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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六艘船排成一条直线,借着海面上飘来的风快速的行驶着,尖锐的船头像一把利剑一般劈开海水。

尼斯站在船头,看着船头两边荡起的波纹,在大风大浪里,这种船的表现不如蛮族战船,但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没有任何一艘船只的速度能够比的上它,因为没有任何一艘船只的船头像这艘船一样尖锐,说到实用性,这种船也具有绝对优势,因为船尾是平的,这种船能够运载的货物,远比其他狭长形状的船还多,船舱的空间也大。

尼斯绝对不会忘记,当初前往圣地时,五个人挤在一个船舱里,路克,伊斯特和帕尔姆打地铺,他和梅特睡在吊床上的情景,更不会忘记船舱里面那熏人的汗臭味和呕吐物的味道。

而这艘船,虽然连桨手带佣兵的人数远比当初多,住的却还算舒服,他,小女孩还有路克他们几个人,全都有属于自己的舱室。

尼斯并不是独自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小女孩和他一起,这个家伙不愧是商业城邦的小公主,显然坐惯海船,居然一点都不会晕船,比当初路克他们几个强多了,在身后几公尺的地方,伊莲娜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个女人同样不会晕船,航海是蛮族的天赋,她继承了这个特征。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仍旧处于敌对状态,好在她们已经不再争吵了,而是无视对方,他的耳根总算清净一些。

突然,桅杆顶上的瞭望哨传来一阵呼喊:前面有情况。

尼斯的反应极快,他飞身跳起,踩着桅杆迅速攀上另外一根桅杆。

小女孩跟在他身后往上面爬,她的动作十分娴熟,肯定也坐惯这种事。

船上的每根桅杆顶部全都有一个十字交叉的平台,那是替瞭望哨准备的位置,尼斯踩在上面朝着远处眺望。

只见远处有4艘船正朝着这艘船飞驰而来,一艘在前,三艘在后。

随着警报声,甲板下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一群人跑了上来,其中包括路克,到底发生什么事,路克仰头朝着尼斯问道。

尼斯却看着另外一个人,那是当初作为佣兵招募来的一个魔法师,这个人的实力并不怎么样,却会几种非常有用的魔法,此刻他就拿着一面如脸盆大小的镜盘,朝着那四艘船驶来的方向照着。

转眼间,镜盘上映照出那四艘船,仿佛是在很近的距离观察一样。

这下子大家都看明白了,前面那艘是圆腹商船,正拼命逃跑,后面三艘全都是海盗船,其中一艘是两桅渔船,另外两艘则是萨拉森人喜欢用的小三角帆船,这两艘船的速度都远比前面的商船要快,眼看着越追越近。

那三艘海盗船上的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布巾裹头,上身穿着短袄,下身是宽松的裤子,标准的萨拉森人打扮,手里持着弯刀,船上还装着弩炮,在船头上更是站着手持绳索的家伙,显然他们已经准备接弦了。

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出来就碰上猎物了,路克兴奋的朝着四周喊道。

四周全是一群佣兵,这些人不愿意上战场,但是不介意打海盗,因为打仗的话,只有抓住俘虏才能够换取赎金,打海盗的话,几乎每一个海盗都有悬赏,万一海盗船上还有抢来的东西,那就更美妙了,这里可没有物归原主的说法,谁得到就算谁都。

路克虽然兴奋,却也没有忘记规矩,他从口袋里面掏了掏,取出一圈东西抛上去:把这挂起来。

尼斯连忙接住,用力抖开。

那是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把长剑,这把长剑的护手很长,形状像十字,这叫铁血十字旗,和海盗的骷髅旗恰好是相反的意思,悬挂这面旗帜代表和海盗势不两立。

船迅速调转方向,路克雇佣的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点都不慌乱,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甲板中央的盖板被掀开,一张张高凳被递上来,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零件。

和当初尼斯在圣地买的那些凳子相比,这些高凳的腿是倾斜的,所以平时可以一张张叠起来,减少很多堆放空间。

其他的零件也是特别设计,拆开之后全都可以叠放起来,这样的话,平时不占空间,要用的时候,又可以很快的组装起来。

船舷边有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木桩,原本就是为了固定弩炮用的。

佣兵们不急不徐的安装着弩炮,那些海盗还离得很远,根本不用着急,海战的节奏一向都很缓慢。

随着一座座弩炮安装就位,船队变成舰队,这六艘船全都变得如同刺猬一般。

当初从圣地回来的那场海上遭遇战,让路克他们都变成弩炮的忠实崇拜者,所以这艘船安装的弩炮数量,远远超出常规。

为首的这艘旗舰更是夸张,弩炮是一架挨着一架,互相之间仅有几寸间隙,正式的战舰根本不会这样配置,因为这样的安排,会让弩炮无法自由转向。

配置成这样的原因是,尼斯在这艘船上。

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其他炮手,操纵弩炮的人,只需要上弦和发射,不用他们瞄准。

所有的弩炮全都安装就位,所有的人开始穿上护甲。

尼斯从桅杆上下来,高个子美女把一套护甲递过去,他的身上已经穿了一件软甲,之前在战场上他只穿一件软甲,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船上这么点地方,想闪避有没有地方可闪,多两件护甲至少安全一些。

小女孩也从桅杆上爬下来,尼斯把他赶进船舱。

“这可不是游戏,你不安分地呆在船舱里,等到战斗过去之后,到达第一个港口,我就把你送下去。”

为了让这个家伙听话,尼斯不得不用上威胁的手段。

小女孩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下了船舱,她也知道自己在甲板上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碍手碍脚。

“公主,我会看着你的。”

一个花白头发的骑士将小女孩从楼梯上抱下来。

这位上了年纪的骑士,就是切尔哈兰侯爵专门派来保护小女孩的护卫。

小女孩在这个老骑士的面前倒也不敢妄为,这位是家里的“老人”,为她家服务了一辈子,别说她,就连她的父亲都是老人家看着长大的。

“你看谁会赢?”

小女孩问道。

“六头狼对付三只兔子,你说结果会怎样?”

龙骑士不屑地说道。

侯爵让他来这里,除了让他看住小公主,另外也就是就是让他多看看、多听听。

一到卡奥尼,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排船坞船和坞里即将完工的船,虽然没有看到船只建造的全过程,但是能够看到裸船也是一样,里面的结构一览无遗。

伊比利斯也是一座靠海的城市,虽然没有直接面向海洋,离开大海却只有其实几公里,更重要的是有一条河直通海洋。所以伊比利斯的海运和造船业都非常发达。

身为这样一个地方的总督家臣,对于船只肯定很了解,所以这位老人一看到那几艘船,立刻明白他们的价值。

这种船外壳厚重,由三层面板交错层叠而成,安装的弩炮远远超出常规,简直是武装到了极点。

而海盗船大多追求速度,以小船居多,结构单薄,尤其是那些萨拉森海盗,他们的造船工艺非常奇特,既然不应钉子,只在木板上钻孔,然后用棕榈绑紧。

只要别让那些海盗有接舷的机会,就算撞也能把他们撞进海里。

不过,老骑士仍旧取出一副铠甲递给小女孩。

那正是小女孩被尼斯俘虏之后扒掉的铠甲,当初他们用这副铠甲换来两套高级魔法护甲,这副铠甲最后落到腓特烈公爵手里,而这一次腓特烈公爵为了示好又把铠甲“送”给小公主,至于那位公爵是否知道些什么,就没人回去问了,反正大家都装糊涂。

这副盔甲确实有点鸡肋,原本就是为小女孩量身定制,虽然是好东西,但是别人根本穿不上,拿在手里只能当收藏品,所以腓特烈公爵的慷慨将很容易理解了。

“不是说我们肯定会赢吗?”

