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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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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第731章 如果不相見
  張揚看到杜天野的表情並無異常,心不覺有些奇怪,難道也真不知道李同育向省紀委投訴他的事情?張揚道:“還好吧?”
  杜天野笑道:“很好啊!”
  張揚半信半疑道:“上頭沒人找你?”
  杜天野道:“找了,無非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張揚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張揚道:“東南日報社社長李同育舉報了你,同時還把宋省長給舉報了,紀委劉副書記因為抗議,已經主動辭職,可別小看這件事。”
  杜天野還真不知道劉豔紅辭職的消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李同育和我沒什麼交集,他為什麼要舉報我?”
  張揚喝了口茶道:“還記得上次朱小橋村械鬥的事情嗎?當時就是東南日報挑唆朱橋村人鬧事。”
  杜天野道:“他為什麼要針對我?”
  張揚道:“我看這件事不應該問,應該去問陳大爺。”
  杜天野道:“你是說……”
  張揚道:“我總覺著這事兒可能是從上一輩延續下來的。”
  杜天野道:“很有可能,走!去清臺山!”他做事雷厲風行,說走就走。
  張揚道:“我晚上還得回家吃飯呢!”
  杜天野道:“現在就去,晚不了你回家團圓。”
  他們趕到陳崇山的石屋的時候,陳崇山正在那兒晾曬上午採摘的蘑菇,看到他們一起過來了,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杜天野道:“爸,我們今天過來專程問你點事兒。”張揚早就知道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杜天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顧忌,其實現在他和陳崇山的父子關係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
  陳崇山拍了拍手道:“坐下說!”
  三個人搬了馬紮在石桌前坐下,陳崇山在黑陶壺內煮了野山茶,誘人的茶香隨著山風在空氣浸潤開來。
  張揚道:“陳大爺,認不認識一個叫李同育的人?”
  陳崇山聽到這個名字顯得很陌生,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張揚道:“他的父親曾經是覲遼地委書記!”
  陳崇山明顯愣了一下,他在三隻黑碗內倒上煮好的茶水,低聲道:“你說的是李朝旭!”
  張揚和杜天野對望了一眼,他們兩人當然不知道誰是李朝旭。
  陳崇山道:“我記得李朝旭有三個兒子,老大名叫大寶,學名是李同寶。”
  杜天野道:“那就沒錯了,他現在是宣部副部長!”
  陳崇山道:“我和杜山魁、楚鎮南三人是戰友,抗戰末期的時候,李朝旭是我們所在連隊的連長是我們的上級!”陳崇山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的思緒回到了那個硝煙彌漫的年代。
  “李朝旭和我們這些出身農村的士兵不同,他來自於大城市,家庭條件很好,據在上海有一家規模不小的紡紗廠,後來他投身革命,因為他自身化水準很高,所以很快就在我們這些人脫穎而出,談到入伍時間,我們這些人都差不多,可是他升遷比較快,在擔任我們連長之後,他的缺點也慢慢顯露了出來,他這個人自視甚高,看不起我們這些農村兵,而且聽不得別人的意見,換句話來說,就有些剛愎自用,在一次針對日本人的軍事行動,我們連隊負責守住高地,李朝旭雖然學歷很高,可是在軍事上卻是一個外行,指揮明顯出現了錯誤,我們連隊傷亡慘重,危急關頭,老楚提出了新的作戰方案,利用地形和日本人周旋,而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身為連長的李朝旭卻不見了。”
  張揚道:“他當了逃兵?”
  陳崇山搖了搖頭:“他被一顆流彈打了頭盔,雖然頭盔擋住了那顆子彈,可他卻因為驚嚇過度昏過去了。本來我們這些剩下的士兵已經抱定了以死殉國的念頭,在最後關頭,大部隊趕來了。”
  陳崇山端起黑陶碗喝了一口道:“最終的結果我們取得了那一次的勝利,後來在清理屍體的時候發現了暈倒的李朝旭,我們誰也沒他什麼,抗日戰爭結束之後,大家又被分配到了其他的部隊,杜山魁和楚鎮南的軍事才能逐漸顯示了出來,他們在部隊內的級別也是不斷提升,等到平津戰役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李朝旭還只是一個連長,而我們多數都已經是團級了。在大家的一次戰友聚會,李朝旭喝多了酒,他認為是我們說了他的壞話,所以他才受到了打壓。當時杜山魁,很生氣,當著這麼多的戰友給了他一記耳光。第二天李朝旭過來道歉,我知道這個人的氣量很小,一定會記得這件事。”
  張揚聽到這裡心裡對李朝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當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老子心眼兒,兒子也是個心眼。
  陳崇山繼續道:“解放後,我們一度失去了聯絡,後來我們轉戰朝鮮,抗美援朝,戰爭打完之後,回來才知道李朝旭已經從政,完成了一個軍人到政客的轉變,我們三個除了打仗別的都不會,所以一直都呆在部隊,再次和李朝旭相聚的時候,他已經是名和縣的縣委書記,感覺他倨傲的氣勢又回來了,我們這幫人雖然粗枝大葉慣了,可別人的態度怎樣我們還能感覺到,既然人家自視甚高,我們也就不和他繼續聯繫了,再後來……”陳崇山歎了口氣。
  杜天野介面道:“後來就是文革!”
  陳崇山點了點頭道:“文革期間地方上率先受到衝擊和影響,我們這些自認為一直忠誠於黨和國家的軍人,在這場突然到來的政治風暴前不知所措,有多少家庭因為這次風暴而妻離子散,杜山魁的出身是最好的一個,他在京城,日子好過,我有臺灣關係,老楚有海外關係,我們想要保護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可在那種情況下,我們的努力實在太微不足道了。”回憶讓陳崇山感到痛苦,他攥緊了拳頭:“李朝旭因為資產階級出身,是最先被打倒的一個,在審查他的時候,有人把他當年在戰場上嚇昏過去的事情舉報了上去,他認為是我們三人的一個,李朝旭舉報我,舉報楚鎮南,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解決他自身的問題,可是他的問題終究還是沒有得到解決,最後因為受不了折磨而跳樓自殺。老楚先被解除了審查,從那以後我和老楚他們也失去了聯絡,後來見面的事情們也知道了。”
  張揚道:“據李同育所說,楚司令在文革期間照顧了他們一家……”
  陳崇山道:“老楚的性情就是那樣,只記得人家的好處,別人哪怕對他不好,他轉眼就會忘了。”
  張揚道:“這個李朝旭大概和他相反,只會記著別人不好的地方,我看他一定是給他的子女們灌輸了仇恨,所以李同育才會那麼恨你們。”
  陳崇山道:“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到最後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什麼愛恨情仇,一閉上這雙眼睛,什麼都無所謂了,如果李朝旭泉下有知,他一定後悔當初說過了什麼。”的確,到了他這種年紀已經沒有什麼看不開的事情。
  張揚道:“李同育現在到處在製造不利於宋省長和杜書記的謠言,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陳崇山道:“清者自清,何必在乎他什麼?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權當是人生的一次歷練,可以這樣想,你們的心就可以坦然了。”
  老道士李信義此時尋到陳崇山的院子裡聊天,看到張揚過來,不由得驚喜道:“來了怎麼不去我那裡?”
  張揚笑道:“剛剛來到,正準備去拜訪呢。”
  李信義看出張揚的面色有些不對,伸手探了探他的脈門,低聲道:“最近是不是受過傷?”
  張揚知道李信義是位高手,他笑了笑道:“不妨事!”
  既然張揚不想說,李信義自然也不好繼續追問,他在一旁的馬紮上坐下,皺了皺眉頭,看來有些心事,陳崇山聽他們還要趕著下山,起身去收拾點曬乾的蘑菇給他們帶走。杜天野去幫忙,順便陪老爺子兩句貼心話。父親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他心裡一定很擔心自己。
  李信義等他們走了方才道:“上個月小妖來過,我看她情況不妙。”
  張揚微微一怔,安語晨來內地他並不知道,這些日子雖然一直和她沒有斷了聯絡,可每次通話安語晨都自己很好,讓張揚不必擔心。
  李信義道:“我擔心她陽壽已盡!”
  這句話也說出了張揚最為擔心的事情,他抿起嘴唇,兩道眉毛凝結在一起,沉默了一會兒方道:“我看能不能說服她過來一趟。”
  李信義道:“馬上就是清明,她應該會回來掃墓。”
  張揚道:“我爭取回來一趟!”
  李信義點了點頭,眉宇間的憂愁卻沒有絲毫減弱。李信義雖然是安家的子孫,可是他已經遁入空門,安家唯一知道他身世的大哥已經去世。
  安家的這些後輩,他接觸的並不多,其中見得最多的就是安語晨,心中最疼的也是她,大哥臨終前最放不下心的那個還是她,這安家唯一的女娃兒卻患上了天生絕脈的毛病,雖然張揚幾次出手相救,可也都是治標不治本,沒有徹底解決她的病症。
  李信義也能看出,張揚到目前為止還是束手無策,每次解救安語晨,他都會傾盡全力,功力不兔要大打折扣,而如今以張揚的狀況未必救得了她。
  張揚的心情因為李信義的話而變得沉重,回春陽的路上,連杜天野都看出了這一點,杜天野道:“怎麼突然有些不高興了?”
  張揚舒了丘氣道:“沒什麼,只是回到這清臺山,想起當年我初到這裡的情景,心中忽然生出了許多感慨。”
  “什麼感慨?”
  “我感覺官做大了未必真的會快樂!”
  杜天野哈哈笑了起來:“只要你做事問心無愧,什麼時候都會快樂。”
  張揚道:“當年安志遠老先生曾經說過幾句話,人不在於當多大的官,而在於做多大的事!”
  杜天野道:“你不正是這樣做的嗎?”
  張揚笑道:“我那是被你們這幫領導壓著做事,頭沒那麼大,硬找那麼大的帽半來戴!”
  杜天野道:“其實你做得已經很不錯!”
  兩人經過青雲竹海的時候,張揚忽然想起安老的墳墓就在附近,建議去墓前祭掃一下。
  杜天野欣然答應下來,安老的墳塚靜靜躺在竹海內,張揚和杜天野來到墳前的時候,發現墓前擺放著貢品,水果是新鮮的,鹵雞還帶著香味兒,應該擺放在這裡沒有多久,張揚以為是李信義送上的,笑了笑道:“李道長對這個大哥還真是盡心。”
  杜大野微微一怔,他並不知道李信義和安志遠的關係,有些詫異道:“安老是李道長的大哥?”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啊,他和安老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笑道:“這事兒他不想別人知道,你得幫我保密。”
  杜天野笑道:“我像亂說話的人嗎?”
  張揚忽然覺察到草叢中似有動靜,厲聲道:“什麼人!出來!”雖然他的功力大打折扣,可是耳目比起普通人還要敏銳許多,他一個箭步向前方竄去,卻見一隻褐色的野兔倏然從草叢中竄出,宛如一道褐色閃電般向竹林深處投去,如果在過去,張大官人一定要追上去,打下這只兔子,給晚上的餐桌添一道美味,可現在他有些力不從心。
  杜天野看到張揚追了兩步又停下腳步,笑道:“你不是武林高手嗎?怎麼不把那只兔子打下來?”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兩人在安老的墳前祭掃了一下,然後離開,張揚並沒有察覺,竹影深處,一雙明澈的美眸正黯然注視著他,幾分柔情幾分傷楚,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安語晨。
  世上的巧合本來就有很多,安語晨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張揚,她本來想清明過來掃墓,可是最近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安語晨知道自己來日無多,她害怕自己等不到清明,所以決定提前來清臺山,來到爺爺的墳前看他,安語晨很想見張揚,可是她害怕自己拖累了他,上次張揚為她療傷的情景她仍然記憶猶新,她實在不忍心讓張揚再冒這麼大的風險。
  張揚和杜天野走後,安語晨來到爺爺墳前跪下,望著爺爺的遺像,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滴落下來:“爺爺,我好想你,我一個人在這世上過得好孤單……”
  四周如此寂靜,只有山風應和著安語晨的傾訴,她抱著墓碑,仿佛抱住爺爺的身軀:“爺爺,你曾經說過,要盡一切努力讓我快樂,我很快樂……我活過了,也愛過了,對我來說再也沒有什麼遺憾……”說到這裡她低聲啜泣起來:“只是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我……我知道自己沒資格這麼想,他已經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是不是很貪心……可是……”她劇烈地咳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平復下來:“爺爺,其實上天已經對我夠好,在我要走之前,還給我一次見他的機會……可是,我不想再拖累他,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安語晨對著墓與碑喃喃訴說著,渾然沒有感覺到天己經黑了,夜幕已經籠罩了清涼山,她坐在石碑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最近經常會發生這樣的狀況,她特別容易犯困,特別的疲乏,坐在那兒說著說著就會睡著。

  安語晨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了身上披著的道袍,看到了守護在她身邊的老道士李信義。
  安語晨望著李信義露出會心的笑容,她此時方才發現,李信義的眼,李信義的眉和她的爺爺是何其的相似,雖然他留了一大把蓬鬆的鬍子,可還是遮不住那熟悉的輪廓。安語晨輕聲道:“爺爺!”
  李信義唇角的肌肉沒來由顫動了一下,帶著他的鬍子一撅一撅,只是瞬間的錯愕,然後李信義眼圈微紅的應了一聲:“噯!”如此親切,如此溫暖。
  安語晨撲入他的懷抱中,淚水簌簌落下:“爺爺!”仿佛爺爺真的已經回到他的身邊。
  李信義不禁動容了:“乖!小妖,乖,孫女兒乖!有什麼事情,只管跟爺爺說,有我在,不怕,不怕!”
  安語晨點了點頭,離開了李信義的懷抱,抹去臉上晶瑩的淚珠兒,留下一抹燦爛至極的微笑:“我很開心,我又有爺爺了!”
  李信義道:“我也很開心,我有了個孫女!”
  李信義並不知道安語晨看到張揚的事情,帶著她返回道觀居住的時候,李信義道:“張揚下午來過,我還提到了你,想不到你們就這麼錯過了!”
  安語晨道:“沒事兒,我明天去找他!”
  李信義道:“他很關心你的身體,最近你怎樣?”
  安語晨道:“還好!”
