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打印

大衛之惡

 
收藏  |  訂閱
73  12.3k

第十章
   肖苒的父母正坐在飯廳裡吃早飯﹐看見肖苒進來很高興﹐但是接著看見跟在肖苒的我﹐肖老板立刻擺出一張臭臉。
   肖苒拉著我坐下﹐然後李姨給我們倆端上了稀飯。桌子上放著幾碟精緻的小菜。我咽了咽口水﹐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麼精緻舒服的中式早飯了。所以盡管肖老板那麼煩我﹐可我還是打算先吃夠了再說。
   肖苒清清嗓子﹐對她老爸說:“你能不能對陳北好點兒?他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了?”
   肖老板沒說話﹐只是“啪”一摔筷子﹐站起身離開了飯廳。
   “苒苒﹐”肖苒的媽媽放下筷子。這是個保養非常好﹐氣質也很優雅的中年女人﹐看得出肖苒的長相大半得自她的眞傳。
   “苒苒﹐妳就別惹妳爸生氣了。昨天妳對劉剛那麼冷淡﹐今天早上你爸本來跟妳劉叔都定好了要一起去談個項目來著﹐結果妳劉叔剛才來電話說忙給推了。妳也不是不知道﹐妳爸這些年生意做得這麼順﹐妳劉叔幫了多少忙。”
   “行了﹐行了。”肖苒不耐煩地打斷她媽的話頭﹐“他幫忙?他也沒少收我爸的錢吧?還有﹐他們做生意歸做生意﹐幹嘛要扯上我?劉剛他媽不是總吹他們家條件好﹐我高攀他們家嗎?那找別人﹐讓別人高攀好了。”
   “苒苒﹐”肖苒的媽媽嘆了口氣﹐“妳和妳爸一個倔脾氣。沒一個人肯讓一點兒。要說劉剛那個孩子對妳那麼好﹐妳對人家也確實是﹐唉﹐不說了。妳們倆先吃飯吧。”
   肖苒的媽媽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來﹐“我去勸勸妳爸。”
   “陳北﹐”肖苒看她媽媽走了﹐立刻對我擺上一副甜甜的笑臉﹐“你多吃點兒吧。我李姨做的飯可好吃了。”
   肖苒的話不錯﹐飯菜非常可口。我一不小心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吃了。吃完以後﹐我舔著嘴脣﹐心裡多少有點後悔﹐又給自己增加了一條“能吃”的罪名。
   吃完飯﹐肖苒把我拉進她的房間。肖苒的房間不是很大﹐但是所有的陳設裝修都是又精緻又昂貴。
   肖苒反手關好門﹐然後背靠在門上﹐臉上掛著笑﹐眼光有點迷離地望著我。
   我坐在肖苒的床上﹐隨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肖苒撲過來:“你幹嘛?亂翻人家的東西。”
   我擋著她的胳膊:“我看看有沒有屋兒?”
   “呸﹐你這個流氓!”肖苒使勁啐了我一口﹐“女人的東西你別看﹐你已經夠黃的。”
   我笑著非要看不可﹐肖苒坐在我懷裡嘻嘻哈哈地和我撕扯。最後我們一起抱著滾倒在床上。
   “苒苒﹐快起來﹐妳看妳什麼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肖苒的父母竟然走進來﹐不知道他們是故意沒敲門想人贓並獲﹐還是敲門我們根本沒聽見。
   我們倆“騰”地從床上躍起。肖苒的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低著頭匆忙繫著被我解開的襯衣衣扣。
   “不知羞恥﹐自甘墮落!”這是肖老板對他寶貝女的評價﹐“去了美國兩年花了我那麼多錢﹐你就學會了這個!”
   肖苒臉上狼狽不堪。一改往日飛楊跋扈的作風﹐一句話都沒頂﹐就低著頭躲到了她媽的身後。
   “還有妳﹐妳這個畜牲!”這是肖老板第一次對我正臉說話﹐可惜竟然這樣粗暴﹐我幼小的心靈一下子受到了傷害。
   “你不就是圖我的錢嗎?好吧﹐”肖老板盯著我的眼睛﹐“你開個價吧﹐多少錢你可以不再糾纏我們家苒苒?”
