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行,這個也劃掉……羅賽塔的矮人真是獅子大開口,單子列得長長一串,九成都是S級的珍寶,像這個雕像……美的十三召喚者,你去問問回老弟,找得到我頭都給你,老實點把它劃掉吧……哎呀,連SS級的神話物品都有,我們要是找得到這個,早就一口氣把他們的高原踏扁了,還有什麼好談判的。」
看見茅延安一面順著清單往下瞧,一面連連搖頭,我隱約有所領悟,衹是多少有些想不通,為什麼堂堂大國羅賽塔,居然開出珍寶作為條件?難道素來率直純樸的矮人們,也沾染了人類的奢靡風氣,用王室與貴族的享樂與喜好,來耽誤軍國大事嗎?
進入了S級的珍寶,幾乎都是無法量產、無法以金錢買賣、壞掉一個少一個的超級珍貴物品,誠然是難得可貴,可以用來當作傳家寶。不過再怎麼好用與珍貴,仍是不該用來當作軍國大事的交換條件,過度沉迷於珍玩異寶,江山必敗。
「當然不是那麼簡單,雖然有很大的一個層面是這樣子沒錯,不過,並不是每一個國家的國王與重臣,都是那麼昏庸而且愚昧的。」
萊恩的話中意有所指,不過聽出這點的我十分讚同,所以並沒有盡身為臣子的本分而發怒,衹是與大叔一起偷偷笑。
「這些珍寶極度難得,有些固然是下落不明,有些卻是受到異獸或天險的守護,除非出動五大最強者那級數的高手,或是以國家單位為力量去強取,不然沒有可能拿下,為了避免自己國家的重大死傷,羅賽塔要求我們去取,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拿到以後又能幹什麼?羅賽塔王想變成矮人第一高手嗎?還是想讓他個人的性能力無與倫比?」
「不,無論是什麼珍寶,拿來用在一小部份人的身上,那都是墮落的行為,但是如果你把它看成是一種研究,那又如何?」
「研究?」
「是的,約翰,假使阿里布達的某一項技術,或許是軍事,或許是醫藥,又或者是農業,一樣開發出來後能影響全國,甚至是整個大地的重要技術遇到難關,花了偌大人力時間與物力都無法突破,這時查到典籍中記載,有某樣珍寶能夠作到這項研究所需要的部分效果,那麼身為研究者,你會不會想要把這樣珍寶拿來研究看看呢?」
當然,假使研究成功了,那項技術得到突破而完成,那就是能影響全國甚至整個大地的盛事,要是發生在軍事上,甚至有可能顛覆目前各國的勢力消長,這也就難怪羅賽塔棄重大條約而不顧,拿這些珍寶來作暗盤交易了。
後來,茅延安向我解釋,追跡者對整個大地所造成的影響,遠比表面上看來更為深重,所以常常有追跡者因功而拜將相,好比回休楚能夠與萊恩結交併受重用、法雷爾家在阿里布達備受重視……都是因為這樣。
「你爺爺蘭特·法雷爾,當年是追跡者中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在他手裡被解開的迷團與珍寶,可以寫成好幾套厚厚的傳奇故事呢。」
萊恩與茅延安,似乎都很期待我像爺爺那樣,繼續走上追跡者的冒險道路,不過在目前,我只想先還掉萊恩的人情,把這個會議圓滿落幕。
「這些東西怎麼辦?我們真的要去找嗎?凶險不論,恐怕也不是三五個月找得齊的。」
「不用……衹要再等五天,不,三天就夠了,三天之後,索藍西亞和矮人們都會同意簽字的,那時候不管我們有沒有找到這張單子上的東西,都不再是重點。」
萊恩說得相當有信心,好像有什麼秘密武器要用一樣。我往茅延安看了一眼,發現他也是一臉迷惘,不知道萊恩為何如此有把握;說到底,我們兩個對於金雀花聯邦仍是外人,盡管參與意見,但很多機密情報仍是不會讓我們知道,必定是萊恩私下與他的幕僚群商議。
「索藍西亞和羅賽塔不是問題,但伊斯塔……」
說到這個最大的反對勢力,萊恩面上浮現憂色,但隨即轉成微笑,道:「不多想了,有時候也該把問題交給老天,我們就順其自然吧,我正預備辦一個盛大宴會,邀請各國重臣參加慶祝,茅老師,可以請您幫我設計宴會的禮儀與程序嗎?約翰,這裡畢竟是阿里布達,所以保安與戒備的工作,到時候就拜託你了。」
要不吃驚是不可能的,萊恩居然這樣自信滿滿,連慶功宴都開始預備了,他手上暗藏的秘密武器,肯定是非同小可,然而,那會是什麼呢?
這天,當我與茅延安離開驛館,在執行巡邏工作的時候,遇到了伊斯塔人的車隊,娜西莎絲赫然也在上面。
遇到她,我心裡有些不安,因為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她究竟透過屍蠱蟲知道了多少,這是我所不曉得的事,但在這裡遇到,總好過在會議殿堂內直接撕破臉,惡言相向。
短暫交談了幾句,娜西莎絲衹是隱約地暗諷我們法力高強,居然把她的屍蠱蟲破了法,不過別得意太早,後頭還有更厲害的手段云云。從語氣裡,我和大叔都做了相同判斷,就是娜西莎絲並沒有從屍蠱蟲接到訊息,今天之所以特別出現,只不過是要對我們施加心理壓力而已。
對望一眼,我和大叔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逃過一劫的僥倖。這時我突發奇想,所謂的交易就是供需流通,如果說珍寶這些東西可以拿來交易,那麼情報秘密應該也可以吧?