  李信義卻是不信,他伸出手,安語晨順從的將手腕交給他,李信義探了探她的脈門,兩道花白再眉毛變得越發糾結了,安語晨的脈象比起上次見她的時候更加紊亂,李信義的醫術當然無法和張揚相提並論,可是他依然能夠探查出,這是一種經脈面臨崩潰的前兆,這丫頭的脈象和常人原本就不同,所以李信義也不敢輕下結論。他能夠想到的還是張揚,低聲道:“看看張揚有沒有辦法。”
  安語晨淡然笑道:“其實我最近感覺還好。”
  李信義將信將疑,老道士只是覺著安語晨這次來得突然,記得上次她說過要清明過來,怎麼突然就來了。
  老道士帶著安語晨回到紫霞觀,給她做了碗素面,安語晨卻沒有多少食欲。
  李信義看到她的樣子,心中越發的感到擔心,輕聲道:“小妖,你好歹吃一些,不要讓我擔心。”
  安語晨道:“你真像我爺爺!”
  李信義聽到這話,心頭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他年少之時就遁入空門,對安家的那點印象全都停留在少年時代,後來遇到大哥安志遠,方才喚起了心中的一些親情,他本以為自己早已斬斷了和安家的關係,可現在看到安語晨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李信義終於相信血脈至親是怎樣都割捨不斷的。
  李信義強作歡顏道:“你剛才不是叫我爺爺嗎?你要是願意,以後就叫我爺爺!”
  安語晨在竹林之中聽到張揚和杜天野的對話,已經知道了李信義的身份,她淺笑道:“其實你就是我爺爺,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李信義不知她怎麼會知道,想想安語晨還不知在世能有多少時日,他當然不忍心繼續否認,輕聲道:“小妖,你是我的乖孫女兒!”
  安語晨坐在李信義身邊,向他說著自己當年來清臺山的趣事,腦海中翻來覆去浮現出的卻都是張揚的樣子,她不由得想到,如果當初自己沒有來這裡,或許就不會遇到張揚,或許自己早就先于爺爺死去,那麼自己也就沒有這麼多的煩惱和牽掛,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和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清臺山?不僅僅是為了拜祭爺爺,更是想重溫昔日和張揚相認相識的片段。如果不想見,便可不相戀……安語晨的唇角浮起了一絲悽楚的笑容,一直以來自己只是在單戀……
  如果張揚知道他掃墓的時候,安語晨就在竹林中偷偷看著他,他絕不會走,離開清臺山,手機有信號之後,他馬上給安語晨打了一個電話,可惜聽筒中始終回蕩著——您撥打的手機不在服務區。
  趙靜帶著丁兆勇回到家裡,受到了全家人的熱烈歡迎,趙鐵生專門把兒子和兒媳婦們全都叫了回來,徐立華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可是見到丁兆勇之後,發現這個年輕人雖然和丁斌是一家出來的兄弟倆,可丁兆勇的身上卻沒有任何官宦子弟的傲氣,為人謙和厚道,徐立華很是喜歡。
  丁兆勇因為是第一次登門,出手也是相當的大方,給每個人都帶來了禮物。
  趙立軍的老婆俞美蓮拿著趙靜給她新買的皮包,高興地格格直笑,嘴都合不攏了,其實她聽說張揚今天要來,本來都不想過來了,上次被張揚打了一個耳光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是趙立軍好說歹說才把她哄過來。
  俞美蓮這個人嘴巴特能說,她格格笑道:“小靜就是有眼光,你看看咱們這位妹夫,長得那個帥,真是英俊瀟灑,你們三兄弟加一起也比不上啊。”
  趙立軍嘿嘿的笑,他算是被老婆給欺負倒了。
  趙立武聽不下去了:“兆勇長得是不錯,可你也不能這麼寒磣我們兄弟仨吧?”
  趙靜道:“行了,嫂子,你就別誇他了,再誇他還不知得瑟成什麼樣,丁兆勇,走,跟我去菜市場。”
  徐立華道:“小靜,哪能讓兆勇去啊!”
  趙靜笑道:“我是帶他出去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徐立華道:“正好看看你小哥回來了沒有。”徐立華的心中還是放不下兒子。
  趙靜兩人走後,俞美蓮又嘖嘖贊了起來:“小靜真是有福氣,這下好了,嫁入豪門了!”
  趙立武切了一聲道:“什麼豪門,不就是一當官的,我們家老三也是官。”
  俞美蓮道:“你懂什麼?官還有大小呢,老三是處級幹部,人家小靜的未來公公是省部級,差的太多了。”
  趙立武對這個大嫂打心底看不慣,又哼了一聲道:“省部級怎麼了?退了休也就是一平民老百姓,我們家老三可是正當年,以後別說省部級,正國級都有可能。”
  俞美蓮道:“你可真敢想!”
  趙鐵生把煙蒂摁滅道:“行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飯,抬什麼杠?”他也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可當公公的也不好多說話。
  俞美蓮眼皮翻了翻,擠出一臉的笑,挽著徐立華的手臂道:“媽,明兒您和爸是不是要跟他們一起去東江?要不我和小軍也跟你們去吧,你們年紀都大了,去省會這麼大的城市,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趙鐵生又點了一支煙,徐立華不好說什麼,有些為難的看著他,趙鐵生道:“我們還走的動,雖然認字不多,可路標還認得。”這個兒媳婦在他心底就是勢利,帶她去東江,門兒都沒有。
  俞美蓮氣得抓住趙立軍的手臂用力一擰,趙立軍忍痛不敢吭聲,他知道老婆讓他說話,也笑了笑道:“小蓮也是為你們著想,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些不放心。”
  外面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有啥不放心的?”卻是張揚和杜天野一起到了。
  市委書記來到這裡,一家人不由得有些誠惶誠恐,別看俞美蓮平時嘴巴閒不住,看到平時只能在電視新聞中見到的江城最高領導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張揚來到母親面前叫了聲媽,一聲就把徐立華的內心喊得暖融融的,他又來到趙鐵生面前叫了聲趙叔。
  趙鐵生的臉上也露出慈和的笑容,過去他一直都把張揚視為拖油瓶,對張揚沒有過多少好臉色,可這些年來隨著張揚的平步青雲,他的家庭也蒙受了很大的照顧,張揚以德報怨的做法讓趙鐵生感到慚愧,現在看張揚怎麼看怎麼順眼,有時候甚至有些失落,這麼好的兒子怎麼就不是自己親生的呢。
  趙立軍趙立武哥倆見到張揚也是一臉的笑。
  杜天野笑道:“趙叔、徐阿姨,我今天是不請自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鐵生道:“杜書記,平時我想請也請不到您啊!”
  徐立華道:“杜書記,來這裡就是自己家。”
  杜天野道:“既然這樣,你們就別杜書記長杜書記短了,叫我天野,我和張揚那可是親如兄弟!”一句話拉近了他和趙家人的距離。
  丁兆勇和趙靜這會兒也回來了,丁兆勇看到杜天野居然在,也是非常高興,杜天野道:“兆勇,趙靜也是我妹子,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不然,我饒不了你。”
  丁兆勇只是笑。
  俞美蓮還惦記著跟公公婆婆去東江的事兒,推著趙立軍讓他給張揚說,她也明白,現在這個家裡地位最高的是張揚,只要張揚答應,肯定就沒問題。
  趙立軍瞅機會跟張揚說了,張揚道:“以後吧,這次只有一輛車,咱爸媽加上我還有他倆,滿員了!”
  張揚的回答很婉轉,也沒傷他面子,趙立軍怏怏道:“你嫂子總想出去轉轉,我們結婚這麼久還沒出去旅遊過呢。”
  張揚笑道:“等我忙完這一陣子,要不這樣,十月你們一起來南錫,整個平海最好玩的地方都在南錫,到哪裡吃喝住玩,我全都安排。”
  趙立軍聽弟弟這樣說,面子也有了,媳婦那邊也有了交代,自然歡天喜地。
  俞美蓮得了這個消息,也是開心非常,似乎忘了小叔子上次給他的一個耳光,一口一個兄弟叫的是異常親熱。
  晚上徐立華和趙鐵生親自下廚,趙鐵生廚藝不錯,燒得一手好菜,不過他平日裡很少動手,最近也就是兒女從外面回來才主動下廚。
  俞美蓮看在眼裡,心裡又有些不平衡了,趙立軍和她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想起來就覺著自己的男人沒本事,找了個機會又對趙立軍連掐帶擰。
  丁兆勇這次是專門來提親的,酒到中途,他提起了自己和趙靜的婚事。
  趙鐵生只知道女兒談戀愛了,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準備結婚,現在距離五一也就是一個多月,平時父母都念著兒女趕緊長大,早日成家,可真到了這種時候,心裡卻有些捨不得,這方面,兒子和女兒的感覺不同,兒子那是娶回來一口子人,女兒卻是嫁出去,雖說趙靜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上學,可嫁人和不嫁人,心裡感覺就是不一樣,趙鐵生沒說話,默默抽著煙。
  丁兆勇看到未來岳父這種反應,心裡感到有些沒底,他向趙靜看了一眼。
  趙靜道:“爸!”
  趙鐵生笑了笑仍然沒說話。
  趙靜用手推了推張揚,張揚笑道:“趙叔,媽,你們是不是太開心了,開心也得給點反應啊!”
  徐立華道:“我們的確開心,雖然我們兩口子沒啥文化,可也不是老封建,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兒大了,早晚都會有嫁人的一天,她選誰,是她的自由,我們只能提提建議,我們不可能做她的主,小靜是大學生,這麼大了,什麼事都懂,不要我操心,兆勇小夥子不錯,年紀輕輕,又有自己的事業,還是三兒的好朋友,三兒這個人,交得朋友我信,他認同了,就是我認同了,他只會對妹妹好,比我還護著小靜!”
  說著說著徐立華的眼圈居然有些紅了。
  趙鐵生抽了口煙道:“孩兒他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兆勇啊,兩個人能走到談婚論嫁這一天不容易,別的我也不想多說啥,小靜這孩子從小被我們寵壞了,你能讓她儘量讓著她點兒。”
  “爸!”
  丁兆勇笑道:“趙叔、徐阿姨你們放心,小靜挺好的,平時都是她照顧我。”
  杜天野笑著幫襯道:“好事啊,咱們別那麼傷感行不,我提議大家一起乾杯。”
  張揚、趙立武、趙立軍一起舉起了杯子。
  徐立華道:“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三兒,這麼大了還是不定性!”
  張揚道:“您別催,你看我們杜書記,都四十多了還沒結婚呢,我們這些國家幹部都是先立業後成家。”
  杜天野笑道:“你可別拉我墊背,對了,你不是訂婚了嗎?這事兒還沒跟家裡說?”
  徐立華聽說他訂婚了,也是驚喜非常,驚喜之餘又不禁抱怨起來了:“好小子,訂婚這麼大的事兒都沒跟家裡說一聲,快說,哪家的閨女?”
  張揚道:“還是過去那個!”
  徐立華道:“嫣然!”
  張揚點了點頭。
  徐立華笑道:“嫣然挺漂亮的!”

卷八 第732章 失心瘋
  為人父母者嘴裡說著兒女都一樣,可是對兒女的態度卻不可能真正相同,都想女兒嫁個好人家,高門大戶不怕,侯門似海也不怕,可到了兒子這裡就指望著他找一門溫柔可人賢良淑德的媳婦,對方的門戶不要太高才好,可楚嫣然是平海省長的女兒,又是美國大財團的當家人,這樣的女孩子能在家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嗎?張揚身邊的那幫女朋友,徐立華見過不少,印象最深最好的還是何歆顏,那女孩乖巧懂事,又是窮人家的女兒,徐立華在感情上更容易溝通一些,不過既然兒子已經選了,她也不好說什麼。
  趙靜道:“剛好這次爸媽要去東江,乾脆和宋省長他們也見見面,你和嫣然姐的事情也該定日子了。”
  張揚道:“還沒到時候。”
  趙鐵生見市委書記都感到有些誠惶誠恐的,讓他去見省長,他打心底是不敢的。不過想想他老趙家的祖墳是冒煙了,女兒嫁給了省政法委書記的兒子,兒子又要娶省長的女兒,他趙鐵生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晚飯之後,趙靜帶著丁兆勇去春水河遊玩去了,張揚和杜天野來到他們家的露臺上,搬了張小桌,弄了幾道涼菜,繼續喝酒。
  張揚和杜天野認識多年,知道這些年杜天野剛烈的性情在現實的磨礪中已經失去了昔日的棱角,很多事開始藏在心底,可從張揚掌握的情況,杜天野最近並不好過,他低聲道:“李同育的舉報會不會帶給你麻煩?”
  杜天野笑了笑:“省紀委只是他的第一步,據我所知他已經去中紀委了。”
  張揚道:“這個王八蛋。”
  杜天野道:“他大概忘了,我當初是從哪裡出來的。”
  張揚從杜天野的臉上看到了信心,杜天野當年就是中紀委五室的主任,在中紀委的關係很多,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李同育是告不倒他的,再說他本身未婚,就是李同育拿他和蘇小紅的一些關係說三道四他也不怕。
  張揚道:“這種小人不得不防!”
  “不用擔心我的事情,我能夠解決!”杜天野比起過去更多了幾分鎮定,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鎮定。
  張揚道:“我有些不明白,這些查無實據的東西,為什麼省紀委要當成一回事兒?”
  杜天野微笑道:“我和李同育不熟,可是他既然能夠做到東南日報的社長,應該不是一個盲目衝動的人,向省紀委舉報我還可以理解,可他舉報宋省長又為了什麼?”
  張揚道:“都是為了報仇,跟你是世仇,跟宋省長是情仇。”
  杜天野道:“這麼多年,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候,又為什麼要選擇同時舉報我們兩個?”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杜天野道:“開始我也想不通,李同育應該可以想到這樣查無實據的舉報不會給我們造成根本上的影響,可他偏偏要這樣做,為什麼?可最近發生的兩件事讓我開始明白,他的背後一定有人支持,有人利用了他。表面上對我和宋省長沒有影響,事實上,李同育的舉報還是對我們造成了影響。”
  張揚道:“劉豔紅辭職了!”
  杜天野道:“你大概不知道南武市市委書記已經提名平海省常務副省長”
  張揚道:“是他?”
  杜天野道:“被考察的物件一共有三個,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南武市委書記焦乃旺,還有一個是我。”
  張揚的思路明晰了,梁天正因為湍江水污染事件被弄得灰頭土臉,這件事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杜天野現在又被李同育舉報,三個考察物件,兩個出了問題,焦乃旺的勝出已經毫無疑問,由此看來,這件事從開始就是省委書記喬振梁在佈局,湍江水污染事件中,他果斷對東江方面進行懲罰和打壓不僅是為了公道,也是為了順帶打壓梁天正,而這次他又利用了李同育的舉報事件,將劉豔紅和杜天野排除在省委領導層之外,而自己的麻煩都洗不清的宋懷明,現在已經成了孤家寡人。張揚不得不佩服喬振梁的老謀深算,可他又有些不解,喬振梁的做法對平海真的有好處嗎?喬振梁在他的印象中並不是一個隻懂得玩弄權術的領導,他不相信李同育的舉報也是喬振梁計畫中的一部分,可事情偏偏就是因為李同育而起,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杜天野道:“在官場中,站隊永遠是個關鍵的問題。”
  張揚道:“你站在哪邊?”問完了這句話,張揚覺著自己問得有些多餘,杜天野當然是站在宋懷明那邊,如果不然,喬振梁也不會出手打壓他。杜天野微笑道:“你說得對,人不在乎當多大的官,要在乎做多大的事,江城都沒有搞好,我不應該去想其他的事情。”
  徐立華和趙鐵生回到自己的房間,兩口子卻同時歎了一口氣。
  趙鐵生道:“孩兒他娘,你歎什麼氣?”
