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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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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靠近太泉古陣,程宗揚漸漸感覺到一股難以名狀的氣息,前面那個地方自己彷彿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
   整個太泉古陣呈圓形,數百塊巨大的岩石毫無規則地散布在數百丈範圍內,形成一個參差不齊的陣型。那些岩石不知經過多少歲月,已經風化大半,但殘留的部分依然需要仰望才能勉強看到頂端。
   遠遠看到前面黑壓壓的人群,程宗揚不由張大嘴巴,「這是趕集的吧?」
   一天時間,鎮上便湧進數百人,大多數都和涼州盟一樣,在太泉古陣旁邊扎下帳篷,把個荒僻的蒼瀾鎮擠得熱鬧異常。
   武二郎左顧右盼,「入口在哪兒呢?」
   徐君房道:「太泉古陣乃是上古仙人所居,陣法玄奧異常,兩塊岩石之間都是門戶,進去倒是容易,出來卻難。」
   程宗揚道:「每個門戶進去的位置不一樣嗎?」
   徐君房贊道:「公子有見地!正是如此!即使兩門相鄰,進去之後也可能天差地遠。」
   程宗揚抱着肩想了半晌,「既然每個門進去都不一樣,就算有幾百個門,這麼多年你們也該摸熟了吧?」
   徐君房苦笑道:「要不說太泉古陣玄奧異常呢?太泉古陣五天一開,每次開啟,這些門戶的位置都會變化。誰也說不準進去會是哪一處。」
   岩群周圍已經聚集了近百人,一眼望去,那些人便有不少實力強橫之輩,人數雖多,卻聽不到什麼聲音,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各自戒備,都靜悄悄等待着古陣開啟的時刻。
   程宗揚道:「平常人都這麼多嗎?」
   徐君房搖得撥浪鼓似的,「平常一個月有七八起就不錯了。我在蒼瀾住了這麼些年,還是頭一次見有這麼多人。咦?誰把馬都帶進來了?」
   程宗揚抬眼看去,只見遠處一群人強馬壯的好漢,正是包括鐵馬堂在內的涼州盟。最前面一個臂纏彩帶的艷麗女子,這會兒正冷冰冰盯着太泉古陣。
   蕭遙逸笑道:「武二,那位好像就是你沒見過面的老熟人呢,沒想到會是個女的……?武二呢?」
   武二頭一縮,早躲得沒影了。
   除了徐君房,眾人都騙過人家羊肉吃,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打照面,趁對方還沒發現,趕緊調頭回來。
   巨石另外一側有兩個人,卻是一對花枝般的女子。那兩女一頭銀髮束在白玉冠中,身上穿着墨黑的皮衣,無論容貌、衣飾都彷彿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卻是一對標緻的孿生姊妹,讓蕭遙逸不由得多看幾眼。
   兩女這會兒正肩併肩,美目緊盯着門戶,對周遭的情形不聞不問,似乎陣中有什麼令她們一定想要到手的東西。
   「世上之大果然無奇不有,」蕭遙逸眉飛色舞地說道:「這對姊妹不僅生得一般無二,偏生還貌美如花,聖人兄……咦?聖人兄呢?」
   這回輪到程宗揚躲得沒影了,這對姊妹武二和小狐狸沒見過,卻是自己的老熟人﹣﹣龍宸的殺手,虞白櫻虞紫薇這對姊妹花!沒想到她們兩個也來了。
   繞過兩女的視線範圍,程宗揚才鑽出來,一臉慎重地說道:「「情形有些不對啊。」
   蕭遙逸道:「哪裡不對了?」
   「一是人多得蹊蹺,二來女人領頭的太多了些。」程宗揚悄聲道:「通常女子領頭的十起裡未必有一起,這會兒就有四五起勢力是女子領頭的。」
   武二郎這會兒也悄沒聲地鑽出來,撇撇嘴道:「女人領頭,屁事不成。」聽到小紫懷中的雪雪一聲咆哮,武二連忙道:「丫頭,我可沒說妳!」
   小紫笑道:「那就是說蘇荔姊姊嘍?」
   武二壓低聲道:「丫頭,妳放二爺一馬,算二爺承妳的人情,回頭二爺肯定報答妳……」
   蕭遙逸看着周圍,訝然對程宗揚道:「有這麼多嗎?」
   說話間,身後傳來一陣疾風暴雨般的鐵蹄聲,接着一群漢子簇擁着一個女子疾馳過來。那些漢子披着羊皮袍,赤裸着一側肩膀,頭髮有剃過的痕跡,不少人耳垂還留有耳洞。舉止慓悍,尤其是他們所乘的馬匹,比鐵馬堂的駿馬幾乎高了一頭,雖然人數比涼州盟少了一半,氣勢卻更勝一籌。
   蕭遙逸臉上的嘻笑不翼而飛,神情變得慎重起來,輕聲道:「是胡人。」
   程宗揚稀奇地說道:「他們能怎麼穿過六朝,趕到蒼瀾來的?」
   「多半是走海路,從晴州繞過來的。」蕭遙逸道:「這回熱鬧了。」
   看到小狐狸眼中湧動的殺意,程宗揚扛了他一下,「少找事!」
   騎隊前方的女子戴着一副面紗,只露一雙眼睛,她目光掃過程宗揚和武二然後落在蕭遙逸身上,彎巧的眉毛挑了挑,毫不掩飾地對這個紈褲氣十足的小子流露出一絲鄙視。
   蕭遙逸身上的殺氣潮水般退去,接着抬臉甜甜一笑,整個人變得像只純良的小白兔,還是沒牙的那種,只不過這傢伙一邊笑一邊還模彷那女子的動作揚了揚眉毛,挑逗的意味連瞎子都能看出來。
   那少女美目頓時迸出怒火,勒住馬匹,就要找這個登徒子的麻煩。程宗揚趕緊把小狐狸扯到一邊,免得還沒進太泉古陣就跟人打起來。
   再繞過一塊巨石,便聽到朱老頭的聲音,「大爺不是給你們吹,這地界大爺走過沒有一千趟也有八百趟!跟你們這年紀的時候,大爺哪次來不是左邊一口袋金子,右邊一口袋銀子地往外搬?」
   朱老頭攏着手蹲在岩石邊,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聽他吹牛,有個年輕人拍了拍他的腦袋,「老頭,你就吹吧。還一口袋金子﹣﹣你背得動嗎?」
   朱老頭不服氣地說道:「大爺年輕時候可壯着呢。」
   幾個年輕人都笑了起來,「這老頭真能吹。」
   程宗揚認出那幾個是瑤池宗的門人,不由暗地裡直咧嘴,如果那幾個傢伙知道死老頭手上還沾着他們長老的血,恐怕連屎都能嚇出來。
   遠處有人叫道:「時辰快到了!仙子說了,不再等瑤長老,咱們先進去!」
   那幾個年輕人應了一聲,連忙離開。
   程宗揚過去道:「老頭,跟他們閒扯什麼呢?」
   朱老頭擤了把鼻涕,「一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我一個都不聽,憋死你!」
   「那個大爺給你說個好消息!」朱老頭詭秘一笑,「岳鵬舉在太泉裡面。」
   程宗揚還未開口,腦中忽然一陣眩暈,腳下的太泉古陣似乎轉動起來。
   ………………………………………………………………
   陽光下,薄霧漸漸散去,露出一片帶着露珠的草地。
   武二郎坐在草地上,使勁搖了搖腦袋,頭一個叫道:「日怪了!大半夜的,哪兒來的太陽!」
   蕭遙逸對周圍的異象不理不睬,扯住朱老頭的袖子道:「岳帥在太泉古陣?誰說的!」
