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轉貼] 新無賴學徒 3-7 (長篇共35篇)

 
收藏  |  訂閱
23  5.3k

嘿嘿,我心裏暗暗嘀咕道:什麼都可以給我,媽媽,我想要你,你給嗎?哇,壞蛋!此想法一出,我立刻謾駡起自己來:混蛋,你都想了些什麼啊?要媽媽,虧你想得出來!
“媽媽,媽媽,我的好媽媽!”我在媽媽的懷裏撒起了嬌:
“媽媽,我的好媽媽,等我長大以後,掙到了錢,一定好好地孝敬你老人家!”
“哼!”媽媽用肥實的手指尖點了點我的腦門:“就是嘴好,真是哄死人不償命啊,好啦,兒子,吃飯吧,如果你不吃飯,媽媽就不給你買兩個喇叭的答錄機!”
“好,好,媽媽,我吃,我吃,……”
“張開嘴,咽下去!”說話間,媽媽已將盛滿米飯的羹勺送到我的嘴邊,我依在媽媽的懷裏幸福地張開了嘴巴。
那天夜裏,我徹底地失眠,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便浮現出那嬌人的、放送著迷人旋律的兩個喇叭的答錄機,我拎著它歡天喜地走在大街上,行人們紛紛向我投來羡慕的目光。
第二天早晨,正值休息日,我興沖沖地跟著媽媽來到全市最大的一家百貨商場,我徑直奔向電器部,而媽媽則徘徊在琳琅滿目的時裝部駐足不前,我心急火燎地拽扯著媽媽的衣袖:“媽媽,快走哇!”
“哦!”媽媽戀戀不捨地撫摸著一件新款時裝: “多漂亮的衣服啊,價錢好貴啊!”
“走吧,媽媽,如果你喜歡,以後有錢再買吧!”
“唉,”媽媽極不情願地鬆開了衣服: “走吧!”
我拉著媽媽的手擠過人群走進電器部,望著那目不暇接、各式各樣的收錄機,我樂得一蹦三丈高,媽媽推了我一把:“說啊,買什麼牌子的?”
“媽媽,”我突然看到在最為顯現的地方,擺放著一排四個喇叭的收錄機:
“媽媽,我要,我要,我要四個喇叭的!”
“啥!”媽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兒子,你,你,你真是得寸進尺啊!”
“媽媽,”我以乞丐般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望著媽媽,媽媽歎了口氣,她扶了扶眼鏡,瞅了瞅收錄機下麵的小標籤:“哎呀,我的天啊,九百多塊啊,孩子,……”
“媽媽,”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媽媽,媽媽略微猶豫一下,然後一轉身:
“兒子,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可別亂走啊!”說完,媽媽便消失在人海裏,我趴在櫃檯上,一對貪婪的眼睛久久地注視著那瑩光閃爍的四個喇叭的收錄機,我真恨不得翻身躍上櫃檯一把摟過來狂吻一番。
“兒子,”媽媽汗流滿面地回到櫃檯前,手裏掐著一把厚厚的鈔票:
“兒子,快說,買哪個牌子的收錄機啊?”
“三洋!”
“呵呵,”媽媽咧了咧嘴,苦澀地說道: “你是啥好要啥啊,如果有八個喇叭的,我看你也敢要!”
用掉了媽媽差不多一千元的鈔票,我終於樂顛顛地拎著四個喇叭的三洋牌收答錄機興奮異常地走出商場的大門,媽媽心灰意冷地向我展示著她的小存摺:“兒子,你是高興啦,媽媽可成了窮光蛋,你看看,”
我掃視一眼媽媽的存拆,上面還有十元錢的餘額,我可不管這些,我的目的終於實現,我拎著收錄機沖媽媽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嗖地一聲狂奔而去。
我 立刻成為班級裏了不起的人物,我耀武揚威、趾高氣揚地拎著四個喇叭的收錄機滿教學樓地東遊西蕩,屁股後面跟著一群群直流口水的男同學。我們將收錄機放置在學校的操場上,然後開關一按,嘩——,令人熱血沸騰的狂放樂曲火山爆發般地洶湧而出!嘿嘿,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四個喇叭收錄機的音響效果是兩個喇叭收錄機 無法相比的,更是一個喇叭的飯盒子所望塵莫及的。我們圍攏在狂吼不止的收錄機旁忘我地跳啊、跳啊!我們從學校的操場跳到大馬路上,又從大馬路上跳到小巷子裏。
“真煩人,”小巷子裏聚集著許多人,並排圍坐在一起,在低矮的房頂上放著一台早日過時的收音機,從那吱吱作響的小喇叭裏傳出斷斷續續的電波,房子下面一個中年漢子沒好氣地嘀咕道:
“這是從哪來的一群混小子啊,像群瘋子似的亂蹦亂跳,又吵又鬧,我們都沒法聽評書啦!真他媽的煩人!”
我稍試停頓下來,偷偷地掃視一眼那些聽評書的人們,嗯,我突然發現,這些人竟然毫無例外地全部是盲人,這使我好生納悶:哪里來的這麼多的盲人啊?
我正不得其解,猛一回身,發現高洪豔默默地站在一棟破舊的房門處,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沖高洪豔微微一笑,高洪豔也回我以靦腆的微笑,我沖她喊道:“小高,來啊,一起跳哇!”
