌膚交相輝映,纖小的身材與呼之欲出的豐碩雪乳形成強烈反差,讓人一時間錯愕不已。
  女孩面具下的小嘴甜甜一笑,抬手按在俞子元胸口,小手彷彿穿透一塊豆腐般擠進俞子元胸膛,隔著赤紅的皮製手套握住他心臟。
  「住手!」李師師拔出隨身短劍擲向那個小女孩,一邊把林沖推到身後,一邊去拽俞子元。
  小女孩的身子微微一側,避開短劍,五指同時用力抓住俞子元的心臟向外扯出,唇角露出一絲冰冷笑意,彷彿對指下的生命毫不在意。
  忽然一根手指輕輕搭在女孩腕上,猶如彈琴般,以肉眼無法察覺的速度連彈數下。
  女孩只覺手腕像觸電般一陣醉麻,五根手指不由自主地逐一鬆開。她回過頭,看到身後一張文質彬彬的儒雅面孔。
  秦檜看似從容,額頭上卻迸出冷汗。俞子元的心臟被這小女孩握住,生死在一線之間,驚魔指有半點差錯就等於他親手殺了俞子元。
  果真誤殺俞子元倒也罷了,萬一有傷主公盛德,身為屬下的就萬死莫贖了。秦檜握住那女孩的手腕一推,五指如春風般在俞子元身上拂過,封住他胸前的要穴,狂湧的鮮血頓時止住。
  女孩的右手握著一枝銀亮彎鉤,從俞子元胸腔拔出的左手兀自滴著鮮血。她纖腰一扭,整個人彷彿貼到秦檜身上,手中長不盈尺的彎鉤爆起一團寒光。
  秦檜雙手同時揮出,十指猶如彈琵琶般輪番彈出,將她的攻勢化去大半。但女孩接下來的一招讓秦檜也變了臉色。
  女孩右手的彎鉤微頓,一直空著的左手反掌切出,劈在秦檜遞出的尾指上。秦檜與她交手十餘招,發現她的招數雖然詭異,修為還差自己一籌。
  此時掌指相交,秦檜才發現這女孩不但掌力突增,而且掌緣鋒利如刀,這一記掌刀的威力竟然不遜於一柄真刀。
  秦檜大感後悔,自己早該算到此著!那女孩手中的彎鉤無鋒無刃,怎麼可能把一個大活人劈成兩半?原來她真正的實力都在左手!
  秦檜尾指劇痛,已經吃了暗虧。他盤身一旋,伸腳踢出一片泥土,將那女孩逼開,隨即一手挽著俞子元、一手拉起林沖,叫道:「走!」飛身躍到樹上,脫離險境。
  青面獸與豹子頭同時搶出,一槍、一斧如狂風暴雨般朝那女孩攻去。女孩嘴角微微撇了撇,纖足一頓,身形沒入土中。
  李師師也跟著起身,轉念一想,又回來拽住童貫,把他一併拉到樹上。程宗揚這時已趕到,珊瑚匕首寒意大作,朝著地面的波動處用力刺下。潛在土中的女孩如同游魚,一連數刀都沒有碰到她半根汗毛,反而被她趁機從地下探出銀鈞,鉤住豹子頭的腳踝。
  豹子頭立足不穩,龐大身體重重倒在地上,程宗揚一腳踹住他的腰身。豹子頭身體剛翻開,就看到一隻小手破土而出,如利刃般貼著他的腰腹掠過,將他的皮甲齊齊切開。
  程宗揚顧不得對手只是個小女孩,抬腳朝她的手腕重重踏下。
  誰知那女孩的手臂柔軟得彷彿沒有骨骼,在他腳下輕輕一滑,便往土中消沒不見。
  李師師在樹上嬌叱道:「家主讓開!」
  程宗揚聞聲向後躍出。緊接著看見一顆小西瓜般的黑鐵團從空中飛落,掉在他剛才所站的位置。
  「干!」程宗揚立即找了棵大樹,撲到後面。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泥土如波浪般掀起,那個火紅的身影隨之從地下飛出,女孩如雪藕般的手臂被鐵片劃破,留下一道殷紅血痕。她氣惱地看了李師師一眼,然後落在地上,再次消失無蹤。
  手雷一顆接一顆地投下,將方圓十幾丈一片空地炸得像爛泥。程宗揚這會兒才有空抬頭,只見李師師纖纖玉手在此時舉著一顆顆粗糙笨重的手雷,美目張得大大的,尋找那個女孩的蹤跡。
  馮源的人中上多了一根銀針,顯然是被扎醒的,他連眼都不敢睜,閉著眼施展火法,由李師師這個擲雷手往下扔。
  隨著手雷逐漸耗盡,圈外的青面獸忽然一聲大吼,卻是腳掌被地下伸出的銳物割傷,如果不是皮厚肉糙,這一下就要少半隻腳掌。
  程宗揚沒有動,他感覺到危險正從地下朝自己飛速襲來。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著那截光禿禿的刀柄,以至於手邊連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只能靠一柄匕首打天下。
  那道波動在距離自己還剩三、四步的位置突然消失,程宗揚大叫不好,接著聽到遠處的魯智深吐氣開聲,遍體金光閃動,用金鐘罩硬扛一記。
  魯智深的金鐘罩不是蓋的,重傷之餘仍與那個小女孩勢均力敵,沒有被她佔到絲毫便宜。
  那女孩還要再攻,魯智深忽然從腰間摸出一張符菉拍在拳上,然後大喝擊出。
  魯智深碗口大的拳頭彷彿騰起火焰,將女孩飄飛的髮絲燒得蜷曲,卻是他從趙奉安身上摸出來的離火符。
  此時在花和尚手上用出來,離火符威力倍增,單是駭人的熱浪便將那女孩逼開。
  女孩兒如蝴蝶般在魯智深火一樣的拳風下飄飛,像是被逼得手忙腳亂。魯智深越戰越勇,忽然腰間破碎的僧袍散開,一柄銀鉤悄然挑住他腰間的包裹,朝地下鉤去。

非常感谢,谢谢楼主。

第六章
  魯智深暴吼一聲,揮起鐵拳,勁風到處,包裹猛地一震,在距離地面只有寸許的位置驀然彈起。
  一道紅影從土中躍出,那女孩如乳燕般掠來,凌空抓住包裹,然後身形一凝,立在一根樹枝上,甜甜笑道:「大和尚,你把林沖的人頭給我,我把包裹還你,好不好?如果不好呢,人家把這只包裹一把火燒個乾淨,讓你在佛前懺悔到死……」
  魯智深吼道:「臭丫頭!有種與洒家大戰三百回合!」
  女孩雙乳微微抖動著,嬌俏地垂頭看著魯智深,忽然一手伸到腿間隔著皮衣揉弄著下體,嬌笑道:「花和尚好壞,知道人家沒種呢。」
  魯智深老臉發紅,氣得暴跳如雷,抖手將禪杖擲出去。女孩立足的樹枝應聲而斷,她如小鳥般飛起,抬起左掌作勢朝包裹劈去,要將裡面的衣缽一舉粉碎。
  忽然空中氣流一蕩,一抹刀光彷彿從虛空中揮出,斬在女孩左掌上。能與秦檜、魯智深鬥得平分秋色的小女孩嬌軀一震,身體像彈丸般倒飛出去,竟然被這一刀劈得潰不成軍。
  刀光剛一亮起,程宗揚心頭像有一塊大石落地,終於知道一直隱約感受到的不安來自何處。
  一個黑衣麗人出現在空中,細白的玉頸中戴著一條黑絨頸帶,翻開的衣領一側綴著一枚烏鋼色徽章,容貌精緻如畫,神色卻冷冰冰沒有半點情感。即使把她燒成灰,程宗揚也能認出她正是在南荒奪走龍精的那個女子!
  程宗揚搶到樹上,抄起最後一顆手雷,大喝道:「馮大法!」黝黑的鐵西瓜帶著勁風疾飛過去,這一下凌空爆炸,碎片全無死角,不僅那個黑衣麗人,連周圍的人都要倒楣。
  但程宗揚顧不得許多,謝藝的死雖然是西門慶誘使,但這賤人肯定要擔上一大半的責任!