   徐君房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侃侃言道:「太泉古陣又稱別有洞天,陣中自有日月。程公子,此地便是太泉古陣的第一層。」
   程宗揚坐在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看着旁邊一只鋼鐵怪獸。
   眾人腳下的草地併不是泥土,而是一片帶格子的三合土地磚,翠緣的青草從空隙生出,滿目芳緣。
   旁邊的鋼鐵怪獸有着深黑色的外殼,兩只巨大的眼睛足有鐵鍋大小,鼻子高高隆起,鼻孔中有着螺旋狀的扇頁。它長大的身軀伏在地上,身下沒有腳,卻有兩排輪狀物。
   武二郎湊過來,「這是什麼玩意兒?」
   徐君房道:「這是太泉古陣的絕代妖獸:九天玄獸﹣﹣蛻下的殼。裡面是空的。這種玄獸身長數丈,力大無窮,壽命可至千年。徐某曾見過一只,蛻殼時聲如雷霆,天地變色……」
   程宗揚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這是汽車。」
   雖然與自己記得的汽車相差極大,程宗揚仍一眼認出這是一輛汽車。它比一般的汽車大了兩倍,輪子也不是四只,而是八只,盡管如此,它仍然是一輛貨真價實的汽車。
   「汽車?」武二郎道:「這東西還能喘氣?」
   蕭遙逸道:「咱們這會兒在什麼地方?」
   徐君房剛才被他打斷,正沒面子,聞言精神頓時一振,搶道:「當然是九天玄獸的獸穴所在!此地的守陣力士不僅兇強霸道,而且對獸殼視若性命,曾有一位六級修為的高手對這些獸殼動了覬覦之心,結果被數十力士圍攻,力竭身死,其狀甚慘。」
   見眾人聽得入神,徐君房滿意地一笑,溫言道:「不過有徐某的河圖護身,便是遇上守陣力士也自無妨。只要不碰觸這些獸殼……」
   還沒說完,武二就手賤的摸了一把,徐君房慘叫道:「武爺!這東西萬萬摸不得啊!」
   武二郎手掌剛放上去,車內立刻響起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嘯。接着遠處傳來一陣「嗚嗚」的警報聲,朝這邊飛速趕來。
   徐君房叫道:「快跑!這裡的守陣力士銅頭鐵額,無人能敵!」
   程宗揚喝道:「武二!把後輪抬起來!」
   武二郎溜到車後,雙臂用力,硬生生把後輪抬起尺許。
   警報聲戞然而止,接着幾個高大的金屬物體出現在視野中。那是幾個人型機械,銀白色的外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頭上兩只閃着紅光的眼睛不住轉動,掃視周圍的動靜。
   看着那些機械守衛越走越近,眾人都屏住呼吸。突然雪雪大聲吠叫起來,包括程宗揚在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裡,只恨進來之前怎麼沒把這條小死狗給純吃了。
   這會兒車輛的警報聲已經停止,那些機械守衛對雪雪的叫聲恍若未聞,毫無波瀾地與眾人擦肩而過,消失在停車場的另一端。
   眾人都鬆了口你來,徐君房眉飛色舞,「徐某說得如何?有徐某的護身符,在陣內百邪不侵!」
   程宗揚圍着車輛轉了一圈,將近一人高的車門找不到任何把手的痕跡,他索性拔出長刀,重重斬在玻璃上。以他現在的修為,這一刀斬下,連岩石也能砍進半尺,那層看似單薄的玻璃卻只綻開一道裂縫。
   程宗揚連斬數刀,從玻璃上砸出一只拳頭的小洞,然後伸手進去一撥,沉重的車門輕巧地向上滑開。
   車內基本沒什麼裝飾,但車內的座椅是自己見過最好的。奶白色的皮革柔軟而充滿彈性,坐上去就像被一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兒抱着一樣,舒適無比。
   雪雪從小紫懷裡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這輛汽車。小紫一手撫着雪雪,一邊眨了眨眼睛,程宗揚看到她的目光,搖頭道:「跟我見過的不太一樣。」
   車內駕駛席、方向盤、檔位、儀表盤一應俱全,但尺寸比自己見過的大了許多,差不多是房車的形制,但裡面的結構明顯是轎車。
   當程宗揚撬開方向盤下的護板之後,那些就悉的電路使他鬆了口氣。徐了體積和外型,這輛車與自己見過的車輛似乎併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眾人都一臉稀奇地看着程宗揚的操作,武二郎忽然叫道:「亮了!亮了!」
   本來空無一物的儀表盤出現一道投影,用柔和的白色光芒勾勒出各種圖形和印跡﹣﹣那些文字是程宗揚從來沒有見過的符號,但儀表盤上的數字,卻是自己熟悉的阿拉伯數字。
   程宗揚一手搭在方向盤上,閉上眼想了半晌,忽然道:「老頭,你說岳帥在太泉古陣裡面?」
   朱老頭道:「是瑤池宗人說的,眼下都傳開了。不過各種說法都有,有人說在太泉古陣見到武穆王岳鵬舉,在陣裡躲了十幾年。有人說他其實不在這兒,但這兩個月會在陣中出現。還有說在陣裡見到的其實是他的墳,人早就死了。」
   蕭搖逸繃着臉道:「我們怎麼沒聽說?」
   小紫道:「因為消息是從北邊傳開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次來的都是北三朝和晴州的勢力,甚至還有塞外牧族,晋宋兩國沒有聽到絲毫風聲,消息來源只有可能是由北向南。
   程宗揚有點頭痛地拍了拍腦袋,「這回麻煩了。」
   武二郎道:「啥意思?來的都是什麼人?」
   「聽到風聲就拼了命要來太泉古陣找岳帥的會是什麼人,那還用問嗎?」程宗揚禁不住抱怨道:「小狐狸,我說你們那岳帥也太鳥了吧?這才第一撥就來幾百號人馬,他到底惹多少仇家啊?」
   蕭遙逸沒有理會他的抱怨,眼睛閃閃發亮地說道:「看來這次我來對了。太泉我要仔細走一走!」
   徐君房勸道:「蕭公子,這太泉可不是小地方,單是一第一層就有蒼瀾兩倍大,想找一遍,沒有幾個月工夫可下不來。」
   蕭遙逸一眼掃過,將此地的方位牢牢記下,一邊道:「徐兄說這裡是九天玄獸的獸穴?」
   徐君房還未答話,便聽到程宗揚道:「是停車場。」
   程宗揚扶着方向盤,臉上露出奇特的表情。視野所及,整片空地上停滿各式各樣的車輛,一眼望不到盡頭。雖然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這些車輛卻像剛剛停放在這裡一樣,沒有任何時光的痕跡。
   程宗揚心裡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當初看到朱老頭手裡的高壓包,他曾猜想過太泉古陣會是自己那個時代的遺留。但如果真是面對一座空無一人的城市,程宗揚很難想像自己面對着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的時代痕跡會無動於衷。