  徐立華也道:“你又歎什麼氣?”
  趙鐵生道:“我不想去東江。”
  徐立華沒說話,跟著點了點頭,她也不想去。
  趙鐵生道:“兆勇那娃兒不錯,我能看出他是真心待咱家小靜,可人家是高幹子弟,爹媽都是大幹部,我就一普通工人,你說咱家拿什麼跟人家比。”
  徐立華又歎了口氣,她低聲道:“我是怕咱們不去,會失了禮數,兒女結婚,親家總得見面,躲也躲不過去,可又害怕見面不知道說啥,萬一說錯了話還給小靜添堵。”
  “可不是,今天我見到杜書記這腿肚子都轉筋,要是見了省級幹部,只怕我連站都站不住了。”
  兩口子越說心裡越是沒底,不由得長籲短歎了起來,商量之後的結果,決定讓徐立華去找張揚,跟他說說,看這件事能讓他全權代表不。
  張揚一聽頓時就搖起頭來:“媽,這事兒我怎麼能代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談婚論嫁的大事兒,你們不出面怎麼能行呢?”
  “三兒……”
  不等母親說完,張揚就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他笑道:“媽,你放心,有我陪著你,你們兩人只要出面就行,其他的全都交給我來辦。”
  徐立華道:“可人家是……”
  張揚道:“省政法委書記也是人,沒什麼了不起,你們要是不去,小靜心裡會怎麼想?她會覺著你們不疼她,丁家那邊怎麼想?人家會覺著你們不樂意這樁婚事。”
  聽兒子這麼一說徐立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歎了口氣道:“那好……我和你趙叔就硬著頭皮去這一趟,不過,咱可得先說好了,你得一直陪著我們。”
  張揚長這麼大還從沒見到母親這麼緊張過,不由得笑了起來。
  此時門外傳來急促地敲門聲,拉開房門一看卻是杜天野,杜天野進來叫了聲徐阿姨,然後把張揚叫到門外,有些緊張道:“你得馬上跟我回江城一趟。”
  看到他的表情,張揚就知道一定出了事情,張揚二話沒說,回去跟母親說了一聲,和杜天野一起出門,等開車出了春陽,杜天野方才道:“蘇媛媛打電話過來,說她的母親突然得了瘋病,剛巧她哥哥又出差去了外地,所以……”
  張揚一聽又是蘇媛媛的事情,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你對她可真是好啊。”
  杜天野道:“大家畢竟認識一場,而且之前的事情已經說明白了,她又不是有心害我。”
  張揚看了他一眼道:“懶得說你,蘇媛媛這個人倒是沒什麼,不過她母親沈靜賢和你大哥之間的關係很複雜,我總覺著她對你們家不懷好意。”
  杜天野道:“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無論誰對誰錯,咱們都沒資格進行評論,如果不是蘇媛媛的那張照片,你也不會把這件陳年舊事給查清楚。”
  張揚笑道:“什麼查清楚?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不過提起沈靜賢,張揚又興起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沈靜賢發了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就發了瘋?在張揚心中這個本名沈良玉的女人陰沉而理智,這樣性情的人很難發瘋。
  可等他們到了蘇媛媛家裡,方才發現沈靜賢真的瘋了,嘴裡不停叫著:“陳天重,我殺了你,陳天重,我殺了你!”
  蘇媛媛六神無主,哭得淚人一樣,她不知道陳天重是哪一個,杜天野卻知道陳天重是他的大哥。
  蘇媛媛含淚道:“我媽不知怎麼了,今天接了一個電話,開始就喊著要殺人,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所以……”
  杜天野點了點頭,他向張揚看了一眼。
  張揚走了過去,走進沈靜賢的時候,沈靜賢驚恐的看著他:“張解放……你殺我來了……你殺我來了……”沈靜賢的這一嗓子把張大官人叫得心驚肉跳,張解放何許人也?張解放就是他親爹,徐立華的丈夫,張揚雖然對這個親爹沒有任何的印象,可名字是知道的,沈靜賢怎麼會知道他老子的名字?
  還好杜天野和蘇媛媛都不知道這件事,沈靜賢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張解放……你、你幹了這麼多的壞事……怎麼還活著……怎麼還活著!”
  蘇媛媛以為母親頭腦糊塗了,含淚勸道:“媽,你看錯人了,這是張主任!張揚……”
  “我沒看錯……化成灰我都認得……你是張解放……你是兇手……你明明死了……你明明死了……”
  蘇媛媛只是覺著母親發瘋,杜天野卻已經覺察到這件事並不尋常,沈靜賢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謎團。她和自己的大哥之間擁有怎樣的關係?她口中的張解放又是何人?這個張解放和自己大哥的死有沒有關係?
  張揚比任何人都要感到驚奇,他拿出自己的針盒,低聲道:“杜書記,麻煩你們都出去一下,我要幫她行針!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進來!”
  杜天野和蘇媛媛離開房間的時候,反手將房門關上了。
  張揚從針盒中抽出一支金針,針尖的錦芒刺痛了沈靜賢的眼睛,她的雙手緊握輪椅,顫聲道:“張解放……你是來殺我的……你是來報仇的……”
  張揚冷哼了一聲道:“不錯,我是來殺你的,我是來報仇的,你害我死的好慘!”從沈靜賢的話中,他隱約揣摩到了什麼,難道自己父親的死和這個女人有關?
  沈靜賢道:“你果然來了……我知道你這個畜生不會放過我……你和姓許的一樣……你們全都是卑鄙小人……”
  張揚冷笑道:“知道就好!”腦子裡卻在搜索知青中究竟有誰姓許,他很快就想到了許常德,低聲道:“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和許常德的事情?”
  沈靜賢喃喃道:“你死了……你分明死了……”
  張揚道:“你看清楚,我是張解放,我找你算帳來了!”
  沈靜賢想要尖叫,卻被張揚用金針封頸間穴道,她的聲音變得極其微弱。
  張揚擔心蘇媛媛在外面偷聽,所以跟沈靜賢說話的時候用上了傳音入密。別人雖然聽不到,可沈靜賢卻聽得清清楚楚,她駭然道:“你死了……你已經死了……”
  張揚冷笑道:“我就算化成厲鬼都不會放過你。”
  沈靜賢原本就神志不清,被他這一嚇,看到張揚猙獰的表情,更深信眼前就是張解放,她尖聲道:“你害得我還不夠?你害得我還不夠?”
  張揚道:“你害我才對!”他認定了沈靜賢就是害死父親的兇手,咬牙切齒道:“今天我回來就是為了報仇,我不但要殺了你,還要殺了你的寶貝女兒!”
  沈靜賢聽到這句話,拼命的向張揚撲了上去,卻被張揚一指就點中穴道,張揚又抽出一支金針:“我先殺了你,在將你的女兒先奸後殺!”張大官人雖然從沒見過張解放這個親爹,可畢竟是他親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狠話還是要說的,其實讓他這麼幹,他也不會。
  瘋瘋癲癲的沈靜賢卻被嚇住了:“不要……不要……你不能這樣對她!你不能……”
  張揚冷笑道:“為何不能,當初你害我,現在我要加倍討還回來!”
  沈靜賢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為恐怖的事情:“你是個畜生,你當年強暴了我,你還要這樣對待你的親生女兒,她是你留下的孽種,她是你留下的孽種!”
  張大官人五雷轟頂,媽媽咪啊!這他媽哪跟哪啊!這老婆子真瘋了,什麼話都往外說,簡直是一派胡言,自己的親爹難道是這樣一個人物?張大官人雖然心理素質極強,可一時半會也有些消受不起,沈靜賢說的事情太毒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老子當年和沈靜賢有一腿,蘇媛媛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奶奶的,老天爺不會這麼開他玩笑吧。

  張揚道:“你說的是真的?”
  沈靜賢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面對一個下肢癱瘓的病人,張大官人原本不忍心下手的,可是這件事查來查去,竟然查到了他親爹頭上,這事兒就不能不查到底,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搞個水落石出,拿出金針刺入沈靜賢身上的多處穴道,這不是要逼供,而是要迷魂,面對正常人,以張揚現在的內力沒有這樣的把握,可是面對神志不清的沈靜賢,卻有奇效,連續幾針刺入,沈靜賢的表情變得越發迷惘,她喃喃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張大官人這套針法的厲害之處在於,被他針刺之後,對方的意識會喪失抗拒能力,會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張揚之所以研究這套針法,是因為上次在京城因為一時不察被日本高手服部一葉用迷魂術暗算,所以他才想起了這套古針法,在過去張大官人是看不上這種下三濫的針法的,可險些吃了服部一葉的大虧之後,他有重新研究這套古針法,這套針法他也是第一次使用。
  張揚道:“為什麼要殺我?”
  沈靜賢茫然答道:“你是一個畜生,你利用國澤威脅我,你侮辱我,你毀了我的一生,我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國澤也是我的兒子?”張大官人瞪大了眼睛,大爺的,自己可千萬別冒出個便宜大哥來,今天這事太突然了,就快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沈靜賢道:“你和姓許的全都是畜生……全都是……”
  聽話聽音,張揚隱約猜到,沈靜賢的兒子十有八九是許常德的,難道自己的這位親爹知道許常德和沈靜賢有一腿,兩人生下了一個兒子蘇國澤,張解放利用這件事來威脅沈靜賢就範,欺負了她,讓她生下了蘇媛媛。張大官人感到滿臉發燒,自己的老爹要真是這樣的人物,他可沒臉見人了。
  難堪歸難堪,但是現在任何事都擋不住張大官人的好奇心了,他冷笑道:“蘇國澤是許常德的兒子!”
  沈靜賢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張揚道:“所以你要殺我!”
  沈靜賢茫然道:“你們兩人害了我一生,我恨你,我恨不能將你們碎屍萬段。”
  此時一旁幾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張揚微微一驚,他害怕電話鈴聲驚動了外面的蘇媛媛和杜天野,可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外面沒有任何的反應,看來杜天野和蘇媛媛並沒有在院中。
  張揚拿起了電話,卻聽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沈大姐在嗎?”張揚在第一時間就聽出說話的人竟然是李同育,又是一個驚奇,張大官人發現今晚讓他吃驚的事情實在太多,一件接著一件,李同育竟然會給沈靜賢打電話,他們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繫?帶著滿懷的驚奇,張揚將話筒遞到了沈靜賢的耳邊。
  沈靜賢仍然喃喃道:“畜生……你這個畜生……”
  李同育嘿嘿冷笑了一聲,他不知道沈靜賢的身邊有人,更不會想到在她身邊的就是張揚,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李同育道:“沈良玉,別人不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只要我把實情說出來,你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世上,你的兒子女兒又有什麼面目去面對別人?你最好乖乖聽話,讓你的寶貝女兒去指證杜天野……”
  沈靜賢根本沒聽電話中說的是什麼,只是喃喃道:“你是個畜生,畜生……”
  張揚害怕李司育聽出破綻,果斷地掛斷了電話。整件事他已經基本梳理清楚了,張揚此時心潮起伏,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讓他有些承受不起,他低聲道:“許常德害你更多,你為什麼不去殺他?”
  沈靜賢嘴裡只是一味重複著畜生畜生,再也不說其他的話。
  張揚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問出其他的東西,拔下沈靜賢身上的金針,重新行針,同時點中她的昏睡穴,讓她睡去。
  沈靜賢安靜昏睡過去不久,杜天野和蘇媛媛兩人回來了,剛才他們兩人也沒有走遠,就在門外小巷內轉了一圈,看到母親昏睡過去,蘇媛媛驚喜道:“睡了!”
  張揚點了點頭,這廝心事重重,看到蘇媛媛,心中的滋味複雜到了極點,說來奇怪,沈靜賢點破這件事之後,張揚越看越覺著蘇媛媛和自己有些相像,其實想證實這件事並不難,只要取點蘇媛媛的DNA樣本,和自己的對比一下就能得出結論。經過剛才的事情,張揚覺著根本沒有必要去做DNA鑒定,沈靜賢說的這番話十有八九都是實情。
  杜天野看出張揚情緒不太對,低聲道:“你怎麼了?”
  張揚道:“沒事,只是沈阿姨的病情不輕,加上她本來就有頑疾纏身,恐怕康復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他找蘇媛媛要來紙筆,迅速寫了一副方子,做完這件事之後,匆匆離開了蘇家。
  蘇媛媛本來想送,杜天野讓她留下來照顧沈靜賢,他和張揚離開小巷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和他們擦肩而過,卻是蘇媛媛的大哥蘇國澤到了,不過他心急趕路並沒有看到杜天野和張揚。
  杜天野和張揚回到汽車上,杜天野還是感覺到張揚的神情不對,低聲道:“怎麼了?”
  張揚笑了笑道:“被沈靜賢罵了一頓,心裡不舒服。”
  杜天野笑道:“她神志不清,你不會和她一般見識吧?”
  張揚道:“當然不會。”
  杜天野道:“去我那兒住!咱們哥倆晚上好好聊聊!”
  張揚道:“不去了,你把我放在皇家假日門口,我想去蘇小紅那裡轉轉。”
  杜天野聽到蘇小紅的名字顯得有些不自然,最近李同育正在拿他和蘇小紅之間的傳聞做文章,所以他當然不方便一起過去。他總覺著張揚從蘇媛媛家裡出來之後表現有些反常,有些擔心道:“你真沒事?”
  張揚笑道:“真沒事,對了,你和蘇媛媛最近一定要保持距離,千萬不要讓李同育那個老烏龜有機可乘。”
  杜天野笑了笑,沒說話。
  張揚在皇家假日門前下車,目送杜天野遠去之後,他給薑亮打了一個電話。
  姜亮聽說張揚回到江城了,忍不住責怪道:“回來了也不找我!”
  張揚笑道:“這次為小靜的婚事回來的,當然要把家裡的事情辦完才想起你們這幾個老朋友。”
  薑亮問明張揚在哪裡,這就準備過來,張揚道:“你先別急,幫我查一件事!”