“不,”高洪豔繼續微笑著,她搖搖頭: “不,我不會!”
我走到高洪豔的身旁,她向房門裏退了退,一隻腳踏在深陷入地平線下的紅磚臺階上,我向屋子裏望瞭望,高洪豔頓時漲紅了臉頰:“不好意思,這是我家,房子太破啦,真不好意思讓你進屋!”
“嗨,”我不以為然地說道:“小高,你太多心啦,能讓我到你家看看嗎?”
“那,那,”高洪豔繼續向後退縮著:“如果不嫌我家窮,我家髒,那就請進吧!”
“謝謝!”
我跟在高洪豔嬌小乾瘦的身後邁進地窖般的屋子裏,穿過幽暗的、充滿異味的走廊,我走進一間昏暗的房屋裏,狹窄的屋子裏沒有一樣值錢的什物,一鋪亂紛紛的土炕幾乎佔據房間一半以上的面積,土炕上坐著一男兩女三個人,高洪豔悄聲悄語地給我介紹道:“這是我爸,這是我媽,這是我奶!”然後,高洪豔又沖著正埋頭做針線活的老太太說道: “奶奶,這是我同學,他是我們的班長!”
“哦,”老太太立刻停止手中的活計,忙不迭地拾綴著土炕,然後慈詳地對我說道:
“快,快,請坐,請坐!”
“班長?”被稱謂高洪豔的爸爸茫然地嘀咕道: “班長,高洪豔的班長來啦!”
我循聲望去,在如豆的燈光下,我發覺高洪豔爸爸的眼珠極其可怕地翻滾著,原來,他也是一個盲人,並且,坐在他身旁的、高洪豔的媽媽同樣也是盲人。
我終於搞明白,高洪豔為什麼小小年紀便生爐子做飯,而不慎燒傷了雙手,並且,高洪豔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她家的詳細住址,是啊,這窮街陋巷的確難以啟齒。
“班長!”瘦高個滿頭大汗地將收錄機拎到高洪豔家的屋子裏,咕咚一聲放到土炕上:
“給你,大家都跳累了,都回家啦!”
“哎喲,”高洪豔的奶奶瞅了瞅收錄機: “好大的傢伙啊,一定很值錢吧!”
“那當然啦!”高洪豔無比羡慕地說道: “差不多一千元呢!”
“什麼,”高洪豔的爸爸翻著白眼珠一臉驚訝地說道:“一千元,我和你媽媽兩個人全加在一起,一年才開六百多元,孩子啊,你的家長可真能慣你啊,捨得這麼多的錢給你買這玩意!”
“爸——,”高洪豔厥著小嘴說道: “人家跟咱們家能一樣嗎,咱家哪樣也比不上人家啊,別說錢啦,房子差得就更遠啦!”
“是啊,”高洪豔的奶奶深有感觸地說道:“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咱們是窮人啊,能跟人家比嗎!”
“叔叔,”我悄聲問高洪豔的爸爸道: “叔叔,你和嬸嬸在哪個單位上班啊?”
“上班,”高洪豔的爸爸歎了口氣: “像我們這樣的殘廢人,哪家工廠願意要啊,民政部門把我們硬塞進一家無線電廠,可是,我們還沒上滿一個月的班,就被放假了,每月開點生活費,夠喝稀粥的,吃點鹹菜,餓不死就算萬幸了!”
“放假,”我不解地嘀咕道,高洪豔沖我點點頭:“嗯,放假,永遠都是放假,從我懂事那天起,爸爸和媽媽就沒上過一天班,天天就是坐在炕上,一天一天就這麼往下混,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哇!”
我終日拎著令同學們眼紅的收錄機跳啊、跳啊,黃金般的大好時光就這樣從我們歇斯底理的腳下流逝而去,一眨眼的功夫,當我們心不在焉地走進教室時,發現孟老師正站在講臺上心事重重地翻看著新課本,我這才想起,新的學期已經到來,我們在迷迷糊糊之中,又長了一歲!
當孟老師把新課本啪地甩到我的書桌上時,我有意無意地展開課本,看著看著,我不禁也像孟老師那樣,皺起了眉頭,繼爾啪地一聲將新課本重重地摔到一邊:“這都是啥玩意啊!”
“嘻嘻,”小高滿不在乎: “管他什麼玩意呢,學你的得啦!”自從無意中造訪高洪豔家,我們之間的關係突然密切起來,她不再回避我熱切的目光,並且,還時常跟我開玩笑,甚至伸出殘疾的小手偷偷地擰我的胳臂。
“哎唷,”我咧著嘴,捂著胳臂沖高洪豔說道: “呵呵,你的手看著又細又瘦的,可是,掐起人來倒蠻有勁的,像是一把尖嘴鐵鉗子!”
“去你的,”高洪豔微笑著,又用小手擰住我的鼻子。
“可是,”我沒好氣地翻著課本沖著高洪豔說道:“這,這,這都是啥玩意啊?嗯,中學二年啦,已經是中學二年啦,可是,我們都學了些什麼呢?小學的時候學毛澤東選集,如今長大啦,應該學點真才實學了,可是,你看看,這滿課本差不多淨是華國鋒講話,這,這是課本還是政治學習材料?”
“你少說兩句吧,”孟老師捧著一捆油墨味四溢的書籍從我的身旁走過,她玉手一揚: “給你,這還有呢,新學期咱們還得學這個呢!”
我揀起孟老師丟在書桌上的小冊子,打開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 “他媽的,”我終於忍不住罵起人來,這是被媽媽教訓後,我第一次罵人,孟老師發給我們的小冊子,原來是一本漢語簡化字典,望著那不知被哪位元靈感突發的語言大師簡略得面目全非的一個個可憐的漢字,我氣得牙齒咬得嘎吱吱直響:
“這,這哪里還叫什麼漢字啊,簡直與日文毫無二致!”
這還不算更可惡的,更讓人無法接受的,不知是誰竟然膽大包天敢肆意修改國歌:“華主席領導我們進行新的長征!”