   這會兒坐在一輛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汽車上,程宗揚終於可以安心下來,知道自己那個時代併沒有毀滅。正如自己所見到的六朝是扭曲的歷史一樣,太泉古陣所呈現出的,是一個扭曲的未來。這座城市沒有自己認識的人和事,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超時代物品。

   長久的期待化為烏有,長久的忐忑也隨之消失。程宗揚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不再患得患失,終於能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來探尋這個未知的世界。
   「岳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現在還不清楚。眼下最緊的,還是先找到赤陽聖果。」程宗揚道:「朱老頭,你那個燈泡和高壓包在哪兒揀的?」
   朱老頭脫下一只鞋,合在手中念叨幾句,丟到地上,然後朝着鞋尖的方向一指,「那邊!」
   旁邊五個人黑了四張臉,只有徐君房又驚又喜,「朱先生的卜筮之術與徐某大有淵源,不知是哪位師叔所授?」
   朱老頭樂得直抹鼻涕,「你也是丟鞋派的?左腳還是右腳?」
   程宗揚沒理會兩個大忽悠的瞎扯,叫道:「上車!我帶大家兜兜風!」說着他打開前排的車門,「死丫頭,妳坐在這兒!」
   小紫抱着雪雪上了車,接着眾人一擁而入。
   徐君房道:「這椅子還真軟啊。程公子,咱們走的時候搬一個回去成嗎?」
   蕭遙逸道:「武二!屁股往那邊讓讓!你一個屁股頂我們三個了!」
   武二道:「兜啥風啊?難道這玩意兒還能飛?」
   朱老頭道:「大爺可飛過!那次跟小程子一飛好幾十里……」
   程宗揚掛上檔位,然後一踩油門,眾人的叫嚷戞然而止。
   雖然不認識儀表盤上的符號,但從提速的順暢和快捷中,程宗揚意識到車輛併不是用汽油作燃料,而是接近於電能。這樣龐大的車體,操縱的靈活性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車輛就像在水上滑行一樣穿過停車場,行駛平穩異常。如果不是窗戶的破洞進風,車內聽不到任何噪音。
   一年多來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只有兩條腿步行,平常最頂級的代步工具也就是連個像樣的減震裝置都沒有的豪華馬車,讓程宗揚無比懷念自己以前騎過的自行車﹣﹣汽車自己連做夢都不敢想。
   這會兒駕駛着一輛龐大的轎車,眼前是一條筆直寬闊的道路,而且整條路只有自己一輛車行駛﹣﹣和現實比起來,自己的美夢實在太寒酸了。
   武二緊緊抓着程寳揚的座椅,喘着氣道:「這玩意兒居然會動?」
   蕭遙逸使勁伸長脖子,望着前方,「夠快的啊!聖人兄!」
   徐君房死死靠在座位上,臉色煞白,「太……太快了……」
   朱老頭攀着車窗往外看着,一邊發出「哎喲!哎喲!」的驚嘆。
   車輀剛駛出停車場,徐君房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此處乃大凶之地!」
   程宗揚望着眼前筆直的公路,愕然道:「凶地?哪兒凶了?」
   徐君房道:「天生煞地,寸草不生﹣﹣入太泉的人都要避開這些凶地,不然必有後患!」
   程宗揚一邊加擋提速,一邊道:「是你師傅說的?」
   徐君房露出一絲尷尬,忙道:「吾師鬼谷先生倒是提過那都是一派胡言,只不過大伙都這麼說,徐某也是提醒公子一下。」
   整條公路就像當新建成一樣,陽光下滿目皆新,但上面空蕩蕩沒有任何車輛,彷彿一條巨龍延伸到視野盡頭。
   「坐穩了!」
   程宗揚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車輛陡然加速,眾人身體往後一仰,發出一片驚呼,片刻後回過神來,都擠到窗戶邊,貼着玻璃往外看。
   「怪了,從外往裡看黑漆漆的,從裡往外看倒是亮堂堂。」
   「貼的太陽膜,防曬的。」
   徐君房瞧了一眼,就趕緊閉上眼,「太……太快了……我瞧着都眼暈……」
   「別閉眼,往前邊看,要不然你暈車暈得更厲害。」  
   徐君房眼剛睜開就又緊緊閉上,「不成!我透不過氣……」
   程宗揚找了下按鈕,車窗滑下半尺,一陣強風頓時湧進車內。
   蕭遙逸興奮的把手伸到車外,感受着指間呼嘯而過的氣流,「這比馬可快多了!聖人兄,咱們把這東西搬回去吧!」
   「行啊。你先從江州修條石屎路到蒼瀾,到時候我開車送你回去。」
   蕭遙逸怪叫道:「開什麼玩笑?從江州修條石屎路到蒼瀾?整個六朝全開成石屎土窖也不夠啊!」
   小紫美目異彩連閃,「拆開一塊一塊運到江州,再拼起來,好不好?」
   程宗揚嚇了一跳,「不好!拆開容易,想拼回去,我可沒這個本事!」
   小紫皺了皺鼻子,「程頭兒,你好沒用。」
   程宗揚嘿嘿一笑,「說不會就不會﹣﹣妳激我也沒用。」
   路旁閃過一隊騎手,馬背上的漢子回頭一看,立刻驚叫道:「九天玄獸!快走!」
   蕭遙逸哈哈大笑,武二郎更是臭屁的吹起口哨,讓那些發現車上有人的漢子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車外的景物飛速掠過,視野所及,除了寬闊的平坦的公路,就只有路旁茂密的叢林,偶爾有幾處房屋,也早已被尋寶人搬掠一空,連磚石也被拿走,只剩下看不出模樣的殘垣斷壁。
   從周圍的跡象來看,程宗揚猜測,所謂太泉古陣的第一陣,很可能是進出城市的門戶,雖然面積遼闊,但是以大片大片的綠地為主,真正有價值的住宅區和商業區恐怕都在下面幾層。
   程宗揚不再浪費時間,問道:「第二層的入口在哪裡?」
   「順着凶地直走就是,」車窗打開,被涼風一吹,徐君房的臉色好了許多,「從九天玄獸的獸穴到入第二層的龍洞,差不多有半日的路程。那龍洞長近二十里,打着火把要走半日,最是凶險……」說着他嘴巴忽然張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個巨大的隧道入口。
   「徐老板,是這裡吧?」
   徐君房幾乎傻倬,「怎……怎……怎會如此之快……」
   「半日的路程頂多六七十里,」程宗揚看了眼儀表盤,「我這會兒都快開到二百咪了,六七十里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
   徐君房驚嘆道:「難怪古人稱九天玄獸能日行千里,果不其然!古人誠不我欺!」
   程宗揚打趣道:「古人沒告訴你九天玄獸吃什麼?」
   「這你可問對人了!」徐君房道:「吾師鬼谷先生曾言,九天玄獸覓食時需掘地數百丈,吞食地下的石中之油。」
   程宗揚笑容僵在臉上,徐君房的話雖然不靠譜,卻提到了最關鍵的兩個字,難道他口中的鬼谷先生,也與自己有相似的經歷?