   我愣了一下﹐感覺受到了這個暴發戶的極度侮辱。說句實在的﹐這陣勢我還眞沒見過﹐下一出不會讓我反串茶花女塡支票吧?這曲目可眞他媽的經典﹐我整了整襯衣的衣領﹐“肖老板﹐你的支票本最多能塡幾個零﹐我先聽聽價兒。”
   肖老板這下可逮著把柄了﹐精神頭倍兒足﹐拉著肖苒指著我說:“苒苒﹐ 妳聽著沒﹐他就是為了咱家的錢。妳跟著他不會有好日子過的。”肖老板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妳看看妳找過的那些男朋友﹐除了劉剛﹐有哪個像樣的?又有哪個不是圖錢來的?那個譚偉……”
   “爸!”肖苒有點兒慌亂地打斷肖老板﹐試圖阻止他說下去。
   肖老板看女兒的神色緊張﹐更覺得說中要害了﹐抖摟精神﹐似乎對著肖苒實際上是有意說給聽:“當初妳跟譚偉那小子也是這樣﹐那小子居然揚言給他十萬塊就走人﹐虧得妳發現他不怎麼樣醒悟得早。敢敲詐我?不把他送局子裡我這輩子算白活!”
   我還眞不知道肖苒有過這麼一段歷史﹐原來已經不是第一給劉剛戴綠帽子了。看來肖老板是鐵了心要拆散我倆了﹐不惜把這種事抖露出來給我聽。
   肖苒一臉惱怒﹐有點心虛地看著我。
   “行了﹐”肖老板臉色漸漸緩和下來﹐“苒苒﹐我是看著劉剛這孩子長大的﹐人家對妳哪點不好?妳從小就愛胡鬧﹐大學裡更是任性﹐今天鬧一場﹐明天鬧一出的﹐人家劉剛那麼忍讓妳。告訴爸爸﹐妳這次是不是也和以前一樣﹐也是胡鬧的?”
   “不是﹐”肖苒正色道:“爸﹐我和陳北是眞心的﹐不是胡鬧!”
   “你!”肖老板氣得又瞪起了眼睛。
   “好了﹐肖老板﹐你連十萬人民幣都捨不得掏﹐當了你們肖家人受一肚子鳥氣不說:又坐不上勞斯萊斯﹐你也不想想我有什麼可圖的?你們的家務事自己解決吧﹐我走了。”我冷冷對肖家人說。
   本來肖老板那副暴發戶趾高氣揚的嘴臉我就煩透了﹐現在又扯出個譚偉﹐看來肖苒這小騷貨原來以前不止交過劉剛一個男朋友﹐卻一直和我裝清純﹐把我蒙得跟個傻逼似的。
   我拿了行李從肖家父女身旁擠過去﹐徑直往門口走去。
   “陳北﹐你別走。你等等我。”肖苒跟在我身後。
   “苒苒﹐你給我回來。”
   “苒苒﹐妳不要媽了?”
   身後又是一片大呼小叫﹐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陳北﹐陳北。”肖苒一直追著我出了小區﹐“陳北﹐你別走啊。要走也帶著我一起走。”
   苒苒開始一邊說一邊哭起來。
   我被她哭得心煩意亂﹐這個時候正走到一個交叉路口﹐我站住了腳步﹐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這會兒正是中午﹐街上的人很多﹐看見一個妙齡的女孩子哭著站在我身後﹐都瞪大了眼睛開始看熱鬧。
   肖苒倒也沉得住氣﹐心不解釋﹐還是自顧自地哭﹐“陳北﹐你帶我一起走吧?”
   我心亂如麻﹐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行了﹐你別哭了。”我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走過去拉住肖苒的手﹐連哄帶勸地把她拽進了路邊的一個星巴克﹐“妳別哭了。妳怎麼這樣啊﹐故意讓大家誤會?再這麼下去﹐群眾把我當流氓暴打一頓的。”
   “你上哪兒﹐我就上哪兒。”肖苒臉上掛著淚﹐吐字清晰地宣佈著她的決定。
   “苒苒﹐我現在要買票回家了﹐”我都快哭了﹐“你一個大姑娘﹐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兒?妳跟著我上我家算怎麼回事啊?”
    “我是你朋友啊。朋友上你家玩你不歡迎?”