  “什麼事情?”
  張揚把他爹張解放的名字說了:“你幫我查查,張解放這個人過去是幹什麼的,是怎麼死的!”他對父親的印象少得可憐,因為他是從大隋朝穿越來到現代社會所以很少問母親這些事。
  姜亮問清楚張解放是張揚的親生父親之後,他馬上答應下來。
  走入皇家假日的大門,兩名迎賓小姐迎了過來,笑盈盈道:“先生一個人嗎?”
  張揚道:“蘇總在嗎?”
  說話的時候,剛巧蘇強送客人出門,看到張揚,當真是又驚又喜,他沖上來抓住張揚的肩膀道:“張主任,稀客啊!什麼時候來的?”
  張揚笑道:“剛到,紅姐在嗎?”
  蘇強熱情的摟著張揚的肩膀往裡面走,他向張揚道:“我姐在魚米之鄉那邊,最近這邊的事情都交給我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拿出手機給姐姐打了個電話。
  張揚和蘇強一起正邊喝紅酒邊等她。
  蘇小紅一進門就吆喝道:“張主任,我還當你把我這個窮姐姐給忘了。”
  張揚笑道:“你可不窮,你現在是江城數得著的富姐,在解放前這成份就得是資本家。要說到窮,我們這些國家幹部才窮,兩袖清風,身無分文,所以才到紅姐這裡討吃喝來了。”
  蘇小紅笑道:“你啊,還是過去的樣子,嘴巴還是那麼能說,得,我說不過你,蘇強去開一瓶皇家禮炮,我和張主任一醉方休。”
  張揚道:“紅姐,我今兒可不是來喝酒的,就是順道過來看看。”
  蘇小紅何其精明的人物,雙目一轉已經知道張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使了個眼色,蘇強頓時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藉口出去照看生意離開了房間。
  蘇小紅拿起茶几上的紅酒給張揚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搖曳著紅酒,看著杯中深紅的色彩輕聲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張揚道:“紅姐,最近有些別有用心的小人舉報了杜書記。”
  蘇小紅的表情從容鎮定,儘管她的內心和搖曳的紅酒一般無法平靜,笑了笑道:“你們這些當官的也不容易,一邊要辛辛苦苦為老百姓做事,一邊還要提防小人。”她卻知道張揚既然說給自己聽,這件事就和她一定有關係。
  張揚道:“甚至有人把拿下這間夜總會的事情也扣到了杜書記的頭上。”
  蘇小紅道:“張揚,你明說吧!”
  張揚喝了口酒道:“紅姐,其實有些事我不該說,可是我這人又憋不住。”
  蘇小紅將那杯紅酒一飲而盡:“好了,不用說了,我明白,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張揚詫異的看著蘇小紅。
  蘇小紅又倒了一杯酒:“張揚,謝謝你,無論怎樣我都要謝謝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裡忽然感到一陣酸楚,她知道杜天野因為她的事情遇到麻煩了,蘇小紅絕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杜天野,這對她來說是極其可怕的事情,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和杜天野之間的差距,她是個不祥的女人,害了方文南,害了洪偉基,如果說前兩者是罪有應得,而杜天野不是,見到杜天野第一次的時候,杜天野就把她從車輪下救了出來,杜天野為人正直無私,這樣的人是蘇小紅夢中理想的情人,曾有一度,她因為發生在身邊的變故,厭倦了這座城市,厭倦了自己,正是杜天野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讓她對生活,對未來重新充滿了希望。
  她從未想要求杜天野什麼,她和杜天野都是在感情上飽受創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像兩頭孤獨的狼,在互舔著傷口,在蘇小紅感覺自己的傷口即將癒合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很不幸的愛上了杜天野,而她的過去,讓她的愛變得如此艱難,她的愛不會帶給杜天野幸福,能夠帶給杜天野的只有麻煩和痛苦。
  蘇小紅放下空空的酒杯,張揚看到那酒杯,有些後悔自己來了這一趟,他低聲道:“紅姐……”
  “什麼都不用說!”蘇小紅拿起倒滿的酒杯,透過酒杯看著眼前的世界,世界一片血紅,她似乎聞到一絲血腥殘酷的味道,她知道這血腥的味道來自於她的內心深處,她的內心在滴血。
  蘇小紅輕聲道:“張揚,我是個不配擁有感情的女人,但是你放心,我還有愛,我會盡自己的一切努力,去呵護我愛的人。”
  張揚默然無語,他不該來,他真的不該來。
  薑亮打來了電話,張揚趁機起身告辭。
  蘇小紅道:“張揚,我永遠不會帶給他麻煩!”
  張揚的心中很不舒服,無論是從沈靜賢那裡得來的秘密,還是蘇小紅的這番話,都讓他感覺到心情煩悶,他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壓得他就快透不過氣來。蘇小紅寥寥的幾句話,已經表明了她對杜天野的情意,張揚相信杜天野對此絕不會一無所知的。杜天野是江城市委書記,而蘇小紅卻是方文南和前任市委書記洪偉基兩人共有的情婦,杜天野和她是不可能有結果的,雖然張揚在感情上看得很開,可是他也不想杜天野拿著前途和命運開玩笑,蘇小紅的那番話讓他相信,蘇小紅也不會讓杜天野那樣做。
  薑亮和張揚約在漢江燒椅見面,張揚到的時候,薑亮已經在小包間裡把菜點好了,張揚心情不好,甚至沒多少心情和店主李承乾寒暄,打了個招呼就走入了小包間。
  薑亮道:“啤酒還是白酒?”
  張揚搖了搖頭,插著衣兜在薑亮對面坐下:“不想喝,一點喝酒的心情都沒有!”
  聽他這樣說,薑亮也不勉強,自己叫了一小瓶二鍋頭,他有些餓了,先弄了幾串燒烤墊著。
  張揚不吃也不喝,無精打采的看著他,今天張大官人真的像是霜打的茄子,徹底蔫了。看到薑亮只顧著吃也不說話,張揚終於忍不住了:“我說,你倒是說話啊,到底幫我查清楚沒有?”
  薑亮道:“查到了一些,張解放死於一九七三年五月,距今二十三年了。”
  張揚道:“我知道!”
  薑亮又喝了口酒道:“死因是服毒,因為他死前喝了酒,就死在車裡,所以沒有查到任何的線索。”
  張揚道:“就這麼完了?”
  薑亮點了點頭道:“他真是你爸?”
  張揚道:“聽我媽說過,他是喝酒過量死的,沒跟我提過中毒的事情。”
  薑亮道:“農藥很好買,每年都有喝敵敵畏自殺的。”
  張揚道:“我爸不是自殺!”
  薑亮道:“什麼意思?不是自殺難道是他殺?”
  張揚沒說話,這事兒沒法說,根據從沈靜賢聽來的那番話,自己的父親十有八九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他真的強暴過沈靜賢,並讓沈靜賢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那麼沈靜賢殺他也在情理之中,張大官人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親爹當然不會真有那麼深的父子之情。
  薑亮道:“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別難過了!”
  張揚道:“我不是難過,我就是心裡有點堵的慌,你說他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就沒了?”
  薑亮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你爸,也就是張解放生前是江城機械廠的司機,當時許常德就是江城機械廠的副廠長!”

卷八 第733章 門戶之見
  張揚抓起了薑亮面前的二鍋頭,僅剩的那一點兒被他一口喝了個乾乾淨淨。
  薑亮道:“別介啊,酒咱有的是!”他又叫了一瓶,不過這次是一斤裝的。他看出來了,張揚心事重重,雖然不清楚張揚為什麼要查他生父的資料,可他能夠斷定這件事給張揚不小的震動,朋友之間有些話根本不用多說。
  根據姜亮查到的資料,張揚內心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大概的輪廓,許常德和沈靜賢之間素有曖昧,後來兩人珠胎暗結,生下了蘇國澤,自己的生父張解放因為許常德的緣故認識了沈靜賢,並察覺了許常德和沈靜賢交往的事情,他利用掌握的秘密要脅沈靜賢就範,姦污了沈靜賢,並致使沈靜賢產下一女,也就是現在的蘇媛媛,沈靜賢因為張解放的長期糾纏,暗下殺心,下毒殺死了他,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因為證據不足,所以真相一直掩埋到現在。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這個親爹死的是一點都不冤枉。可張揚對許常德和沈靜賢之間的關係還是想不通,根據陳崇山所說,沈靜賢和他的大兒子陳天重才是一對,就算陳崇山反對,沈靜賢難道會因愛生恨和許常德走到一處?自己父親的死是不是和許常德有關?在沈靜賢毒殺張解放的過程中,許常德有沒有參與?許常德在整個過程中是不是一個策劃者?
  張揚抿了口酒,辛辣而苦澀,其實查出真相又如何?許常德已經死亡,沈靜賢如今也只剩下了半條性命,一個整天活在仇恨和折磨中的女人生不如死,就算她好端端的,張揚也不可能去為生父報仇。也許上天註定這段恩仇最終要到他的身上來了斷,許常德間接死在了他的手中,許嘉勇也死了,在此之前,張揚從未想過自己和許家之間還有這麼多的舊怨。
  薑亮道:“想開點!”
  張揚笑了:“我沒見過我爸!”
  薑亮道:“見過,只是你不記得了。”
  張揚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重要嗎?是好是壞都改變不了他是你父親的事實!”
  這個問題張揚留給了母親,第二天一起前往東江的途中,在中途休息站休息的時候,張揚和母親來到僻靜之處,小聲道:“媽,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沈良玉的女人?”
  徐立華茫然搖了搖頭。
  “沈靜賢呢?”
  徐立華仍然搖頭。
  張揚從母親的表情上並沒有看出任何的異樣,這讓他相信母親並沒有說謊,母親只是一個平凡的家庭婦女,她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
  “媽,我爸是個怎樣的人?”
  徐立華愣了一下,她有些錯愕道:“為什麼忽然問這些?”
  張揚道:“我遇到了一個熟人,他說過去和我爸一個廠的,和我們家住的很近,說我爸生前脾氣不好,經常打你。”張大官人這番話只是信口胡謅,只是他胡謅到了點之上,張解放生前的確對徐立華不好。
  徐立華歎了口氣道:“那就是我的命,他喜歡喝酒,性情有些暴躁,當年對我的確不是太好,可是在有了你之後一切都改變了,他很疼你,自從有了你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打罵過我,每天下班回來,都圍在你的身邊逗你玩,他對你的愛是無私的。”張揚點了點頭,他相信母親的話,虎毒不食子,張解放對他這個親生兒子應該沒有任何私心。
  徐立華又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不想提,你也別問了,無論別人怎麼看他,你都要記住,他是你爸,他對你好就足夠了。”
  張揚道:“他埋在哪裡?”
  徐立華咬了咬嘴唇:“骨灰送回老家了。”
  “媽,我老家在哪裡?”張揚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春陽人。
  徐立華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兒子問,她真的不想再提,前夫留給她的記憶是痛苦和不幸,和他相比趙鐵生要好的多,徐立華道:“荊山市西山縣盧家梁小石窪村!”
  張大官人頭腦一陣眩暈,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五雷轟頂,搞了半天自己的老爹也跟這幫知青有關係,難怪他會來到江城,難怪他會成為江城機械廠的司機,他和許常德肯定早就認識。徐立華再不想回憶這件往事,轉身向吉普車走去,張揚一個人站在那裡,腦子裡亂糟糟一團,短短的時間內意外的事情接二連三的落在他的頭上,當年的事情抽絲剝繭般漸漸浮現於他的眼前,這些人的愛恨情仇他已經知曉了大半,只是在調查之初,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生父也和這群人有關係。李同育呢?李同育為什麼要威脅沈靜賢,他知道什麼?他當年和小石窪村有沒有關係?
  張揚暗下決心,等以後有了時間,一定要再去小石窪村走一趟,他要把整件事情搞個清清楚楚。
  臨近東江的時候,老道士李信義打來了電話,為了打這個電話,他專程從清臺山跑到黑山子鄉,李信義的語氣很急:“張揚,小妖找你沒有?”張揚微微一怔:“沒有啊!”
  “你還在春陽嗎?”張揚向周圍看了看道:“就快到東江了!”
  李信義歎了口氣道:“她昨天來了,晚上我去墓地的時候,看見她睡在那裡。”
  張揚內心一震,他不由得想起昨天經過青雲竹海祭掃安老陵墓的時候,聽到竹林內的動靜,當時只是看到了一隻野兔,難道那時候安語晨已經看到了自己?她藏身在竹林中窺探著自己?張揚感到一絲不祥之兆,他低聲道:“道長,小妖現在哪裡?”
  李信義道:“昨晚我們爺倆兒聊了一夜,她叫我爺爺來著,我琢磨著是不是你把這件事告訴她了。”
  張揚越發斷定安語晨當時就藏身在竹林之中,自己和杜天野的對話被她全部聽去。
  李信義道:“我探查過她的脈息,極其微弱,時緩時急。”
  張揚擔心道:“那你為什麼要放她離去?”
  李信義道:“她說去找你,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見面,可等她走後,我琢磨著有些不對,所以給你打這個電話。”
  張揚道:“道長,你別著急,我馬上聯絡她!”張揚掛上電話馬上給安語晨打了過去,鈴聲響起之後,安語晨很快就接通了電話,從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樣,安語晨的聲音透著開心:“師父,找我有事啊?”
  張揚道:“你到了春陽為什麼不找我?”
  安語晨道:“李道長找你了?我是想找你,可我打算晚兩天再過去。”
  張揚道:“為什麼?”
  安語晨笑道:“你以為你很重要啊,我來到內地就得把一切事情都放下去見你?南林寺廣場有我的投資,江城有這麼多家學校,我不都得看看?還有,再過幾天就是清明了,我爸爸、叔叔他們全都要過來給爺爺掃墓,我提前過來就是為了安排這件事,等清明過後,我才能抽出時間去你那裡,給師父大人請安。”
  張揚將信將疑:“你沒騙我?”
  安語晨道:“神經啊,我騙你什麼?就你那智商,我至於嗎?”
  張揚笑了起來:“寒磣我是不是?你身體怎麼樣?”
  安語晨道:“不太好,最近感冒了,一直在咳嗽,這兩天恢復了一些。”如果安語晨說自己沒事,張揚反倒不會相信,這正是安語晨的聰明之處。
  如果不是張揚要陪同家人前往東江,他肯定會折回頭去見安語晨,雖然接到她的電話,可見不到她人心裡還是覺著有些不踏實。
  安語晨道:“你清明過後要老老實實呆在南錫等我,到時候至少要抽出一周時間陪我到處轉轉。”她還是一如從前那般霸道。
  張揚笑了起來,這才是他認識的小妖,這才走過去的小妖:“好,我儘量把工作安排好,爭取24小時陪護,吃飯、上廁所、睡覺都陪著你。”安語晨笑駡道:“滾你!你是我師父噯,為老不尊!”