[ 本帖最後由 tsui88 於 2009-1-27 04:20 PM 編輯 ]

他 奶奶的,我不知從哪冒出一股無名之火,我的興致突然從女性、從收錄機、從鄧麗君轉移到政治上來。並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身體發生了空前的變化,我的嗓音粗重、渾厚起來,我的唇上不可思議地生出一片細細的絨毛,同時,我的膽量也越來越大,而反叛性更是日益強烈。對身邊左右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有自己的觀 點和看法,我自以為多讀了幾本書,不知天高地厚的與政治老師爭論著什麼才是純正的共產主義,什麼才是正統的馬克思主義。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政治老師氣得唾沫星子橫飛:“你的想法太可怕啦,你就是年齡太小,否則,你不應該坐在這裏念書,而應該蹲在監獄裏啃窩頭,那裏才是你最合適的地方!”
“哼,”我雄赳赳地回答道:“蹲監獄有什麼了不起,革命烈士誰沒蹲過監獄!”
當上音樂課時,我們必須學習新國歌的唱法,我的音樂老師是一個年齡與爸爸相仿的乾瘦男人,他尖嘴猴腮地揮動著燒柴般的幹手指:“華主席領導我們進行新的長征!唱——,”
而我,依然意無反顧地高唱舊國歌,音樂老師屢屢相勸,我依然安之若素,最後,毫無辦法的音樂老師陰沉著黃臉走到我的跟前:“你到底會不會唱新國歌?”
“不會,我永遠也不會唱新國歌的!”
“ 叭——,”音樂老師乾巴巴的手掌一揚,狠狠地抽了我一計耳,受到突然襲擊的我捂著臉無比難堪地望著音樂老師,音樂老師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正欲轉身走回鋼琴旁,怒不可遏的我不假思索地抽出手來用盡所有氣力,重重地擊打在他的胸前,光——,毫無思想準備的音樂老師劇烈地向後仰倒下去。
我打傷了音樂老師,受到學校的警告處分,我再也不是什麼班長,我成為一個名聞全校的小流氓,敢打老師的小無賴。而我,則隨波逐流、破罐子破摔,每當上政治課、音樂課時,我根本不看課本,坐在書桌前或是胡寫亂畫,或是一篇一篇地背成語詞典。而上語文時,孟老師教我們學寫簡化字,我則故意與其作對,翻開字典寫繁體字。孟老師氣得秀眉橫豎:“你,你還想學好不?”說完,她一把奪過我手中寫滿密密麻麻繁體字的作業嘩嘩嘩地撕個粉碎。
“哼,”我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孟老師聲嘶力竭地狂吼著,當孟老師吼累了,夾著教案走出教室時,我背起書包悄悄地溜出教學樓,從此,我再也沒有回到學校、回到我的坐位上,我浪跡街頭去了!