小女孩噘起嘴,她性子跳脱,最受不了拘束,而铠甲这东西实在太束缚人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乖乖接过铠甲,躲进自己的舱室穿了起来,她清楚这个老头有多顽固,绝对不会退让。

在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佣兵们拿着水桶从海里打水,然后浇在船舷、甲板和船帆上。

远处那四帆船人就不疾不徐地朝着那边快进,这就是上海的节奏,大家都很清楚,急也没用。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两边的距离总算拉近到弩炮的射程之中。

尼斯悠闲地调整着弩炮,同一侧的弩炮全都被两根螺杆连接着,不管是抬起射角,还是转动方向,全都由他一人操控,那些炮手则负责转动每一门弩炮后面的绞盘,将弓弦收紧,再把怒视放进滑槽里,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那三艘海盗船似乎意识到猎物已经逃脱,如果在继续追下去的话,自己反倒会有危险,所以调转头来开始逃跑。

那艘上传死里逃生,朝着这里靠进,远远地可以看到商船上的人正朝着这里挥手致意。

尼斯并没有注意这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些海盗船。

突然,他感觉身体一侧的所有汗毛全都竖起,心头也是一阵冰寒。

这是警兆!

转头看去,只见那艘商船愈来愈近,几乎在一瞬间,他眼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是假的。”

尼斯急忙摇动那两个转盘。

随着转盘的摇动,底下的两根螺杆跟着一起转动,所有的弩炮全都调转方向,对准接近的那艘商船。

和尼斯同一艘船的那些佣兵还没有明白过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尼斯已经抢过一个炮手抓着的绳索,猛地一拉。

这些弩炮已经拉紧弓弦,弩矢已经扣上,甚至弩炮前端的火盆也被点着火了。所以绳索一拉,机关弹开,那枝一人多长、杯口粗细的弩矢立刻射出去,弩矢从炮架前方的火盆擦过时,上面的燃烧剂被点着,这枝射出去的弩矢化作一道火流星。

对面那艘船上的人顿时慌乱起来,其中几个人忙不迭地掀开甲板上的一块帆布,帆布盖着的时候,底下鼓囊囊像是堆满货物,现在帆布掀开了,底下居然藏着两门弩炮。

看到对面掀开弩炮,再看到弩炮早就朝着这边,尼斯身旁的那些炮手立刻醒悟过来,他们纷纷拉动手中的绳索。

所有的弩炮已经调整好了方向,一排怒视整齐地朝着对面那艘商船飞过去。

对面船同样也有两枝弩矢飞了过来。

看着那两枝射过来的弩矢,尼斯连闪都没闪。

果然一只弩矢从上面飞过,在帆布上留下一个窟窿,另外一支弩矢在船舷前方十五、六公尺的地方落进海里。

仓促间发射如果能够命中,那才叫有鬼!

早就守候在甲板上等待灭火的水手,立刻将桶里的湿沙子往帆布上倒。那个窟窿的边缘已经着火,好在开战之前帆布浇了海水,全都湿透了。火还来不及蔓延开来。

火势迅速被压熄,帆布上除了多出一个窟窿,再也没有其他损伤。

相对于这边的毫无损伤,那边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艘船总共五十二门弩炮,和他们当初从圣地回来时整支船队的弩炮数量差不多。即便只有一侧朝着那艘伪装的商船,也有整整二十六门弩炮,一次齐射就是二十六枝杯口粗细的弩矢齐射而出。

这二十六枝弩矢里,至少有十七枝射在对面那艘船上。

船上的海盗被这一阵密集的弩矢吓傻了,最先清醒过来的人并不是抢着灭火,而是转身就逃,迅速跳进海里。

如果他们不慌乱的话,这艘船还来得及抢救,但是现在人心不齐,各自逃命,眼看着熊熊燃烧的弩矢点燃船板,迅速蔓延开来。

“让后面几艘船上的人也练练手。”

尼斯不打算继续发射弩矢,海战不同于陆战,一旦士气被夺,就很难有回天之力。此刻他自己的目标已经变成前面那三艘海盗船。

现在他可以肯定,那三艘海盗船不是跑不快,而是想等待时机杀回来,能够想出这种计策,而且明明看到这边是六艘大船,仍旧敢凭四艘小破船发起挑战,这群海盗不是脑子坏了,就是里面有不简单的人物。

他更相信是后面那种可能,这种家伙的身上肯定背着很重的悬赏。

尼斯并不在乎赏金,但是有那颗脑袋在手,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有不小的好处。

这支船队的武力强得有些过了头,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质疑,所以他们事先走通教会的门路,得到清剿海盗的任务,有了这颗脑袋,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第五章 各自绸缪

一艘满是焦痕、船帆全都是破洞的船只正在进入码头,穿线两侧的弩炮损毁了一大半。

在阿隆克斯,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最近这段日子海盗愈来愈猖獗,每天都有船队遭遇海盗的洗劫。

“那是玫瑰十字的商行旗帜。”

码头上巡逻的治安队成员远远的看着,这是子爵交给他们的任务:“真可怜,居然遇上了海盗。”

虽然嘴里说可怜,但是他的神情之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是幸灾乐祸。

虽然是上层之间的争斗,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把两边的人都卷进去。

“快,有人下来了,好像还抬着什么东西下来。”

另外一个治安队员说道。

从船上下来的是梅特洛,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船员,他们抬着一只烧焦的箱子上了码头,码头上立刻有人跑过去,梅特洛在阿隆克斯港是名人。

像这种港口城市,全都靠贸易维持繁荣,所以这里的人对权势和地位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反倒是对富商、大商行的掌柜这类人更在意,而梅特洛和所属玫瑰十字商行绝对是其中翘楚、自然得到这里人的关注。

只见梅特洛和跑过来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就匆匆地走了,等到他们回来时,已经推来一辆板车,还有一只非常干净的箱子。

烧焦的箱子被扔在了地上,一个工人拿来撬棒,把箱子撬开。

箱子里面全都是纸,堆得整整齐齐,雪白的纸。这些纸全都残损了,至少有一个角被烧掉。

“可惜、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这样一箱子纸大概值五百格罗索硬币吧?”

“五百?你,但这是普通的麻纸么?仔细看看那光泽,看看它们有多白,看看它们的质地有多细腻,这绝对是最上等的纸。通常是卖给教会制作抄经纸用的。”

“那要多少钱?”

“大概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价钱再乘上十倍。”

围观者之中有识货的人,这个价钱一出口,四周顿时一阵哗然。

刚才在远处看热闹的治安队员立刻竖起耳朵,其中一个人打了个手势,朝着旁边的一座高台指了指。

那座高台是用来安装吊钩的,有些货物需要吊钩才能运上船,所以每座码头必然都会有这样的东西。

一个身手灵活的治安队员立刻爬上去,过了一会儿后他悄悄的溜了下来。

“船舱里好像全都是这样的箱子。”

“这一船货要多少钱啊?”

旁边的人为之咋舌。

阿隆克斯只是一座小港口,主要经营的都是一些中低阶的商品,虽然也有卖丝绸、瓷器之类的东西,不过都只是小宗生意。

纸张,尤其是像这样的高级纸张,虽然比不上丝绸和瓷器,却也应算在顶级商品之列,在这里也不常见,有一、两家经营这种东西就已经不错,而且十之八九只有样品没有现货。有人想要的话,还的特地进货。

半个小时后,在子爵府邸里传出一声喝问:“你真的确定那是整整一船的上品精白纸?”

