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愣了,他沒想到李長宇也會這麼說。
李長宇彈了彈煙灰又道:“日後春陽縣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清臺山的旅遊開發,你身為招商辦主任,如果太多的涉及其中,我敢保證,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人把你和秦清告上市紀委。”
張揚分辯道:“我們沒有什麼?”
李長宇意味深長道:“知不知道莫須有這三個字?許多事情不一定要有,但是只要找到了影子就會變得很麻煩,當初王博雄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幫他壓住,他根本做不了這個稅務局局長,當然,王博雄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人在仕途之中,總會不斷的面臨抉擇,你想要繼續前進,不斷的前進,就必須要學會有所放棄。”
李長宇把煙蒂摁滅:“如果你繼續在招商辦呆下去,影響就不僅僅是秦清一個你就算不為她的仕途著想,也要考慮一下你自己。”
張揚點了點頭,李長宇的這番話對他可謂是雪中送炭醍醐灌頂:“要不我乾脆從招商辦退出來,與其在一個被架空的空架子裡混日子,還不如換個地方。”
李長宇笑道:“你剛剛才升任副科,想一步登天,跨越不要太大了。”他也曾經想過要把張揚活動到江城去,可他深諳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的道理,以張揚的性情暫時還是放在春陽的好,這廝屬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假如把他現在就弄到江城,還不知他要折騰出怎樣的風浪,到時候就有的自己麻煩了。
李長宇道:“春陽雖小,可是其中的關係盤根錯節異常複雜,上次礦難事件能有現在的結果已經是最理想的,張揚,記住一句話,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自己關於正義的概念,可是如何伸張正義又是一回事,伸張正義是否能夠讓老百姓真正得到利益又是一回事,當官者,永遠不可能做一個純粹意義上的好官,因為你的頭上始終籠罩著一層有一層的無形大網,我們要在網中求生,我們要在網中為老百姓謀求福祉,你明白嗎?”李長宇還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跡。
張揚重重點了點頭,隨著他混跡官場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對李長宇這句話的理解也就變得越來越深刻,他不僅要把官做好,而且要把事做好。
和李長宇一番深談之後,張揚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縣長辦公室中,秦清現在見到這廝多少有些惶恐,表面上平靜無波鎮定自若,可內心卻是波濤起伏紛亂如麻。
張揚這次來的目的多少有些出乎秦清的意料之外,他微笑著將一張調職申請推到秦清的面前:“秦縣長,這是我的調職申請書,我感到自己並不適合在招商辦副主任的位置上坐下去,請縣裡考慮一下我的調職請求。”
秦清秀眉微顰,一雙宛如秋水般明澈的雙眸靜靜審視著他,這廝是給自己下最後通牒?她慢慢將調職申請書推了回去,輕聲道:“小張,你是不是對我的決定有看法,我考慮了一下……”
張揚打斷她的話道:“秦縣長,我對你沒有任何的看法,當初你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的確有些不能接受,可是,我事後仔細一琢磨,我繼續呆在招商辦對以後工作的開展沒有任何的好處,而且以我的能力也不能適應目前的工作,所以還請各位領導慎重考慮。”
秦清心中生出一陣歉疚,她輕聲道:“我並沒有否認你的工作能力,你的工作能力在春陽有目共睹!”
張揚笑道:“秦縣長,我真的沒有什麼想法,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解釋,我就是在招商辦呆煩了,想換個地方,你忙,我走了!”這廝說完便坦坦蕩蕩無牽無掛的走了。
這樣一來,反倒輪到秦清發呆了,張揚越是這樣做她心裡越是不好受,如果張揚跟她大吵一架,或者是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一頓,她心裡反倒會好過一些。有生以來,她還從未對任何一個男人產生過這樣的負疚心理,張揚的話忽然又回蕩在耳邊……我喜歡你,秦清臉上一陣發熱,她雙手堵住耳朵,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內心中所有紛亂的情緒排除出去。
張揚離開不久就接到了秦清的電話,秦清的聲音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冷靜:“張揚,經過組織上的慎重考慮,決定同意你調職的要求,打算讓你臨時擔任縣婦幼保健院黨委書記一職,你看怎麼樣?”