  馮源火法發動卻沒有半點聲音,他壯著膽子睜開眼睛一看,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
  黑衣麗人如白玉般的手掌一揚,將鐵製的手雷輕鬆切開,從中拈出一顆米粒大小的碎玉,冷冰冰道:「龍睛玉這般亂用,暴殄天物。」說著隨手納入袖中。
  程宗揚一言不發,珊瑚匕首如流星般飛出,這一擲沒有動用半點真元,而是附上大量死氣,只要她敢碰,准讓她大大吃個虧。
  黑衣麗人玉手微動,似乎想藉機取走這柄匕首,接著又改變主意。她身形微閃,避開匕首,隨即冉冉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轉世靈童至今未見,大孚靈鷲寺的衣缽便由我星月湖先行保管。」
  下面三個人同時喊起來:「二世大師已在本寺坐床!」這是淨念的爭辯。
  魯智深喝道:「兀那女子!把洒家的衣缽留下!」
  程宗揚大叫道:「幹你娘!東西都搶了,還嫁禍給別人!」
  眼看那麗人的身形就要消失,淨念舉杖道:「大悲天龍!」他手中的錫杖微微一震,招數還未施出,一口血便噴出來。
  魯智深長吸一口氣,寬闊的胸膛膨脹起來,然後騰起身,雙拳同時揮出,狂喝道:「萬佛朝宗!」
  無數樹葉像劍一樣豎起,被勁風帶得脫枝而起,朝那麗人射去。那麗人輕蔑地一笑:「強弩之末,也敢妄用此招。」
  她的半邊身體已經隱入虛空,這時將包裹繞在臂上,玉手微舉,朝魯智深的拳鋒迎去。
  魯智深像石頭一樣從空中直墮而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黑衣麗人的玉掌也現出一道血痕,即使佔盡優勢,她這一擊也未能了結花和尚的性命。
  程宗揚吼道:「馮大法!」
  馮源已經施術完畢,用盡全身力氣叫道:「爆!」
  砰的一聲震響,那枚龍睛玉在黑衣麗人袖中化成一團火球;繫在那麗人臂下的包裹被火法炸開,一件裝縷和一隻木缽從天而降。
  黑衣麗人雖然被火法貼腕而爆,白玉般的手臂卻沒有半點傷痕,不過她此時已經完成遁術,即使想爭奪也來不及。
  只見她玉手一閃,最後一點影痕從天際間消失。
  程宗揚搶過衣缽落在地上,一把扶起魯智深,把裝裳和木缽遞給他。「一件舊裝裟、一隻破碗,白送我都不要,用得著搶來搶去嗎?」話音未落,程宗揚忽然愣住了。
  那件袈裟雖然是有年頭的舊物,但保管極佳,尤其是上面的金線就像剛繡上去的嶄新。問題是那些金線構織成的紋路看起來不是一般眼熟,而是十分眼熟!
  衣缽失而復得,魯智深哈哈大笑,這時伸手去拿卻被程宗揚死死抓住。花和尚抬眼去看,只見程宗揚兩眼瞪得幾乎找不到眼眶,直勾勾地盯著那件袈裟。
  魯智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程兄弟?」
  程宗揚回過神來,一把將袈裟抱在懷裡,叫道:「這袈裟是誰的!」
  魯智深與淨念異口同聲道:「是本寺一世大師親傳!」
  程宗揚雙手幾乎抖了起來,抱著袈裟道:「給我行不行?」
  淨念叫道:「阿彌陀佛!程施主!你還是說點別的好吧!」
  魯智深為難地撓了撓腦袋。「這衣缽本是程兄弟搶回來的,給你也是應當。但洒家答應過師父,便是給你也得搶回來。」
  程宗揚乾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讓我觀賞一會兒總可以吧?」魯智深大方地說道:「儘管看!」
  「師師!筆墨!」
  李師師拿出一隻有拉鏈的皮包,打開取出筆墨紙硯。
  程宗揚攤開紙,提筆抄錄袈裟上的符號,剛抄兩下他就把筆扔了,叫道:「給我根樹枝!」
  程宗揚用樹枝蘸墨,艱難地將那些符號抄錄下來,幸好內容並不長,一盞茶時間便抄錄完畢。
  靜善遠遠看著這一幕,目光不住閃爍,等程宗揚放下袈裟,她忽然閃身躍上一棵大樹,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魯智深拿起紙張,橫看豎看:「這是什麼東西?」
  程宗揚乾笑道:「小弟見袈裟上的花紋好看,想照著繡一個出來。」
  魯智深嘿嘿一笑,拍著程宗揚的腦袋道:「知道洒家的法號嗎?智深!意思是洒家的智慧像海一樣深!你以為蒙得住洒家?小子,你多半是瞧著袈裟上的金線像符咒,想抄下來破解吧?」
  程宗揚一臉慚愧地說道:「果然瞞不過智深大師。」
  「洒家走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還看不出你那點心思?」魯智深一邊收起袈裟,一邊道:「洒家勸你還是少搗騰這東西,大孚靈鷲寺幾十位高僧琢磨幾十年都沒琢磨出來,會讓你一眼就破解了?」
  我還真是一眼就破解了……程宗揚心裡哀叫:裝縷上的金絲紋路,別人可能不認識,自己卻學了十幾年!從看到第一行符號開始就看出這些符號都是英文!
 一個會英文的十方叢林一世大師,究竟意味著什麼?程宗揚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自己恐怕連覺都睡不著了……程宗揚把那張紙貼身收好,環顧左右。
  場中的局勢已經明朗,皇城司兩組人馬全軍覆沒,六扇門三名捕快死得更是不明不白。
  大孚靈鷲寺十餘名僧人有一半戰死,一半因為施展闍都訶那的毀滅術而屍骨無存,眼下只剩淨念一人尚存。
  淨念先後傷在魯智深、西門慶和那個黑衣麗人手下,即使大難不死,一身修為也去了五成。
  靜善一去無蹤,料想是見機得快,先一步逃脫,讓程宗揚想把她扣下來充當貨物都來不及下手。
  西門慶遠遠退到戰場一邊,手裡搖著折扇,臉上笑瞇瞇的,似乎對戰果十分滿意。但從他目光不時掃過林沖所在之處的模樣看來,他這次行動最重要的目標並沒有達成。
  那個黑衣麗人一直等到最後的機會才出手搶奪衣缽,結果漏算馮大法這個不起眼的三流法師,功敗垂成。她施展遁術凌虛而去,即使想回來也沒那麼容易。
  倒是那個殺人無數、最後擊傷俞子元的小女孩並沒有遠離,她這會兒從地下出來,正揚著臉看著樹上的林沖,似乎在思考怎麼取他的性命。一條銀色細煉從她頸中垂下,戴在臉上的蝴蝶面具輕盈得彷彿隨時都會飛去。
  另一邊的西門慶面帶笑意,不知道是偽裝,還是見到黑衣女子失手而由衷地感到高興。他遠遠道:「小生與程兄一見如故,今日這番交手著實莫名其妙,不知程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場亂仗打到現在,程宗揚一方損失慘重。俞子元與林沖生死未卜,僅存的一名從筠州帶來的星月湖屬下,被大孚靈驚寺僧眾施展闍都訶那而戰歿,三名獸蠻人以起初獨鬥大孚靈鷲寺眾僧的青面獸受傷最重,魯智深也重傷未癒。
  但秦檜和金兀朮尚在,再加上程宗揚自己,想幹掉西門慶這小子並非不可能。程宗揚也不客氣,指著西門慶道:「西門狗賊!你暗算謝三哥,我這輩子都跟你沒完!」  

  「程兄說的是龍驥謝藝?」西門慶叫起屈來,「小生與謝將軍素未謀面,何時暗算過他?」
  「謝三哥去南荒是從一間生藥鋪得到線索,西門慶!敢說不是你這個黑魔海的狗賊設的圈套?」
  西門慶正容道:「程兄!話不能這麼說,天下的生藥鋪何止千萬?程兄怎麼就認定是我西門家的?況且你說我是黑魔海的人著實是冤枉我了!我西門慶不能說和黑魔海沒有一點關係,但絕不是黑魔海門下!不信秦兄可以作證嘛。」
  秦檜道:「他是西門世家的少主,並非黑魔海門下,但母系出自黑魔海巫宗卻是無疑。」
  西門慶笑道:「這下誤會說清了吧?」他搖著折扇道:「不管程兄信還是不信,反正我西門慶把程兄當朋友的。」
  程宗揚冷冷道:「我可不敢當。大官人好端端在五原城發財,跑來臨安難道是找小弟談心的?」
  西門慶長歎一聲。「不瞞程兄,前些日子五原城來了些惡客,在下眼不見為淨,才到臨安散散心。」
  程宗揚心裡一動,謝家果然派人去五原城。西門這狗賊倒奸猾,一看風聲不對就腳底抹油溜了。
  西門慶合起折扇在掌心敲著,笑道:「江湖上的恩怨和生意是兩碼事,他們儘管折騰他們的,咱們兄弟好好做生意,程兄你看怎麼樣?」
  程宗揚冷笑道:「又一個做生意的,你們這麼喜歡做生意,乾脆我把黑魔海改成妓院得了,保你們客似雲來,生意興隆。」
  西門慶目光一寒,隨即又恢復正常。「程兄是說笑了,即便不做生意,大家當初也談得投機,如果能與程兄一道尋花問柳,也是一樁美事。」說著他勾了勾手指,「小玲兒,過來讓叔叔抱抱。」
  這會兒眾人心頭雪亮,此戰原本有不少傷者,但隨著戰事拖延,傷者陸續死於非命。
  此時看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死者是被那小女孩所殺,她年紀雖小,出手的狠辣卻無人可及,只是她的身份來歷,在場的沒有一人知道。程宗揚把目光投向秦檜,奸臣兄也微微搖頭。
  程宗揚哼了一聲:「黑魔海今天下足本錢,連未成年少女也用上了。」
  西門慶笑道:「小玲兒倒是想進黑魔海,做夢都想當個御姬奴,可惜黑魔海不收她。小玲兒,對嗎?」
  即便握住俞子元心臟的時候,那女孩神情也沒有絲毫波瀾,就像在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漠然。
  然而被西門慶一喚,臉上的冰冷彷彿被暖風融化,露出甜而媚的笑容,嬌笑道:「西門叔叔。」
  西門慶一把摟住她,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笑道:「程兄別以為我西門慶有什麼毛病,喜歡這種小娃娃,其實小玲兒已經十七歲了,只是長得水嫩,看著還像十一、二歲的模樣。是不是啊,小玲兒?」
  西門慶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小女孩衣內。玲兒甜甜笑道:「大官人叔叔,玲兒好久沒見到你了。」
  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西門慶中了什麼邪,突然在這兒對一個小女孩動手動腳,就算再急色也該挑挑時間、地點吧?