“我敢拿我的眼珠子发誓。”

刚才爬上高台的那个治安官,右手指天,左手捂着心口,一脸肃穆。

此刻整个大厅里除了这两个人,在子爵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尖下巴,鹰钩鼻,一副奸诈模样,那细长的眼睛里还不时闪出几点凶光。他的身上穿着带有花边的黑色衣裤,头上戴着一顶小礼帽,打扮得像是一个下属官吏。

这个人凑到贝尔兰多斯的身后轻声说道:“那家商行不是有一个萨拉森合伙人么?会不会是他帮忙进的货?”

子爵原本没有想到这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觉有道理。

半年之前大家都在猜,教堂旁边的那个作坊到底是做什么的,当时所有的人都花费许多力气打听,现在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个撒拉森人四处购买砂糖送到这里来,一个月之后又一船船地往外运,没多久东边就传来消息,现在有卖一种颗粒非常细、颜色非常白、甜度也高的细白砂糖,甚至有人从萨拉森人那里进货,进价高得离谱,但是卖的很好。

其他地方的商人都不知道,阿兰克斯才是这种细白砂糖的最初产地,只有这里的上层人物掌握着这个秘密。

想这样大宗的交易,如果一直都是从这里往那边卖,迟早会做不下去。萨拉森人绝对不会允许那么多金币往这边流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外一种商品平衡,而纸绝对是一个好的选择。

“纸的用量大,他们又和教堂关系密切,不愁卖不出去,远比丝绸和陶瓷之类合适多了。”

那个黑衣服的人原来也想到同一件事。

“如果这一船的货出了事。会不会让他们破产?”

贝尔兰多斯发出一阵轻笑,声音就像是夜猫子叫。

那个治安队员连忙退了出去,这种事他不应该知道。

等到那个人退出门,穿黑衣服的人才叹息一声说道:“破产恐怕很难,就算那艘船上装的全都是这种纸张,最后也只抵得上两船白糖。”

这个人能够说出此话,绝对是计算过的。

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码头,他已经看到那艘船,大致推算出他的运载量,然后又大致推算出这么多纸的价格,而细白砂糖在萨拉森人那边的卖价他也知道,稍微推算下,就可以得出刚才的结果。

“那勉强够了。”

子爵颇为遗憾地说道,他和路克他们结仇,并不只是因为当初的小小纷争,更是因为他不喜欢看到有人比他强。

在阿尔克斯,他是五巨头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出了马文之外最有钱的人,他不能允许这些外来者比他更加有钱。

“不过,那艘船上有弩炮。”

穿黑衣服的人提醒到,他并不是想阻止子爵动手,这仅仅只是一个提醒。

贝尔兰多斯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在房间里面来回走动着,最后走到窗帘旁眺望着码头。

从这里只能够看到那艘船的身影,却看不到上面的东西。不过他已经从手下的人那里知道,这艘船上的弩炮数量确实很多,不过大部分已经坏了。更何况,弩炮这玩意儿平时不会上紧弓弦,想要发射的话,远比十字弓麻烦的多。

“只要动作够快就可以了,我的人绝对可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占领这艘船,到时候那些弩炮还有什么用处?”

贝尔兰多斯有这个自信,他手下那些人对于干偷鸡摸狗的事全部非常内行。

“万一对方有所提防呢?他们只需要抽调搭板,然后船舷旁站两个人,手里拿着十字弓,我们的人敢往上跳么?”

黑衣人说出他的忧虑。

他非常清楚治安所那里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家伙。出了几个走投无路的佣兵,其他全都是流氓,混混。让这些家伙暗地里打闷棍,或者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下老实人,倒是非常合适,但是让他们和佣兵开战,让他们顶着弩矢跳船舷,这些人恐怕会跑得比谁都快。

贝尔兰多斯稍微一想,也就犹豫起来,他早就听说玫瑰十字商行招募了很多佣兵,而且还都是老手,这些人同样狡滑得很,论起偷鸡摸狗,绝对比他手底下那些人更加高明。

再说玫瑰十字商行和他已经结下仇恨,随时都防备着他,那帮人又十分谨慎,当初建造作坊的时候,就把作坊造得如同要塞一样,他的人根本混不进去,连收买对方的人都做不到。

“你给个主意吧。”

黑衣人就等着这句话,他的职责就是出谋划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军士长值班?”

这虽然是一句问语,实际上他并不需要知道答案,他只是点出其中的关键。

阿萨克斯有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最高长官是冈波斯骑士,其下有三个军士长,每个军士长率领一百人。他们负责日常的守卫和巡逻。

“你想把冈波斯也拉下水?”

贝尔兰多斯看着自己的智囊。他倒是挺想这么做,只不过冈波斯一向自持中立,绝对不肯参与这种纷争。

不过那三个军士长倒是各有想法。

说起来,这些人和路克他们差不多,年轻时都有着梦想,想要建功立业,可惜一直不走运,最后只能跑到这样一座小港谋个差事。

虽然手底下有一百多个士兵,看上去挺威风,但是并非他们自己的人马,一旦失去职位,根本没有人会跟着他们走。

对于这三个人来说,要不就是挤掉冈波斯,成为这个港口的巨头之一,要不就是混日子,有机会的话就捞点好处。

贝尔兰多斯走到门口,随便叫了一个人过来,很快他就知道答案。

“是保罗骑士。”

子爵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对那个人非常了解,那也是一个烂人,绝对不比他手下那些治安官好到哪里去,只要给钱,这个家伙什么事都可以干。

“等到保罗动手之后,您或许还可以藉这个机会和冈波斯摊牌。他虽然一直在我们和马文之间保持中立,但是对那些外乡人却没什么好感。”

穿黑衣服的人说道,他的想法正是当初尼斯预料到的结果。

贝尔兰多斯很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笑容很快就又收敛起来。

“冈波斯如果肯合作的话,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那群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这位子爵是条疯狗,而他最担心的是和他同样类型的人。

他担心的是帕尔姆。帕尔姆冲动而又暴虐,为了一点小事就会杀人,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

更让贝尔兰多斯担心的是,他已经从他的后台皮亚斯特伯爵那里得知,这群人在之前那场战争中获利甚多,得到两套高级魔法护甲,其中一套已经归帕尔姆所有,再加上朗基努斯枪的仿制品,整个阿萨克斯恐怕只有冈波斯能够与之较量。

贝尔兰多斯养着几个有点本事的保镖,不过这几个人只是中阶骑士的水准,还是那种连斗气的边都没有摸到的中阶骑士,对付以前的帕尔姆还行,现在就有点难了。

穿黑衣服的人也不敢随意下定论,他同样也对帕尔姆没什么把握,眼看着因为这件事,子爵似乎不打算有所行动,他不太有把握的说道:“这群人很会赚钱,所以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钱,更何况……”

这个人迟疑了一下,故意让贝尔兰多斯子爵感到焦虑,过了十秒钟后,才继续说道:“他们现在正处在发展阶段,恐怕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上一次那个农夫的死,他们不就吃了个闷亏,不敢把事情闹大。还有这一次,皮亚斯特大人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他们一定知道这件事和我们有关,不也没有什么对策吗?”