  張大官人放下電話,心情舒坦了許多,從安語晨電話中的表現來看,她應該沒什麼大事。張揚又給李信義回了一個電話,老道士一直都在電話旁等著他呢,張揚把安語晨的情況告訴他,李信義一個勁的說那就好那就好,血脈相連,他對這個孫女兒是發自內心的疼愛。
  張揚並沒有看到電話那頭的安語晨,安語晨放下電話就哭了起來,她坐在黑山子鄉中學的旁邊,望著張揚曾經住過的宿舍,回憶著在清臺山和張揚相識的情景,一幕一幕,如此熟悉,卻又顯得如此遙遠……
  親家第一次到來,平海省政法委書記丁巍峰也表現出相當的重視,他特地在省政府招待所訂了一桌飯,還把大兒子丁兆偉夫婦兩人叫了過來,小兒子丁斌目前在國外留學,自然是不能來了,其實不回來更好,省得大家都尷尬。
  想起趙靜先是小兒子的女朋友,可現在變成了二兒子的未婚妻,丁巍峰的眉頭就不禁皺了起來。丁巍峰在內心深處對這件事是不滿的,為此他還專程和兒子談了幾次,可丁兆勇的態度很堅決,在他面前擺出了非趙靜不娶的架勢。丁巍峰也的確沒有辦法,他瞭解自己的這個二兒子,別看平時樂呵呵的,可性情倔得很,認准的事情絕不會回頭。既然反對不了,就只能聽之任之。
  丁巍峰雖然在無奈之下默許了這件事,可他的妻子錢惠敏到現在仍然接受不了,本來她今天都不想來,可丁巍峰硬逼著她過來,臨來的路上錢惠敏還忍不住嘟囔著:“什麼事兒,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丁巍峰的兩道眉毛凝結在一起,表情很嚴肅,其實他多數時間都是這個表情:“什麼笑不笑話?你胡說什麼?”
  錢惠敏道:“先跟老三好,這一轉眼就把老二給哄上了,沒幾天就要談婚論嫁,你不覺著丟人?我還覺著沒臉見人呢?”
  丁巍峰怒道:“胡說!”
  錢惠敏道:“我說錯了嗎?自從他們兩人好上之後,我在大院裡都低著頭走路,背後不知有多少人議論我們呢。”
  丁巍峰極度鬱悶的閉上眼睛,低聲道:“夠了,現在都提倡婚姻自由,我們當父母的只能提提建議,最後怎麼選還得靠孩子自己。”
  錢惠敏道:“我真是受不了她,你看她那一臉的嫵媚相,你以為她真心喜歡咱們家兆勇?她是看上了咱們家的條件。”
  負責開車的丁兆偉和妻子朱婧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插話,可心中對這件事也都有些想法。
  汽車來到省政府招待所,丁巍峰看了一下時間,還差十分鐘到六點,他向丁兆偉道:“小偉,跟你弟聯繫過沒有?”
  丁兆偉道:“爸,聯繫過了,他們已經到東江了,下午陪著趙靜一家去江灘公園轉了轉,說好六點鐘就到的。
  丁巍峰點了點頭,他向妻子道:“回頭見了人家客氣點!”
  錢惠敏負氣道:“你跟我過這麼多年不知道,我這人就是不會虛情假意!”
  幾個人下了車,丁巍峰讓丁兆偉在門外等著,錢惠敏道:“等什麼?又不是不認識字!”
  丁兆偉頗為為難,又朝父親看了看,丁巍峰向他點了點頭。
  大兒媳朱婧很會做事,趕緊上前挽著婆婆的手臂,錢惠敏幾個兒子之中最疼的就是這個老二,老大現在在東江警備司令部任職,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長大成人之後就不怎麼著家,結婚後回家更少,老小丁斌太貪玩,到現在都不懂事,只有老二丁兆勇最孝順最體貼她這個當媽的,所以錢惠敏對這個二兒子寄予的希望也是最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丁兆勇在婚姻上的抉擇讓錢惠敏極其不滿。
  因為路上堵車,丁兆勇陪著張揚一家在六點十分才來到省政府招待所,為了晚上的見面,張揚特地給母親和趙鐵生買了身新衣服,親家頭次見面,怎麼都要穿的整整齊齊。
  趙鐵生有生以來還沒有正式穿過西裝,這身一千多塊的西裝穿在身上,總覺著不是自己的衣服,他不時的搖晃一下腦袋,用脖子蹭蹭襯衫的領子,新衣服就是不如舊衣服穿著舒服。看人的眼神都有些怯怯的,心裡有種感覺,別人都在看他,仿佛他這身衣服是偷來的一樣。
  趙靜看出他的不自然,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爸,你好帥!”
  “是嗎?”趙鐵生不自然的笑。
  徐立華小聲對張揚道:“三兒,媽這心底總覺著不踏實……”
  張揚笑道:“媽,就是吃飯說說話,沒什麼。”
  丁兆偉看到他們一家人過來,笑著迎了上來,張揚笑眯眯走了過去,和他握了握手道:“兆偉哥,你好,很久不見了。”
  丁兆偉樂呵呵道:“我一直在部隊,和你們地方幹部不一樣,不如你們自由。”他向趙鐵生和徐立華道:“趙叔和徐阿姨吧,你們好,我爸特地讓我在這裡等著呢,我是兆勇的大哥丁兆偉!”
  趙鐵生站在那裡咧著嘴笑,趙靜推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上前熱情的伸出手去:“首長……你好!”他太緊張,看著丁兆偉身穿軍裝,估摸著是個部隊的大幹部,居然稱呼起首長來了。
  趙靜窘得俏臉通紅,張揚卻笑了起來。

  丁兆偉笑道:“趙叔叔,你叫我兆偉就行,我可不是什麼首長,快請,快請!”他引著眾人來到包間內。
  看到張揚一家到來,丁巍峰笑著站起身來,雖然他心裡很不舒服,但是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既然已經阻止不了兒子結婚,只能順其自然。
  丁巍峰表現的很熱情也很主動,他主動向趙鐵生伸出手去:“你是趙靜的爸爸吧!”
  趙鐵生這輩子也沒和這麼大的幹部握過手,緊張地滿頭都是大汗,手心裡也是汗,他覺著這樣伸出手去,對人家肯定不禮貌,在身上擦了擦,這才伸出手去,丁巍峰看出了他的緊張,笑著和他握了握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老趙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客氣。”
  趙鐵生嗯啊了兩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丁巍峰放開了趙鐵生的手,又向徐立華笑了笑:“歡迎你們到東江來。”
  徐立華微笑道:“客氣了!”
  丁兆勇向母親看了一眼,錢惠敏坐在那裡並沒有起身,他的內心中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
  丁巍峰向趙鐵生和徐立華夫婦介紹道:“這位是兆勇的母親,今天她身體不太舒服,我剛陪她從醫院過來。”丁巍峰這個人畢竟是政治老手,應付這樣的場面太小兒科了。
  趙鐵生這會兒總算有點緩過勁來了,他又在西服上擦了擦雙手,向錢惠敏伸出手去:“親家女……你好……”
  錢惠敏的臉色不好看,一點笑容沒有,她也沒有任何的表示,仍然坐在那裡,輕聲道:“坐吧,我身體不舒服,不好意思啊……”
  趙鐵生伸出去的手僵在那裡,一張臉漲得通紅,雖然趙鐵生沒多少文化,可別人的臉色他還是懂得的,這位親家母根本看不起他,趙鐵生訕訕的放下了手。
  趙靜也覺著很難堪。
  徐立華道:“兆勇他媽,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出來了,你帶著病過來,我們真是過意不去。”徐立華在此時的隨機應變是極其必要的,她化解了驟然緊張的氣氛,也化解了丈夫的尷尬。
  張揚打進門起就看出錢惠敏的臉色不對,他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從對方的表情推測對方的心理早已熟撚,馬上就意識到錢惠敏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換成別的場合,張揚才不會給她面子,可今天不同,今天是為了妹妹的婚事,來之首,母親就特地把他拉到一旁專門交代,他們家條件不如人家,萬一發生不快,讓張揚無論如何都要忍著性子,千萬不要因為衝動壞了妹妹的婚事。
  丁巍峰及時開口道:“坐!趕緊坐,都是自己人,別客氣!”
  錢惠敏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都六點二十了,趕緊坐吧,賓館都催好幾次上菜了。”
  張揚看到她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可今天這種場合自己要是發火的確不好,撕破臉皮的話,傷害的不僅是兩家的感情,而是自己妹妹的終身幸福,拋開錢惠敏的因素,丁家其他人還是比較熱情的,看在妹妹和丁兆勇的份上,今兒忍了。
  丁巍峰邀請趙鐵生夫婦上座,趙鐵生哪兒敢,他誠惶誠恐道:“丁書記,您是領導,您上座!您先請!”
  丁巍峰笑道:“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什麼領導不領導的,一起坐!”於是他和趙鐵生先坐了,徐立華坐在丈夫旁邊,趙靜挨著母親坐了。
  丁兆勇本想和趙靜了坐在一起,錢惠敏道:“兆勇,你坐這邊!”
  丁兆勇笑了笑,當著這麼多人總不能拂了當媽的面子,來到母親身邊坐下。
  張揚挨著妹妹坐了,丁兆偉坐在他旁邊,服務員上流菜,又上了擦手用的毛巾。
  趙鐵生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場合,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會兒又拿捏出一身的汗,看到毛巾拿上來,他抓起毛巾擦了擦手,然後又擦了擦脖子,最後毛巾又擦了擦光禿禿的腦門。
  朱婧看到趙鐵生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可笑了之後馬上覺著不禮貌,趕緊低下頭去,強忍住笑,一雙肩膀抖個不停。
  趙靜的臉越發紅了。
  張揚倒沒覺著什麼,誰也不是生來什麼都經歷過,趙鐵生緊張也在所難免。
  丁巍峰示意服務員倒酒,服務員給趙鐵生倒酒的時候,趙靜提醒道:“爸,你身體不好,少喝點!”
  趙鐵生愣了一下,其實他身體好的很,女兒提醒他的原因是,趙鐵生喝酒之後管不住嘴巴,喜歡胡說八道,萬一說錯了話,肯定鬧得大家都尷尬。趙鐵生笑了笑:“嗯……那……我胃不舒服……不喝了……”
  丁巍峰笑道:“少喝一點吧,不勉強!”
  徐立華道:“少喝一點!”兩家人頭一次見面,趙鐵生要是一口不喝也說不過去。酒倒好之後,丁巍峰端起酒杯微笑道:“老趙啊!歡迎你們一家來東江做客,咱們一起同幹一杯!”
  “噯!”趙鐵生等他說完,咕嘟一口就把杯中酒給喝了,趙鐵生認為喝得越痛快越是對主人的尊重。
  丁巍峰也看出趙鐵生是個實在人,他也把杯中酒喝了,張揚一直都沒說話,今天他只需要扮演好晚輩的角色。
  三杯酒下肚之後,丁巍峰道:“老趙啊,你在江城是做什麼工作的?”這句話就表明丁巍峰並不瞭解趙靜的家庭,甚至在這次見面之前,他都沒有搞清楚趙鐵生是住在江城還是春陽。
  趙鐵生道:“丁書記,俺家住在春陽,我是春陽農機廠的工人,現在已經內退了。”
  “哦!”丁巍峰應了一聲,向徐立華道:“嫂子呢?”
  趙鐵生道:“在家,她一直沒工作,在家洗洗衣服做做飯,就是家庭婦女。”
  趙鐵生介紹這些的時候說的很坦然,張揚聽得也很坦然,因為趙鐵生說的是實話,趙靜卻把頭垂了下去,父親的這番話讓她感覺到有些自卑,雖然和丁兆勇戀愛的時候,她竭力想忽視兩人之間的門第差距,可事實仍然擺在那裡,無論她想或不想,事實都存在。
  丁巍峰端起酒杯道:“老趙,你們不容易啊,沒有忽視對子女的教育,為國家培養了一個年輕的幹部,還有一位大學生。”
  趙鐵生和丁巍峰碰了碰杯子,因為酒精的緣故,他這會兒說話自如了許多:“說起來我挺對不住這倆孩子的,小靜能上大學,全都是因為他哥,當初她的成績並不好,幸虧三兒給她爭取到了保送名額……”
  “爸!”趙靜心裡這個急啊,父親一沾酒,說話就沒有把門的。
  錢惠敏聽在耳裡,心中是越發的不待見趙靜了,輕聲道:“無論有沒有參加高考,畢業證都是一樣的。”
  丁兆勇趕緊為趙靜說話:“小靜成績很好,在同屆畢業生中也是名列前茅。”
  錢惠敏道:“不是還沒畢業嗎?”
  丁兆勇道:“我們都說好了,等畢業後小靜就加入我的公司,我們倆一起開創事業。”
  錢惠敏道:“說起這件事我就有些不理解了,當老師多好的職業?非得要去做生意?”
  丁兆偉幫忙說話道:“現在不都流行下海嗎?連我有時候都動心了,你看兆勇現在車是一輛一輛的換,我都是開部隊的車,憑我們兩口子的那點工資,這輩子也買不起自己的車。”
  錢惠敏道:“有錢什麼好?有錢是非多!”
  丁兆勇笑道:“媽,我還真不是個有錢人,跟我一起玩兒的,陳紹斌、梁成龍他們都比我有錢。”
  錢惠敏道:“梁成龍肯定比你有錢,他本來公司就不小,清紅又是天驕集團的董事長,門第出身,聽說他們兩口子就快有孩子了,真好,這樣門當戶對的婚姻才讓人羡慕。”
  錢惠敏說出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的時候趙靜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她內心中刀割般難受。張揚只差沒站起來罵娘了,感覺手忽然一緊,是妹妹抓住了他,趙靜瞭解自己這個小哥的性情,錢惠敏的這番話肯定會觸痛他的神經。
  趙鐵生也臉紅了,不過好在喝酒,別人看不出來,他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丁巍峰,丁巍峰微笑著表示不會,趙鐵生自己點了一支煙。
  錢惠敏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聞到煙味兒,誇張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趙靜有些抱怨的看著父親。趙鐵生愣了一下,含在嘴裡的煙顫抖了一下,然後他迅速拿起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丁兆勇意識到自己必須要說話了,不能讓場面繼續惡化下去,他笑道:“今天大家都在,我和小靜想宣佈一件事,我們打算五一節結婚。”
  他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靜了下去,趙靜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幸福而甜美的微笑,未來婆婆對她的態度她早就領教過,不過只要今天順利的定下婚事,受點委屈也算不了什麼,本來趙靜最擔心的就是張揚,她害怕哥哥按捺不住性子,可今天他一直表現的很好,沒這麼說話。
  丁兆勇看到無人回應,他端起一杯酒來到趙鐵生面前:“趙叔,我敬您,我和小靜是真心相愛,您就同意我們的婚事吧。”
  其實趙鐵生對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贊成,丁兆勇這麼說,是要給趙家圓面子,也等於間接為母親的那番刻薄話道歉。趙鐵生笑著接過那杯酒道:“好,好,你們倆結婚,我歡喜的很,開心得很……”
  錢惠敏冷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兆勇,你說的是明年五一還是今年五一?”