  西門慶似乎十分享受眾人的目光,他擁著女孩粉嫩的身子,一手伸到她皮衣內摸弄著,將那件皮衣扯下來。女孩兩團豐滿的乳球立刻跳出來,彷彿兩顆白光光的雪球在胸前晃動。
  西門慶毫不客氣地抓住玲兒的雙乳,當著眾人的面放肆地揉捏起來。這種足以令任何一個女人難以承受的羞辱,玲兒卻似乎習以為常,甜笑著挺起胸,任由他將雙乳捏得時圓時扁。
  程宗揚雖然沒有證據,但心裡認定謝藝之死與西門慶脫不了關係,即使他真是被冤枉的,就憑他對凝羽做的事,背上這點冤枉也不算什麼。眼看他如此囂張,剛壓下的那點殺機又重新湧起。
  西門慶最會見風轉舵,眼見情形不對,立刻改變主意,趁程宗揚還沒有下令動手,他彈了彈玲兒的乳頭,笑道:「叔叔好久沒見小玲兒了,走,找個地方跟叔叔樂樂去。」
  「好啊。」玲兒甜甜笑道:「可小玲兒還有功課沒有做呢。」
  「一點功課,晚上抽點時間做了。走吧,讓叔叔看看小玲兒的屁股是不是還夠嫩。」
  眼看西門慶像個浪蕩公子一樣,擁著裸著上身的小女孩離開,程宗揚的眉頭擰得幾乎打結。
  這場爛仗打到現在,程宗揚雖然笑到最後,但也傷亡慘重,林沖、魯智深、俞子元等人先後負傷,完好戰力只剩下秦檜、金兀朮和他自己三個。一個西門慶還好說,再加上那個玲兒,想留下任何一人都不容易。
  但真正讓程宗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西門慶的態度,似乎這位西門大官人壓根不願意與自己為敵。難道自己對他們有什麼特殊的利用價值?
  俞子元傷重不起,一直處於重度昏迷。馮源用火法從黑衣麗人手中搶回衣缽,該記首功,但他施完法不該朝下看了一眼,結果又暈過去。
  秦檜安置眾人,過來道:「子元傷勢很重,只怕撐不了太久。」
  「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無論如何要保住他的命。」
  秦檜道:「他經脈受創,即便保住性命,多半修為盡失。」
  「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能動,我也養他一輩子!」
  秦檜深揖一禮,「屬下明白!」
  李師師忽然道:「我來試試。」
  程宗揚看了她一眼。「老俞傷勢不輕。」
  「我剛看了俞先生的傷勢,都是外傷。」李師師道:「奴家修的醫術便是外科,否則不會被派去做隨軍醫官,況且俞先生的傷不能再拖了。」程宗揚權衡了一下,「好,老俞就交給你了!」
  李師師自處理俞子元的傷勢。旁邊淨念拖著受傷的身體,與魯智深一道收拾屍骸,然後搬來折斷的樹木堆在一處,升火焚化。
  這對剛才殺得不可開交的師兄弟,這時並肩跪在一處,低聲誦念佛經,為大孚靈驚寺的同門,也為林中所有的死者祈禱,超度亡靈。
  良久,魯智深鬆開手掌,扭頭道:「淨念和尚,還要再打嗎?」
  「阿彌陀佛。」淨念合十道:「師兄神功已成,小僧已經是輸了。」
  魯智深道:「實話對你說,那裝裟不合洒家的身,木缽也盛不得狗肉,洒家帶著狼伉得緊,若非答應過師父,洒家早就把它扔了。」
  淨念沉默片刻,歎道:「師兄天生菩提之心,卻是小僧著相了。」他合十向魯智深施了一禮,「願佛祖保佑你。」然後飄然而去。
  林沖被大孚靈鷲寺的僧人施展闍都訶那捨命一擊,身負重傷,幸好他修為深厚,李師師又搶救及時,性命已經保住了。至於斷裂的經脈能不能復原,還要看他的造化。
  魯智深與林沖低聲說了幾句,扛著禪杖過來對程宗揚道:「洒家送林師弟去江州。」
  程宗揚道:「林兄傷這麼重,你的傷也不輕,走遠路合適嗎?」
  魯智深搖著腦袋道:「洒家問過他,林師弟只說要去江州待命,洒家也拗不過他。」
  程宗揚盤算了一下,他本意就是想讓林衝去江州與吳三桂搭伙。林沖是禁軍知名的教頭,如果留在臨安養傷容易走漏風聲。
  魯智深有金鐘罩護體,用不了幾天就可以恢復如初;林沖傷勢雖重,終究是傷在大孚靈鷲寺手下,魯智深是大孚靈鷲寺嫡傳,說不定有醫治的妙手,而且他沿途照應,自己也能放心。
  魯智深道:「林師弟拜託你幫忙尋找他家娘子,一有消息還請相告。」
  程宗揚含糊答應下來,道:「林教頭傷勢這麼重,不能讓你背到江州吧?我讓老豹送你們。」
  「用不著。」
  魯智深從草叢中拽出兩個人,卻是董超、薛霸。他們兩個武功低微,又早早就被林、魯二人打倒,幾幫人打生打死,誰都沒有理會他們,反而撿了一條命,只是薛霸一隻手廢了。
  魯智深先是一人賞了一個耳光,然後喝令他們兩個用樹枝做副擔架,稍有怠慢就拳打腳踢。
  兩名官差哪敢有半點怨言,像扶親爹一樣把林沖扶上擔架,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來。
  魯智深扛起禪杖,豪聲道:「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程兄弟說得好句!洒家去也!」
  程宗揚叫道:「到了江州有人接你們!是臧和尚!」魯智深哈哈大笑,「好!好!好!」
  馬車轆轆而行,趕車的俞子元卻換成金兀朮。馭馬一聞到他身上的獸味就服服帖帖,金兀朮一手扯著轡頭,倒是十分輕鬆。
  「侄兒原本是刑部大牢看管監獄的,因為辦事得力,被調到皇城司,還不足一年……」
  姓孫的官差命大,被埋了快一個時辰居然沒死。今日野豬林死的人已經太多,程宗揚不想再殺人,於是讓他撿條性命。
  這會兒在搖晃的車廂裡,孫天羽原原本本說了身份、來歷,沒有半點隱滿。「封公公下令要取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的性命,侄兒便隨著趙大夫一道來了。」
  程宗揚道:「還有嗎?」
  孫天羽忙道:「侄兒已經說完了。」
  「那好,童公公,你來說吧。」
  童貫的褲子已經濕透了,沒得換,只能坐著捂干,他挪了挪屁股。「封公公叫奴才去,讓奴才代表宮裡一道來野豬林。封公公還吩咐奴才,一旦事成就打開瓶子、放出訊號,後面的事不用奴才再管。」
  程宗揚道:「瓶子呢?」
  「奴才不小心打碎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於是義組就來了。他們聽到有皇城司的人就放手大殺,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吧?」
  孫天羽和童貫齊齊打個冷顫,沒敢做聲 。
  程宗揚道:「看來皇城司的差事出岔子,封公公擔心被人知道才要滅林教頭的口,你們二位很不幸,也在封公公滅口的範圍之內。」
  「叔叔!」
  「員外!」
  兩人異口同聲道:「求你救我們一命吧!嗚嗚……」
  「有什麼好哭的?林教頭既然沒死,你們的命就保住了。而且皇城司折損兩組人馬,正是你們升職的機會。」
  程宗揚敲著車廂想了一會兒。「你們去吧,就說自己苦戰逃生,後面的事我來處理。唔,你們都是聰明人,不用我再特別吩咐了吧?」
  「侄兒明白!」
  「奴才明白!」
  「明白就好。」程宗揚道:「跟著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去吧。」兩人離開後,程宗揚才小心翼翼地換個姿勢,拉開大氅。
  一雙白滑的美腿斜斜地翹在他胸前,阮香琳柔美的玉體就像一隻圓環,頭下腳上地斜挎在程宗揚肩上。
  程宗揚拿起捆在她手腳上的玉帶仔細解開,片刻後,阮香琳手腳一鬆,玉體僵了片刻,才軟綿綿地伏在座位上。
  程宗揚一手並起兩指,伸進她淫膩的蜜穴內,隔著肉壁摸到那隻小藥瓶,另一手的兩指插到她肛內,雙手一起用力,才把那只瓷瓶從她肛中取出。
  阮香琳似乎知道身邊並不是高衙內,但她眼睛被蒙、耳朵被塞,根本無法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身邊到底是誰,只默不做聲 地任他擺佈。
  程宗揚掏出瓷瓶,用衣角擦拭了一下,最後長吸一口氣,用大氅把阮香琳赤裸的身體蓋住。雖然阮女俠的身體讓自己十二分心動,但她畢竟是師師的娘,自己再怎麼荒唐,這點起碼的節制還是該有的。
  等回到臨安,找間客棧送她進去,最多一夜,她的穴道解開、手足恢復自由,就可以自己回去。
  今天究竟發生什麼事,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也完全沒有必要知道。知情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青面獸也不會亂說,這件事當沒發生過好了。程宗揚把阮香琳推到一邊,沉吟片刻,然後道:「會之!」秦檜登車進來,拱手道:「公子。」
  程宗揚笑道:「好你個奸臣兄!什麼時候進入通幽境的?我差點都沒看出來。」
  秦檜道:「來臨安的路上,屬下忽有所感,覓地潛修數日,終於進入通幽之境。」
  說到修為精進,以秦檜的矜持也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程宗揚道:「我當初差你一大截,好不容易混成高手,還是差你一大截,一點面子都沒有啊。」
  秦檜正容道:「若讓家主衝鋒陷陣才是我等屬下的恥辱。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僚屬如劍,越銳越好;主君如手,愈穩愈佳。我等不如家主,才是家主顏面所不存。」