贝尔兰多斯点了点头,之前路克他们的一次次退让,确实让他产生一丝错觉。

码头上,那一箱被烧残的白纸,已经按照受损程度区分开来,两个混血儿随从借来铡刀,把烧焦的部分裁剪下来,剩下的纸张仍旧可以卖钱。

梅特洛则忙着跑去船厂,这艘船肯定得修理。

所有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至于船上的人同样也没闲着,那些佣兵分成两班,负责守卫工作,正如贝尔兰多斯身边的智囊所说,搭板被抽掉了,这样一来,想要上船可没那么容易,码头上还放了两个人站岗,如果有人想要靠近,全都会被赶开。

这样的戒备也是理所当然,谁都知道,他们和五巨头之一的贝尔兰多斯有仇,当然要提防这个小人。

当初这么计划的时候,路克和伊斯特都担心,如此防卫严密会让贝尔兰多斯感到难以下手,最终选择退缩,但是尼斯还是坚持这样做。

他这样坚持是有理由的。

如果一个人一心想要对付别人,哪怕再难也会下手,而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办不到不到的事,只要动点脑子,总是会想出对策。

当然,他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一定成功,所以他还有准备后备方案,如果贝尔兰多斯真的因为这边防范严密不敢动手的话,他还有其他办法引诱这个家伙上钩。

半个小时后,造船师傅来了。

阿萨克斯有两座船厂,但是只能修船和造一些小船,所以与其说是造船师傅,不如说是修船师傅。

这个人上船之后东看看,西摸摸,还让船上的人把那些箱子搬来搬去。

梅特洛始终跟在身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全被他看在眼里,梅特洛的脸上没显露出丝毫表情,心里却高兴极了。

很明显,这个人是贝尔兰多斯的人,查看船只损伤情况是假,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要知道船上有多少货物。

为了引导贝尔兰多斯上钩,他们可是不惜代价,除了水、食物和那些弩炮占掉的空间,其他舱室都装的满满的。

“这船不错,够结实,居然被射了这么多洞都没事。”

造船师傅并不是完全假装,他也看到船上被弩炮穿透和着火的部位,正是那三层木板的船体让他说出刚才这番话。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

梅特洛问道。

造船师傅为难的思索了半天,最后不得不说:“您这船我们没办法修,必须把破洞周围的木板全都拆开,然后交错填补,我们虽然有办法能够补上,但是没办法保证不会渗水进来,恐怕不到一、两年损坏的地方就会因为渗水烂掉。”

他现在说的倒是实话,如果修一般的船,只要有哪里坏了,整块木板换掉就可以了,虽然累一些,修起来倒也容易,这艘船却不是这样。

梅特洛并不感到意外,当初西科斯也曾经提到这个问题,这种船造起来容易,可是修起来就麻烦了,可以说是有利有弊。

“你说有什么地方能修?别离的太远,我不可能撑着这样一条破船千里迢迢赶去只是为了修船。”

梅特洛问。

这同样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有让贝尔兰索斯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会离开这座港口到其他地方修船,这个家伙才会马上动手,要不然以此人的狡诈和谨慎,恐怕会拖上一段时间,藉此等待机会。

造船师傅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想都不想就有了答案:“说到造船,除了北方的蛮族,就数威娜最强,你或许可以到那里试试。”

梅特洛故作沉思,片刻之后指了指船上的那些破洞:“我不可能这样过去吧?威娜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万一半路上遇到一阵风浪……”

“我可以帮您补一下,先把这些窟窿补上。还有桅杆和船帆都可以换,这样一来就和修好没什么两样了,但是撑不了太久。”

造船师傅这一次到挺爽快。

“只能这样了。”

梅特洛显得十分遗憾。

造船师傅离开后,他径直回到船厂,打发一批船工去梅特洛那里,转身他从船厂的后面溜出,飞快的朝着子爵府跑去。

十分钟后,这个造船师傅已经战战兢兢的站在贝尔兰多斯子爵面前。

“你居然让他们去威娜?你的脑子怎么长的?”

子爵没好气的敲着造船师傅的脑袋,他恨不得把这东西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拖着他们,修船也是需要时间的。”

造船师傅胆战心惊的说道。

子爵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如果那样做的话,很容易会让对方起疑心,万一有了准备,那就不妙了。

“你看到了,那只船上装了二十四只箱子,每个箱子里面都是白纸,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子爵问道。

这一次造船师傅回答的很快:“绝对没错,我看到他们一张张翻查,被熏黑的纸全都被挑出来。”

子爵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消息十分满意,如果东西不多的话,就没有动手的价值了。

“三层木板的船体……”

他喃喃自语着,这是令他头痛的一件事。

普通单层木板的船体,并不是一定要用弩炮对付,普通的士兵拿上一把战斧,同样也可以在船上破开一个窟窿,换成骑士的话用长枪和长剑都能做到,当初菲利普王子身边的扈从,一剑就将围拢过来的海盗船劈成两半,除了证明那些扈从的战力很强外,也是因为那些海盗船的结构都是单层木板。

“看来必须使用那玩意儿了。”

穿黑衣服的人低声说道。

他说的那玩意儿,当然是指安装在码头旁边两座要塞上的弩炮。

整个阿萨克斯有十座要塞,之间相距三百公尺,正好全都在弩炮的射程之内,任何来历不明的船只想要闯入阿萨克斯的话,至少都要遭遇两座要塞弩炮的夹击。如果谁想要攻击其中一座要塞,他不但要顶着那座要塞的弩炮还要承受其他两座要塞的打击。

和船上的弩炮不同,这些弩炮都是重型的玩意儿,竖起来两层楼那么高,弩矢长度都在两公尺以上,一般的船挨上一下就会被射出一个对穿的窟窿,就算三层木板同样也会被一穿而透。

“你们修船的时候,会不会一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点燃了,又扑不灭?”

贝尔兰多斯温和的问那个造船师傅。

那个人早已六神无主,他愿意为自己只要帮忙打探消息,没想到上了贼船,想下来都做不到。

他很清楚,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自己别想活着离开这座房子,但是答应的话,同样也必死无疑,这位子爵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他如果真的把那艘船点着了,那艘船的船主肯定不会放过他,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一样不会放过,而这位子爵绝对不可能救他,十之八九还会杀他灭口。

“这恐怕没用吧?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没本事修那艘船,只能削一块橡木板塞进去,把窟窿堵上,四周用沥青堵封死,除此之外就是更换船帆和一部分桅杆了。”

这个人并不像外表显露的那么无知,他在梅特洛面前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从这件事里脱身。

果然,子爵的脸上顿时露出来失望的神情,除了失望还有愤怒,本来打算用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件事,现在看来是办不到了。

他更愤怒的是,眼前这个蝼蚁一样的人物居然也敢算计他,他当然明白这个家伙是故意的,直接把后路堵死,为的就是提防自己让他再干些别的。

此刻他才想到,来这里之前,这个家伙已经把船工都派出去,想必现在早就在维修那艘船,如果只是削几块橡木吧窟窿堵上,现在说话这段时间,那边的活或许许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你下去吧。”

子爵按捺住怒气冷冷地说道。

那个造船师傅如释重负,几乎是爬着出了子爵府,一出大门,立刻飞也似的朝着家里跑,他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叫上老婆孩子,然后收拾东西走人,这里再也不能待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码头上亮起零星的灯光。

阿萨克斯是一座小港口,一到晚上大致就没有船只靠岸了,那些灯光是从码头旁边的酒铺里面透出来的,不像比萨、威娜这样的大港口,即使在夜里,码头也灯火通明。

玫瑰十字商行的那艘船,此刻静静停泊在码头边船尾挂差一盏灯,隐约能够照亮四周,几个佣兵百无聊赖地靠在船舷边,他们身旁全都斜靠差十字弓的弓弦已经拉开,只是弩矢没有扣上。