   程宗揚沒敢在隧道內飊車,先略微減速,然後打開車燈,怪獸般的巨型車輛呼嘯着闖進隧道。
   隧道長得彷彿沒有盡頭,雪亮的車燈映出隧道內各種反光標誌,不時還能看到途中散亂的白骨。
   幾名漢子正打着火把在黑暗的洞窟中前行。忽然間身後傳來一陣轟鳴聲,接着兩道刺眼的光線直射過來。眾人急忙遮住眼睛,驚慌失措地往旁邊逃開,喊叫道:「風緊!扯呼!」
   時速接近一百公里的車輛帶着一股狂風卷過,撲滅了眾人的火把。眨眼間那車輛已經駛出數十丈,剩下一群驚魂未定的漢子面面相覻,不知道方才撞上了什麼怪物。

第七章
   徐君房死死攥着把手,心裡呯呯直跳。不到一刻鐘,車輛便駛出隧道,重新沐浴在陽光下。他長出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程公子以前可是來過太泉古陣?」
   程宗揚道:「沒有。我是頭一次來。」
   「那公子可是見過這種玄獸?」
   「算是見過吧。」程宗揚道:「不過比這個要小。」
   徐君房道:「難怪公子操縱獸殼,能如臂使指。」
   程宗揚放慢速度,打量着這所謂的「太泉古陣第二層」。和第一層相比,這里的陽光強了許多,太陽的位置也移到西方,假如說第一層是清晨,這裡更像是午後。
   公路兩旁陸續出現一些建築,但門窗都空空如野,看來沒少被人光顧。大約走了十公里左右,前方出現一個十字路口。
   「當心!三眼魔咒!」徐君房指着前方道:「此眼變化無窮。綠眼開,百無禁忌。黃眼開便需謹慎,一旦瞳孔變為血色,便有天大的事也要停下來,不然必遭守陣力士的追殺!」
   程宗揚看着那盞紅綠燈,一邊減速停車,一邊佩服地說道:「原來還有這麼多講究?」
   徐君房深沉地點點頭,「太泉古陣凶險四伏,可謂是步步殺機,便是名震一方的高手,殞身其中的也不在少數。比如周圍這些白房子,每年都有不少人進去尋寶,結果無一出來,名列太泉古陣十大絕地之一,公子且莫打它的主意。」
   路旁是一排長度超過三公里,高近十米的巨大白色建築,外型方方正正,就像一堆盒子,冰冷的結構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寒意。
   程宗揚一眼看過去,立刻道:「你放心,就是給錢,這地方我也不進!」
   白色的建築物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個三角形圖案,黃色的底漆上繪着三個黑色的扇頁﹣﹣蕭遙逸道:「這些符咒很詭異啊。難道裡面封印着什麼寶物?」
   程宗揚道:「別琢磨了!見到這種符咒有多遠躲多遠,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朱老頭道:「那是麻瘋院!小蕭子,你要進去,小心染一身大麻瘋,一張臉爛得你爹都認不出來。」
   徐君房頓時對朱老頭刮目相看,「朱大爺,行家啊!」
   朱老頭鬍子都趐了起來,「不是跟你吹!這太泉古陣大爺閉着眼就能走個來回!小徐子啊,有大爺在,你這一天一個金銖可掙得太輕鬆了!」
   程宗揚道:「老頭兒,你別繞着彎地提醒我。一天一個金銖請徐先生帶路我樂意!讓你帶路,一個子兒我都嫌多。你要不高興呢,自己下車,愛泡溫泉你就好好泡溫泉,等我們回去接你。」   
   朱老頭恬着臉道:「這話咋說的?俺提一個字要錢了嗎?提一個字了嗎?小程子,大爺這一片好心,可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
   「你要是頭驢,驢肺肯定早就被狗吃了。」
   程宗揚看了眼小紫,死丫頭今天有點兒邪門兒,一路都沒有怎麼吭聲,兩只眼睛一個勁兒亂轉,不知道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都坐穩了!」
   綠燈一亮,程宗揚立刻加起油門,遠遠離開這片不知道是核電站還是核污染區的地域。
   整個第二層以工業為主,公路兩側隨處可見各種佈滿管道的巨型建築,至於裡面到底生產的是什麼,從外面看不出半點端倪。
   程宗揚也沒心情在外圍浪費時間,他已經有九成把握斷定太泉是一座失落在時光長河中的未來之城,那麼對他而言,最有價值的區域莫過於商業區和住宅區。
   從太泉古陣的佈局來看,第一層是郊區,第二層是工業區,第三層很可能是將居民與工業區隔開的綠化帶。
   徐君房的描述証實了程宗揚的猜測,「古陣第三層又稱琳琅洞天,周邊巨木參天,中間有四個相互通連的湖泊,每一個都不千畝。一路行來,各種奇花異莫絡繹不絕……」
   武二道:「有赤陽聖果嗎?」
   徐君房道:「赤陽聖果卻不在此處。」
   「沒有你瞎咧咧啥呢?」武二道:「趕緊找到果子,二爺好尋幾件合手的玩意兒。」
   「等等!」
   程宗揚忽然踩住剎車,望向路旁一塊岩石。黑色的玄武岩一側被打磨光滑,上面用粗獷的痕跡刻着自己看不懂的符號,但最上面一個飛揚跋扈的「段」字分外觸目,後面還有一串令程宗揚心跳的數字:2019。
   程宗揚壓下心頭的激動,「這是誰刻上去的?」
   徐君房看了一眼,「哦,你說這個啊。那是好幾十年前了吧,有位自稱段皇爺的外地人來太泉古陣,氣派大得很,單隨從就帶了好幾百名,讓人搭了梯子,親手在上面刻的。」  
   「後來呢?」
   徐君房咧了咧嘴,「段皇爺是外地人,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第三層旳琳琅洞天最忌諱的就是隨地吐痰,亂丟物品,更別說亂刻亂畫了,結果字還沒刻完,段皇爺就被守陣力士抓走,到現在還沒出來。」
   眾人都倒抽了口涼氣,這裡的守陣力士未免太霸道了,一關幾十年,那位段皇爺的骨頭也該變成渣了。
   程宗揚「嘖嘖」兩聲,如果這位段皇爺真是來自2019年,那他可比那位穿越成太監的趙鹿侯還倒霉呢。
   「這都第三層了,看來挺順利的嘛。」
   徐君房道:「公子連九天玄獸都能使喚得動,又沿着太泉凶地一路走來,自然群邪辟易。若是徒步,就算能躲過林中覓食的獸群,也少不得會撞上陣中的機關險阻。」
   程宗揚深以為然,如果不是一進來就讓自己撿到一輛汽車,恐怕大伙兒這會兒還在路上跑呢。
   徐君房又道:「況且公子實在是好運,這一路都未曾遇到守陣力士。」
   他們口中的守陣力士,多半是城市中用來服務的機器人。自己這一路未曾遇到,不見得就是運氣好,更大的可能也許是那些機器人只查外來行人,對原本屬於此地的車輛直接就放行了。
   程宗揚笑道:「看來這一趟太泉古陣之行,大家都能輕鬆些了。」
   「哪裡輕鬆得了?」徐君房與朱老師頭異口同聲說道:「前面便是奈何橋梁!」
   ………………………………………………………………………
   「奈何橋是進出下層的門戶。人稱太泉古陣第一險地!」
   「古往今來,無數豪傑在奈何橋飲恨而歸。」
   「守橋力士被稱為太泉古陣最霸道的存在。」
   「不僅刀槍不入,強悍無比,手中的暗器更是雷霆萬鈞,無人能擋。」
   「當年漢國第一暗器大師試圖過奈何橋,結果被守橋力士截殺,身中九九八十一鏢。」朱老頭搖頭道:「最後收屍的時候是用勺撈的。」
   「唐國硬功天下第一的金剛大俠過奈何橋,以硬對硬,以強破強,結果被守橋力士擰斷一臂兩腿。」
   「一旦踏上奈何橋,必須足不停步,飛駛而過,才有可能避免過守橋力士的耳目。」
   徐君房扼腕道:「可恨奈何橋長近六里,有些豪搩輕功雖然卓絕,耐力卻是不濟,行至橋中便被守橋力士追上。」
   「宋國智謀第一的智多星在橋頭坐了月餘,最後留下一句話:此橋非五級修為難以逾越。」
   「無數江湖豪傑用血的事實証明了這句話。此言愈傳愈廣,後來成為太泉古陣的標尺,想要深入古陣的尋寶客,至少必須具備五級條為,否則即便能進,也難以出來。」
   徐君房無比慎重地說道:「公子千萬當心,那奈何橋不是輕易過的。」