  「得,又讓你給我上一課。」程宗揚笑道:「不說這個了,我叫你來是想問一件事。」
  「哦?」
  程宗揚道:「大孚靈鷲寺的一世大師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時日久遠,屬下也不盡知其詳,只知大孚靈鷲寺一世不拾大師天生慧根,自幼剃度為僧,一手締造十方叢林……」程宗揚仔細聽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線索。

谢谢上载好故事

第七章
  回到翠微園已是午夜,程宗揚顧不得洗去身上的血污、泥土,急匆匆地登上天香水榭,掩上門,從貼身的夾袋裡取出那張抄錄的紙條,小心地在燈下攤開。紙上文字在抄錄時已讀過,程宗揚此時讀來,仍然驚心動魄。
  「當你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我也許已經回歸主的懷抱——那是我長久以來的夙願。願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我,喬治·沃克,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一九八年生於喬治亞州。蒙主恩寵,我在二十歲時成為一名神父,並在喬治亞的鄉間度過?靜的一生。
  「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日,一個痛苦的日子,在教堂主持彌撒的我遭遇了一場只有上帝才能解答的變故。
  「死亡的氣氛籠罩在我身上,我想我已經離開那個世界——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我張口呼叫,聽到的卻是一聲嬰兒啼哭……
  「我再一次降生,卻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我的父母,願上帝保佑他們——是愚昧的異教徒,他們崇拜偶像——
  「由於在成長過程中,我顯露出超越同齡人的能力,我的父母認為我是一個天生的異教徒,把我送進一座異教徒的教堂:大孚靈鷲寺……
  「他們按照異教徒的儀式給我剃度,並給了我一個新的名字:不拾。我無法理解這一切,但一個卑微的凡人不能去質疑上帝的安排……
  「經過長時間的思考,我決定在這個世界宣揚上帝的福音,但我深深知道,一旦暴露,我在這個充斥著異教徒的世界裡將沒有任何立足之地。
  「於是我經過周密的計算和安排,終於在我來到這裡的第四十五年,成為這座異教徒教堂的主持……
  「這件聖衣實在太小了,我把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紀錄和思考留在教堂圖書館中,希望你——我的轉世者能閱讀。願上帝保佑你!哈利路亞!」
  樹枝謄寫的字跡模糊不清,由於是對著袈裟的紋路抄錄,字句的順序也顯得雜亂無章。
  程宗揚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渾然不覺長夜過盡,天際泛起黎明的微光。十方叢林過往的首腦、大孚靈鷲寺前任方丈,被尊稱為一世大師的不拾和尚,竟然是一名穿越者!
  即使程宗揚已經習慣賈似道用莫須有宰了岳飛、高俅成為臥底、秦檜和蔡京同台飆戲,這個發現仍讓程宗揚足足有兩個時辰站不起來。
  大孚靈鷲寺到底是個佛教化的天主教,還是天主教化的佛教呢?不拾大師在大孚靈鷲寺的藏經閣中究竟留下什麼樣的紀錄?他的前世記憶?日記?還是對這個世界的分析?會不會有回去的方法?
  程宗揚的心頭忽冷忽熱,恨不得立刻衝進大孚靈鷲寺的藏經閣,把不拾留下的紀錄全部搶走!那些光頭大和尚跟自己拚命也不怕!江州之戰結束,星月湖大營兩千多人馬拉過去,踩也把他們踩平了!
  格的一聲,手中的筆管碎裂,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衝動得失去理智。他長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急躁,起身在室內走動。
  路上他向秦檜打聽十方叢林的由來,才知道十方叢林是這位大孚靈鷲寺的一世不拾大師聯合佛門諸寺所建,不拾大師也因此被佛門尊奉為大有功德的高僧,只不過六十年前不拾大師便已圓寂。
  據說不拾大師圓寂前曾留下法旨,稱自己將再度轉世,他留下的衣缽便是轉世信物。
  大孚靈鷲寺用了四十年光陰,仍未找到不拾大師的轉世靈童;直到十餘年前智真方丈圓寂,寺中的沮渠大師在諸僧擁戴下,繼承一世不拾大師懸置已久的法號,成為二世大師。
  但因為沒有轉世的信物,這位二世大師的位子一直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大孚靈鷲寺四處尋找花和尚魯智深,就是為了他身上的傳世衣缽。
  程宗揚安慰自己,六十年都過去了,不用急在一時。誰知道一世不拾最看重的遺書,是不是一部憑記憶重寫的聖經呢?如果是這樣可就坑死人了。
  程宗揚重又拿起那張抄錄的紙張,忽然眼前光芒微閃,虛空中悄然浮現出一面水鏡。
  林清浦聲音傳來:「家主,江州有訊。」
  程宗揚將桌上的紙張挪到一旁。「接進來。」水鏡閃了一下,接著浮現蕭遙逸笑嘻嘻的面孔。「干!小狐狸!孟老大不是關你禁閉嗎?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高興呢?」蕭遙逸得意洋洋地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大婚了!」
  程宗揚叫道:「誰家的姑娘這麼倒楣?」
  「雲家的!」蕭遙逸興高采烈地說道:「孟老大關了我三天禁閉,我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我和雲家大小姐有一腿啊!你說我一個男人,這種事都幹了,總不能不負責任吧?」
  「等會兒!你和雲大小姐有一腿?你沒瘋吧!」蕭遙逸用折扇敲了敲腦袋,長歎道:「程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在建康有那麼幾個很要好的異性朋友,偶爾忘掉一個也很正常……雲大小姐既然說是我,肯定就是我嘍。聖人兄,我現在想通了,我要向你學習!主動扛起責任!」
  蕭遙逸眉飛色舞地說道:「大小姐那兩條腿可真夠長的,我怎麼沒一點印象呢?難道是哪天我喝醉了幹的勾當?」
  「死狐狸!誰說你要娶的是雲大小姐?」
  蕭遙逸訝道:「雲家不就那一個小姐嗎?」說著又得意起來,「雲三爺找我說話的時候,我還納悶呢!幸好孟老大關我禁閉,我才想明白!真險啊,差點就錯過這樁好事,哈哈……」
  「死狐狸……你真睡過雲家大小姐嗎?」
  蕭遙逸摸著下巴道:「可能有吧……不過雲家說有就肯定有了!雲家大小姐的奶子那麼大!不對!眼睛那麼大!總不會認錯人吧?聖人兄,你想啊,我在建康又沒什麼好名聲,雲家白白把一個大姑娘塞到我這兒,一點好處沒有,反而要惹一屁股麻煩,如果是故意的,那不是有病嗎?」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小侯爺,你想清楚了,不是你幹的千萬別亂認啊。」
  「不是我,難道還是聖人兄你嗎?哈哈哈哈!」蕭遙逸搖著扇子一陣大笑。程宗揚劇烈地咳嗽幾聲,正容道:「我覺得你最好先和雲家人見見面,打聽清楚。」
  「雲家都主動上門了,哪還有不清楚的。」蕭遙逸說著又高興起來,「我已經跟我爹說了,兒子要結婚,手裡一文錢都沒有,要他趕緊給我置備產業,若少於十萬金銖,我這輩子在老婆面前都抬不起頭來,說不定還要為她捶背、捏腿、倒洗腳水,到時候把少陵侯府的臉面都丟盡了。」
  「你還真開得了開口!蕭侯爺活活養了白眼狼啊!」
  「誰教他是我爹呢?我不敲他敲誰啊?」蕭遙逸扳著指頭算道:「從我爹手裡敲五萬金銖現款,雲大小姐的嫁妝起碼有五萬金銖吧?加起來就是十萬,佛祖爺爺,我終於不用破產了!」
  瞧著蕭遙逸一臉市儈地算計未過門老婆的嫁妝,程宗揚憋得臉都青了,忽然水鏡中一隻大手伸過來,抓著蕭遙逸的脖子把他拎到一邊。
  「別聽小狐狸瞎說。」孟非卿道:「我已經派人向雲三爺傳話,等宋軍一撤圍就把這小子五花大綁送到雲家。只要認定是他幹的,雲家要殺要剮隨意!我們就當沒這個兄弟!」
  程宗揚一肚子苦笑,偏偏厚不起臉皮說明真相,只好岔開話題:「宋軍有動靜嗎?按說今天應該撤退了。」
  「靜塞軍和虎翼軍已經撤出烈山,金明寨大營今天也該動了。」孟非卿握了握手腕,「今晚我們要全軍出動,和宋軍打最後一仗。」
  程宗揚嚇了一跳。「還要打?太太平平撤圍多好!宋軍斷後的肯定是主力!九成是姓秦的死太監,這種無謂的傷亡最好還是避免吧!」
  「我們兄弟商量過了,這一仗必須要打,原因只有一個!」蕭遙逸在後面插口道:「軍械!這是發財的機會啊!」
  程宗揚明白過來,孟老大是要打落水狗了。宋軍的戰鬥力雖然算不上一流,器械之精卻是六朝無人能比。
  這次江州之戰,宋國出動十幾萬大軍,各種軍械堆積如山——對於瀕臨破產的星月湖大營來說都是錢啊!