这些佣兵全都是在这里招募的,他们当然知道主家和贝尔兰多斯子爵之间的纷争,所以值班的时候绝对不敢有丝毫懈怠。

夜色变得越来越暗。海上刮起大风,三、四月间,到了夜晚,陆地上的气温有些低,反倒是海水还很暖和,空气往上升,所以风是从陆地吹向海洋。

当年蛮族就喜欢在这个时节从海面上发起突袭,因为风是迎面而来,划桨的声音传得不太远,同样也是因为他们一旦突袭受挫,只要跳上船扯起船帆,风就会把他们迅速带离岸边,一到海上,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惯匪会选择这个时间执行计划,几次事件之后,子爵也借鉴了蛮族的经验。

十点左右,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像是有人在追逐。

船上的那些顿时惊醒起来,他们迅速拎起十字弓,把弩矢压进发射槽里。远处的声越来越近,长长的一串火把直奔这边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人倒是没有拿火把。

一看到这番景象,那些佣兵就明白有事找上门来了。

“不要往这边过来,要不然的话,别怪我们手里的十字弓不客气。”

一个佣兵高声喊道。

另外一个佣兵则迅速敲响警钟。

钟声把底下的其他人全都吵醒,那些正在睡觉的佣兵,拎着锁链甲就往身上套,这东西穿起来方便。

那一场喝斥,对于朝着这边跑过来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唯一的反应就是那些人一边跑一边喊着“抓探子,抓撒拉森探子,别让探子跑了。”

转眼间最前面的那几个人就已经跑上码头。

“发射。”

一个佣兵大声喊道。

这就是佣兵和士兵不同的地方,佣兵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他们感觉到危险就会做出反应,士兵却要考虑到万一弄错了,事后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枝枝弩矢疾射而出,虽然是盲射,但这些人全都是老佣兵,在如此近的距离,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五发弩矢里面至少也能中一、两发。

弩矢命中,可惜没有付出惨叫的声音,只听到‘夺夺’的声响。

“他们带着盾牌。”

那些佣兵经验丰富,只听声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同样的,他们反应也很快,手段也多。

只见一个佣兵从甲板上拎起一个包袱,猛地甩出去,另外一个佣兵则扔出两只陶罐,紧接着挑起火把,点燃之后,猛地掷出。

码头上响起一片滚珠落地的“哒哒”轻响,紧接着又传来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刚才扔出去的那个包袱里全都是木头珠子,后面的陶罐里面则装着浇灌的火油。

跑在前面的那几个全副武装,身上穿着很重的铠甲,手里拎着大盾,连脚下都套着铁靴子,称得上刀枪不入,但是小小的木头珠子和滑腻的火油,却让他们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这一下摔得很重。

火把一扔下来,那些火油顿时被点燃,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们满地打滚想要把火扑灭,但是越滚,火就烧得超旺。

火光一照,这些人全都原形毕露,根本就不是什么撒拉森探子,完全是治安队的打扮。

这一连串变故如此迅速,从后面紧追而来的治安队员,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

好半天之后,就听到他们之中有人喊道:“对方有接应的人,那艘船就是专门为了接应撒拉森人探子而来的。”

这声叫喊点醒了茫然中的治安队。

他们同样都全副武装,前面的人都拎着一面很大的盾牌,他们原本就是为了这艘船而来,早就提防着佣兵手里的十字弓。不只是准备大盾,治安队的人同样也有十字弓,这些十字弓手躲在盾牌手的后面,他们手里的十字弓同样已经张开,放进发射槽里的箭矢都有胡桃核那么粗,用火把点燃之后,全都迅速燃烧起来。

贝尔兰多斯就是想让这艘船连同船上的货物全部付之一炬,当然选择火攻。一支支火矢钉在船上,治安队有备而来,十字弓的数量远比梅特洛这边要多,一时之间压得船上的佣兵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好在十字弓发射的火矢对于这种三层木板的船只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唯一被点燃起来的就只有才刚换上的船帆。

突然,“崩”的一声,一公尺多长的努矢从船尾的努炮之中射了出来。劲急的弩矢瞬间穿透盾牌,然后一连穿过5个人,有两个人当场就死了,另外三个人一时间还死不了,只能用手捂着喷涌的血水,惨叫着,哀嚎着。

治安队本来就是一帮杂碎,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尤其是那些在最前面举着盾牌的家伙,只要一想到如果再来一下,他们肯定是最先被射中的对象,立刻扔掉盾牌,拔腿就跑。没了这些举盾的人,后面那些十字弓手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原本就害怕被射杀,现在连盾牌手都逃了,更是纷纷散去。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反应挺快,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喊着:“有人攻进来了,撒拉森人攻进来了,撒拉森人偷袭港口。”

这一切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按照那位子爵的计划,如果他们进攻顺利的话,直接把船化为火海,自然是最好不过。万一对方防守严密,没办法强攻,尤其是对方如果动用努炮,那么就采用第二套方案,就说对方是前来偷袭港口的撒拉森人。这样的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虽然撒拉森海盗确实曾深入附近的海域,但那都是小批的海盗,根本不可能侵入陆地,更别说是进攻这样防卫森严的港口了,但是上面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用不着考虑是否合理。

突然,一阵急促的警钟声响彻整座港口,这是港口遭受进攻的警报。

自从蛮族归顺以来,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响起过警钟的声音了。

警钟声才刚响起,临近码头的两座要塞就同时点燃火把,火光中映照出四门体积巨大的弩炮,此刻弩炮已经对准这个方向。

刚才还在一片黑暗之中,要塞上的士兵就已经调整好弩炮的角度,虽然码头上很暗,根本就看不到船只的踪影,但是船尾那盏灯却暴露了船的位置。

四枝巨型弩矢疾射而出,三枝巨型弩矢穿透甲板,直接钉进船舱里,只有一枝弩矢偏了一些,射进海里。

这些弩矢每一枝都重六十公斤,甲板一下子就被打穿,弩矢射进船舱里,上面绑着羊绒,羊绒上沾满火油,就像是三枝巨大的火炬投进船舱。

其中一枝箭射在装纸的箱子上,箱子毫无阻挡地被破开,连同里面的白纸一起被穿透,所由的纸片全都被点着了。

当第一声警钟被敲响,冈波斯骑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他才刚睡下不久,所以还清醒着。

快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码头上看了一眼,一看到火光冲天的那个地方,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记得很清楚,玫瑰十字商行那艘从来没有见过的船,就停在那个位置。

白天这艘船靠在码头上时,他就预感到今天肯定会出事,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居然连几个世纪都没有响过的警钟,也被敲响了。

冈波斯并不傻,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今天的军士长是保罗,对于这个家伙,他实在太熟悉了,保罗属于那种有奶便是娘的角色,为了钱可以干任何事。

一想到这些,冈波斯就怒不可遏,他对贝尔兰多斯干的那些事心知肚明,以往他一直都保持中立,不想和贝尔兰多斯有所瓜葛,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的手伸得这么长,居然伸到他的地盘上。

随手取过椅子上放着的衣服和裤子,冈波斯迅速穿戴起来。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他的几个侍从全都已经穿戴整齐等候在那里,这些侍从也是才睡下没多久,听到警钟就立刻爬起来,身为侍从,随时都有可能被叫起来做事,所以他们都是穿着圆领上衣和中裤睡觉,只要把外面的套衫往身上一披就行了,因此才能来得这么快。

几分钟之后,冈波斯骑士拿来铁甲、长剑和头盔,有一个侍从则跑去马厅里。

他正打算赶往码头,看门的人就突然跑进来:“贝尔兰多斯子爵来了,他想见您。”

冈波斯双眼瞪得溜圆,他知道这个家伙来是想干什么,不是想拖他下水,就是打算拖延时间,多耽误一分钟,那艘船就多一分钟沉没的可能。

“把他赶开,我不想见他,也没时间和他罗嗦。”

冈波斯怒气冲冲地说道,他抢过来侍从手里的马鞭,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贝尔兰多斯早已进来,看门的人根本不敢挡,也挡不住,在阿德蒙特,谁都知道这是一条疯狗,是一条毒蛇。

“看你给我的好事!”