娜西莎絲想從我這裡知道一些答案,那麼握有這個秘密的我,在她而言是否奇貨可居呢?衹要能成功,說不定就可以讓她答應這次的軍事同盟。
一股想要證明自己能力、想試試看自己能夠作些什麼的念頭,驅使我付諸行動,娜西莎絲藝高人膽大,當然也不怕與我單獨對談,不過洽談的結果卻是令人失望。
「哦?衹要伊斯塔同意這次的會談,你就把法雷爾家如何得到黑魔法秘密的經過告訴我?這算是交換條件嗎?你真的認為我會和你交換條件嗎?」
「會不會衹有你自己知道,倘使這件事情不重要,你也犯不著在這節骨眼,這麼死盯著我不放。」
態度擺得很高,但我心中卻沒有多少把握,到底這魔女會不會接受我的條件?抑或是當場翻臉?幸好,這裡怎麼說也是光天化日,附近遠處不少目擊證人,就算一言不合,她也不敢貿然下殺手才對。
「呵,想得真是好天真,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的黑魔法全是從血魘身上得來,也不知道是什麼筆記或密藏之類的東西,在他死後落入你手裡……血魘這老鬼,死了還給國家留下麻煩,回去以後定要把他戮屍處置。」
娜西莎絲恨恨說著,而我也並不至於太吃驚,畢竟血魘死後,遺物全落在兇手身上,這種事情顯而易見,伊斯塔人初時沒想到,可是衹要深思一層,哪有猜不到的道理?所以我稍一揚眉,打蛇隨棍上地提案。
「血魘是你們伊斯塔的大靈巫,他筆記裡不但有重要的機密巫法,更有些獨創的咒法,恐怕連伊斯塔都不知道,我就不相信你沒興趣。」
修練黑魔法的巫師,九成九都是自私自利,更需要暗留幾手預防被人偷襲,要說血魘肯把自己的研究毫不藏私,全公開給伊斯塔的巫師,這一點打死我都不信。
「有興趣啊,可是橫豎已經被你看過,大有可能還另外抄錄了幾份,就算你肯交還,我也要把看過的人全部滅口,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談條件?況且一本血魘老鬼的紀錄,還不夠份量讓伊斯塔與金雀花妥協,除非……」
「除非什麼?」
我聞言大喜,不怕她的條件嚴苛,就怕她不肯開條件,衹要娜西莎絲肯把條件開出來,自有萊恩他們去想辦法滿足,我衹要攻出這道缺口就行了。不過,娜西莎絲卻開了一個出乎我預期的要求。
「要伊斯塔對金雀花妥協,區區血魘怎夠份量?除非是你們法雷爾家的玄武真功,如果你能把行功口訣、運用招式和盤托出,讓我們修習有成,得到確認,那麼答應你又有什麼關係?」
神經病,如果等你們的人個個都練成玄武真功,那時候還有我走路說話的份嗎?不早就被殺掉滅口才怪。
而且,一提起玄武真功,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因為另外一個如附骨之蛆的問題,一定也會隨之而來。
「嘻,我們可是很感興趣喔,為什麼堂堂法雷爾名門的公子,居然一點武功都不會?難道……呵呵,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已經全面在調查有關你的一切。」
「哦?堂堂的伊斯塔魔女,居然做起狗仔隊的工作,你想怎麼查?偷窺我入浴還是如廁?告訴你,這裡怎麼說也是阿里布達,你想亂來,當心今晚驛館的床位搬個地方,讓你的白癡手下睡進我國監獄,那伊斯塔就很難看了。」
「血魘的筆記會落到你這種人手上,真是浪費。巫師要查一個人的底細,用得著出門嗎?以伊斯塔的魔神之名起誓,你的一切、你做過的所有事情,你的喜好、厭惡、恐懼,在我們的巫法之下,都將無所遁形,你可以好好開始期待那一天。」
這並不是一般程度的調查搜索,如果動員到一個龐大的魔導師集團,無孔不入地進行調查,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外行人絕對連作夢都夢不到。我並不懷疑娜西莎絲的威脅,但也不能輕易示弱。
幸好,茅延安適時響起的咳嗽聲,為我們雙方的解了危。之所以與娜西莎絲在大馬路上談話,是因為怕她突施暗算,我在暗處死得不明不白,然而,我們雙方始終是敵對關係,兩邊不開打,盡是站著講話,時間拖得太久,我怕明日就會有謠言,說我打算叛國謀反,要投奔伊斯塔去了。
娜西莎絲顯然也有同樣的顧慮,怕和我說得太久,同樣被人散佈謠言,說她要「棄暗投明」以她在伊斯塔的魔女地位,眼紅忌妒的人絕不會沒有,即使是平常的宮廷,都會有造謠生事的權力鬥爭,換做伊斯塔人,那還不會拚命落井下石?
「不過,賢侄啊,那個妖女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法雷爾家的玄武真功世上無敵,如果你有玄武真功在身,今天何必把那個妖女放在眼裡?大街上直接推倒就幹,何等威風快活,你說是不是啊?」
「你變成絕世高手,就是為了在大街上直接推倒幹人?」
甩開娜西莎絲,和我併肩走在街上的大叔,就像是一隻很討厭的蒼蠅,在我耳邊說著討人厭的話語,重複提醒著那令我極度不悅的事。
「我應該說過了吧,我身體很弱,體質也異於常人,不能修練武功,所以什麼玄武龜公,我是絕對不能當的。」
茅延安摸摸下巴,狐疑道:「體質弱?會嗎?我看賢侄你每天晚上縱橫床第,雪湯喵喵叫、月湯哀哀叫,連你也嘿嘿笑,這樣的體質算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