  瞧著蕭遙逸眼露精光的樣子,程宗揚苦笑道:「見好就收吧!賺錢事小、保命事大!俞子元受了重傷,隨我來的三名兄弟也不在了。」
  「野豬林?」
  程宗揚點了點頭,簡單回報野豬林一戰的結果,然後道:「錢莊這邊,我準備召募一些人手,老大,你給我一份名單,最好都是漂白過身份的。」
  「好,我讓老七給你擬出來。」

  「還有一件事。」程宗揚道:「我打算提前召開股東大會,張侯爺他們既然在路上,地點就選在臨安。老大,星月湖這邊由你出席吧。」
  「我留在江州整頓軍務。」孟非卿道:「你要發財,江州可是根本。」
  程宗揚失望地說道:「老大要派誰來啊?」
  孟非卿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月霜。」
  「老大,不能換個人嗎?」程宗揚哀求道。
  「這些產業遲早要交給月姑娘,早些上手,將來也好辦。」
  程宗揚叫道:「裡面也有死丫頭的一份啊!」
  「紫姑娘也去。」
  「我錯了,我不該召開這個什麼股東大會!」
  孟老大挑了挑眉毛:「好說,要不要我親手寫一份佈告送到臨安,張貼到宮城外,聲明盤江程氏和我星月湖大營從今往後一刀兩斷,將來無論是死是活都沒有半點關係?」
  程宗揚立刻道:「我明白了!老大!股東大會如期舉行,歡迎月姑娘和紫姑娘代表星月湖大營前來參加!」
  水鏡消散,程宗揚在案旁坐了多時,心頭翻翻滾滾都是那些從袈裟上抄來的英文。
  一時想著那位身為佛門領袖的前世神父,到底有什麼樣的心得和紀錄?一時又擔心時隔多年,那些紀錄是不是還保存在大孚靈鷲寺的藏經閣中?一時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愚人節玩笑,其實什麼都沒有……
  天色已經大亮,程宗揚好不容易拋開這件事對自己的誘惑,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站起身,準備洗把臉清醒一下。
  他曾經以為隨著修為的進境,生死根吸收死氣之後的負面影響會越來越淡,沒想到修為愈進,生死根也愈發敏銳,什麼亂七八糟的死氣都能吸引過來,搞得負面效果比剛開始還嚴重。
  路過鄰室的時候,程宗揚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簾中那個優美的身影。
  軒窗前,一個美婦正垂首繡著什麼。她玉頸低垂,神情安詳靜謐,優雅的姿勢一如當日,但彼此的心境已經大為不同。
  這個黑魔海的棄子忘掉所有與黑魔海有關的往事,只以為自己是被高衙內搶來,置在閣內的。
  阮香凝不會武功,又因為瞑寂術而被自己吃得死死的,不怕她留在這裡會出什麼意外。
  為免她長日漫漫、無所事事,程宗揚隨便給她安排些事做,最簡單的就是讓她像平日一樣刺繡,打發時光。
  聽到腳步聲,阮香凝回過頭來,露出一絲愕然。程宗揚也不廢話,直接道:「多啦A夢!」阮香凝美目一黯,失去神采。
  程宗揚猜測自己心情的波動,一半是因為那件袈裟,另一半是因為今天吸收的死氣,放著這樣一個好鼎爐,怎麼能讓她空著?
  「今天換個花樣,你扮個被人逼姦的處女。」程宗揚摸著阮香凝光潔的玉頰道:「因為有把柄落到我手裡,被迫讓我開苞,用心點,阮美人兒——會飛的都是鳥人!」
  阮香凝眼神閃動片刻,露出一個嬌媚而怯怕的笑容。程宗揚扯下羅帳,擁著阮香凝倒在榻上。帳內發出一聲低叫:「公子,求你饒過奴家吧。」
  男人獰笑道:「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裡!把腿張開!讓我摸一摸!」
  「不要啊公子……哎呀!」女子小聲啜泣片刻,央求道:「公子,你已經摸過了,放過奴家吧……」
  「別傻了!乖乖伺候本公子高興!」
  「哎呀!公子輕些……奴家好痛……」
  「小美人兒,破了嗎?」
  「奴家元紅已經破了……嗚嗚……奴家會乖乖讓公子干……那些事求公子不要讓別人知道……若被人知道,奴家就無法做人了……」
  美婦伏在榻上,翹著雪臀被人從後奸弄;她一邊掉著淚珠,一邊央求,那種嬌羞怯弱的神態一如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
  程宗揚用力把陽物干進她體內,感受著她的蜜穴如剛開苞的處子一般緊張和生澀。
  「啊呀!不要——」
  「嗚嗚……奴家已經答應把前面給你幹……嗚嗚……不要干奴家後面……」差不多一個時辰,程宗揚才從房裡出來。阮香凝身無寸縷地倚在榻上,白美的胴體佈滿歡好過後的痕跡。
  她一手拿著絲巾,羞答答地抹去下體的污跡,臉上既有開苞般的痛楚和嬌羞,眉宇間又有一抹高潮後的滿足感。
  李師師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烏亮的妙目。她衣袖捲起,裸著雪白手臂,雙手用烈酒洗過,散發著濃郁的酒精氣息。
  她低頭除去俞子元傷口的污物,然後用羊腸做成的絲線縫合他胸部的傷口。看著她專注的神情,程宗揚不禁有一絲慚愧。他本來準備花重金請臨安的名醫,但這樣嚴重的外傷多耽擱一分就多一分危險。李師師是隨軍醫官,在光明觀堂也專修外傷,當仁不讓地成了主治醫師。
  俞子元身上的傷口眾多,李師師從昨天一直忙到此時才見收尾,彼時自己正和她的姨娘顛倒鸞鳳,搞了不知多少荒唐的舉動。程宗揚悄悄退出來,問道:「有幾分把握?」秦檜道:「處理完傷口,性命應該無憂,只是那條腿恐怕保不住。」俞子元的傷勢雖然駭人,好在並不複雜。李師師的醫術並非十分高明,但為人細緻認真,處理得雖然緩慢,總算沒有出什麼岔子。
  至於俞子元,他被那女孩斬去一條小腿,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斷肢再植已過李師師的醫術能力。
  不過星月湖大營的老兵盡有缺臂斷腿的,俞子元雖然失去一條腿,總比失去性命要好。
  「馮大法呢?」
  秦檜又是好笑、又是同情地搖搖頭:「他沒事,只是嚇到。」
  馮源昨天接連使用火法,又被懼高症折騰一天,好不容易從樹上下來,整整吐了一路。回來連床都不敢上,直接打地鋪趴在地上才覺得踏實,這會兒還昏睡未醒。程宗揚沒有打擾他,只隔著窗戶看了看,對秦檜道:「昨天已經失蹤一整天,今天不能再不露面。走,去錢莊看看。」
  身為宋國實質上的央行,程氏錢莊只有「寒酸」兩個字可形容。唯一靠得住的恐怕就是金兀朮和豹子頭輪流看守的金庫。不過一切僅是初具雛形,程宗揚沒有什麼好計較。
  剛才坐下來翻了兩頁賬本,秦檜引著廖群玉進來。「賜宴?」程宗揚奇道:「不年不節的,賜什麼宴?」廖群玉道:「漢國使節抵達臨安,陛下按例賜宴,召群臣作陪。」程宗揚道:「漢國的使節?他到臨安來幹嘛?」
 聽到家主口氣中有些心虛,秦檜不動聲色地替家主掩飾,插口道:「漢使應是前日抵達臨安,為何今日賜宴?」
  廖群玉道:「正宴前日已經設過,今日是游宴,設在御花園,並不拘禮。」程宗揚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一個七品官也有資格作陪?」廖群玉莞爾道:「程員外莫非嫌官位太低?」
  賈師憲不理細務,錢莊的設立全靠廖群玉在中間奔走,這段時間彼此交情日深,談笑間熟不拘禮。
  程宗揚當即指著他道:「老廖,你就是故意的!」廖群玉笑道:「不瞞你說,是陛下親自點名讓你作陪。」程宗揚一怔,宋主親自點了自己這個七品小官的名?廖群玉慢慢道:「可見陛下對你的信重。」程宗揚與秦檜交換一個眼色,笑道:「放心,程某只是個生意人。」廖群玉歎道:「你想岔了,賈太師豈是嫉賢妒能之人?程員外這樣的賢才若受陛下信重,能為我宋國效力,賈太師高興還來不及呢。」
  程宗揚才不信賈師憲有他說得這麼風格敞亮,老賈「奸相」那個名號難道是白來的?