   平整的地面上,一道不見底的深淵將眼前的大地劃分為陰陽兩界。一邊陽光普照,另一邊則如同霧氣彌漫的黑夜。
   程宗揚蹲下來往深淵中看了片刻,然後抬頭望着對岸。
   旁邊一座筆直的長橋凌空跨過深淵,橋上的路燈在霧色中閃爍着,伸向對岸未知的黑暗中。
   程宗揚聽朱老頭和徐君房一唱一和說得凶險,也有些不放心起來。離奈何橋還有一里多地就停了車,徒步過來察看。
   橋前的廣場已經聚了幾幫人馬,每個人神情慎重。一名漢子「呼喇」一聲解下腰間的鏈子槍,厲聲道:「這麼多人難道被幾名鐵疙瘩力士嚇住了?我燕三不信這個邪!哪位兄弟與我闖一闖?」
   周圍的人一個個面無表情,顯然跟他沒什麼交情。燕三冷笑一聲,飛身朝橋上掠去。
   後面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等燕三掠出數十丈,同時縱身登橋。一直按兵不動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一名大漢翻身上馬,「鐵馬堂的好漢,跟我來!」說着縱馬馳出。
   另外一隊人馬中,一名老者道:「少主,咱們也跟上去?」
   旁邊一名漢子道:「少主,我們兄弟修為都差了點兒,要不留在這邊替大伙看守帳篷?」
   「用不着。」那名老者陰聲笑道:「此地的守陣力士雖然厲害,終究數量有限,燕三那蠢材當先闖橋,若被守橋力士抓住,咱們便可趁亂過去。」他話鋒一轉,滿臉驕傲地說道:「何況少主是大陸上難得一見的妖孽級天才,同級之內再無敵手!何必怕這幾個守橋力士?」
   那位少主冷冷哼了聲,急什麼?再等一會兒。」
   除了這隊人馬,其他人都亂哄哄湧上橋去。
   除君房想張口又閉上了,在後面急得跺腳,「這些人來太泉,怎麼就不找個本地人領着呢?這下可是麻煩了!」
   「走錯路了吧?」
   徐君房愕然道:「公子怎麼知道?」
   「標誌牌都在右邊,肯定是右行。那些人一窩蜂都走得左邊﹣﹣這可是逆行啊。」程宗揚仰臉看着橋頭的警告標示﹣﹣雖然這裡的文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藍底白字的標示牌內容很籣單:一個數字60,然後畫了一個圓圈。
   「限低速60公里……」程宗揚嘀咕道:「這太泉古陣不會是德國的吧?一路只見限低速,沒有限高速的。」
   橋上驀然傳來一陣呼喊聲,那位燕三似乎已經和守橋力士交手。程宗揚好奇地往橋頭走去,想看看橋上執法的機器交警什麼模樣,卻被一名大漢擋住。
   「沒看到我們周族的少主在這裡嗎!」那大漢板着臉道:「讓開些!」
   如果武二在這兒,早把這不長眼小子打得滿頭是包,可惜武二爺賴在車上不肯下來,說自己還沒坐夠。剩下程宗揚和徐君房都不是那種讓人瞪一眼就要殺人全家的菜刀大俠。兩人面面相覻,然後一臉不解地說道:「哪兒來的周族?」
   「井底之蛙!」那大漢拇指傲然一挑,「我們周少主乃是妖孽級的天才!三歲學藝,五歲便越過十級大關!十歲邁過三十級,如今已是五十級的高手!併且我們少主最擅長越級挑戰,便是六十級的高手,也不是我們少主的對手!」
   程宗揚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五十級!要知道王哲才八級巔峰!五十級的修為放個屁都能把王哲崩死!一拳下去,起碼能砸碎半個地球。
   那老者踱着步過來,「吵什麼呢?」
   那大漢彎下腰,陪笑道:「兩個不開眼的小子,打聽少主的來歷。」
   那老者立刻來了精神,「小子,看你年紀輕輕就能來太泉古陣,想必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天才吧?」
   程宗揚道:「這你可問錯人了。我就是個普通人,稍微有點特別,加起來就是特別普通。」
   「休得瞞我。」那老者陰沉沉道:「以老夫的眼力,想必你也有五十級的修為了吧?」
   「打住!你給我打個一折得了。五十級?我這輩子都沒聽說過!」
   「井底之蛙!」
   這都被人說了兩遍井底之蛙,程宗揚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土狗了,他扯了把徐君房,「你師傅的修為多少級?」
   徐君房也是目瞪口呆,期期艾艾道:「徐某根骨平平,至今未能築基。」
   「沒問你,我問你師傅,鬼谷先生。」
   「哦,好像是五級的修為。」
   「聽說過五十級的高手嗎?」
   徐君房頭搖得撥郎鼓似的。
   老者嗤笑道:「無知之徒!世間修行分為九境:築基、內視、生象、入微、坐照、通幽、歸元、至臻、入神!每一境都有十級!我們周族少主便是第五境坐照大圓滿的絕世天才!」
   程宗揚臉頓時一黑,自己聽到五十級嚇得肝兒顫,沒想到是因為人家的劇本設定跟自己不同。五級坐照境的顛峰,雖然以那位周少主的年紀而言挺了不起,但自己屁股後面現放着一個小狐狸,一個武二郎,論年紀也不比他大幾歲,論修為哪個不穩壓他一頭?
    老者道:「看你的氣息,多半也已經踏入第五級坐照境,四十二級還是四十三級?」
   程宗揚謙虛地說道:「照您老的說法,四十一級吧。」
   老者道:「看你的年紀也在三十上下,五歲開始修煉,二十五年修為突破四十一級,比平常人快了六七年,如何不是天才?」
   如果他知道自己才修煉一年多,不知道什麼表情?
   以前在南荒時自己和朱老頭聊過,所謂的修行時間大致是個平均數,一個資質普通的平常人,每天兩三個時辰修煉下來的時限。按朱老頭的說法,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才?只不過是用不用心和下不下功夫的區別罷了。
   死老頭雖然不靠譜,這話自己倒是聽進去了。眼見面前這老頭又是一番論調,程宗揚忍不住道:「我說大爺,我都算天才,這天才也太不值錢了吧?」
   「可笑!世間天才層出不窮,豈是凡人所能知?我們周少主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
   「老傢伙!再說一句妖孽,信不信我整死你!」
   老者臉色陰沉下去,「好贍!少主!」

那位周族少主一步踏來,擋在程宗揚身前,接着身體一抖,猛地散發出一股霸道的氣息。
   程宗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遠遠躲在後面的徐君房,有點兒拿不准地問道:「什麼意思?」
   那位周族少主微微一笑,「能在我龐大的氣勢下寸步不讓,你是第一人。」
   程宗揚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我說大哥,你沒搞錯吧?難道你以前都不動手,全靠抖啊抖的,把人嚇死?」
   「巧言令色!」那位周族少主退後一步,喝道:「讓開!」
   周圍人連忙散開,讓出一片空場。
   「我周飛出道以來,從來都是越級而戰,永遠都面對比自己強的對手,」那位周族少主傲然道:「但是從無敗績!所以才能一手締造我大周之族!」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總打越級戰,那還設定級別幹嘛?好玩嗎?哦,對了,忘了你自己設的級,四十一打四十二,四士二打四十三這種越級……」他琢磨了一會兒,一臉向往地說明道:「好像很刺激呢。」
   周飛負手而立,冷冷道:「準備好便放馬過來吧。我周飛從來不先動手,但我警告你,一旦動手,怎麼收場,只有我說了算!」
   周族眾人臉色都緊張起來,低聲道:「少主這次只怕麻煩了。」
   「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我看敗局佔了九成九!」
   一名漢子握拳眼含熱淚:「我周族人寧折不彎,就是必死也要一拼!」