   “不是﹐”我百口莫辯﹐”你上我家別人會認為你是我女朋友 的。”
   “陳北!”肖苒拉下臉﹐“我不是你女朋友是什麼?”
   “我的小姑奶奶﹐我怎麼解釋你才能明白啊。“這一刻﹐我恨不得去天安門裸奔。
   “等等﹐”肖苒從我手袋裡掏出手機﹐“劉剛的電話。我接一下。”
   我點了點頭﹐想趁肖苒接電話這空當兒﹐自己好好想想對策。我實在不想讓肖苒去我家。
   “陳北。”肖苒一臉決然﹐“我讓劉剛過來﹐咱們臨走前當著他面兒把話說清楚。”
   我一下子就蒙了﹐肖苒這招夠絕﹐估計劉剛正帶著菜刀往這裡趕!到時候刀架我脖子上﹐我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我扭過頭去看窗外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那麼多的男人和女人步履匆匆﹐我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可能已經勾搭成奸﹐或者正在勾搭﹐還有一些﹐也許正像我和肖苒一樣品嘗著勾搭的苦果吧?
   操你大爺的﹐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感覺自己像只勇敢的海燕。
   劉剛進來的時候表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殺氣騰騰。他肩上挎著個包﹐我心裡做摸著放把菜刀正合適﹐不覺暗暗握住了手裡的咖啡杯。

第十一章
   也許是看在肖苒的面子上吧﹐劉剛噴火的目光只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就轉到了肖苒臉上。
   他看肖苒的眼神是那麼的柔和和憐惜。我知道當一個男人眞心愛上一個女人﹐他的眼睛就應該是這樣的。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傻乎乎的叫做陳北的少年的眼睛﹐也是這樣痴痴地看過一個叫做劉迪的女孩子﹐不覺心裡湧上了一股暖暖的熱流。
   “苒苒﹐回家吧。叔叔阿姨很著急。”劉剛柔聲對肖苒說:“妳跑出來以後﹐肖叔叔立刻給我打電話然後叫人到處找妳。跟我回去吧。”
   劉剛說著去拉肖苒的手﹐肖苒卻一把摔開﹐同時把頭別了過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苒苒﹐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我忍不住勸肖苒。
   肖苒沒說話﹐但是臉上依然是一副又不屑又冷漠的表情。
   “這裡輪不到你說話。”酇剛突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對我說:“全是你這個小人害的。你識相的話最好現在滾遠點兒。”
   我站起身來:“哥們﹐咱倆外邊說幾句可以嗎?”
   “陳北﹐跟他有什麼話可說的?”肖苒衝我叫起來﹐然後扭頭對著劉剛冷冰冰地說:“劉剛﹐我不是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嗎?我不愛你﹐你還有完沒完?像個男人行不行?”
   劉剛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我看到他握緊了拳頭。
   “苒苒﹐妳閉嘴!男人之間的事妳少摻和。妳給我在這兒好好呆著﹐我和劉剛出去說幾句話就回來。”說完我不由分說﹐拽著劉剛就出咖啡店。
   “你想和我說什麼?”劉剛站在我對面﹐冷冷地看著我。我知道當著情敵的面﹐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公開羞辱﹐這對男人的傷害有多大。
   “我不會和肖苒發展下去的。”我把手插進褲兜﹐冷漠地說:“不過﹐我離開不代表肖苒就會愛你。你自己努力吧!”
   “你說什麼?”劉剛的口氣裡有一絲驚喜﹐但是很快就被憤怒所代替﹐“這麼說你是玩弄肖苒?”