  但賈師憲是不是嫉賢妒能,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自己這個官位就算飛著往上升,也離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差了十萬八千里。賈師憲嫉妒自己不是瘋了嗎?
  程宗揚笑道:「我不懂宮裡的規矩,老廖,到時候還得你多照應。」廖群玉苦笑道:「廖某一無官身,二無陛下特詔,連宮門都進不去。」廖群玉都進不去,秦檜更別想。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御花園外不會埋伏著五百刀斧手吧?」
  宴會在御花園的聽風堂舉行,程宗揚早早就趕到地點,免得一幫朝中大佬等他一個小官。
  宋國文風極盛,這座御花園也極為雅致。園中穿渠引水,園後用數十塊巨大的太湖石構成一座玲瓏剔透的假山。
  渠水兩側栽著各色花卉,如今正值仲春,群芳吐艷,兩岸花樹如織;坐在堂中,清風徐來,暗香浮動,天心一輪圓月映在水中,令人盡忘俗塵土。
  申時剛過,群臣陸續趕到。不一會兒便看到堂中滿目朱紫,高官雲集;群臣以太師賈師憲為首,然後是宰相王禹玉、太尉高俅、節度使梁師成……數十位高官濟濟一堂,程宗揚看得眼花鐐亂,心裡嘀咕:恐怕周圍伺候的太監品秩都比自己高點兒。
  程宗揚官卑職小,位置理所當然在最末一席。他對宋國官場的瞭解基本上是門外漢,這種場合又沒辦法帶秦會之這個伴當。
  往好處想,反正天子的使節不會找自己這個小官搭話,就算是不花錢看個熱鬧吧。
  宋國官服自有制度,四品以上官員著紫服,配金魚袋;六品以上著緋服,佩銀魚袋;七品著綠服,沒有魚袋可佩。
  眼看滿堂高官有佩玉帶的,有佩金帶的,有佩金塗銀帶的,自己一個七品的綠服官戴著條水牛角做的犀角帶,程宗揚自嘲道:這算是萬紅叢中一點綠了。
  御花園面積甚大,此時堂中、廊下都點了銀燈,無數宮女、太監往來不絕,傳菜布盞,群臣互相寒暄,倒沒他的事。
  程宗揚遊目四顧卻看到一個熟人——上次見過面的蔡元長穿著紫袍,腰帶已經由金帶換成玉帶;聽說他由於紙幣發行的功勞,剛晉陞為戶部侍郎,今晚也奉詔赴宴。
  察覺程宗揚的目光投來,蔡元長遠遠點了點頭,含笑示意。程宗揚暗道:宋朝名臣不少,怎麼自己盡遇到奸臣?難道自己的主角光環屬性是反的,專門吸引奸臣?
  程宗揚再看幾眼也沒有看到什麼稀罕的,不禁有些意興闌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意外地發現茶水裡放了參片、枸杞之類的補品。
  他悄悄看了旁邊的席位一眼,比自己官階高了幾級的一位工部侍郎不過是普通茶水。
  後面一個聲音細聲慢氣地說道:「程員外,請慢用。」說著慇勤地幫他添上茶。程宗揚一笑,低聲道:「童公公,怎麼讓你來添茶?」
  童貫小臉微微發紅,尷尬地說道:「小的辦事不力,被封公公趕回來了。」
  「我那侄兒呢?」
  童貫有些嫉妒地悄聲道:「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拜了封公公做乾爹,只怕要不了幾日便是皇城司的指揮。」
  自己這便宜侄兒真有點本事,一轉眼竟然又抱住封公公的粗腿。不過童貫能回宮繼續當差,這條小命至少是保住了。
  由於不是正規的朝宴,宋主並沒有出席宴會。漢使到場時,隱約聽到賈師憲說了句什麼,然後群臣轟然舉杯,向那位漢國使節敬酒。
  那漢使倒是豪爽,起身舉觥飲盡,又斟了杯酒捧在手中道:「鄙人年前在唐國長安,正聞長安城中傳唱此曲:『君不見哥舒橫行夜帶刀,西屠紫堡取紫袍』,誰知今日來貴國,卻見袞袞諸公早已儘是朱紫,哈哈哈哈!」
  童貫為人乖覺,見程宗揚聽得納悶,悄悄道:「這位漢使是來與陛下商量一同出兵江州的。」
  程宗揚渾身汗毛都豎起來,盡量不動聲色地說道:「出兵江州?」
  「沒錯,一萬步軍和一萬水軍。」
  童貫道:「小的伺候時在外面聽見……」
  程宗揚心頭突突直跳,咬牙笑道:「可惜他晚來一步,江州已經撤軍了,難道還能再調回去不成?」
  「小的在外面聽著,陛下似乎是動心了。後來陛下召賈太師密談,賈太師一聽之下當即拒絕,說這是漢國的驅虎吞狼之計,想讓我大宋將士在江州不停流血。陛下被賈太師說服,所以今晚的宴會才沒有出席,只讓賈太師與漢國使節周旋……」
  聽著童貫說著宮中機密,程宗揚的心神卻莫名一陣恍惚,想起劍玉姬當日吟詠的兩段曲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首〈桃夭〉已經讓自己後院失火,頭大無比;另一曲「魚戲蓮葉東」,這會兒想來分明是暗示黑魔海會四處攪動風雲,讓自己焦頭爛額。
  這次漢國主動借兵給宋國打仗,會不會也在她算計之呢?如果是這樣,劍玉姬的手伸得太長了吧!