7
我背著書包漫無目標地遊蕩在熙熙嚷嚷的馬路上,望著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我心裏嘀咕道:我能去哪呢?
穿過一條條街路,走過一座座街心花園,我漸漸感到有些疲憊,於是,我解下書包放在馬路條石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不在焉地瞅了瞅馬路對面。
馬路的對面是一片綠樹成蔭的開闊地,透過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參天古柏,隱隱約約地露出一道油漆斑剝的紅牆,掛滿塵土的牆壁上雕刻著碩大的字體:南無阿彌陀佛!原來是座寺廟,好奇之心使我暫時忘記了疲勞,我拎著書包穿過街路,來到寺廟的大門口想進去看看究竟。令我失望的是,寺廟的大木門緊緊地關閉著,我只好沿著 牆壁走進林蔭裏,落著殘枝敗葉的松林裏聚集著許多懶懶散散的人群。我有意無意地湊攏過去,隔著一個個脊背,我聽到一個相當熟悉的聲音,他正振振有詞地信口雌黃著。我悄悄地把腦袋擠進去一瞧,我的乖乖,原來是高洪豔的瞎眼父親,他坐在一隻小木椅上,乾巴巴的手掌抓著一個少女的小手,正滔滔不絕大講著命運、前 途、戀愛、發財等等,等等。望著他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儘管高洪豔的父親雙目失明,然而,我還是擔心他會察覺我在場,於是,我沖著他吐了吐舌頭,慌忙溜出人群,心裏暗暗嘀咕道:我從來沒有聽高洪豔說過,他的瞎眼父親還會抽籤卜卦啊!
距離高洪豔父親為人算命不遠的地方,有幾個老者正神情專注地對奕著,我默默地坐在旁邊,希望能學幾手高超的、置對手于死地妙棋。
“掉主!”
旁邊傳來尖聲怪氣的叫喊聲,一群灰頭灰臉的壯年男子赤著雙膊,熱火朝天地甩著撲克牌,將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於是,我又溜到他們的身後。一個三十多歲、戴著高度視鏡的男子引起我的興趣,他面頰呈著讓人生厭的、病態的蠟黃色,髒乎乎的手指極其嫺熟地擺弄著撲克牌。我特別注意到,有許多次,他並沒有抓到什麼像樣 的好牌,可是,他卻有著超人的膽量,頻頻出擊,總是令人無法想像地出奇制勝。
“好厲害,”看到中年男子屢屢得手,將對手紛紛打翻在地,讓人眼紅的鈔票一張接著一張地塞進上衣口袋裏,我情不自禁地讚歎道:“好厲害啊!”
“哼,”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回過頭冷漠地瞅了瞅我,然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五毛錢:“小老弟,去,給我買盒羚羊煙!”
“哎,”我痛痛快快地接過五毛錢,健步如飛地跑出林蔭,來到十字路口一個煙攤處:“買盒煙!”賣煙的是一個正值芳齡的少婦,正埋著頭整理著煙攤,聽到聲音,她機械地抬起頭來:“買什麼煙?”
“羚羊!”
“給,”少婦收完錢,然後抽出一盒煙,我正欲伸手去接,突然,少婦發現買煙的我竟是一個少年,並且,身後還背著書包,她將拿著煙的手縮了回去:“小孩,你,你抽煙?你還是學生啊!”
“大姐,”我解釋道:“不,大姐,不是我抽,是他,”我沖著林蔭裏那個戴眼睛的中年男子呶了呶嘴:
“是那個大哥哥要抽,我是幫他買煙的!”
“哦,”少婦點點頭,這才將煙遞到我的手上:“原來是眼鏡啊,可是,”少婦還是不解地問我道:
“小孩,你怎麼背著書包不上學啊?”
“今天休息!”我拿著煙轉身便走。
沒過幾天,對任何事情都會產生濃厚興趣的我,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參與到街頭賭當中去,看到人家並沒有什麼好牌便大贏其錢,我激動的躍躍欲試。終於,賭徒們開了恩,允許我這個新兵上陣,我樂得心花怒放,一屁股坐到撲克牌前。
可是,當我將抓就的撲克牌展開來,明明不錯的牌,可是,一旦到了我的手上便再也不是那麼回事,無論我如何努力,既便是絞盡腦汁,最後還是敗的一埸糊塗,輸得鼻青臉腫。圍觀的眾人毫不客氣地數落著無地自容的我:
“小弟弟,你太嫩啦!”
“小爺們,你的手法簡直太差嘍!”
“這個送錢小步兵!”
“……”
“又輸沒了吧,下去吧,下去吧,弄到錢明天再來玩!嘻嘻,”賭徒們數點著從我手裏贏去的鈔票,幸災樂禍地說道。
身無分文的我只好重新坐到戴眼睛的中年男子身後,他沖我嘿嘿一笑:“小老弟,中午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吧?”
“不吃了!”我自嘲道。
“小老弟,”中年男子友善地說道:“操,我給你報仇,你把輸的錢都贏回來,然後咱們一起吃午飯!”
“謝謝大哥!”
中年男子可不是吹牛、說大話,他的賭技甚高,林蔭裏所有的賭徒都敬他三分,他賭十次准能贏九次,而沒有贏到錢的那一次,也能保住老本,絕不會輸掉自己的一分錢。大家都叫他“眼鏡!”
眼鏡不僅賭技高超,更具有賭博的心理素質,無論手裏是什麼牌,他那蠟黃臉永遠都是無動於衷的,既不喜形於色,也不唉聲歎氣,既不狂呼亂喊,也不垂頭喪氣,這使我更加佩服他了。
“走!”就在我思忖之間,眼鏡已經讓人不可思議地做成一把大牌,贏到一大把鈔票,他將鈔票胡亂往手裏一抓:
“小老弟,走,喝酒去!”
“謝謝大哥!”
酒桌之上,眼鏡端著酒杯真誠地對我說道:“小老弟,你太小,什麼也不懂,以後,不要再玩啦,你不中,有多少錢得輸多少錢,從天亮得輸到天黑,從春天得輸到冬天,……”
“為什麼?大哥哥!難道我就永遠也抓不到好牌嗎?”
“嘿嘿,”眼鏡咽下一口酒水:“你啊,小嫩瓜一個,”說完,眼鏡放下酒杯,掏出髒撲克:“小老弟,賭這玩意,看似簡單,一把撲克憑牌抓唄!”
“是啊,一張一張地抓唄,誰能抓到好牌誰就能贏錢!”
“哈哈哈!”眼鏡聽罷,仰面大笑起來,手裏繼續擺弄著撲克牌:“你啊,你啊,小老弟,怎麼說你才好呢!”
“啪——,”眼鏡將撲克牌住餐桌上一放:“來,小老弟,咱倆試一試,你先抓吧!”
我與眼鏡一邊喝酒一邊折騰起撲克牌來,令我納悶的是,我永遠也抓到不任何像樣的好牌和大牌,我心裏默默地嘀咕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牌為什麼總是抓到眼鏡的手裏啊?
“哈哈哈,”眼鏡將手中的牌往餐桌上一攤:“看到了吧,好牌都在我這呢,你有多少錢就得輸多少錢,還是那句話,從天亮輸到天黑!”
“大哥哥,”我絕望地將撲克牌扔到餐桌上:“這是怎麼回事?”
“哼,”眼鏡撇了一下嘴:“怎麼回事,這是活!”
“活——,?”
“對,活——,”眼鏡夾起一塊肥肉塞進嘴裏,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說白了吧,牌玩得怎麼樣,就看你活幹得好不好,這裏可大有學問啊,說道可多去啦,你一輩子也學不完!”
“啥,”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玩牌就是玩牌唄,原來還有這麼多的學問和說道啊!”
“小老弟,”眼鏡將散落在餐桌上的撲克牌重新抓回到手裏,令我眼花繚亂地叭叭叭地上下翻飛窮折騰一番,然後將撲克牌啪地按在餐桌上:
“不服嗎,上老弟,跟我玩牌,我想讓你抓什麼牌你就能抓到什麼牌,信不信,來,這次我讓你全抓好牌,你信不信,抓——,……”
當我將抓到手的撲克牌展開時,果然像眼鏡所說的那樣,好牌全在我的手上,我久久地握著撲克牌,怔怔望著眼鏡:“大哥哥,我服了!”
“嘻嘻,”眼鏡趾高氣揚地說道:“想不想拜我為師,學兩手啊?”
“想——,”
“好吧,”眼鏡將酒杯裏的殘酒一飲而盡:“小老弟,大哥今天心情特高興,我決定收下你這個徒弟,”
“謝謝大哥!”