   “隨你怎麼說吧?”我不耐煩地打斷劉剛的話﹐“肖苒在裡面﹐我現在就走。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沒想到劉剛卻突然撲過來﹐“你這個王八蛋!”他一拳打在我的鼻子上﹐我感覺血立刻就下來了﹐我躲閃不及﹐緊接著劉剛的第二拳又落在我的嘴上﹐立刻嘴裡一片腥味。我趴在人行橫道的欄杆上﹐吐了半天。還好﹐劉剛是個斯文書生﹐這兩拳打得不是很重﹐只是嘴裡出血了﹐牙沒有掉。
   “陳北﹐”劉剛揉著怹的拳頭﹐一字一頓地說:“這兩拳﹐第一拳是我打你的﹐因為你搶了我的女朋友﹐第二拳是替苒苒打你的﹐她頂著全家的壓力對你﹐你竟然這樣玩她。”
   這傢伙平時大概肥皂劇沒少看﹐這麼經典的琼瑤奶奶的對白都整上了﹐可惜就是沒有人家馬景濤喊得那麼中氣十足。我滿口是血﹐抬起身子﹐口齒不清地衝他狂喊:“我操你大爺﹐傻逼﹐趕緊給我滾蛋﹐要不待會老子後悔了﹐肖苒你這輩子就再也甭想了。
   劉剛愣了一下﹐很快清醒過來﹐轉身快步進了咖啡廳。
   望著他急匆匆遠去的背影﹐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再見了肖苒﹐祝妳幸福!劉剛比我更愛妳!”
   去沈陽的車很多﹐我隨便買了一張夜班卧鋪。看著時間還早﹐就去找了個公用長途電話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我說我在北京呢﹐昨天到的﹐已經買了車票﹐明天一大早就能到。
   家裡人很驚喜﹐雖說總是吵吵鬧鬧的﹐畢竟是一家人。而且我平時引貪玩﹐每次休假都跑去玩樂﹐就是想不起來回家。這一晃兒﹐已經有八年整沒回去過了。
   我放下電話﹐拎著行李在車站外的廣場上轉了一圈﹐心裡很是感慨﹐想起以前自己上大學的那段時光﹐眞是“十年一覺揚州夢”啊。只是可惜廣場上亂糟糟的﹐總是有舉著紙牌子給小旅店拉客的上來問我要不要住店﹐甚至還有人問我要不要小姐的﹐還保證絕對便宜安全。我們說不要不要﹐最後實在被問急了﹐大喝一聲說:“我不要!”嚇人得那個拉客的中年女人一個趔趄﹐後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我等別鬱悶﹐我陳北也算一個英俊倜黨的大好青年﹐怎麼拉客的都找我啊?我看著就那麼不像個好人嗎?
   我正鬱悶著﹐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拍得特別重。我一轉身﹐居然是個警察﹐“同志﹐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次又攤上什麼倒霉事兒。我雖然離開偉大的祖國這麼多年﹐但是長年的互聯網生活讓我知道咱人民警察都特別火眼金睛﹐輕易不招惹好人。
   “我沒有身份證﹐”我有點心虛地說:“我給你看我的護照。”說著﹐我從背包裡翻出護照遞給他。
   那個中年警察接過我的護照﹐翻了翻﹐更加懷疑地看著我﹐“你臉上的傷咋弄的?”
   “我﹐”我的傷是劉剛打的﹐可是我說不出口﹐“摔的﹐我昨天不小心在機場摔了一跤。”
   “摔的?”人民警察果然火眼金睛﹐“你蒙誰呢?摔能摔出這種傷?走﹐跟我回所裡﹐你再摔一次給我看看。”
   “警察叔叔﹐我急著趕火車呢。”我都快哭了﹐眞是禍不單行。
   “到所裡說清楚再說。”那個警察毫不心軟。
   “那你先把我護照還我!”
   “到所裡查清了再說。”警察叔叔不依不饒﹐嘴裡嘟嘟囔囔﹐“誰知道你這是眞的假的﹐一臉血的你還想冒充愛國華僑?”
   我無奈﹐只好拖著行李跟著警察叔叔到了車站派出所。一進辦公室﹐我就跟警察叔叔使勁套近乎﹐“我眞是從美國回來的。我不是壞人。我這傷眞是摔的﹐我哥就是警察﹐不信你打電話去沈陽春林派出所問問﹐我哥叫陳南。警察叔叔﹐你就放了我吧﹐我急著趕火車回家呢。”
   “去牆角那兒蹲著去。”一個年輕警察氣勢洶洶地說:“誰是你叔叔﹐少跟警察攀親戚。你這號兒的我見多了﹐小樣兒﹐待會你就全招了。”
   我無奈﹐只好走到牆角蹲下。剛蹲下才發現﹐敢情這牆角還挺擠﹐不大的地方已經蹲了兩位了。兩個人正抬頭仰著臉盯著我看﹐其中一個小聲說:“抱著頭。”
   媽的﹐還挺專業。我無奈﹐只好也雙手抱頭﹐蹲在牆角﹐一言不發。
   那個提醒我抱頭的男人把臉湊過來﹐低聲問我:“哥們﹐第一次進來?”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啥案子啊?”他窮追不捨。
   我突然想起來前一陣看趙本山的那個《馬大帥》。他進局子的時候就因為是第一次犯事結果被老犯人欺負﹐後來他吸取教訓﹐牛逼烘烘地告訴別人自己是殺人犯﹐結果所有的犯人都對他畢恭畢敬﹐還給他按摩。我決定效仿我這個智勇雙全的老鄉趙大叔。
  “殺人!”我故意冷冷地說。
   “啊?”旁邊蹲著的另外一個男人一聽也驚訝地把腦袋湊過來﹐”哥們﹐行啊。我看你這麼大個兒﹐衣服上又有血﹐我就知道你是幹大事兒的。你把誰殺了?”