第八章
  漢使那番話只要長了耳朵都能聽出話裡話外的諷刺意味,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起身道:「尊使此言甚是!吾輩滿朝朱紫之貴,儘是讀書之人,較之上國非軍功無以封侯,豈不愧哉?然無道而征,是擾勞天下,非所以憂民也。吾主以民生為重,還請尊使明鑒。」
  他這番話聽著是示弱,話裡卻帶著骨頭——「擾勞天下,非所以憂民也」,說這話的不是外人,正是聲名赫赫的漢武帝。
  漢武帝在〈輪台罪己詔〉用此話表明對自己窮兵黷武的後悔,這時用出來,等於是拿天子的手打了漢使一記耳光。
  程宗揚沒聽出裡面的典故,只見那官員當著群臣的面侃侃而談,頗有鋒芒,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哪位?」
  童貫道:「樞密院承旨韓節夫,字侘胄——員外!你怎麼了?」
  「咳咳!咳咳……」
  程宗揚受涼似的劇烈地咳嗽,半晌搗著嘴道:「沒事沒事……」
  那漢使臉上微微一紅,反應卻是奇快,應聲道:「陛下愛民之心,本使一入宋境便目視耳聞,若非諸位股肱,也無以成陛下之盛德。」
  這話既捧了宋主,又捧了群臣,字面挑不出半點錯處,然而與前面那番話放在一處卻是譏誚之意畢現,暗指群臣無能,放著孤零零一座江州都打不下來,有負宋主盛德。
  另一名年輕的官員站起身,說道:「尊使所言,吾等愧不敢當。吾主之德如日月之行,萬民皆見,我們當臣子的卻遠遠不及。」
  那漢使以為他沒聽出自己話中的譏誚,眼中帶著幾分戲謔笑道:「大宋群賢畢集,諸君功勞有目共睹,閣下不必客氣。」
  那官員對他的諷刺恍若不覺,彬彬有禮地說道:「請尊使回奏天子,太后千秋節將近,敝國特意準備禮物為太后賀壽。」
  漢使笑道:「好說好說。」
  那官員恭敬地說道:「一點薄禮,不足為太后笑。其中一副水晶簾出自南海卻是難得之物,當配太后之懿範。」
  漢使的笑容僵在臉上,接著打個哈哈,扭頭道:「今夜風清月朗,太師可願與在下同游此園?」
  賈師憲充滿自負地微微一笑,起身道:「請。」
  程宗揚低聲笑道:「這官員夠狠。送副水晶簾,請漢國的皇太后繼續垂簾聽政?」
  這事程宗揚聽過。前任宋主與漢天子先後駕崩,兩國都是幼主繼位,區別在於宋國太后早早就結束垂簾聽政,將權力移交給年輕的宋主;漢國太后卻掌權至今,把大漢天子放在殿上當擺設。
  程宗揚現在對宋國官員又有了另一番認識。這些人打仗不行,罵仗卻是行家中的行家,言詞毫不讓人。
  這位漢使若不是見機得快,夾著尾巴使了遁術,恐怕還有愣頭青官員跳出來接著打臉。
  程宗揚道:「看服色像是個侍郎,哪個部的?」
  童貫為人極是機靈,他擔任的小黃門又是常引見官員的,當即道:「是刑部的史同叔史侍郎,字彌遠——員外!你怎麼了?」
  「咳咳咳咳……」程宗揚一陣暴咳,喘氣道:「沒事沒事,我說小貫子,咱們宋國能混到今天實在很不容易。我對咱們陛下充滿難以言說的深切敬意——真是太不容易了……」
  群臣各自在園中散步,說是陪漢國使節,卻是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不必仔細觀察便能看出各方勢力的涇渭分明。
  高俅周圍全是軍方將領,這個身居高位、臭名昭著的奸臣居然連宋史的傳記都沒混上,從他交往的圈子多少就能看出端倪。
  那位與禁軍猛將同名的王宰相身邊全是文官,詩文唱和熱鬧無比。跟在賈師憲屁股後面的官員最多,文武都有。
  最冷清的則是梁師成,詔旨雖然未下,但一眾官員已經提前得到消息,有意無意地與他保持距離。梁師成倒也明白,一手執觴,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
  程宗揚想起他的弟媳黃氏,那騷婦雖然淫浪,好歹是梁師成的直系親眷,怎會落到要討好自己這個小商人的地步?
  周圍的官員都在巴結上峰,沒人理會程宗揚這個小官,他索性與童貫攀談起來:「梁師都,你聽說過嗎?」
  「聽過。」童貫道:「梁節度的弟弟啊,不過關係倒平常。」
  「親兄弟有什麼生分的?」
  童貫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員外有所不知,梁公公不該姓梁,他其實是蘇學士的私生子……」
  程宗揚一口酒噴出來:「還有這事?等等!他是太監?」童貫大概還是頭一次見到對官場一無所知的官員,他張大嘴巴,半晌才道:「梁公公是先主最寵信的大貂璫,陛下一繼位就封他為節度使。」
  程宗揚蒙了,大家也許以為他知道,從沒人給他提過這事。話說回來,宋國的官場能亂成這樣也算是一絕。
  「梁公公是蘇學士的私生子?」程宗揚試探道:「大蘇?」
  「還能有誰?」童貫神秘兮兮地說道:「員外可能不知道,元妙仙師還是蘇學士的書僮呢。」
  「神霄宗的林真人?」程宗揚露出古怪的表情。梁師成、林靈素、高俅都分別和那位蘇學士拉上關係,不知道是宋國太小?還是這世界太奇妙?
  童貫猛點頭。「不過這事是梁節度自己認的,蘇家一直不肯承認,所以梁節度到現在都不能認祖歸宗。」

  難怪梁師成一倒,梁師都一家就急了。按照宋國優厚臣子的慣例,梁師成即使倒台也沒有性命之憂;但梁師成自認是蘇家人,大權在握的時候還好說,一旦失勢,對梁師都這個便宜弟弟未必有什麼照顧。
  至於蘇家,突然蹦出一個太監說是自己的兄弟,這種讓祖宗蒙羞的事,就算太監的官位再高也不好承認。
  程宗揚拿著茶杯,心裡暗暗嘀咕:這位蘇學士不會也是穿越的吧?而且和自己一樣,都戴著閃亮的奸臣吸附光環……蔡元長踱著步過來,笑道:「程員外。」
  這還是自己入宮以來頭一個和自己寒暄的官員。程宗揚不敢怠慢,起身笑道:「恭喜恭喜!在下剛知道蔡侍郎升了戶部侍郎,主管鈔法,如此喜事,少不了要討一場酒喝。」
  「員外客氣了。」蔡元長歎口氣,「說到寶鈔局,蔡某正頭痛呢。」
  面對這個不遜於秦檜的大奸臣,程宗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道:「是敝號印製的紙幣不合心意?」
  蔡元長搖了搖手,「貴號印製的紙幣極是精細,蔡某頭痛的乃是第三批紙幣。」第三批紙幣都是小額票面,大的不過十貫,小的只有十文,以一貫到一百文之間的居多。
  前兩批紙幣,宋國官方以半強迫的手段發行下去,由於面額較大,對商號來說還有便於攜帶的好處。
  這一批小面額的紙幣使用起來不及金銖方便,商號既不肯收,尋常百姓更不會拿著銀銖銅錢來換紙幣。
  蔡元長剛因為發行紙幣有功而晉陞,這一批發行的發行效果若是不理想,即使不會去職,面子上也不好看。
  這事程宗揚也很無奈,想讓百姓接受紙幣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換成是自己也不可能哪家錢莊推出紙幣,自己就興沖沖把手頭的貴金屬都換成紙。
  「紙幣剛剛推出,百姓心有疑惑也是常情。」程宗揚道:「只有慢慢推行下去,待百姓見著紙幣的好處,自然就願意接受了。」
  蔡元長點了點頭。「程員外說得不錯,如今朝廷方從江州撤軍,幸好發行兩批紙幣,倉中儲糧正足,少了許多後顧之憂。只是朝中用度頗緊……蔡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說?」
  程宗揚心知不妙,又無法拒絕,只好硬著頭皮打個哈哈:「蔡侍郎,你折殺小人了,盡說無妨。」
  「好!」蔡元長輕輕一撫掌,道:「以某之見,能否由戶部先從貴號兌換些錢銖使用?除本票外,另加一倍作為質押?」
  這種做法完全不合理,程氏錢莊本身做的就是擔保承兌,為宋國發行紙幣提供現金支持。
  戶部拿到紙幣怎麼用是他們自己的事,如今轉回手來,把紙幣質押給錢莊兌換成現金,等於平白向程氏錢莊借貸還沒有任何利息。
  蔡元長道:「第三批一百萬金銖紙幣全數質押,兌換五十萬金銖,以一年為期,如何?」
  「五十萬!」程宗揚想暈過去了,若拿五十萬金銖的現金出來,自己直接破產了。
  蔡元長沉吟半晌。「若是為難,四十萬亦可。」
  程宗揚苦笑道:「太多了些,實不相瞞,為了應付已發行的二百萬紙幣,敝號的周轉早已捉襟見肘。」