   「喂!喂!喂!」程宗揚叫道:「咱們不認識吧?替我助什麼呢?」
   眾人同聲嗤笑道:「井底之蛙!誰給你助威?我們是給少主助威!知不知道我們少主每次都是越級挑戰,面對必敗的局面!我們這樣喊,他勝了才能給大家驚喜!讓我們對他佩服得更加五體投地!」
   程宗揚哭笑不得,「這次我級別比他低好不好?」
   「不能打!」那老者猛然省悟過來,急忙叫道:「少主!他級別不及你,如果動手,會壞了你的名頭!與比自己級別低的動手,雖然少主絕不會輸,但即使贏了也沒有加分啊!這場比試一旦傳揚出去,少主的追隨者起碼會少一半!請少主三思啊!」
   周飛這位周族少主遲疑地停住手,過了一會兒沉聲道:「我覺得他不是四十一級,很可能是五十一級的修為!」
   老者應聲道:「正是如此!險些被他騙過!」
   程宗揚駭笑道:「幹得漂亮啊,周少主。不過這樣一來,我比你年輕幾歲,修為還比你高,天才的名頭是不是該換換了?」
   周飛道:「你有三十五歲?」
   程宗揚道:「說良心話,我還真沒這麼老。」
   周飛斷然道:「你瞞不過我!」說着他厲聲喝道:「我用的兵刃乃是大霸王天龍大王之大神槍!小心了!」
   程宗揚感覺像被人撥了一身的狗血,「你是大馬韓還是大辰韓人?怎麼跟大字較上勁了?」
   周飛狂喝道:「大弁韓!」說着從身後拔出一柄五尺長槍,飛身朝程宗揚直逼過來。
   妖孽般的天才周少主拔槍而戰,槍尖的寒光彷彿一點流星劃破夜色,天際的群星也在他這一槍之下黯然失色﹣﹣這是周少主和他的手下們說的。事實上程宗揚根本就沒看到周少主使槍的英姿。因為周少主身形剛一動,一個巨大的鋼鐵怪獸便直衝過來,「篷」的一聲將周少主撞得飛起,從天際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然後墜入深淵……
   在場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嘴巴張成O型,呆呆望着場中多出的一頭黑殼甲的九天玄獸。那玄獸口鼻高高昂起,碰撞的地方連漆都沒掉,兩只怪眼放出雪亮的光芒,霸氣十足。
   武二「騰」地跳下車,大呼小叫道:「丫頭,妳撞着人了!」
   車窗中露出小紫嬌俏的玉臉,只不過她已經從旁邊的副駕駛換到了主駕駛席上,䊹美的玉手握着那只比她還大的方向盤,神情似笑非笑,一點都沒有新手出事故的緊張感。
   蕭遙逸靠在窗邊一迭聲道:「撞到哪兒了?撞到哪兒了?」
   徐君房顫聲道:「一個大活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眾人呆了半晌,那老者才揪着頭髮叫道:「這……這……怎……怎麼回事?天……天啊!」
   程宗揚急忙道:「車禍!車禍!別緊張,就是一起普通的車禍!別傻站着!趕緊去找周少主!失蹤沒辦法要保險!」
   周族眾人亂紛紛湧到懸崖邊,程宗揚趕緊跳上車,等武二郎和徐君房上來,「呯」地合上車門,然後掛上擋一踩油門,車輛猛地衝上奈何橋。
   程宗揚把小紫擠到一旁,一邊換擋提速,一邊叫道:「死丫頭!我說妳一路怎麼不說話呢,原來在打它的主意!幹!妳怎麼會開車的!」
   小紫抱着雪雪道:「上面的圓盤管方向,下面兩個鐵板,一個進,一個停,中間的杆可以調速度。好簡單呢。」
   「這麼簡單妳還撞到人?」
   小紫笑吟吟道:「人家是故意的。」
   「等等!死丫頭,這事兒我得先和妳說明白﹣﹣這叫汽車,是交通工具,不是凶器!不是專門用來撞人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如果是撞人的,前面起碼要裝個衝角吧。」
   小紫撫着粉腮想了想,笑道:「程頭兒,你的主意真好呢。」
   「喂!我不是出意讓妳去撞人的……」
   蕭遙逸挽着袖子道:「讓我來試試!」
   「這是太泉古陣,不是駕駛學校!」
   「嘩!聖人兄,你重色輕友啊!」
   「死狐狸,你怎麼才知道?」
   朱老頭忽然道:「哎!哎!打起來了哎!」
  一群人都擠到車窗邊,「哇!真的啊!」
   右邊四條車道空蕩蕩的,左邊卻是人聲鼎沸。幾名頭頂閃着紅藍光芒的機器人發出一陣怪聲,然後用人類的語言道:「警告!警告!本橋屬於高速公路,限低速六十公里,嚴禁畜力拖車、逆向行駛等各種違規行為。一旦違反交通規則,對當事人處以七至十四天拘留!」
   「兄弟們!併肩上!殺了這些條子!」
   「別管他!咱們繞開!」
   「合則力強,分則力薄!大伙聯才是上策!」
   廝殺聲中,另一名機器人用冷漠的電子聲道:「警告!警告!立即停止襲警行為,否則我們將採取法律規定的自衛措施。」
   燕三振臂一呼,「兄弟們!跟我來!」
   徐君房在車內叫道:「看!守橋力士的暗器!」
   程宗揚趕緊去看,卻見一名機器警察覺抬起手臂,亮出肘下一柄巨大的槍械,接着「呯」的一聲巨響,燕三慘叫着撲倒在地,整條大腿幾乎被槍彈打斷,場面慘不忍睹。
   那群人也有高手,一柄開山斧趁亂狂劈過來,將機器警察的槍枝擊飛,接着雙方一團混戰。
   對向車道一片混亂,這邊程宗揚將車速保持在六十公里以上,一路無驚無險地駛過奈何橋。
   當車輛穿過橋頭的石拱,徐君房終於鬆了口氣,他回頭張望着,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就這麼過來了?」
   武二大咧咧道:「瞧你吹得!二爺還以為多了不得呢?」
   徐君房爭辯道:「若非程公子能使動這九天玄獸,哪兒這麼容易過呢?」
   程宗揚道:「限低速六十公里,百米六秒,還要一口氣跑上三千米,全程不超過三分鐘﹣﹣老徐,真有人能用輕功穿過來嗎?」
   「當然有!」徐君房叫道:「那不就是嘛!」
   程宗揚往倒車鏡裡看了一眼,果然一個火紅的身影沿着橋欄疾掠而過,正是瑤池宗奉琼仙子之一的朱殷。
   程宗揚「嘖嘖」兩聲,「真了不得啊。能有這等輕功的,整個六朝也沒多少吧?朱老頭,別說你不知道還有別的方法過這奈何橋。」  
   「有啊。」朱老頭樂呵呵道:「橋上走不了就走橋下,輕功要是差點兒,用壁虎功從橋底一路游過來也是個法子。」
   「……那還不如練輕功呢!」
   程宗揚從倒車鏡中看着朱殷的身影,忽然間咧嘴一笑,放慢車速。朱殷輕風般掠來,擦肩而過時訝異地看了眼這頭疾馳的九天玄獸,待看到裡面竟然有人時,神情頓時一滯。
   程宗揚看準時機,猛地一打方向,汽車幾乎鉆着朱殷的䊹腰駛過,車身帶出的狂飊將朱殷紅的長裙卷起,宛如風中一朵火紅的薔薇。
   朱殷飛身避開,玉臉驚得雪白,待看清車內那年輕人戲謔的神情,頓時惱怒得握住劍柄。
   程宗揚打開車窗,與蕭遙逸一道擠眉弄眼地吹了幾聲口哨,眼看着朱仙子的俏臉由紅轉青,才猛地一踩油門,車輛瘋狂提速,把朱殷遠遠甩開。
   武二道:「程小子,你這可不地道啊。一個娘兒們,你跟她鬧啥別扭呢?」
   「我沒撞過去就是好的。」
   隔了一會兒,程宗揚道:「她是瑤池宗的。」
   武二道:「程小子,你和瑤池宗有仇?」
   程宗揚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小狐狸,墨楓林有下落嗎?」
   蕭遙逸道:「四哥專門去截過他一次,被姓墨的溜掉了。這次秦太監來太泉,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來。」
   藏鋒道人因為力竭而斷然自盡的場景,自己還歷歷在目。六朝六大宗門,與星月湖大營的關係都不怎麼樣,其中最惡劣的,似乎就是瑤池宗。別人來太泉古陣還有可能是尋寶的,瑤池宗肯定是來找岳鳥人報仇的。
   小紫笑道:「瑤池宗有些事很有趣呢,程頭兒想知道嗎?」
   「妳那個小侍奴?」
   小紫點了點頭。
   看來自己沒有記錯,驚理也出自瑤池宗。但程宗揚有些懷疑,驚理資質也不算差,如何會成為瑤池宗的棄徒?