   我一心琢磨著趕緊脫身﹐被他們問題得不耐煩﹐加上此刻我又特別恨肖苒﹐心說全是這個小騷貨把我給害的﹐就把臉一揚:“我老婆。”
   “搞破鞋吧?”其中那個中年男人同情地點了點頭﹐“兄弟﹐別難過﹐等出去了好好混﹐還怕沒女人嗎?”
   我抱著頭蹲了才一會兒﹐腿就開始麻了﹐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心裡又恨又惱﹐卻一點兒辦法沒有。
   “陳北﹐你起來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抓我進來的那個中年警察走了進來﹐“我們已經和沈陽聯繫上了。對不起﹐確實是我們弄錯了。”
   我的腿麻得不行﹐只能扶著牆慢慢地站起來﹐沒好氣地說:“弄清楚就好。”
   中年警察有點兒尷尬﹐“這是你的護照﹐收好。”
   警察見我態度冷淡﹐就走過來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這也不能全怪我們。你衣服上有血﹐臉上又有傷。我們這也是按規矩辦事﹐希望你能理解。”
   “ 我理解。”我咧著依然疼痛的嘴努力地笑了一下﹐“都怪我自己不像個好人。”
   “陳北同志你可眞會開玩笑。”警察熱情地伸出手來﹐“這幾年祖國變化很大﹐歡迎常回國來看看。”
   我點了點頭﹐拎著行杛夬步向車站走去。

第十二節
   還好﹐我趕上了火車。進了卧鋪車廂﹐我已經又困又累﹐一頭栽在鋪上睡著了﹐直到列車員拍醒我﹐說沈陽已經到了。
   我揉揉眼睛﹐往車外一看﹐不禁心裡萬馬奔騰﹐媽的﹐操了一圈江湖﹐才知道哪裡也不如家鄉好。
   我陳北終於回來了。
   我拎著行李剛下火車﹐就在站台上看見了來接我的哥哥陳南。我哥穿著警服﹐比八年前黑了一些﹐但是看起來卻是更魁梧結實了。
   他跑過來﹐先給了我一老拳。“小北﹐等你半天了﹐你也不出來﹐害得我一節車廂接一節車廂地找。”
   我心裡暖暖的﹐抱歉地一笑﹐“我睡過頭了。”
   “小北﹐你這臉咋弄的?”我哥發現了我還腫著的嘴﹐“你跟人打架了?你不是昨天才回國嗎?”
   我尷尬地咧嘴笑了笑:“哥﹐別問了。不是啥有臉的事兒。我這也不疼了﹐過幾天就好了。”
   “用哥找幾個人幫你擺平不?”我哥還是和以一樣﹐處處罩著我這個小弟。
   “眞的不用。”我突然注意到了我哥的肩章﹐“哥﹐行啊﹐你升官了啊?”
   “嘿嘿﹐”我哥忍不住得意地一笑:“一直沒顧得上告訴你。我現在也不在春林派出所了。我調回市區了﹐在金湖派出所當副所長。”
   “牛逼啊!”我嚷道:“請客請客。你升官了都不告訴我﹐眞不夠兄弟!”
   “等了升了所長一塊身請。”我哥笑著說。
   “啥時候啊?”