冈波斯骑士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家伙,同样是五巨头,却有上下之分,他手里的实力最强,可以顶上两个巨头,其次是马文,那个家伙操纵着贸易行会,掌控着阿萨克斯港的命脉,之后才是贝尔兰多斯。

“别为了一个外乡人伤了我们的和气。”

贝尔兰多斯直接拦在马头前,也只有他这样的家伙敢这样做。

不过那句“外乡人”却让冈波斯停了下来,他一直不插手两边的纷争,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路克他们是外乡人。

知道纷争由来的他,甚至觉得是路克他们带来麻烦,当初这帮人如果不来阿萨克斯港的话,根本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请续看《大隐》9

第九集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蒂娜

本集简介:

针对贝尔兰多斯的复仇计划开始收网,阿萨克斯五大巨头势力的瓦解,已经是无可扭转的局面,而作为一股新兴势力的玫瑰十字会,已经拟出一幅蓝图?

圣殿骑士团亟思东山再起,并把主意打到了尼斯与玫瑰十字会的身上,赛门老人已向尼斯事先预警,尼斯将如何与圣殿骑士团周旋?

第一章 收网

夜幕之下的大海波涛汹涌,风呼呼地刮着,卷起阵阵海浪。

在大海深处有五艘船来回徘徊着,这五艘船和稍早进港的那艘一模一样,但是船上的气氛却完全不同。

这五艘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他们全都穿着铠甲,手里握着长矛,腰间别着战斧,船舷边还靠着一面大盾,这些是战船专用的大盾,盾的正面覆盖着一层铁片,盾的反面是厚重紧密的橡木板,底下是一寸宽的米字形铁条边框。

一捆捆弩矢从舱底被传递上来,这些弩矢全都有酒杯口粗细,一米多长。

弩炮早已经准备好了,丝弦已经绞紧,随时可以发射。

在最前面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魔法师,他套着宽松的魔法袍,海风吹拂着魔法袍时不时露出底下的皮甲。此刻他的手里正托着一面镜盘,镜盘映照出的正是远处码头上的景象。

被两边要塞上的四门重型弩炮夹击,那艘船根本无力抵挡,甲板被洞穿,船舱被点燃,熊熊的大火从舱门窜了出来。

原本在船舱里睡觉的人,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已经跑到甲板上了,所以这场大火倒是没有把他们困在里面。

那艘船上的佣兵全是特地挑出来的老油条,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打起逃跑的主意,不过在逃跑之前,他们也不会让对方好受。

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一包包的木头珠子和一罐罐火油,全都扔到码头上。

木头珠子一落地,就立刻四处乱滚,有些滚得很远。

火油扔不远,全都砸在码头上,码头上本来就在燃烧,现在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比刚刚大上十几倍。

这里是阿萨克斯最繁忙的主码头,码头上铺着一层木板,为的是怕船只靠岸的时候,船体碰上坚硬的岩石会损伤,稍微讲究一些的码头都是这个样子,而且码头边还有缆绳,吊车和一些大大小小的木箱,现在这些东西都烧了起来,火势大得让人无法扑救。现在是晚上,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就算不借助镜盘也能够看到,不过从镜盘看得更加真切。

“现在轮到我们上场了。”

路克的话语里微微带着一丝怒意。

虽然这原本就是他们布的局,虽然一切都按照剧本进行着,但是当他看到两边要塞的弩炮发射的时候,仍旧怒火中烧。

船上的人全都感受到路克的怒意,站在船头的魔法师开始施法,他挥舞着手中的魔杖,嘴里吟诵着口语,过了片刻他将魔杖插入海里。

那根魔杖很长,一插入海里魔杖四周的海水立刻像沸腾了一样,紧接着蒸腾起一阵迷雾,一开始雾气还挺稀薄,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浓。

当迷雾将整艘船也包裹在里面,那个魔法师腾空而起,居然从这艘船跳到另一艘船上。

这就是身为魔法师的好处,换成骑士的话,实力再强也跳不了那样远。

同样一番施法,第二艘船也笼罩在迷雾之中,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

等到第五艘船全都被迷雾笼罩,就听到船上的水手长大声喊道:“桨手就位。”

船舱里顿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枝枝九米多长的船桨伸了出来,整齐地划动了起来,推着船只缓缓地前进。

笼罩四周的迷雾跟着船而行,它们不但隔绝视线,也能够屏蔽低等级警报结界的探测。

既然想要对阿萨克斯港动武,路克他们事先肯定探过底,所以他们知道阿萨克斯港同样也有魔法师,而且有三个。

这三个魔法师和士兵们一起轮值,他们的工作就是维持笼罩在阿萨克斯港外围的警报结界,这个结界呈扇形,时刻监视着阿萨克斯港外围海面。

这种大范围的警报结界也就是对那些没有魔法师的海盗团比较有效,范围越广的魔法阵越容易被破解。

当然,这也要看维持魔法阵的是什么人,如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坐镇,就是对方有破解的办法,魔法师也可以凭借一些细微的异常,知道有人正侵入港口。

尼斯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就在此时,在港口兵营外围,两群醉汉正在争吵打闹着,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块互相投掷,很多石块因为准头太差,直接越过兵营的外墙,落在兵营里。

醉汉打架这种事时有发生,没人会特别在意。

争吵声远远飘进军营正中央的瞭望哨。

这是一座永久性的瞭望哨,所以是石造的塔楼,像一根钉子一样矗立在那里,最上面一层就是魔法师所在的地方。

这个地方空间非常狭小,只能够让一个人坐在那里,前面悬挂着一片薄薄的金属膜,金属膜就像是水面一样发出细微的震动,隐约可以看出这些震动组成的模样,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边缘的地方有一些细微而不可查的紊乱。

坐在里面的魔法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码头上,这片区域就像沸腾一般波动得厉害。除此之外,兵营外面那群醉鬼也让他感觉很烦,现在是晚上,一点点声音就能传的很远。

一进去,船队就兵分三路,其中两路冲向那两座要塞,最后一路只有一艘船,笔直地朝着码头驶去。

阿萨克斯港的要塞互相之间都能够提供支援,所以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就必须同时干掉两座要塞。

从岸边刮来的风掩盖船桨划水的声音,因为是靠船桨航行所以这五艘船前进的很慢。一旦被发现的话,绝对会招来那两座要塞的迎头痛击。

此时此刻,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心跳加快。偏偏为了顺利偷袭。他们不能用神术消除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船一点一点的接近目标,眼看着已经进入对方重型弩炮的射程了。

要塞上安装的是两门重型弩炮,这种东西有三层楼那么高,发射一次要十几分钟,只要被它发射的弩矢射中,什么样的船都支撑不住,肯定会被打沉。

一切都很顺利,要塞上的士兵根本没有注意海面,此刻他们全都盯着马头,每座要塞上的那两门重型弩炮,也仍旧指着码头上熊熊燃烧的船。

过了一刻多钟,要塞上的一个士兵无意间瞟了海面一眼,突然大喊了起来:“那是什么?”