  丁兆勇愣了一下,來之前和母親說的好好的,她今天看來真的要借題發揮了,丁兆勇笑道:“媽,今年五一!”
  錢惠敏道:“趙靜,今年五一你還沒畢業吧?大學都沒上完,怎麼結婚?”一句話讓現場的氣氛頓時到了冰點。
  丁兆勇道:“媽,我們沒打算大操大辦……”
  錢惠敏道:“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能當成兒戲呢?我還以為是明年五一,怎麼突然變成了今年五一?趙靜大學都沒畢業,你們就這麼急著結婚?”
  其實錢惠敏當然清楚兒子要和趙靜在今年五一結婚,她之前反對過,後來因為兒子的堅持而沉默,可她一直都沒表態同意,現在當著趙家的面說出來,搞得趙家好不尷尬。
  趙鐵生和徐立華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有些後悔這次的東江之行了,他們過來是為了兩家人見面,把婚期定下來的,可沒想到丁兆勇的母親對這件婚姻如此抵觸,他們本來就覺著自己高攀不上丁家的門楣,這會兒更覺著難過。
  張揚想要發作,可趙靜始終抓住他的手,張揚清楚的感覺到妹妹的手變得冰涼。
  丁巍峰還算是顧全大局他笑著解釋道:“兆勇、趙靜,你媽沒有反對你們結婚的意思,就是說你們現在的狀況,是不是有點急了?是不是等到畢業之後再說?年輕人嘛,畢竟要以學業為重,老趙,你說是不是啊?”
  趙鐵生沒說話,端起酒杯默默抿了一口,他心裡憋屈,可再憋屈也得忍著,他知道人家嫌棄的不是自己閨女,嫌棄的是他們這個家庭,身為趙靜的父親他沒本事啊,讓人家看不起。
  丁兆勇道:“爸,媽我和小靜已經考慮好了,我們定下的事情不會改變,今年五一我們就要結婚。”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可以迴旋的餘地。趙靜癡癡看著丁兆勇,能夠得到他如此對待自己,剛才受到那點委屈根本不算什麼。
  張揚望著丁兆勇也流露出幾分欣慰,這樣的場面的確輪不到自己說話,就算是存在問題,也應當由丁兆勇和趙靜解決,丁兆勇是條漢子,關鍵時刻敢於擔當,趙靜這次沒看走眼。
  丁巍峰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從心底他對這場婚姻也是抗拒的,不過他沒有那麼激烈罷了,他認為妻子的發難有一定的道理,他認為兒子的婚姻充滿了太多衝動的成分,拖延一段時間,給他自己一段時間,一個冷靜的過程,也許過陣子他會重新考慮婚姻的問題。
  錢惠敏道:“兆勇,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你不懂,趙靜也一樣,年輕人,多把心思放在工作和學業上,不要一門心思的想著情情愛愛,耽誤自己也耽誤別人!現在不冷靜對待,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
  丁兆勇道:“媽,我考慮的很清楚,我也足夠冷靜,我喜歡趙靜,我認准了她,我要和她結婚,我要和她生活在一起。”
  趙靜很感動,她感到自己應該說一句話了,她輕聲道:“錢阿姨,我知道我很多方面做得還不夠好,可是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做好,我和兆勇是真心相愛的……”
  錢惠敏今天大有豁出去的架勢,她冷笑了一聲道:“真心相愛?這樣的話我很熟悉,你們這一代的感情我不理解,我也不相信,你們這一代做事太現實,太有目的性!”

  趙靜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她用力咬著嘴唇,委屈的淚水就快奪眶而出。
  趙鐵生默默端起酒杯,他把那杯酒一口給喝完了,然後把酒杯輕輕放在桌上,站起身道:“這婚不結了!”
  所有人都愣了,趙靜忍不住叫了聲:“爸!”
  趙鐵生站起身,他的腰杆挺得筆直,有生以來他還從沒有挺得那麼直過,他看著錢惠敏:“俺不會讓閨女嫁入你們家的,你們的兒子是塊寶,俺們家的閨女也不是根草!俺沒啥學問,也沒啥見識,可俺知道俺閨女是個好娃兒,就算是有不對的地方,也輪不到外人教訓,該打該罵俺自己會出手,別人說俺閨女一個不字,我他媽就跟她拼命!”趙鐵生雙目一翻,目光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錢惠敏被他看得內心不由得一顫。
  徐立華也站起身來:“老趙,咱回家!”她的目光己經濕潤。
  張揚嘴唇抿得很緊,從他認識趙鐵生以來,對這個繼父一直都沒有什麼太好的印象,可今天趙鐵生的這番話推翻了過去他對他所有的惡劣印象,趙鐵生也是一個好父親,在子女受到委屈的時候,他一樣可以爆發出無窮的勇氣,他同樣會不惜一切來捍衛兒女的利益。
  丁巍峰陪著笑道:“老趙,別生氣,咱們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吃飯,吃飯!”
  趙鐵生道:“你兒子把我們請來就是談婚事的,我沒吃過飯?既然不開心,婚事不談了,我跟你談什麼?扯犢子!”
  此時的趙鐵生眼中的丁巍峰光環盡褪,什麼省政法委書記,狗屁,你為了你兒子,我為了我閨女,都是當爹的,誰怕誰?
  張揚依然沒說話,起身準備離去,他用實際行動表達對趙鐵生的支持。
  趙靜一看家人要走,有些慌了,丁兆勇也慌了,趕緊過來挽留。趙靜知道父親脾氣倔,犯了脾氣,誰都勸不來,她抓住母親的手臂道:“媽!”
  徐立華道:“走!”
  丁兆勇道:“趙叔,徐阿姨,好好的別生氣,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行嗎?”他是真心挽留。
  趙靜道:“媽,爸,別生氣,你們誤會了。”她又向丁巍峰和錢惠敏道:“丁叔叔、錢阿姨,我爸脾氣直,平時說話就是這樣,你們千萬別介……”
  她的話還沒說完,徐立華忽然揚起手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這一巴卑把趙靜打懵了,也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趙靜捂著面孔,委屈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媽……你……”
  徐立華心疼的望著女兒,她一字一句道:“我從小就教過你,咱們雖然是平民老百姓,可咱們堂堂正正做人,別人看低咱不怕,無論任何時候自己不能看低自己,打你,因為你是我閨女,打你是要你記得,人活在這世上圖的就是一個尊嚴!”

卷八 第734章 劍走偏鋒
  丁巍峰夫婦的臉色都不好看,徐立華這一巴掌看似打在趙靜臉上,可他們卻都覺著臉上一熱,趙鐵生和徐立華走了出去,張揚拉著妹妹也跟著走了出去。
  丁兆勇想要跟出去,錢惠敏怒道:“兆勇,你給我站住!”
  丁兆勇道:“媽,你這是幹什麼?”他準備追出去向趙家解釋,卻聽到大哥驚呼道:“媽,你怎麼了?”
  丁兆勇轉過身去,看到母親臉色蠟黃,捂住胸口,癱倒在座椅上,幸虧丁兆偉及時扶住她的身子,不然肯定摔在了地上。錢惠敏虛弱無力道:“你走吧,你走吧,我就算死了,你也不會管我……”
  丁兆勇看到母親這個樣子,當真是進退兩難,咬了咬嘴唇,終於折返到母親身邊:“媽……”
  趙鐵生憤然離去,因為走得匆忙,險些撞到了走廊那邊走過來的幾個人,有人攔住了他,趙鐵生抬起頭,看到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他正在氣頭上,怒道:“攔我做什麼?我犯法了?”
  張揚隨後趕了過來,他認得,走過來的幾個人正是省長宋懷明和他的幾名隨行人員。攔住趙鐵生的是宋懷明的秘書鐘培元,他擔心趙鐵生衝撞到了宋懷明。
  張揚慌忙走過去,叫了聲:“宋省長,這是我爸!”
  趙鐵生聽說對方是省長,剛才的那點硬氣頓時泄了個一乾二淨,在他們普通老百姓心裡,省裡最大的官就是省委和省長,至於省政法委,在他們心目中跟前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趙鐵生嚇得腿都軟了。
  宋懷明剛剛接待完客人,他也沒想到會在走廊上和張揚的一家人相遇,宋懷明笑道:“張揚,你家裡人過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真是!”他向前走了一步,鐘培元識趣的走到一邊,宋懷明握住趙鐵生的手道:“老哥,我一直都想去拜訪你們,可是最近工作忙,始終抽不出時間,如果不是今天迎面遇到,我都不知道你們來了東江。”他又忍不住責怪張揚道:“張揚,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什麼不請爸爸媽媽去我們家做客?”
  趙鐵生沒想到對方是省長,更沒有想到這位宋省長對他如此熱情,表現的如此平易近人,他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人家可是一省之長。趙鐵生結結巴巴道:“宋……宋省長……好……”
  宋懷明呵呵笑道:“老哥,你跟我還用這麼客氣啊?咱們兩家孩子都定親了,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早晚都是親家。”
  趙鐵生因為宋懷明的這句話,滿臉的光彩,省長大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認同他這個親家,這是何等的榮耀。
  徐立華這才把宋懷明和楚嫣然的爸爸對上號,張揚笑著把母親介紹給宋懷明認識:“宋省長,這是我媽!”
  宋懷明笑道:“嫂子,我是嫣然的爸爸,你和大哥吃飯了沒有?”
  徐立華小聲道:“吃過了,吃過了!”
  宋懷明道:“千萬跟我別客氣,剛才我接待客人也沒好好吃飯,小鐘,安排一下,我和大哥一起吃點,順便聊聊孩子的事情。”
  趙鐵生慌忙道:“宋省長,真吃過了,我們真吃過了!”
  宋懷明把目光投向趙靜道:“張揚,這是你妹妹趙靜吧,呵呵,過去我在大院裡見過!”
  趙靜眼圈還有點紅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宋叔叔好!”
  宋懷明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主動邀請道:“既然吃過飯了,就到家裡坐坐,張揚,你柳阿姨也早就想和你爸媽見見面。”
  張揚道:“改天吧,今天太倉促了!”
  宋懷明道:“也好,那就明天晚上,都到家裡來吃飯,都是自己人,就不去外面了,在家裡熱鬧些,說話也方便。”臨走之前,他又和趙鐵生握了握手道:“老哥,明天我還得上班,沒時間陪你們,讓張揚陪你們到處轉轉,晚上我一定早點回去,在家裡恭候你們的大駕!”
  趙鐵生激動地連連點頭,他心中暗想,同樣是高官,同樣是親家,咋做人的差距這麼大呢?
  宋懷明又禮貌的向張揚一家道別,這才離去。
  當晚張揚並沒有在省政府招待所安排家人就住,而是帶他們來到了南國山莊,趙鐵生對今晚遭遇的一切感觸良多,等到了房間之後,趙靜低聲哭個不停。
  趙鐵生道:“哭啥,你多跟你哥學學,做人不能沒有骨氣!他丁家門檻兒高,咱攀不上!”
  張揚卻知道趙靜對這場婚姻看得很重,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小靜,咱們出去走走!”
  趙靜含淚點了點頭,和張揚一起來到了外面,當晚的月光很好,水銀一樣瀉了了一地,眼前的景物仿佛都籠上了一層銀霜。張揚有些愛憐的看了看妹妹,低聲道:“疼不疼?”
  趙靜搖了搖頭,眼圈又紅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今晚你很難做,但是爸媽那樣做是為你好!”
  趙靜小聲道:“我知道!”
  張揚道:“其實他媽有句話沒說錯,你大學都還沒有畢業,結婚沒必要急於一時。”
  趙靜沒說話,睫毛垂落下去,望著自己的足尖。
  張揚道:“我知道你喜歡兆勇,兆勇也是真心喜歡你,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在還沒有得到他父母認同的情況下結婚,你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會存在問題?”
  趙靜道:“我始終覺著,婚姻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張揚因為妹妹的幼稚而發笑了:“如果你真的那樣認為,為什麼還要安排兩家人見面?你們誰都不要通知,你們只管去結婚就是了,何必管其他人的想法?”趙靜咬了咬嘴唇。
  張揚道:“沒有人不想風風光光的舉辦自己的婚禮,沒有人不想得到父母的祝福。小靜,既然你對你們的感情擁有信心,為什麼一定要急於用婚姻來證明呢?”
  趙靜無言以對,本來她也沒想這麼早結婚,可後來她懷孕了,所以才定下結婚,沒想到又發生了意外流產的事情,丁兆勇沒有改變訂下的婚期,趙靜流產後就處於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態之中。她害怕流產事件會帶給自己和丁兆勇改變,雖然丁兆勇對她一如既往的好,可女人的心態總是微妙的。她開始變得害怕失去,開始變得對自己對感情不自信。而這些,趙靜都埋在心裡,她無法對其他人講,趙靜道:“哥,我以為兆勇都安排好了。如果我預先知道是這種狀況,我是不會讓爸媽和他們見面的,不會讓你們難堪。”
  張揚歎了口氣,今晚的狀況已經表明,丁巍峰夫婦並不喜歡趙靜,張揚今天始終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他認為無論是趙鐵生還是自己的母親在這件事的處理上都很得當,張揚道:“其實我們並沒有覺得難堪,不喜歡最多不見面,權當路人就是了,可是你和兆勇結婚,必須要面對他的父母,這是無法回避的。”
  趙靜流淚了:“哥,我應該怎麼做?”
  張揚道:“我想丁家之所以對你們的婚姻不看好,不僅僅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張揚說得委婉,但是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丁家對這樁婚姻的反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趙靜過去曾經是丁斌的女朋友,現在結婚的物件卻是丁兆勇,身為父母的丁巍峰夫婦心中不悅,有些想法也是在所難免,這也是人之常情。
  趙靜低下頭去,感情的事情她也無法控制。
  張揚道:“小靜,有句老話叫一口吃不成胖子,什麼事都得慢慢來,你還小,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真的沒必要趕著結婚,哥勸你這番話,並不是要你放棄和兆勇的感情,兆勇對你好,我看得出,你們急著結婚更是想給對方一個證明,讓對方放心,其實沒有必要,真正的感情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你給兆勇時間,等於給你自己時間,用時間來證明你們的感情是真的,用時間來證明兆勇的選擇沒錯,這世上沒有一個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小靜,我相信丁兆勇的父母也是一樣,等他們真正明白兆勇的幸福就在你的身上,他們一定不會阻撓你們!”