[ 本帖最後由 tsui88 於 2009-1-27 04:21 PM 編輯 ]

“可是,你一定要學得溜秋點,可別弄得半生不熟的,讓人家給看出破綻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每次玩活時,也就是你想出老千的時候,一旦手法不好,被人抓住破綻,那可太掉鏈子啦。輕者,讓人指著脊樑骨罵,重者,沒准把你打個半死,……”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給你丟臉!”我堅定地說道。
“是啊,”眼鏡語重心長地說道:
“ 打牌沒有不搞事的,不玩活的。你玩我也玩,你搞我也搞,就看誰的手段高,誰玩得絕,誰就贏錢。大家心裏都明明白白的,沒有不搞事的。可是,你知道對手在搞事、在玩活,自己卻叫不開,那,對不起啦,你是咯啦,輸錢活該,這叫什麼,這叫輸土鼈錢!相反,如果對方能叫開,那你就必須把贏人家的錢都還給人家,還得 請人家吃飯,賠理!懂嗎,小老弟!”
“懂啦,大哥,聽了你的話,真長見常啊!”
“小老弟,”眼鏡緩緩地折騰著撲克牌:
“注意,我慢慢地倒,你看清楚,什麼牌串到什麼位置,一定要記住哦,”
“嗯,我看著呢!”
“一般情況下,玩活應該是兩個人相互配合,這樣既安全又省事。如果你自己出去賭,嘿嘿,單槍匹馬的跟人家幹,沒練點絕活那可千萬別去丟人現眼!”
“嗯!”
“給,”眼鏡將撲克牌遞到我的手上:
“學著我的樣子,你親自地碼碼牌,”
“嗯,”我接過撲克牌笨手笨腳地倒換起來,光滑、晶瑩的撲克牌在我的手裏好似一攤不聽話的散沙,我沒折騰幾下,便劈哩叭啦地,一張一張滾落到地板上。
“練吧,”眼鏡不以為然地吸了口香煙:
“練吧,練吧,早呢!”
回 到家裏,我偷偷地買來一幅撲克牌躲在被窩裏專心致志地、不厭其煩地倒過來再倒過去,倒折、倒斷,第二天晚上重新再買,按照眼鏡的進度要求,我倒啊、倒啊、練啊、練啊,直至練到撲克牌能夠按照我的意圖得心應手地翻過來覆過去,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將想要抓到的好牌碼放到相應的位置。
接下來,眼鏡便開始與我實際演練,當我曉有進步時,他告誡道:
“小老弟,你已經學會了幾手,可是,一定要記住我的話,與人家玩牌的時候,不能太貪,太急,活玩得不要太頻繁,否則,會引起對手的注意,你的下場會很危險的!”
“是的,大哥,我記住了!”
“小老弟,要等機會,出奇不意的下手。有的時候,玩了一天一宿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輸贏,當大家都人困馬乏時,你趁著他們打哈欠、抹鼻泣、抽煙、喝茶水的時候,偷偷地做把大牌,嘿嘿,一下便把他們搞定,輸得他們活像是被拳打腳踢一通,痛得呲牙咧嘴!”
“嗯!”
“還有,”眼鏡諄諄不倦地教誨道:
“ 當你搞了次幾活,把錢贏到了手,這個時候,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煮熟的鴨子千萬可別讓它飛啦。你不能再貪心,不能再出老千,你要按照正常的玩法,想盡辦法把贏來的錢保持住,直到散局。如果人家輸紅了眼,死活不肯散局,這個時候,你就要大方點、血性點,拿出點錢來請輸家的喝酒!”說完,眼鏡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一千、道一萬,光說不練那等於白費,走,咱們實際操練操練去,我罩著你,你小心點,保管沒事,既使露了馬腳,我幫你收場!”
於是,在眼鏡的陪同下,我膽顫心驚地來了寺廟的林蔭裏與賭徒們重新開戰,當輪到我洗牌時,我裝著極其笨拙的樣子,洗著洗著,故意將幾張撲克牌滑落到草地上。
“嗨,”一個賭徒不屑地說道:
“連牌都洗不好,還玩呢!”
哼,我心裏暗暗發恨:怎麼,瞧不起我?等著好吧,如果成功,我一定狠狠地收拾你一番。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眼鏡的不吝賜教,經過自己的勤學苦練,第一次搞事、玩活,第一次出老千,我獲得了意外的成功,賭徒們瞪著迷茫的眼睛長久地注視著我:
“咦,這小子牌玩的大有長進啊?”
“小兄弟,玩得好哇!”
“哼,”眼鏡立刻幫我打馬虎眼,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什麼玩得好,總也不玩的人,手壯!”然後,他沖我一擺手:
“下去吧,下去吧,今天你特來電,不跟你玩啦!”
我明白,眼鏡這是讓我見好就收,於是,我呼地站起身來:
“不玩就不玩!”
“操,”眼鏡冷冷地說道:
“你贏了我們這麼多錢,咋的也得表示表示啊!”
“那是當然,”我喜滋滋地說道:“各位大哥稍等,小弟給你們買煙去!”
“哎,”我興沖沖地跑到煙攤著,沖著正與人聊天的少婦喚道:“哎,買煙!”
“哼,”少婦循聲轉過臉來:“你這是跟誰說話呢,哎、哎的,我沒有名嗎?”
“可是,大姐,我不知道你叫啥名啊!”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應該叫我大姐才對啊,哎、哎的,是啥意思?”
我在背著書包翹課的日子裏,幾乎天天泡在寺廟的林蔭裏,每天至少到少婦的攤前買一次煙,可是,至今尚不知曉她的尊姓大名:“大姐,您貴姓?”
“免貴姓伊,伊淑麗!”
“伊姐,我買煙!”
“哼,這還差不多!”伊淑麗和善地接過鈔票:“你啊,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就是尿炕不知道!”
“嘻嘻!”
“買什麼煙!”
“羚羊啊!”
“買羚羊你拿這麼大的票子幹啥,嚇虎我呢,裝呢,跟我裝大個啊!”
“不,伊姐,我不是買一盒,我買十盒!”
“十盒!”
“嗯,我贏錢啦,我請客!”
“哦,”伊淑麗將鈔票塞進口袋裏,然後將一條香煙遞過來:
“嘿嘿,跟他們玩,你還能有贏錢的時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喂——,”當我將一條香煙剛剛給幾個賭徒分完,十字路口的伊淑麗突然向我揮起手來:
“你,過來!”
“什麼事,伊姐?”
我不敢怠慢,呼呼呼地跑到伊姐身旁,伊淑麗指了指煙攤:“幫我看看煙攤,我回家給孩子做飯去!”
“行,可是,”我遲疑起來:“伊姐,這麼多煙,我也不知道價,怎麼給你賣啊!”
“呶,”伊淑麗將一塊包裝香煙的硬紙板遞了過來:“價錢都在上面呢,你就照上面寫的價錢賣吧!”
“是!”
說完,少婦伊淑麗推起自行車,很快便消失在街路的盡頭。
經過十餘天的接觸,我終於搞清楚少婦尹淑麗的真實年齡,她長我整整一旬,亦就是說,我們兩人同一個屬相,也不知道是巧還是緣份,我與媽媽亦是同一個屬相,媽媽長我兩旬。由於終日站在街頭賣煙以維持家計,尹淑麗的面頰因飽受風吹日曬雨淋而顯得非常黑沉粗糙,但這並不能徹底抵消她特有的迷人氣質。
她 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樂天派,每天早晨站在十字路口,只要一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走調的歌聲,那一定是賣煙的少婦尹淑麗推著煙攤準時上崗來啦。婚後不久,尹淑麗的丈夫便患上了可怕的肝硬化,經過數年的不停地折騰,當用盡最後一張鈔票後,可無奈何的丈夫兩手一撒,嗚呼哀哉,毫無責任感地扔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小男孩。
在那困苦的歲月裏,沒有哪個單身男人願意與這個 拖拽著兩個孩子的小寡婦重組家庭,是啊,本來大家收入就少得可憐,誰甘願接手這個沒有盡頭的爛攤子呢!可是,艱難的生活境遇並沒有將天性快的樂少婦尹淑麗徹底擊倒,她毅然辭去收入微薄的工作,推著裝滿各種品牌香煙的小車走上街頭練攤。少婦尹淑麗的到來,給終日無所事事的閒散漢子們帶來了空前的快樂,他們有 事沒事的聚在尹淑麗的攤前,毫無顧豈地與之打情罵俏。面對著粗俗不堪的污言穢語,尹淑麗毫不在乎,面不改色情心不跳,無論粗野的漢子們說些什麼,她總是嘻嘻哈哈地應付著,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尹淑麗有生氣的時候。有時,那一股股髒話聽得我都面紅耳赤,但是,尹淑麗則嘻嘻一笑: “這個老邪門,去你奶奶個孫子的!”
細細品來,尹淑麗這話並沒有罵人之意,我們大家誰又不是自己奶奶的孫子呢?更有甚者,有的漢子大搖大擺地走到尹淑麗的攤前:“來盒煙!”
末了,臨走時,故意在尹淑麗豐滿的臀部上狠狠地掐上一把: “好肥實的小屁股啊!”
“哎喲,好痛啊,不要臉的東西,去你奶奶個孫子的!”尹淑麗揉著隱隱作痛的屁股尖聲罵道,可是,仍然看不來她因受到無端的騷擾而為此動了氣。
“好賤的小騷屄啊!”賭徒們一邊甩著撲克牌一邊輕蔑地說道。
“山貨!”另一個賭徒接茬道。
“欠扔!”
“賣大炕的!”
“褐屄!”
“只有錢,誰都跟!”
“哈哈哈,你們懂個啥啊,這叫白天掙小錢,晚上掙大錢!”
“……”
如果這些髒話不甚流進尹淑麗的耳朵裏,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倚在小車子旁,不冷不熱地回敬道:
“邪門八道的傢伙們,去你奶奶個孫子的!”