其他士兵全都转过头来,在夜色中,他们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异常的波光。

用魔法制造的迷雾只能笼罩船身,却掩盖不住船只航行时拖曳的尾迹。

“是敌袭,真正的敌袭!”

一个老资格的士兵慌乱起来,他快步抢到重型弩炮的旁边,一脚踢开锁住弩炮的木锁,想要把重型弩炮的方向调转过来。

可惜以他一个人的力气根本就是蚂蚁撼树,这玩意需要四个人同时转动绞盘才能够挪动。

“快帮忙。”

他大声吼道:“其他人也别傻站着,去发警报。”

“警报已经发过了。”

一个士兵提醒道。

那个老兵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的警报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更让他吐血的是两座要塞上的弩炮却都对准码头上的那艘船,这种弩炮高大笨重,转向非常困难。就算十个人同心协力,也要半个小时才能把弩炮重新挪回正面的位置。

看着越来越靠近那两团模糊的暗影,老兵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个瞬间,他看到迷雾中亮起了火光,紧接着一排火矢迎面而来。

港口里,街上、广场上全都站满了人,很多房子最高的那一层也亮起灯光,大家都茫然地眺望着码头的方向,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之前警钟的声音让众人晕头转向,因为这口钟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响过了,很多人甚至已经忘记它代表什么意思。

在一家旅店的门口同样也是如此,住店的客人全都跑出来了,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打探到事情的真相,正在四下宣扬。

没有人注意到在旅店的一角,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后门溜了出去,他不走大道,专挑小路,七拐八拐绕到一座府邸的门口。

这座府邸红砖青瓦,两扇铜制的大门上铸了狮子的头像,狮子嘴里叼着两只大铜环。

披斗篷的人扣住铜环敲了两下。

只听到哗啦一声轻响,左侧那只狮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会发亮是因为那只眼睛是镂空的,平时镶嵌着两颗铜丸,只要扒开铜丸,就成了一对观察孔,因为房间里有灯光,灯光从观察孔射出来,所以狮子的眼睛会发亮。

能够想出这样气派而又实用的办法,肯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座宅邸正是贸易行会主席马文的住所。

披斗篷的人不等里面的看门人开口,直接把一张片子从狮子嘴里塞了进去。

那张片子用芸香木制成,上面盖着艾玛尔红衣主教的印鉴。

这玩意拿着烫手,看门人不敢怠慢,连忙说一声:“请您等一会儿。”

他转身就拿着片子找管家去了。

过了片刻,大门开启,马文的管家把披斗篷的人迎了进去。

把这位神秘的客人让进了大厅,管家非常抱歉地说道:“老爷刚才在睡觉,起来需要点时间,请您稍微等一下。”

马文其实并没有在睡觉,白天玫瑰十字商行的船靠岸,他就有预感今天晚上要出事。

特别是当他打听到那艘船今天在这里没办法修好,只能打几个木塞堵住破洞,船很快就要离开港口前往威娜,他就更加肯定今天晚上非出事不可。

既然知道会出事,晚上哪里还睡得着。

从刚才码头上冒出火光开始,他就一直在顶楼书房的窗台前看着。管家拿着片子过来,他立刻就知道麻烦上门了。

在阿萨克斯和那位红衣主教有关的,就只有玫瑰十字商行。

如果来的人是以玫瑰十字商行的名义来求见,他完全可以不搭理,但是以红衣主教的名义要求见面就完全不同了,再借他七、八个胆,他或许敢不在乎红衣主教的面子,可惜他只有一个胆。

磨蹭了十几分钟,他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一进大厅,他就看出大厅里的神秘访客是最令他头痛的那个小牧师。

“怎么是你?”

马文先是故作惊讶,接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苦笑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是你。”

这位贸易行会的主席颇有演戏的资质,一番装模作样之后,把所有的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你如果是前来求援的话,请恕我无能为力。”

“我说过自己是来求援的吗?”

尼斯并没有脱掉斗篷,他看了看左右,然后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更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让马文感到发慌,这时候他才想起刚才磨蹭了那么久,但是对面这个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焦虑的样子。

码头上玫瑰十字商行的船正在燃烧,价值上万金币的财富付之一炬,伙伴也在危难之中,眼前这位却如此悠闲,除非这家商行内部产生纷争,眼前这个人巴不得码头上的那个人完蛋。

马文立刻否定这个猜想。

他对玫瑰十字商行一向都很重视,很清楚这五个人的情况。

这五个人的位置绝不重叠,在利益上也没有冲突,而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长,分管一块,忙都忙不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产生内斗。

“那么就去我的书房好了。”

马文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他一边思索着各种可能。

书房在顶楼,一直都没点灯,所以显得有些暗,靠着南面的一侧全都是落地大窗,正好可以看到码头上的火光。

尼斯漫步走到窗前,挺有兴致地看着那渐渐暗淡下去的火光。现在仍旧燃烧着的是那处码头,船早已经沉了。

他越是这样,马文就越是心烦意乱,他试探着问道:“您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同伴正遭受攻击,听说那上面装满最上等的白纸,如果船沉了的话,你们的损失恐怕不小吧?”

尼斯原本就是来摊牌的,不过摊牌也有摊牌的技巧,他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仔细想了想,确定话里没有一点漏洞,他这才说道:“那上面确实有不少上等白纸,不过不是全部。白纸只占三分之二。”

“那么另外三分之一呢?”

马文早就感觉到蹊跷,他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局,只是猜不出这个局到底有多大?

“是圣经,整整一万本圣经,其中一半是艾玛尔红衣主教要求我们印的,为此红衣主教专门派了一位特使监督此事,以特使大人的实力,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说着尼斯转头朝马文笑了笑。

马文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黑。

他现在明白了,这位确实用不着在意,确实可以不紧不慢地在这里和他兜圈子,这个局实在太大了,别说贝尔兰多斯扛不住,连贝尔兰多斯背后的那个人也会有多远闪多远。

更令马文感到恐惧的是,谁都没把握把这件事是否能够轻易平息?

焚烧圣经的罪名和损毁圣像、毁灭教堂一样,都是严重的亵渎行为。宗教裁判所的人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也被卷进去?

如果是半年之前,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因为那个时候他和玫瑰十字商行正在蜜月期,玫瑰十字商行肯定会帮他说话,现在情况完全不同,玫瑰十字商行对他已经没有一丝好感,恐怕还有些怨恨。

一想到这些,马文就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玫瑰十字商行背后是教会,教会想要诬陷人的话,有太多手段可以用,没罪名也可以替你加上罪名。

“你要怎么做?”

马文不愧为商人的代表,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妥协。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就投降了。

“这里的人似乎少了一些,根本不足以决定阿萨克斯的未来。”

尼斯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搞定其他几个巨头,他可不想一家家地拜访。

“你想让我把安德鲁也叫来?”