  趙靜抬起頭,她的雙眸熠熠生輝,張揚的話讓她明白了什麼,她輕聲道:“哥,我懂了!”
  張揚愛憐的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趙靜笑了,仿佛回到了她上高中的時候,小哥的這個招牌性的動作一直未變。她小聲道:“媽說得對,無論別人怎麼看,我們不能自己看低自己。”
  張揚雖然人在東江,可是沒有一刻能夠放下對安語晨的牽掛,他擔心安語晨向自己撒謊,每天都要打幾個電話,安語晨的電話始終處於暢通之中,通話中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可張揚還是有些心緒不寧,他以為,自己之所以這樣,並不僅僅是處於對安語晨的擔心,還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家裡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全都一股腦湧了過來,每件事都需要他去解決,江城那邊薑亮幫他調查著李同育的事情,果然不出張揚的所料,李同育當年居然也在江城機械廠工作過,他是江城機械廠的通訊報導員。但是李同育和小石窪村沒有任何關係,張揚推測出,李同育和沈靜賢之間的交集也是從這時候開始。
  梁東平在慎重考慮之後,終於決定去南錫工作,事實上他已經沒有了更好的選擇,他大學學的就是新聞專業,除了這一行當他不會其他任何的東西,梁東平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又來到了東南日報社門前,在馬路對面眺望著這片曾經承載著他希望和夢想的地方,平心而論,如果不是發生了這件事,梁東平在東南日報還是很滿足的,他本以為找到了自己可以為之奮鬥和努力的地方,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狠狠的悶棍,以後他再也不是記者了,梁東平心裡很難受,來到報社門前,遠望著東南日報社那五個大字,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經幻滅的過去,那五個字就像墓碑上的銘文,他在向自己的過去告別,文人中不少人都是多愁善感的,梁東平就是這樣,他來告別過去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李同育,李同育回來了。梁東平在把自己決定前往南錫體委任職的消息告訴張揚的時候,順便把李同育的回歸告訴了他。
  這對張揚來說是一份禮物,這兩天,他已經查到了李同育的不少事情,他準備好了對付李同育的方法和手段。
  李同育是昨晚從京城回來的,事情比他想像中困難得多,中紀委對他的舉報反應冷淡,甚至他的兩個哥哥也找到他,他們因為李同育的事情承受了某些方面的壓力,兩人非但不支持這個弟弟繼續搞下去,反而奉勸他趕緊收手,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命運開玩笑。
  李同育很失望,前途和命運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他也不存在什麼前途,宋懷明的根基比他想像中要深的多,從兩位哥哥的口中李同育知道,宋懷明已經發動各方面的關係給予他們壓力,他繼續鬧下去是不明智的。
  現在的李同育已經喪失了理智,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明智?
  李同育在悄然規劃著他人生的最後日子,他要走得了無遺憾,他要了卻所有的恩怨。
  李同育坐在辦公室內靜靜思索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騷動聲,然後聽到蓬!地一聲響,然後有東西稀裡嘩啦落了一地的聲音。李同育皺了皺眉頭,起身準備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又聽到自己辦公室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了。
  張揚出現在門外,不過這廝臉上居然沒有任何的怒氣,一臉的笑,雖然笑得很不真實,但是的確他在笑,報社的兩名保安跌跌撞撞的跟了過來,兩人的臉上都有些淤青,李同育擺了擺手,很鎮定的說道:“沒你們的事!”他盯住張揚,他表現出來的鎮定讓張揚也不得不佩服,李同育微笑道:“來了!裡面坐!”
  張揚點了點頭,來到李同育的對面坐下。
  李同育很客氣,也很禮貌,給他拿了瓶礦泉水。
  張揚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道:“你不會在裡面下毒吧?”
  李同育微笑道:“害怕你還喝?”
  張揚道:“你沒那個膽子!”
  李同育道:“我們做新聞的想殺人不會用這麼低級的手法,唇槍舌劍你難道沒聽說過?”
  “聽說過,而且知道你李社長是這方面的絕頂高手!”
  李同育笑了起來:“找我有事?”
  張揚道:“去京城告狀回來了?”
  李同育並不否認:“回來了,這世上總還有幾個敢說真話的人。”
  張揚道:“壞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從不認為自己做的是壞事!”
  李同育道:“每個人評判好壞的標準都不一樣,我只按照自己的標準去做事!”
  張揚道:“你的標準是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
  張揚道:“你活在世上的目的就是為了復仇,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在意仇恨?因為你的心胸太狹窄,你又是個極度自卑的人。”
  李同育笑得很開心:“在我眼裡,你只是個孩子!”言語中充滿了對張揚的不屑。
  張揚道:“你恨宋省長,認為他奪走了你的至愛,可惜你並沒搞清楚一件事,就算沒有宋省長,嫣然的母親也不會喜歡你,你這種自私狹隘的人又有誰會喜歡?”
  李同育仍然微笑看著他。
  張揚道:“你舉報杜天野,因為你認為你父親的死和杜山魁、陳崇山這些戰友有關,認為是他們出賣了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親和你一樣心胸狹隘?”

  李同育怒道:“住口!”他無法容忍張揚這樣評價他的父親。
  張揚道:“或許我沒有資格評價你的父親,但是我認識杜山魁、陳崇山、楚鎮南,我瞭解他們每一個人,他們的風骨和品格絕不會做出賣戰友的事情,你敢說你的父親在落難之後,沒有舉報陳崇山,你敢說他沒有舉報楚鎮南?你只記得自己家庭的不幸,有沒有想過他給別人帶去了怎樣的不幸?楚鎮南和陳崇山的家庭因為你父親的舉報而離散,他們的妻子為了保護丈夫,全都選擇了默然離去,這傷口是永遠都無法彌合的。”
  李同育怒道:“就算我父親什麼都不說,他們一樣會有事!”
  張揚道:“這句話你說對了,那樣的年代,就算沒有任何人說你父親什麼,他一樣會有事,一個戰場上被子彈嚇破膽的人,在任何人的心中都不是一個英雄。”
  李同育明顯被張揚刺激到了,他怒吼道:“如果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說這番混帳話,現在,你可以滾出去了!”
  張揚出奇的鎮定,他沒有絲毫的憤怒。李同育一向老謀深算,很少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他現在終於被張揚刺激到發怒,顯然是被張揚命中了要害。
  張揚呵呵笑道:“別生氣啊,一個人背地裡幹多少流氓事都不會覺著丟人,可是要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把他遮羞的褲子扒下來,想必會惱羞成怒,李社長,你說是不是啊?”
  李同育冷哼一聲,激將法,這小子居然對自己用激將法,也太小瞧了自己,李同育迅速冷靜下來,他倒要看看,這廝究竟還知道什麼?李同育道:“調查我?看來花費了不少的功夫。”
  張揚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個人想不被別人發現做壞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別去做。你也算得上是一個文化人士,出門在外,別人也尊稱你一聲李社長,可要是把你幹的事情說出去,嘖嘖嘖!真是有辱斯文。”
  李同育道:“你沒資格指責我!”
  張揚道:“下一步打算怎麼辦?準備繼續舉報?宋懷明還是杜天野?既然你恨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去,何必要利用一個已經癱瘓的女人?”
  李同育內心劇震,他的雙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目光,他實在無法相信,張揚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他又怎麼能夠想到,當時他給沈靜賢打電話的時候,張揚就在沈靜賢身邊,將一切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張揚道:“你當年在江城機械廠從事過宣傳工作,雖然時間不長,可是足夠你瞭解到一些內幕,你這種人生來就是做記者的材料,偷窺偷聽偷拍全都是你的特長,你發現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所以利用這些事威脅那個女人,朱小橋村山民械鬥的時候,你就利用這件事威脅她,讓她逼迫自己的女兒做出不利於陳崇山的供詞,可是你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
  李同育的臉色變了,張揚竟然知道這麼多,李同育忽然感到無比的頹喪,自己精心佈置的一個局已經徹底被別人識破。
  張揚道:“你真可憐,這些年來一直為仇恨活在這個世界上,等你死亡的那一天,你會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留下。”
  李同育近乎抓狂的吼叫道:“滾出去,我要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他宛如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沖上去,想要抓住張揚的衣領,想把他從自己的房間內扔出去,可是在他沒有完成自己的動作之前,已經被張揚推倒在地。
  張揚站起身,不屑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李同育:“你真可憐!”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李同育望著辦公室的房門緩緩關閉,他忽然躬下身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如此用力,仿佛要把他肺裡面的空氣全部壓榨出來,李同育明白,同時壓榨出來的還有他的生命,來日無多的生命,這樣死,他不甘心,他還沒有來得及復仇,他還沒有親眼看到宋懷明痛苦的樣子。
  李同育想起了一個人,他拿起了電話,迅速撥通了號碼:“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趙鐵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機會來到省長家裡做客,因為有了昨天和丁家見面的經歷,趙鐵生有些心怯,他不想去,雖然宋懷明表現的平易近人,可是趙鐵生也明白自己的地位跟人家差得實在是太遠,在這一點上徐立華倒是表現的非常的果斷:“去!三兒跟嫣然已經訂婚了,咱們作為父母的,于情於理都要過去一趟。”
  趙靜沒有跟著一起過去,丁兆勇約了她,趙靜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好好和丁兆勇談一談,張揚帶著父母剛剛離去,丁兆勇就來到了南國山莊,趙靜擔心父親遷怒于他,所以故意錯開時間,避免他們見面。
  雖然只是一天未見,丁兆勇卻感覺到趙靜瘦了,他有些心疼的握住趙靜的手道:“小靜,你瘦了。”
  趙靜淡然笑道:“剛剛一天不見,怎麼可能瘦,是你的錯覺。”
  丁兆勇道:“對不起,小靜,是我沒有把這件事安排好,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我媽……”
  趙靜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已經決定了,這婚暫時不結了。”
  丁兆勇愣在那裡:“為什麼?不是咱們都說好了?”
  趙靜道:“我哥說得對,我還沒有準備好,咱們當初之所以那麼急著結婚,是因為我不小心懷孕了,你又想保住孩子,可現在孩子已經沒有了,你不必覺著虧欠我什麼!”
  丁兆勇道:“小靜,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和你過一輩子。”
  趙靜道:“兆勇哥,我沒說不嫁你,我想了一整天,如果我們的婚姻沒有家人的祝福,我們是不會有幸福的,咱們還年輕,這麼早走入婚姻未必是什麼好事,不是有句話說,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只不過是一紙婚書罷了,只要咱們感情好,有沒有還不是一樣。”
  丁兆勇道:“小靜,我不想你受委屈。”
  趙靜握著他的大手緊貼在自己的臉上,柔聲道:“我會好好的,畢業後,會輔佐你,陪著你和你一起開創事業,爭取把公司辦的紅紅火火,我相信,我可以改變他們對我的印象,我有信心讓他們接受我。”
  “小靜!”丁兆勇將趙靜擁入懷中。
  張揚帶著父母來到宋家的時候,宋懷明已經在家裡等著了,柳玉瑩把孩子交給保姆,正在廚房裡忙活著,她已經適應了家庭主婦的角色,自從兒子出世之後,柳玉瑩的重心不知不覺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過去還很在乎自己的事業,可現在,她已經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志,其實當初的事業心也是因為兩人婚後多年,一直沒有孩子,缺少寄託的緣故。
  聽說張揚一家來了,柳玉瑩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和宋懷明一起迎接張揚一家的到來。
  宋懷明馬上就發現趙靜沒來,他笑道:“趙靜呢?怎麼沒來?”
  張揚笑道:“她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留下休息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把趙鐵生夫婦請進小樓,柳玉瑩上前握住徐立華的手微笑道:“徐大姐,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徐立華笑著點頭,宋懷明夫婦給她的印象很好,這麼高的官位,沒有任何的架子,對待他們溫暖親切,真的像自家人一樣。
  趙鐵生把兩袋東西交給柳玉瑩,這是張揚從清臺山帶來的野蘑菇。柳玉瑩笑道:“趙大哥,您來了還這麼客氣!”
  趙鐵生道:“也沒帶啥好東西,就是春陽的一點特產。”
  幾個人來到客廳,柳玉瑩道:“大哥、大姐你們先坐,我去把菜端上來。”
  徐立華也沒顧著坐下,輕聲道:“宋太太,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柳玉瑩笑道:“叫我小柳就是,都是一家人,可千萬別客氣。”
  宋懷明邀請趙鐵生在沙發上坐下,想給他倒茶,張揚搶著做了。
  宋懷明笑眯眯望著趙鐵生道:“老哥,多謝你們培養了張揚這個好孩子啊!”
  趙鐵生聽他這麼說有些慚愧,想想自己這麼多年,對張揚的確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因為張揚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對張揚過去從沒有什麼好臉色,動輒打罵,和他的親生子女相比差了許多,可張揚沒有記仇,發達之後非但沒有報復他,反而對他很好,趙鐵生每每想起這些事,心中總免不了產生內疚之意,所以他就加倍的對徐立華好,用這種方式來補償張揚,其實這正是張揚的聰明之處。
  趙鐵生道:“宋省長,我沒給這孩子做什麼,是三兒自己爭氣,從小到大,他都是靠自己。”
  宋懷明微笑道:“老哥,養育之恩不能忘,你把他養這麼大,這種恩情是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他向張揚道:“張揚,以後要好好孝順你爸!”
  張揚笑道:“知道!”
  宋懷明道:“老哥,身體還好吧?”
  趙鐵生點了點頭道:“好啊,三兒經常給我買好吃的,還教我和他媽鍛煉的方法,現在又退休了,整天沒事就鍛煉鍛煉身體,感覺身體比上班的時候還要好。”
  宋懷明想起一件事,拿出一盒煙道:“抽煙嗎?”
  趙鐵生有了昨天的經歷,今天注意了形象,他笑著擺了擺手道:“戒了!”
  宋懷明道:“戒了好,抽煙對身體一點好處都沒有。”
  此時柳玉瑩和徐立華把菜上來了,叫他們過去吃飯。宋懷明特地開了一瓶茅臺,張揚負責倒酒,宋懷明夫婦的平易近人打消了趙鐵生兩口子的顧慮,但是趙鐵生也不敢多喝,來之前,徐立華特地交代他,害怕他喝多了亂說話。
  徐立華道:“宋省長,嫣然啥時候回來啊?”