[ 本帖最後由 tsui88 於 2009-1-27 04:22 PM 編輯 ]

這些“邪門八道的傢伙們”都是尹淑麗開罪不起的、買她煙的老主顧,為了生存,為了能夠多賣出幾盒煙捲,掙點可憐的鈔票,尹淑麗不得不厚著她那飽經滄桑的臉皮盡一切可能地與之周旋著。
“小娘們,來盒煙!”一個賭徒遞過一張小面額的鈔票,尹淑麗將鈔票往口袋裏一塞然後“啪——”地扔過一盒煙去,那個賭徒一邊折著煙盒一邊嘀咕道:“哎,小娘們,找錢啊!”
“不找,”尹淑麗佯裝生氣地說道:“不找啦,就沖你剛才說我的那些話,你還記得不,就沖你那句話,我不找你錢啦!”
“嘿嘿,”賭徒不以為然地嘿嘿一笑,點燃一根香煙,把頭一扭,再也不提找零錢的事。
“啊——,啊——,春天裏,百花開,郎裏、郎裏、郎裏個郎!”
尹 淑麗也不再理睬他,依然倚在小車旁非常投入地哼唱起新近流行的歌曲來,尹淑麗無論是身材和容貌都很不錯,尤其是高高隆起的胸部和渾圓肥實的臀部,總是引來漢子們熱辣辣的目光,像一隻只討厭的蠅子似地死死地盯在上面。然而,世間總是留給人們一些無法彌補的缺憾,美麗的少婦尹淑麗有著讓人不敢恭維的歌喉,而更 為可怕的是,她自我感覺卻相當良好,也不管在什麼場合,只要稍有空閒,便扯開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嗓子縱聲大唱。
“啊——,”一個賭徒捂住了耳朵:
“就這破鑼嗓子,還好意思唱歌呢!”
“我,我,”一個正空腹飲著啤酒的漢子將啤酒瓶子對準腦袋做出狠砸的樣子:
“我,我,我不活啦!”
“大姐,”一個小輕年關切地叮囑道:
“大姐,小心點,別把狼招來啊!”
“……”
“去你奶奶個孫子的!”對於眾人的冷嘲熱諷,尹淑麗擺出滿不在乎的架式,不但繼續哼唱著,甚至示威般地提高了嗓門:
“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你的笑容那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哪里,……”
就 這樣,在流言蜚語、污言穢語、打情罵俏、佯怒譏諷之中,尹淑麗進行著極有挑點性的練攤工作,儘管收入不是很豐厚,可是她幹得很投入,簡直風雨無阻。無論刮什麼樣的大風,當林蔭裏的漢子們早已被狂風追趕得無影無蹤時,而尹淑麗仍然堅定地守候著她的小煙攤。任憑下多大的雨水,馬路上早已空無一人,尹淑麗裹著雨 衣,一動不動看護著她的小煙攤。當雨水令人不可思議地狂傾下來時,為了香煙不被淋濕,尹淑麗甚至脫下雨布蓋到上面,而自己則被澆成可憐的落湯雞。
“你傻啊!”一個老太太舉著雨傘沖著尹淑麗吼道:
“這麼大的雨,你還不快跑,傻呆著幹啥呢,誰能冒著雨來買你的煙啊?”
“大娘,”暴雨中的尹淑麗有她的理由:
“我往哪跑啊,跑到家裏也得淋透,乾脆吧,土豆燉酸菜——硬挺!”
刮 風下雨還好應對,正如尹淑麗所說的那樣——硬挺唄,風總不能天天地刮,雨也不可能天天地下。最可怕的,最難以應付的,是寒冷的嚴冬。每當賅人的嚴冬光臨我們這座城市的時候,尹淑麗便開始著手與寒冷進行長達半年之久的搏鬥。漫天的雪花隨風四處飛舞,腦袋上裹著花頭巾,身著厚重的軍大衣,腳踏著裝甲車般的大頭 鞋的尹淑麗默默地佇立在十字路口。潔白晶瑩的雪花揚揚灑灑地飄落在她的頭上、肩上,她那戴著大口罩的面頰僅僅露出一對水靈靈的、在寒風中仍然是招人癡迷的大眼睛,兩道彎眉上掛滿了白霜。
“尹姐!”望著風雪中的少婦,我真誠地說道:
“這麼冷的天,下著這麼大的雪,回家去吧,別賣了!”
“哦,”尹淑麗兩隻手操在一個羊皮做成的圓筒裏,裏面裝著一個熱水袋,在剌骨的寒風中,熱水袋的溫度保持不了幾個小時便會成為涼冰冰的塑膠袋,每當熱水袋冷卻下來後,尹淑麗便走到附近的飯店裏索要一點開水,重新灌裝上。
聽到我的話,她一邊跺著早已凍僵的雙腳一邊頑皮地沖我說道:
“不賣了?那,你給我錢啊,你給我買米、買油啊,兩個孩子你給我養啊?
”“可是,尹姐,這也太冷啦!”
“沒事,習慣了!”