   徐君房怕暈車,照程宗揚的吩咐,一直扶着椅背,伸頭看着前方,忽然驚叫道:「迷魂橋!這麼快就到了迷魂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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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回千轉迷魂之橋,橋如其名,不小心上了橋,百轉千回也難以下橋,曾有人在橋上走了月餘,直到力竭身死也沒找到出口。」
   徐君房說得慎重,程宗揚卻有些不以然﹣﹣他們說的「橋」,其實是自己司空見慣的立交橋、高架橋,所謂橋下無河的詭異之處,在自己看來沒有半點稀奇。不過到了那座「迷魂橋」跟前,程宗揚心裡也不禁一陣發毛。
   和自己駕駛的車輛一樣,眼前這座立交橋規模大得離譜,單自己看到的就不下六層,足有十幾層樓高,更上面的部分則被夜色籠罩,只能看到一些飄渺的光影。
   太泉古陣每一層的時間都有着微妙的已改變,這裡已經是夜晚,但路上的燈光設施極為齊全,無數燈光彷彿飄在空中,勾織出道咯縱橫交錯的輪廓。
   無論道路還是周圍的設施,都像新的一樣,沒有任何被時光侵蝕的痕跡。規模如此恢弘的道路,只有自己一輛車在上面行駛,徐君房等人倒沒什麼,程宗揚卻有種錯覺,似乎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下一瞬間道路上就會重現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
   「吾師鬼谷先生在太泉古陣探究多年,」徐君房的話語將程宗揚拉回現實,「曾說迷魂橋是整個太泉古陣的中樞,分別通向古陣五至十層,但吾師窮數十年之力,也只帶着我探過第七層。」
   前面依次是郊區、工業區和綠化區,如果鬼谷子說得沒錯,這裡的第四層應該是整個城市的交通樞紐,那麼五至十層,就該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居民區和商業區了。
   「第五層有什麼東西?」
   徐君房精神一振,「第五層是太泉古陣最值得去的地方,裡面的寶物堆積如山!那些房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塊建成,牆壁渾然一體,沒有一點縫隙,房子裡盛滿了數不盡的寶物,一座座連綿如山,只要能進去,就發了大財了……」
   難道是倉儲區?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老徐啊,既然有那麼多寶貝,你又去過,怎麼不撿幾樣呢?」
   徐君房嘆道:「能進古陣第五層的莫不在寶山流連忘返,吾師鬼谷先生卻心如止水,非但一芥不取,還不讓我我去拿。」
   程宗揚來了興趣,「第五層的路你還記得嗎?」
   徐君房神情篤定地說道:「若是旁人,上了迷魂橋早不辨東西,但徐某隨師父來過多次,上了橋,一路右行便是。」
   程宗揚扭頭道:「丫頭?」
   小紫笑道:「去看看好了。」
   「小狐狸?」
   蕭遙逸「啪」的打開扇子,悠然道:「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去看看!」
   「老頭,你說啊?」
   朱老頭樂呵呵道:「去!去!大伙兒都去!」
   武二不樂意地嚷道:「程小子,你怎麼不問二爺呢?」
   「二爺,要不要咱們去瞧瞧,有什麼好東西,給你的蘇荔族長帶點回去?」   
   武二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快點啊!你小子還耽誤啥呢!」
   上了穚程宗揚感覺真像是進了迷魂陣,主道、輔道、側道、左行、右行、上行……層層叠叠的道路像擰麻花一樣擰成一團,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全是蜿蜒連綿的道路。
   程宗揚忽然叫道:「幹!徐大忽悠!這回可被你坑了!」
   徐君房一頭霧水,「沒錯啊,右轉就是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立交橋上全是右行道,你給我找個左轉試試!」
   徐君房愕然道:「有這等事?」
   「一路右轉咱們就該回去了。」程宗揚道:「想想,有什麼標記沒有?」
   徐君房攢着眉頭想了半晌,「好像有個符咒,是第五層的入口……」
   程宗揚仰起頭,道路上方懸着一排交通標示,上面標注的文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圖形還能猜出個七七八八。有限速、禁止停放、限制行駛……還有一個繪着一個女性圖案,上面打了個叉,似乎是禁止步行。
   徐君房忽然叫道:「那邊就是第五層的門戶!」
   程宗揚扭頭看去,遠遠能看到下方一片燈光,所謂的門戶,就是路口的檢查站。
   但看見歸看見,怎麼開過去,程宗揚一點頭緒都沒有。望着那一堆亂麻般的交通網,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設計師可缺了大德了……
   小紫卻道:「走這邊啦。」
   程宗揚愕然道:「死丫頭,妳怎麼知道?」
   「呶。」
   程宗揚低頭看去,卻是儀表盤旁邊有個小小的投影,此前程宗揚只以為那是個結構復雜的商標,根本沒有留心,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細細的白色光線依稀就是眼前立交橋的模型。這個立體地圖雖然逼真,可實在太小了,與龐大的車身完全不相對,即使自己也得趴過去才能看清﹣﹣這輛車原來的主人有如此龐大的身軀,難道還有如此犀利的視力?