马文问道。安德鲁是他的盟友,肯定要同进共退。

“阿萨克斯不是有五巨头吗?你们两个人可做不了主。”

尼斯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马文无意间暴露出一个弱点,这位主席大人的着眼点不够深远。

马文明白了,这是要把莫奈尔也叫来,他暗自琢磨着,难道玫瑰十字商行打算借这个机会吞下整个阿萨克斯?这群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

他脑子里想着对策,却不敢像刚才那样耽误时间。

把尼斯留在书房里,马文立刻让人把马车准备好,并且派了一个听差拿着自己的片子去莫奈尔的府邸,省得到时候再递片子浪费时间。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坐在莫奈尔的会客厅里了。

“那艘船上有一万本圣经,而且艾玛尔红衣主教的特使就在上面?”

莫奈尔惊诧万分,他也像刚才的马文一样脸色惨白。

马文能够想到。他同样也能够想到。而且和马文比起来,他更有理由害怕,谁都知道,贝尔兰多斯是他的盟友,如果宗教裁判所想要扩大追究范围,第一个就会盯上他。

“贝尔兰多斯这下子彻底完蛋了,没人能够救得了他,可惜了冈波斯,他这个人不错。”

莫奈尔喃喃自语着,虽然是同盟,但是此刻的他一点都没有为贝尔兰多斯开脱的念头,反倒是用同情的口吻替冈波斯骑士表示遗憾。

马文知道这是莫奈尔在找台阶下,与此同时,他也对莫奈尔的眼光表示赞叹,这个家伙也看出冈波斯会跟着倒霉。

“要说可惜……恐怕也未必,冈波斯对那几位可没有什么好感,那群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能够成为巨头,没有一个人是瞎子,冈波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冈波斯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在阿萨克斯待下去了,他手底下那些人怎么办?”

莫奈尔问道。

此刻平衡已经打破,肯定要重新建立新的平衡,而军队肯定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虽然阿萨克斯的军队规模很小,只有三百人,高阶武力更少,连冈波斯在内也只有四个骑士和三个魔法师,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几个见习骑士。但是比起其他任何势力,都要强得多。

“玫瑰十字商行那四个人虽然只是见习骑士,却不能当做普通的见习骑士看待。听说在之前的那场战争中,好几个中阶骑士都倒在他们的面前。”马文知道莫奈尔的打算,但是他并不看好这支军队。

他曾经请人评估过路克他们的战力,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那五个人联手的话,足以和一个高阶骑士抗衡,而阿萨克斯只有冈波斯一个高阶骑士。

这样的实力已经可以和阿萨克斯的军队较劲了。

他和玫瑰十字商行从蜜月走向陌路,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群人的实力太强,对于阿萨克斯这样一个小地方来说,那群人实在太难以控制了。

这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掌控者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把治安队和军队合并,你看怎么样?”

莫奈尔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主意。

莫奈尔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原本军队是中立的,现在和治安队一合并,他们这边的实力一下子就加强了。

马文猜到这个家伙的意思,但是不这么做又不行,遭受打击的军队和治安队如果不合并的话,根本没有能力抗衡玫瑰十字商行,再说,两者合并之后,五巨头就少了一个席位。

“这个位子应该怎么安排?”

马文扔了一个鸡头过去。

“这次的事已经证明军队和治安队的权力太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奈尔算得更精,原来是五巨头,干脆一下子砍掉两个,而玫瑰十字商行经过这次的事,肯定会成为巨头之一,这样五巨头就变成四巨头。

他同样也算准了,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马文和安德鲁会拉上他抗衡玫瑰十字商行。

一连串沉闷的轰鸣从码头那边传来。

眨眼间两座要塞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

为了保证第一轮攻击绝对能毁掉要塞上那两门重型弩炮,这些弩矢都不是普通货色,而是刻上了魔法阵的魔法武器。

那上面总共有两种魔法,一种是“锁定”这种弩矢射一枝少一枝,不加这个的话,万一射偏了,就太可惜了;另外一种是“燃烧”那些弩矢上全部裹着厚厚的燃烧剂,如果用平常的燃烧速度,至少可以烧半个小时,但是加了魔法之后,几秒钟里就会烧个干净,燃烧的剧烈程度令人乍舌,弩矢命中的地方,木头直接化成灰烬,金属也完全融化,连石头都烧化成了玻璃。

一次齐射,效果明显,但是船上的人仍旧感到不保险,躲在迷雾之中的那些船全部调转船头,将另外一侧船舷朝向要塞。

当船头的方向和要塞呈三十度夹角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弩炮手们拉动了绳索。

又是一排弩矢疾射而出。

那两座要塞再一次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爆燃的火球照亮夜空,眨眼间两座要塞被燃成了残骸,其中一座更是在片刻之后,轰然塌掉了一角。

阿萨克斯港并不是只有两座要塞,但是这两个紧挨着的要塞同时被拔除,防御顿时出现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

和这两座要塞相邻的两座要塞,正拼命转动上面的重型弩炮,可惜这东西太过笨重,等到转过头来,两支船队已经离开他们的射程。船队重新会合在一起,朝着燃烧着的码头驶去。

那处码头已经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越来越小的火光,热闹的是水里。水里全都是跳船逃生的人。

一开始就朝着码头驶去的那艘船,现在正不停把水里的人捞上来。

“真是太猖狂了,实在太猖狂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第一个被救起来的是一个老牧师,一上船他就跳脚大骂,骂了几句之后,又指着码头焦急地喊道:“快,快靠过去,马上派人下水去捞,说不定还可以捞几箱圣经上来。”

船上的人当然不会听老牧师的疯言疯语,对他们来说,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人一个个被救了上来。

突然,有几个治安队的人趁着火势消退,冲到码头上,他们举起十字弓朝着这边射来。

老牧师原本就怒气冲冲,这下子更是难以容忍,他一把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十字架项链。

“托我上去。”

老头指了指桅杆,他就算再年轻十岁,也不可能像尼斯那样爬桅杆比猴子还快,想上去必须有人托着。

佣兵们知道他的身份很高,连忙照着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佣兵抓住老牧师像芦柴棒一样枯干的瘦腿,将他举了起来。

老头颤颤巍巍地踩在横杆上,他举起攥着项链的那只手。

突然十字架射出一片虚影,一开始只有锅盖大小,眨眼间就变得顶天立地,那个虚影是一个手持火炎长剑的天使,剑尖直指港口。

与此同时,天空飘飘渺渺传来一阵轻悦的合唱,那绝对是天籁之音,只是有些含糊,听不太清。随着声音响起,港口那座教堂的大钟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像是再在合奏。

这么多的异象同时出现,港口里只要是注意到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有惊讶,有惶惑,同样也有恐惧。

贝尔兰多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就像港口的警钟轻易不会敲响,一旦敲响就预示着港口遭到攻击,那个印记同样也不会轻易出现,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上帝的威严遭到亵渎,只要看到印记的教徒,都必须舍生忘死前来增援。

每一次动用这个印记,事后都会引来教会彻查。如果确定没有什么严重的亵渎行为发生,发动印记的神职人员会因为亵渎罪受到惩处。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大多数是宗教裁判所将那个地方清洗一遍,让牢房全都塞满,惨叫和哀嚎日夜不断。

几乎在一瞬间,这位子爵就意识到这根本是一个圈套,那艘船上恐怕不只有白纸,还有其他东西。

他倒是没往《圣经》上猜,首先想到的是这几个人曾经去过圣地,从圣地挖回来大量的圣土,他们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来的。很难说这一次他们又带回来什么东西?或许有一、两件圣物也说不定。

损毁圣物绝对是亵渎行为。

“我被你害死了。”

冈波斯朝着子爵怒目而视,他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白天的时候,他就有那么一丝怀疑。

就算遭遇海盗,就算船开不远必须靠岸修理,玫瑰十字商行的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附近可不止这一座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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