說完,尹淑麗仍然操著手,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在棉球般碩大的雪花中,隔著掩住大半個面孔的白口罩,快樂地哼唱起來: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望著風雪中的少婦尹淑麗,我油然而生一種敬慕之意,多麼堅強的女人啊,既使是個男子漢,也不會有尹淑麗這樣的毅力,聽著那走調的歌聲,我的鼻子突然一酸:好可憐的女人。
驀然間,我對少婦尹淑麗的敬慕突然昇華成為愛戀,瞅著仍舊聚精會神地唱著跑調歌曲的尹淑麗,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尹淑麗立刻停止了歌唱,她回過頭來怔怔地望著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掛滿霜花的嘴巴緊緊地貼到尹淑麗的大口罩上:
“尹姐,我愛你!”
“去,”尹淑麗一把將我推開:
“去你奶奶個孫子的,你也跟我胡鬧!”
“不,尹姐,我真的愛你!”
“小力,你愛我?我,我大你整整一旬,簡直可以作你的小媽啊!”
“所以,我才愛你!”我再次撲上去,也不管路邊行人的側目,抱住尹淑麗的腦袋便狂野地親吻起來,尹淑麗盡力地推搡著:
“別胡鬧,小力,聽話,人家都瞅你呢,讓熟人看到了,成啥事啦,更得講究死我啦!”
“我不管,尹姐,你太偉大啦,你太堅強啦,我佩服你,你是一個偉大的女人,一個偉大的母親!”
“去,去,去你奶奶個孫子的,少借景生情,不是為了生活嘛,誰跑到這裏來挨大凍、喝西北風!”
我 生平第一次在寒風中度過了哆哆嗦嗦的一天,無論尹淑麗如何趕我走,讓我回家,並且,我早已凍得無可奈何,但是,我就是不肯離開尹淑麗一步。我咧著凍硬的舌頭不厭其煩地向尹淑麗表露著對她的愛慕之意,然後又被尹淑麗一次又一次不軟不硬、不溫不火地惋言拒絕,她的理由只有一個:
“我比你大整整一旬,以我的歲數可以當你的媽媽啦,你太小啦,你還是個學生,我不能,我不能,……”
嚴冬的白晝極其短暫,剛過下午三時,昏昏沉沉的天空便開始撒下讓人無奈的黑網,看著在寒風中不停地打冷戰的我,尹淑麗開始提前收拾煙攤:
“不早啦,天要黑啦,你這小子,凍得鼻泣拉瞎的,可就是不肯回家,你不回家,我提前回家!”
“尹姐,我送你!”
“用不著,謝謝!”
可是,我還像條割不斷的尾巴似的,不管尹淑麗怎樣的嘀咕,我就是跟在她的屁股後面,在沒完沒了的嘀咕聲中,我終於來到了尹淑麗家的大門口,一個座落於陋巷之中的小平房。
“真拿你沒辦法!”尹淑麗說道:
“既然來啦,就是客,進屋吧!”
“媽媽,”
“媽媽,”
正在屋子裏玩耍的一對小男孩聽到開鎖的聲音,一前一後地跑了出來:
“媽媽,你回來啦?”
“媽媽,給我買什麼好吃的啦?”
“快,”尹淑麗一手拉著一個小男孩說道:
“兒子,咱家來客啦,快,快叫叔叔!”
“叔叔好!”
“好,好,小朋友好,謝謝,謝謝!”
尹淑麗掏出一把糖塊塞到兩個小男孩的手中,然後往裏屋一推:
“玩去吧,我給你們和叔叔做飯吃!”
尹淑麗脫掉厚重的軍大衣、解開坦克車般的大頭鞋便開始忙著生火燒飯:
“唉,小力,姐姐家窮啊,事前也沒準備,沒有什麼好吃的,天又黑啦,沒地方去買啊!”
“尹姐,我吃什麼都行!”我興奮異常,我下定了決心,今天晚上懶在尹淑麗家不走啦!
“怦——,怦——,怦——,……”
有人在敲門,尹淑麗擦了擦手急忙打開房門:
“哎喲,是老杆子啊,你咋這麼死勁地敲門啊,房門差點沒讓你敲壞嘍!”
一個肥胖如狗熊般的壯年男子一身酒氣地擠進窄小的房門,他一把摟住尹淑麗狂野地啃咬起來:
“小娘們,老相好,你可想死我啦,……”
“別,別,別鬧,來客啦,你沒看到啊,又在哪喝得五迷三道的!”
“來客啦!”被稱謂老杆子的大狗熊、老酒鬼放開尹淑麗轉身瞅了瞅我:
“他,他是誰啊!”
“我老弟!”
“老弟!”老杆子酒氣襲人的臉上立刻顯現出一絲淫邪之相:
“呵呵呵,老弟,說我,小娘們,原來你這老馬還喜歡嚼嫩草呐!”
“滾,沒正經的!”
尹淑麗紅著臉狠狠地踢了老杆子一腳,然後便不再理睬他,繼續忙著做飯,老杆子籲了口氣,沖著我說道:
“老弟,你挺有豔福啊,你大姐的活可好啦!”
“老杆子,你還能不能說幾句人話!”
“嘻嘻,”老杆子繼續說道:
“尤其是嘴上的功夫,簡直沒治啦!”
“老杆子,去你奶奶個孫子的!”