  宋懷明笑道:“這你得問張揚,女生外向,女孩子大了,最先忘記的就是當爹的,等以後結了婚,就成了你們家的人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張揚,張揚知道這位岳父大人對自己還不能完全放心,這次請他父母來吃飯,是為了進一步鞏固女兒的地位。
  張揚道:“快了,她跟我說今年就能把美國那邊的事情料理完,等那邊的事情全都理順,她以後多數時間就呆在國內了,不排除發展中心轉移到國內來。”
  宋懷明道:“大姐,我那個女兒啊,從小嬌生慣養的,脾氣有點倔,我工作忙,一直都沒有多少時間照顧她,以後她和張揚要是結了婚,你得幫我多多管教啊!”
  這種話自然是客氣話,可作為女方家長是必須要說的,宋懷明處理的很好,說得話讓趙鐵生夫婦聽起來相當的順耳。
  徐立華笑道:“宋省長客氣了,現在的孩子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我們那一代,覺著當媳婦的首先要會持家過日子,可現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哪能再像我們那時候那樣,嫣然挺好的,長得又漂亮,又知書達理,還這麼能幹,年輕輕的都是公司老總了,知道她和三兒訂婚,我開心好幾夜都睡不著,我家三兒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柳玉瑩笑道:“大姐,張揚也很出色啊!”
  徐立華道:“這孩子從小就倔,過去是個悶葫蘆,整天不見他說話,自從工作之後,像換了個人似的,人變得開朗了,也懂得上進了,不過他脾氣也變大了,做事衝動,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張揚苦笑道:“媽,你把我說得一無是處了。”
  滿桌人都笑了起來。
  徐立華道:“不過,他心善,沒壞心眼兒,宋省長,你是他領導,以後啊,又是他長輩,一個女婿半個兒,等將來他和嫣然結了婚,就是你的兒子,他要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宋懷明笑道:“大姐,你放心吧,我會盯著他的!”
  這話聽得張大官人從心底打了個冷顫,岳父大人在給自己打預防針呢。
  兩家人談得十分融洽,快吃完飯的時候,小庚新醒了,保姆抱著下樓來找媽媽,徐立華湊過去看了看小庚新,笑道:“這孩子長得真是漂亮,粉雕玉琢一樣。”
  趙鐵生拿了準備好的五百塊紅包,之前他們已經知道宋懷明家裡有個還不到一歲的小兒子,第一次見面,紅包是必須的。

卷八 第735章 本性
  宋懷明夫婦也沒有推辭,當晚的見面很開心,張揚一家離去的時候,宋懷明親自把他們送到了大門口,張揚讓父母先上車,他還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宋懷明說。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自從踏入仕途,這廝變得小心謹慎了許多。
  宋懷明笑道:“有什麼事情?”
  “李同育回來了!”
  宋懷明喔了一聲,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
  張揚道:“這個人有些偏執,您最好防備他一點兒。”
  宋懷明笑道:“放心吧,我有回數!”
  看宋懷明的樣子,應該對這件事有了足夠的把握,張揚心想,宋懷明在為人處世上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自己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他輕聲道:“宋叔叔,我走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你不要去找他了!”他說這句話,是不想張揚再去找李同育的麻煩,他瞭解張揚的性情,李同育針對他做了那麼多事情,張揚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張揚笑了笑:“知道!”
  清明是一個多雨的季節,張揚和妹妹一起把父母送上了前往江城的火車,本來張揚還想請他們去南錫玩玩,可老兩口對家裡的事情始終放心不下,堅持要早點回去,所以張揚也只能由著他們。
  來到火車站的時候,丁兆勇也趕了過來,趙鐵生因為丁家的事情,對這個未來女婿也有些看不過眼了,丁兆勇招呼他的時候,他也沒搭理,只是悶著頭抽煙。反倒是徐立華在這件事上表現的很開明,笑著和丁兆勇打了個招呼。
  丁兆勇道:“趙叔、徐阿姨,為什麼不多在東江玩幾天,我和小靜可以陪你們到處轉轉。”
  徐立華道:“家裡還有很多事情,我們在春陽生活習慣了,到了這大城市總是覺著不適應,所以還是早點回去,再說馬上就是清明了,還要回老家掃墓呢。”
  聽他們這樣說丁兆勇只能點點頭,他把買的煙酒禮物交給趙鐵生:“趙叔,這是我孝敬您的。”
  趙鐵生沒接,眼皮都沒翻一下:“受不起!”
  丁兆勇滿臉通紅,趙靜忍不住道:“爸,兆勇又沒得罪你,你幹什麼!”
  徐立華笑著把東西接了過來,趙鐵生已經轉身向進站口走去。
  徐立華向丁兆勇道:“小丁,你叔就那個脾氣,你別怪他,東西我替他收下來了,該說的話,我們都說過了,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考慮吧。”徐立華說完也跟著走了。
  張揚跟上去,想把母親送到火車上,徐立華道:“不用送了,趕緊回去吧,工作都忙,千萬別耽誤了正事兒!”
  遠處,趙鐵生也回過頭來向他們揮了揮手。
  趙靜望著父母遠去的背影,不知怎麼眼圈紅了起來。丁兆勇看到她的樣子有些心疼的攬住她的肩頭,趙靜道:“我就是覺著特對不起我爸媽。”
  丁兆勇道:“小靜,我以後一定加倍對你好。”
  張揚歎了口氣道:“走吧!”
  三人回到丁兆勇的車上,梁成龍電話打到了張揚的手機上,卻是林清紅感到肚子疼,去醫院檢查說沒什麼問題,他不放心,所以想請張揚過去看看。
  丁兆勇驅車去了梁成龍位於東江的別墅,到了之後才知道梁成龍的岳母,東江農學院副院長莊曉棠也在。自從梁成龍和林清紅和好之後,莊曉棠就搬了過來她是為了照顧女兒。
  莊曉棠對張揚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見到張揚之後莊曉棠笑道:“我去叫清紅下來。”
  梁成龍忙著給他們幾個泡茶。
  林清紅懷孕剛剛三個月,體形上還沒有顯現出來,不過她已經很小心,畢竟已經三十歲的人了,對這個遲來的孩子相當的重視,她在母親的攙扶下下樓,招呼道:“來這麼快啊!”
  張揚道:“梁成龍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剛巧在火車站送人,離這兒不遠。”
  林清紅道:“這會兒不疼了,去醫院做過檢查了,醫生說沒事。”
  張揚幫她診了診脈,發覺林清紅的確沒什麼事情,他笑道:“應該沒事,你們不要太緊張了。”
  林清紅道:“我就說沒事,是成龍他太緊張,非得要把你叫過來看看。”
  梁成龍來到林清紅身邊坐下,笑著攬住林清紅的肩頭道:“你是我老婆,我怎麼能不緊張?”
  林清紅俏臉微紅道:“厚臉皮,這麼多人,你也不怕人笑話!”
  梁成龍笑道:“誰笑話誰?丁兆勇,你跟趙靜五一不就結婚了嗎?”
  一提這件事,丁兆勇和趙靜都顯得很不自在。梁成龍和林清紅都是商場上的風雲人物,兩人的眼力都非同尋常,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事兒八成有變。
  趙靜道:“我們商量了一下,今年不結婚了。”
  梁成龍詫異道:“為啥啊?不是都定下來了嗎?”
  張揚趕緊幫著打圓場道:“是這樣,小靜今年七月份才畢業,五一結婚太早了,還是等畢業後穩定一年再說。”
  梁成龍雖然猜到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不過人家感情上的事情也不好過問。
  莊曉棠道:“張揚,你和嫣然怎麼樣了?”莊曉棠和瑪格麗特的關係很好,所以特別關心楚嫣然和張揚的事情。
  張揚笑道:“好著呢!”
  “那就趕緊結婚,認識這麼多年了,總耗著也不是個事兒。”莊曉棠拿出長輩的口吻來教訓張揚。
  張揚笑道:“正籌備呢,不過還得過陣子。”
  莊曉棠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要見一個愛一個,感情上要專一,一把鑰匙只能開一把鎖。”
  梁成龍聽出這話也存著教育自己的意思,他笑道:“媽,張揚是萬能鑰匙!”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張揚鬧了個大紅臉。
  莊曉棠道:“不耽誤你們聊天了,我陪清紅出去散散步。”趙靜道:“我也去!”
  他們走後,梁成龍方才問丁兆勇到底怎麼回事,丁兆勇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梁成龍安慰他道:“沒事兒,我嬸子跟你媽最熟,回頭我讓她幫忙給做做工作。”
  張揚道:“算了,順其自然唄,反正本來我也覺著你們這婚結的有些倉促。”
  梁成龍道:“不開心的事兒,咱們別提了,那啥,既然大夥兒湊到了一起,中午我請客吃飯,回頭我把袁波給叫來。”
  張揚道:“我還有事兒!”
  梁成龍和丁兆勇同時道:“天大的事兒也得吃飯!”
  張揚道:“我這次來東江是為了處理東南日報的事情,李同育那條瘋狗,搞得我很難做。”
  梁成龍也聽說這件事情了,他不解道:“張揚,你跟李同育有什麼血海深仇啊?他怎麼就盯住你不放呢?這次還把宋省長給舉報了,聽說紀委劉書記辭職就和你岳父有關。”
  張揚道:“放屁,你少聽別人胡說八道。”
  梁成龍一臉壞笑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咱們自己兄弟,我實話實說你可別著急,現在很多人都說劉豔紅是為了你岳父辭職的,她是犧牲自己成全你岳父,這得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出那麼無私的事兒。”
  張揚道:“我怎麼這麼想抽你呢?”
  梁成龍笑道:“別賴我,我只是把聽來的事情說給你聽。”
  張揚喝了口茶,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有些無奈的靠在沙發上:“李同育那個人是個小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梁成龍道:“這我也看出來了,李同育絕對是個瘋狗,根本不分對象,什麼人他都敢咬,他好像從不考慮後果。”
  丁兆勇道:“這個人的風評一直都不好。”
  梁成龍向張揚靠近了一些,低聲道:“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啊?”
  張揚道:“我找人盯著他了,看看這老烏龜到底想搞什麼!”
  丁兆勇道:“警方嗎?”
  張揚搖了搖頭道:“員警才不會管這種事情呢,我讓新石器時代酒吧的黃軍幫我盯著呢。”張揚和黃軍也屬於不打不相識,黃軍是佟秀秀的表哥,因為藏匿惠強,被張揚痛揍了一頓,不過通過佟秀秀調解,他和張揚也從仇人變成了朋友,黃軍這個人屬於社會邊緣分子,但是為人很義氣。
  梁成龍也聽說過黃軍的名字:“何必跟蹤那麼麻煩,抓住痛揍一頓,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張揚道:“如果暴力能夠解決問題,這事兒早就解決了,李同育這個人很奇怪,軟硬不吃。”
  丁兆勇道:“他可不是普通的人物,打他非但起不到作用,只會把事情越鬧越大。”
  此時張揚的手機響起,張揚看了看電瓶號碼,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電話是黃軍打來的,黃軍道:“張揚,你讓我盯得這個人很奇怪,他剛才在省腫瘤醫院開了不少的藥,我跟過去看了看,全都是抗腫瘤的藥物,他是不是有絕症啊?”
  張揚聞言一愣,這件事他還真不知道,張揚道:“你沒問給他看病的醫生?”
  黃軍道:“沒問,你不是讓我別驚動他嗎?我就站在一旁看他們開藥,他也沒說什麼,就是把藥開完就走了,我記住了幾樣藥名,問了一下,全都是抗腫瘤藥物。”
  張揚道:“繼續盯著他,我馬上過去!”
  黃軍道:“得嘞,你趕緊到啊,你讓我做賊還成,員警的活兒我還真幹不了,太他媽累了。”
  張揚問明瞭黃軍現在的地點,馬上趕了過去,梁成龍閑著沒事要跟著湊熱鬧,張揚讓丁兆勇和趙靜回家,和梁成龍一起開車前往和黃軍會和。
  他們在鼓樓廣場見到了黃軍,黃軍一見到張揚就叫苦不迭的抱怨道:“我這兩天跟著他,腿都跑細了。”
  張揚笑道:“別埋怨,回頭我請你吃飯!”他把梁成龍介紹給黃軍認識,黃軍對梁成龍聞名已久,他笑著和梁成龍握手道:“梁總,久聞大名,最近我也組織了一個小建築公司,以後有什麼小活照顧照顧。”
  梁成龍笑了笑,嘴上說著沒問題,心底對黃軍這種混社會的混混兒卻很是不屑。
  張揚道:“李同育呢?”
  黃軍指了指不遠處停車場的一輛黑色桑塔納:“那是他的車,他去買報紙了!”
  張揚道:“先上車再說!”
  他們一起上了梁成龍的車,過了沒多久,就看到李同育走了過來,他並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四處看了看,然後接了一個電話,隨手將報紙扔到了垃圾箱裡,這才開著那輛桑塔納向遠方駛去。
  張揚道:“跟著他!”
  黃軍道:“還跟啊!就他那樣,也不像是違法亂紀的壞分子啊!”
  梁成龍道:“跟得了他一天,你跟不了他一輩子!”
  張揚道:“我總覺著這人很不對頭,咱們跟一段,看看他幹什麼!”
  李同育的確剛從醫院裡出來他去醫院的目的只是開藥,最近幾天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了,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沒幾天好活了。人在死前總會習慣性的對自己進行一個總結,李同育也不例外,回顧自己即將過去的一生,他發現自己居然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李同育知道自己不可能交到朋友。自從最好的朋友宋懷明搶走了他的至愛楚靜芝,他就對朋友這兩個字產生了抵觸,他再也不相信友情,他甚至不相信任何人,李同育猶如一個遊魂,孤獨的遊蕩在人世間現在他又行將離去。他沒有時間了,雖然他很想報仇,很想去折磨宋懷明,想讓他痛苦一生,李同育不甘心這樣離去,為什麼命運待他如此不公,所有不幸的事情全都落在他的頭上,而偏偏又如此眷顧宋懷明,這樣的人,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都如此得意?
  李同育看了看後視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黯淡的目光顯得毫無生機李同育感覺自己要死了,其實他的這顆心早就死了,自從楚靜芝嫁給宋懷明的那一天,他的心就死了。
  電話再次響起,李同育拿起電話:“喂!”
  “錢到賬了!”
  “做你該做的事!”李同育說完停頓了一下:“等等,我想親眼看你動手!”
  對方笑了起來:“不相信我?”
  李同育道:“不是不相信就是想親眼看看!”
  “衡山路,知秋園,她們帶孩子玩呢,出門的時候我動手。”
  “好!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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