    程宗揚把車開到暫停的輔道,琢磨了一陣,有些失望地說道:「就算這是地圖,可不知道咱們在哪兒也沒用啊。」
   「就在這裡啊。」小紫指了指投影的左下方,「這個紫色的光點一直在動現在停下來了。」
   程宗揚竭力去看,也沒看到那個所謂的紫色光點,「哪兒有啊?」
   小紫堅持道:「就在這裡。」
   程宗揚抬起頭,「你們看到了嗎?」
   眾人一起搖頭。
   程宗揚道:「死丫頭,妳不會見鬼了吧?」
   小紫道:「往前第三個路口右轉。」
   這會兒滿車的人沒一個能認出方向,如果調頭回去,恐怕還不到路口就會被機械交警攔住。要因為逆行被拘留十天八天,再留個案底,這太泉古陣自己就算能活着出去,恐怕也進不來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程宗揚抱着一絲僥倖,按照小紫的指點往前開去。
  「沿着橋繞兩圈,然後是條下行的道路。」
   「向右,上行,一直往前走。」
   「右轉,第一個路口。」
   遠處的路口時遠時近,有幾次車輛都背對着出口越走越遠,讓眾人都懷疑是不是指錯了路。但一刻鐘後,當車輛馳入檢查站,眾人的懷疑都煙銷雲散。
   朱老頭道:「丫頭,妳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啊。」
   武二一聽不樂意了,「胡咧咧啥呢?二爺早就說過,跟着紫丫頭走沒錯!」
   程宗揚低聲道:「真有光點?」
   小紫點了點頭。
   「紫色的?」
   「沒錯啊?」
   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幹!紫外線儀表盤!這是什麼鬼東西用的車啊!死丫頭,妳是不是連紅外線也能看見啊?我說妳怎麼跟妖精似的……」
   「看!寶山!」
   隨着徐君房一聲大喝,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那山的結構十分奇特,下方是徐君房說的巨大的圍牆,通體毫無縫隙﹣﹣其實就是個直徑超過一公里的石屎筒。無數所謂的「寶物」堆積其中,隱隱能看到幾個白色的物體在頂端飄揚。
   「此地的寶物數不勝數,單是那水晶袋便是奇物!」徐君房侃侃言道:「透如水晶,薄如蟬翼,入水不侵,用來盛放物品,數月不腐。但忌金、火二我物。遇金則碎,遇火而化,委實神奇……」
   程宗揚看着那幾個迎風招展的塑料袋,然後一打方向,直接調頭離開這片所謂的寶山。
   武二郎叫道:「幹嘛回去啊!二爺就缺個水晶袋!」
   程宗揚喝道:「一個垃圾場有什麼好看的?別耽誤時間了!」
   自己早該想到的,這麼大的城市怎麼會沒有垃圾場?自己要是帶着這一群人爬到垃圾山上去尋寶,那臉可丟大了。
   方向盤在程宗揚手裡,眾人乾着急也沒用。程宗揚道:「老徐,第六層是什麼?」
   連車都不下就這麼空手走掉,徐君房雖然也心痛,但他好歹比武二郎多點見識,聞言道:「是山洞。」
   「什麼山洞?」
   裡面是一個光秃秃的大山,滿山全是洞口。也不太深,大概七八丈,裡面也沒什麼東西。」
   「第七層呢?」
   「是若木。」徐君房老實道:「但我只去過一次,那些樹都高得很,師父一個人上不去,讓我幫忙遞繩子。」
   「第八層呢?」
   「我沒去過。師父說裡面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爛泥。第九層師傅沒提過,第十層入口在橋下,」徐君房道:「走路就可以到,因此進太泉的人都會聚在那裡,比別的地方都熱鬧,只不過第十層的隧道比第二層的還長,也更危險,所以很少人敢進,都在隧道入口處落腳,在四周找找東西。膽子大的就上迷魂橋往別處尋寶。」
   徐君房停頓了一下,提醒道:「中詛咒的,不少都是進了第十層的隧道。」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死丫頭,看看下橋的路口在哪兒。」
   ……………………………………………………………………
   車輛悄無聲息地駛進樹林,程宗揚俯身看着儀表盤,上面密密麻麻映射出各種符號,卻步看不出哪個是油量的。按道理說,任何車輛最要緊的就是油量表,這上面一點類似標記都沒有,除非這車壓根就不用標記油量或者電能。
   徐君房道:「離入口還有一里多路。咱們坐着九天玄獸過去,只怕嚇住人,不如停在這兒,咱們走過去。」
   武二賴在車上道:「開過去多風光啊,到時候二爺一露臉,肯定把那些孫子都給震了。」
   朱老頭道:「二啊,聽大爺的,起來走兩步,這一路你都躺在車上,遲早懶出病來。」
   「那是富貴病!你想得還得不上呢。」武二悻悻下了車,藉着佯怒的模樣,一件行李沒拿就溜了。
   整個太泉古陣到處都被樹木覆蓋,林間一片空地已經聚了不少人,但眾人都小心避開中間的路面。
   篝火前,一名赤膊的漢子正說得口沫橫飛,「……剛進來就撞上一頭九天玄獸!活的!馬老六跑得慢,險些被玄獸吃掉!」
   馬老六灌了口烈酒,「那鬼東西能吞火!我舉的火把被它一口吞掉,連煙都沒吐!」
   一個輕柔的聲音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馬老六陪着笑臉道:「我們幾個武功低微,本來都想打道回去。可左護法在這裡,少不得硬着頭皮闖一闖。哥兒幾個倒是走運,正趕上奈何橋亂成一片,要不也進不來。」
   忽然有人叫道:「咦!那不是武二爺嗎?」
   武二郎剛想開溜,人群中就站起一條漢子,鐵中寶嚷道:「二爺!二爺!這邊!是我啊!老鐵啊!」
   這下武二郎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他背着身抹了把臉,然後氣宇軒昂地走過去,抱拳道:「原來是鐵兄弟!好!好!好!」
   鐵中寶開心地說道:「在外面還找二爺呢,沒想到二爺倒先來了!你看這位是誰!」
   武二往人群中一看,半個臉熟的都沒撞上,倒是中間一個女子,二十餘歲年紀,穿着橙黃的衫子,臂上繞着七彩絲帶,容貌頗為艷麗。
   武二濃眉一挑,半驚半喜地說道:「左護法?」
   蕭遙逸一臉偷笑,難怪當初武二叫囂自己與丹霞宗左護法的交情如何如何,鐵馬堂那些漢子的表情那麼古怪呢,原來左護法是個女的。武二那張大嘴巴一嚷嚷,這位左護法不定讓人在背後說了多少閒話呢。
   左彤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位是?」
   武二熱絡地說道:「上個月在長安!聽王老七說左仙子要來太泉古陣,我二話不說就來了!武二!武郎!」
   左彤芝娥眉微挑,「白武族的武二郎?」
   「可不是嘛!我只怕耽誤了路程,一路緊趕慢趕,結果倒在趕到左護法前邊來了,要不是碰上老鐵,這下可錯過了。」
   鐵中寶在旁邊道:「二爺可是仗義人!」
   左彤芝似笑非笑地看着武二,然後抱拳道:「多謝武兄。」
   武二胸口拍得山響,「咱們的交情還用說這個?進了太泉古陣大伙兒就是一家人!江湖好漢同氣連枝!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一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武二郎一席話說得氣壯山河,正對了涼州盟好漢們的心思,周圍的漢子們都大聲叫好。
   程宗揚想笑又不敢笑,木着臉在旁看熱鬧。蕭遙逸露出一臉純真的笑容,對武二道:「二哥,這就是你常說的左姊姊?哇,好像仙子一樣呢。」
   左彤芝笑得花枝招展,佯怒道:「武二,你在背後又亂嚼什麼舌頭了?」
   武二一臉憨厚地小聲道:「別聽這小傢伙瞎說。來來來,我給大伙介紹幾位朋友,這是老程,一手刀法名震三朝!這是小蕭,盤江蕭家的小少爺!上面七個哥哥,號稱八虎!這是朱老……呸,趕車的,別理他。這位紫姑娘是盤江派的高手,我跟你們說,惹天惹地也別惹咱們這位小姑奶奶。這位徐先生,蒼瀾本地的高人!不是我說,人家練的功夫,你們拍馬都摸不着邊。」
   眾人一陣大笑,接着武二又半個主人般介紹道:「老鐵是老熟人了,鐵馬堂的副堂主!一身橫練功夫比二爺只強不弱!」
   鐵中寶臉上有光,連忙拱手,「不敢當!不敢當!」
   「這位左護法,丹霞宗的護法長老!咱們涼州盟內外全靠仙子一手撐着,響當當的女中豪傑!大伙兒這就算認識了!往後多打交道!」
   眾人紛紛拱手,各道:「久仰!久仰!」
   眼看氣氛熱鬧起來,武二郎趁人不注意,溜到樹後,解開衣衫扇着風,「瞧我這頭白毛汗。」
   程宗揚道:「二爺,你臉皮那麼厚,居然還能出汗,真是奇事一樁。」
   武二伸頭看了看,低聲道:「老程,小狐狸是不是對左護法有啥想法啊,頭次見面就說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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