[ 本帖最後由 tsui88 於 2009-1-27 04:25 PM 編輯 ]

“老弟,不瞞你說,我蹲過大獄!”
“哼,”尹淑麗不屑地說道:
“不嫌寒磣,還好意思舔個臉說呢!”
“老弟,你知道不,五年前,咱們市最大的盜竊案,那是我幹的,是建國以來咱們市最大的盜竊案!”
“光榮啊!”尹淑麗一邊炒菜一邊挖苦道。
“嘿嘿,當然,不是我一個人幹的,後來,我們全都給抓進去了,一蹲就是四年啊,這四年啊,那簡直不是人的生活!”
“活該!”尹淑麗佯罵道。
“別的還好說,就是,不能這個!”老杆子做出一個下流的性交姿式,尹淑麗紅著臉撇了撇嘴:
“沒正經!”
“唉,可把我鱉壞了,由於我表現好,被提前釋放,出來後,我他媽的竟然忘了怎麼操屄啦。哈哈哈,我老婆罵我是個廢物,我的雞巴無論怎麼折騰就是硬不起來了,沒法之下,我突然想起老相好,小尹,嘿嘿,多虧小尹這個小娘們,治好了我的病!”
“老杆子,你少說兩句吧,誰也不能把你當啞吧賣嘍!”
“小老弟,”老杆子繼續說道:
“以前,我去了不知多少家大醫院,吃了不知道多少名貴的好藥,也不知道花掉多少錢,可就是一點效果都沒有,雞巴就是硬不起來。到頭來,還是小尹用她的小舌頭治好了我的陽萎病!”
“滾,”尹淑麗一隻手端著燒好的豆角,一隻手狠狠地敲打著老杆子的肩膀:
“滾,滾,”
“哼,滾就滾唄,咱老啦,哪敢跟這位小老弟比啊,我滾,我滾,我不耽誤你們的好事,你今天晚上就好好地嚼嚼嫩草吧!”
說完,老杆子推開了房門,尹淑麗將冒著熱氣的豆角放到方桌上,急忙喊道:
“老杆子,別走啊,我不是真的趕你走啊,你瞅你,咋像個小孩似的,還當真嘍,”說話間,尹淑麗已經拽住了老杆子的胳膊:
“來,進屋去,再喝點!”
“不,”老杆子固執地說道:“不喝了,再喝就徹底掉鏈子啦,我不打擾你們啦,我回家!”
身單體薄的尹淑麗根本沒有氣力拽住狗熊般的老杆子,老杆子猛一轉身,很快便隱沒在風雪之中。
“唉,這個酒仙!”尹淑麗沖著老杆子的背影說道,然後轉過身來對我說道:
“小力,不早啦,進屋吃飯吧!”
我 被尹淑麗安排在飯桌的一角,兩個小男孩坐在我的左右,而尹淑麗則坐在我的對面,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羊毛襯,我將目光落在她的脖脛上。我發現一個新情況,尹淑麗嫩白的脖脛與粗黑的面頰形成強烈的反差,哇,如果不是常年風吹日曬,尹淑麗的面容一定也像她的脖脛一樣,又細又白又嫩。
兩個貪玩的小男孩很快便扒完一碗飯,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到他們的屋子裏繼續玩耍,尹淑麗整理一番兩個小男孩狼籍的碗筷然後坐到我的身旁:
“吃菜,多吃菜!”
看到我久久地盯著她的玉脛,尹淑麗低下頭來將羊毛襯的領子往上拽扯著,我放下飯碗,趁她不注意,一把拽開她的羊毛襯,露出面裏的白襯衣,尹淑麗急忙捂住哆哆亂顫的酥胸:
“小力,別,別,別鬧!”
“尹姐,我愛你!”
我不知哪來的氣力,一把推開尹淑麗的手臂,哧的一聲扯開她的白襯衣,啊,望著尹淑麗突然裸露在我眼前的胸腹,我頓時驚呆了!

[ 本帖最後由 tsui88 於 2009-1-27 04:26 PM 編輯 ]

留位.......吾該

留位.......吾該

留位.......吾該:smile_30:

留位.......吾該

留位.......吾該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