張揚微微一怔,想不到這調職下來的這麼快,他並沒有想到,秦清接到他的調職申請後馬上給李長宇打了一個電話,李長宇不著痕跡的點撥了秦清幾句,秦清這才做出了這麼快的決定,婦幼保健院黨委書記的職位已經空缺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而且婦幼保健院單位雖然不大,可麻煩不少,最近連續出了幾件醫療糾紛,現在病人家屬已經鬧到了縣委縣政府,縣裡也頗為頭疼,秦清相信張揚的能力,知道這廝也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越是麻煩,他越是喜歡,乾脆把他暫時放到醫療系統裡去折騰,再怎麼說婦幼保健院上上下下還有一百多口子人,比起招商辦要多得多,張揚不是喜歡當官嗎,管的人越多才越有成就感啊。
張揚沒感到多高興,也沒感到不高興,反正挪來挪去還是個副科級,他在黑山子鄉擔任計生辦主任,好歹跟衛生系統能扯上一點關係,在招商辦混了沒幾天,讓秦清一腳又給踹到了衛生系統,難道自己上輩子幹醫這輩子還要在醫道上打拼下去?臨時黨委書記,媽的!看來老子就是萬金油的命,哪兒需要就往哪裡抹。
張揚離開招商辦還是有很多人暗暗高興的,宋樹誠無疑是首當其衝的一個隨著對張揚的瞭解,他明白自己惹不起人家,既然惹不起就只有躲,可兩人都在經貿委辦公,躲是躲不過去的,現在張揚離開了招商辦,宋樹誠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面對這廝終日提心吊膽的了。
張揚在招商辦也沒有多少工作可交代,唯一需要交代的就是那串車鑰匙,離開了經貿委,總不能把人家的車也開走。趙成德對張揚的離去也頗感錯愕,他本以為隨著秦清的到來,這位小張主任的官途會節節攀升,卻想不到秦清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廝從招商辦中踢出去,表面上婦幼保健院也是個科級單位,張揚去了那裡當黨委書記很風光,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醫院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在醫院裡都是院長當家,書記甚至連副院長的地位都不如,更何況縣婦幼保健院的混亂狀況是人所共知的,醫療糾紛層出不窮,醫生護士挨打事件幾乎隔幾天都要發生一次,有人甚至開玩笑的說,婦幼保健院的醫生不要帶白帽子了,應該每人發一頂安全頭盔。去這樣的單位顯然不是什麼好事情,趙成德頗為同情的看了看張揚,把那串車鑰匙又推了回去:“張揚,你跟我客氣什麼,反正經貿委也不缺車用,你只管拿去用,就當幫我們養著。”從這件事上就能夠看出趙成德豐富的政治經驗,張揚就算是遇到了挫折,這挫折也只是暫時的,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表現出雪中送炭的革命情意,錦上添花人家記不住,可雪中送炭會把兩個人的感情拉得很近。
張揚對趙成德的做法還是很領情的,不過他既然離開了經貿委,也不想開著人家的車讓別人說三道四,笑道:“我有車開,趙主任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春陽是非多,咱們還是少些是非為妙。”
趙成德原本只是想送個人情給張揚,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人走茶涼的那種人,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也就不再勉強。
張揚兩手空空的走出經貿委的大門,昏沉沉的天空已經開始落下了雨滴,張揚站在街邊正準備攔出租的時候,安語晨開著她的那輛北京吉普來到了張揚的面前,安語晨這輛吉普車的成色比起張揚過去那輛還要差一些,再加上多日沒有洗車,車身上滿是泥濘,看起來更是狼狽,張揚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幸好車內還算整潔,他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座椅上:“你真是陰魂不散啊,還想拜師?”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我爺爺找你!”
張揚笑道:“找我幹什麼?現在我已經不在招商辦了,工作都已經交接完了。”
“呵,還帶上情緒了,我爺爺找你肯定有重要事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安語晨在國內混久了,普通話也漸漸變得流利了起來,不過轉折的時候還是有些生硬。
張揚閉上雙眼道:“我已經上了賊船,你樂意往哪兒拉就往哪兒拉,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