  蔡元長徐徐道:「三十萬金銖。」
  程宗揚腦中轉了幾個念頭,這三十萬金銖自己拿得出來。從蔡元長的角度來看,一百萬金銖的小額紙幣難以推行,換成三十萬金銖的現金總比放在戶部的庫房閒置要好。
  從自己的角度來講,以三十萬金銖的代價收回一百萬金銖紙幣,並非不能考慮。只是自己的錢莊不是戶部的大堂,戶部都為難的事,自己不靠官府的力量難道能辦成?如果到時收回的紙幣用不出去,等於白送三十萬金銖給宋國。程宗揚遲遲沒有回答,蔡元長也不著急,只耐心地在旁等候。
  良久,程宗揚緩緩道:「蔡侍郎既然開口,這三十萬自該奉上。」這句話他咬得極重,告訴蔡奸臣自己做足人情,然後道:「只是敝號周轉不易,能否分十個月,每月付三萬金銖?」
  「如此甚好!」蔡元長滿臉誠摯地說道:「蔡某也知道此舉為難員外,只是朝廷用度艱難,不得不如此耳。況且最多一年,待朝廷周轉過來,這筆款項自當奉還。」
  這傢伙真精明,把現款弄到手,漂漂亮亮地把差事辦了,又留了後路,講明一年之後雙方兩清。
  差事辦得漂亮是他的功勞,到時還不了錢肯定是朝廷的責任,說不定他一年之後高昇,還錢這種事扔給繼任者頭痛了。
  程宗揚道:「寶鈔局的差事還請蔡侍郎好好照應。」
  「好說好說,」蔡元長笑道:「明天我便派人交割紙幣。程員外,嘗嘗這宮中的御酒!」
  兩人喝了幾杯酒,又說了會兒閒話,蔡元長正要移步,忽然遠處一陣喧嘩。兩人扭頭望去,只見宮外的天際升起一片紅光,接著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程宗揚心裡打個突。臨安人口繁密,城中建築大多是木結構,一旦遭遇火災,損失恐怕十分驚人。
  那火燒得極快,不過片刻,半個天際都被大火映得通紅。群臣雖然在御花園待著,但坐立不安,只有賈似道不動聲色,陪著漢使談笑如常。
  一名武官飛奔而入,顧不得免冠便單膝跪地,說道:「稟太師!城中失火,火頭從李博士橋起,三面分風,已蔓延近十里……」
  「城中失火自有都巡檢處置。」賈師憲打斷他,「各廂巡檢、各鋪差兵正為預防火事而設,何必來稟報本相?待火到太廟再報!」
  「是!是!」那武官喏喏而退。
  那火自北而起,火借風勢分外兇猛,雖然離大內相隔尚遠,也能感覺到火焰的熱度。
  園中的宮女、太監包括群臣本來有些惶恐,這會兒見賈太師鎮定自若,不約而同地鬆口氣。
  那位漢使目光閃閃,似乎藉機打量宋國眾臣的反應。
  宰相王禹玉無心擺弄他的錦詞麗句,雖然強自鎮定,但面色微微發白。高俅望著宮外的火勢,眉頭緊鎖。蔡元長一手挽著玉帶,手指在上面輕輕敲著。
  剛才發話的樞密院承旨韓節夫和刑部侍郎史同叔,一個踱著步子,一個抱臂而立,都在看著遠處的大火。
  忽然漢使眼神一動,看到遠處一個官員。那官員遠遠待在角落裡,別人是朱紫官袍,只有他一個穿著低等的綠袍,神情間雖然頗為拘慎,但時不時流露出的自信,迥異其他官員在上峰面前的束手束腳。
  漢使指著那人道:「座中那位慘綠少年卻是何人?」
  賈師憲道:「是我宋國客卿,屯田司員外郎,新任的寶鈔局主事。」
  「哦,本使聽聞貴國推行紙幣,莫非就是這位所為?」
  賈師憲一手推行紙幣,不但穩住朝局,也穩住搖搖欲墮的位子;漢使提到此事,正是他的得意手筆,笑道:「尊使所言不差,正是此子。」
  兩人談笑間,高俅不經意地踱著步子過來。程宗揚抹了抹嘴,起身擺出下官面。
  見上司的規矩,俯身長揖為禮,「下官見過太尉。」
  高俅立定腳步,一臉不屑地看著他:「程員外,聽說我那犬子拜你為師——學的是鬥雞走馬,還是博戲之術?」後面跟隨的將領湊趣地笑起來。
  程宗揚連忙道:「不敢,下官只是與衙內談談經濟之道。」
  高俅冷哼一聲。「我那孩兒本是極好的,若有人敢欺侮他,老夫勢必不會善罷干休!程員外,好自為知!」
  你們能不能別叫我『程員外』?我還有個寶鈔局主事的銜,叫『程主事』不行嗎?
  程宗揚肚裡腹誹著,臉上卻畢恭畢敬,低頭連聲應是,一面伸手在袖子摸索著,似乎要拿什麼物品孝敬高太尉。
  能巴結上高太尉的禁軍將領都是機靈人,一見程宗揚的舉動都識趣地移開目光,一邊若無其事地談話,一邊散開,給上峰留出受賄的空間。
  程宗揚繞到柱後,從袖中空著手伸出來,笑道:「今天什麼都沒帶,改日再孝敬太尉吧。」
  高俅莞爾道:「偏你這副作態,又給老夫添些污名。」
  「要論污名,高太尉比得了賈太師嗎?他不還好端端的。」程宗揚朝外面看了一眼,「平常看不出來,到了要緊關頭,老賈這氣度比王宰相強些。」
  「廢話。」高俅道:「王禹玉的宅院就在橋北,賈師憲的半閒堂遠在葛嶺,讓他們兩個交換你再看。」
  程宗揚恍然道:「原來如此。」
  高俅提聲道:「若敢惹得我那孩兒不快,仔細你的皮!」然後壓低聲音,「何事?」
  時間不多,程宗揚不閒扯,直接道:「太尉府有黑魔海的奸細。」高俅神情自若地說道:「陸謙?」程宗揚呼口氣,「太尉早就知道了?」
  「他私下抄錄太尉府藏的卷宗,老夫若還不知曉,豈不成了酒囊飯袋?」高俅眼中掠過一絲殺機。
  「要除掉那廝不費老夫吹灰之力,只是打草驚蛇,引起黑魔海的疑心,未免得不償失。」
  「不用太尉費心,他已經死在野豬林了。」高俅眉峰微挑,隨即點了點頭。
  程宗揚道:「黑魔海與岳帥是死仇,如今死灰復燃,誰也不知道他們手伸得到底有多長。劍玉姬在臨安,這場大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筆?」
  高俅一震,隨即將袍角掖進玉帶。「老夫立刻去見陛下。」
  「等等!還有件事!」程宗揚道:「你說陛下一直沒有娶親,可我怎麼聽說他有個妃子?」
  「你說的是胡貴嬪?」高俅道:「她不過是自小陪陛下長大的宮女,出身微賤,賈師憲已經藉故把她趕出宮,削髮為尼了。」
  程宗揚緊接著追問道:「太尉為何放出風聲說失蹤的姬妾姓韋?」
  高俅訝然道:「老夫何時提過她的姓氏?」
  程宗揚這才明白「夢娘姓韋」是黑魔海添油加醋搞出來的。
  當初高俅說宮中那個走失的女子是宋主的奶媽,自己就懷疑是宋主刻意隱藏她的真實身份。以夢娘的容貌氣質,怎麼看也不像個奶媽,說是受寵的妃嬪更可靠些,問題只在於年齡有些偏大。
  如果是陪宋主長大的宮女,年紀倒能對得上,但夢娘又沒有絲毫落發的跡象。程宗揚越想越是頭大,只好將此事扔到一邊。
  高俅惦記著宋主安危,帶著禁軍將領前去覲見。他剛離開,方纔那名武官又奔進來:「稟太師!火勢已逼近太廟!」
  賈師憲一絲不亂地起身理了理玉帶,從容向漢使拱手道:「些許小事,失陪片刻。」
  眼看火勢離宮城越來越近,漢使也有點發慌,忙道:「不敢叨擾。」賈師憲道:「備轎。」
  不多時,兩名彪形大漢抬著一頂小轎飛也似地進來。
  賈師憲坐到轎上,兩名大漢隨即抬起轎子拔足飛奔;周圍四名力士手持錘、劍守護左右,一陣風般往火場趕去。
  群臣有一半隨王禹玉陪漢使,另一半緊跟著賈師憲。程宗揚早就不耐煩在宴席上待了,趁機也跟去。
  剛出宮門便有兩名守候在外的大漢過來接轎子,賈師憲乘的二人抬小轎一路不停,每隔里許就換上兩名轎夫,不多時便趕至太廟。
  城中火勢極大,起火不過半個時辰,過火面積已超過十餘里,數不清的樓台館閣在烈焰下化為廢墟,空氣中充滿焦糊的氣息。夜空彷彿被烈焰吞噬,半邊天際都被燒得通紅。
  火場外,無數軍士四處奔走,從御河汲水滅火,還有更多的受災民眾扶老攜幼地從火中逃出來,哭聲震天。
  太廟是歷代宋主靈位所在,不僅設有兩丈高的防火牆、用來防火的蓄水池,與周圍建築還隔開三丈寬的火巷,內部更有重兵把守。
  但臨安這種都城永遠少不了無所事事的閒漢,外面有些潑皮破落戶這會兒正抱著肩看熱鬧。
  那頂青布小轎趕到,賈師憲還沒下轎,周圍四名力士便齊聲道:「眾軍士聽令!立即汲水救火!」
  旁邊有間漢看這頂小轎毫不起眼,怪聲怪氣地戲笑道:「敢問老爺,取水是去甜水巷?還是去苦水巷呢?」
  賈師憲眼皮抬也不抬,喝道:「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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