   “快了。不過﹐”我哥衝我神秘地一笑:“你可先別給別人說﹐這事兒還沒最後定呢。”
   說完拎過我的行李﹐拉著我大踏步往站外走去。
   “陳所長來了。”一個年輕的警察跑過來接過我哥手裡的行李。
   “小北﹐我給你介紹介紹﹐” 我哥指著那個警察說:“這是我們所裡的小張。小張﹐這個是我弟弟陳北﹐就是我美國讀博士的弟弟。”
   “哥﹐我不是博士。”我有點尷尬﹐同時伸過手去﹐“你好。”
   小張握著我的手﹐笑著說:“陳所長總是和我們提起你。我們這片兒的沒有一個不知道你的大名。”
   “我有啥好說的。”我笑著說:“我哥比我厲害多了。”
   “那是﹐那是﹐龍兄虎弟嘛。”小時張笑著說。
   我對這種赤裸裸的馬屁不太習慣﹐感覺稍微有點兒臉紅﹐偷眼看了看我哥﹐他卻是一臉坦然﹐看來這個小張的話讓他十分受用。心中不免感慨﹐我哥眞是當領導了﹐估計平時這樣的馬屁聽過不少。
   “小北﹐過來﹐和你商量個事兒。”我哥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剛才有任務﹐來不及回所裡就趕過來接你了。你委屈一下﹐到後面擠一下。我先送你回家﹐爸媽一大早就在家裡做飯等你呢。”
    “沒問題!”我一口答應﹐“坐警車多牛逼啊﹐別人想坐還坐不上呢。”
   我哥笑著不說話﹐拉開警車的後門﹐“小北﹐你進去吧。十分鐘就到家。委屈你了。”
   我低頭剛要鑽進去﹐卻發現裡面已經坐著兩個人了﹐兩個很年輕妖艷的女人。她們看見門打開了﹐有點兒驚恐地往外張望著。
   “哥﹐不是吧?”我完全明白了﹐“這也太有損我的名節了。”
   “嘿嘿﹐你不是說你想坐警車嗎?”我哥在我的後背上輕輕捶了一拳﹐“向親愛的弟弟保證﹐十分鐘就能到家。”
   然後他又扒著我的耳朵﹐低聲說:“剛抓的兩個小姐﹐不會吃了你的。”
   我哥說完﹐大聲命令道:“趕緊上車!我們回家。”
  頓時警笛大作﹐小張已經發動了車子。我無奈﹐只好咬緊牙關﹐一躬身跳上了警車﹐坐在了兩個賣淫小姐的對面。
   一路無話。
   到了家門口﹐我爸媽早已經等在了路口﹐見了我自然是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的。
   我感覺父母這些年裡老了不少﹐白頭髮更多了。想起自己這八年裡先是忙學業﹐然後又是工作﹐等到什麼都穩定下來了﹐又開始迷戀外面的無拘無束的浪蕩生活﹐嫌父母嘮叨﹐看不慣自己的古惑仔的生活。所以每到休假﹐都是先想著去哪裡逍遙自在﹐吃喝玩樂﹐而很少想到回家看看漸漸老邁的父母﹐眞是不孝!
   想到這裡﹐我的鼻子竟然有些發酸﹐眼睛感覺有點兒濕潤。
   “小北﹐你這臉是咋的了?”我媽很快看見了我的傷﹐“這是誰給弄的﹐怎麼這麼不是東西啊﹐幹啥往臉上打啊?我兒子還沒娶媳婦兒呢﹐這要是破相可怎麼辦啊?”
   “媽﹐沒事﹐”我尷尬地用手捂著還有些腫的嘴﹐“我不小心摔的。咱們進屋再說吧。外面人太多了。”
   東北這邊的習慣是一到夏天人都愛在外面坐著﹐打麻雀打撲克或者是扯家常。尤其是現在下崗的多了﹐所以閒人更多﹐加上我們家這片兒盛產老頭兒老太太﹐樓前樓後不管什麼時候都聚著一大堆人。大家還都特別熱情﹐誰家有個什麼事﹐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傳得人盡皆知不說﹐還能弄出好幾個不同版本。
   好像我回來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加上我在這一帶確實很出名……我們這一帶從來沒有人上過B大﹐當然更沒有人去過那個傳說中滿地都是錢而且男男女女天天都亂搞的美國﹐所以我成了一個街坊鄰里的“超級大變態”而被廣為傳頌。
   這不﹐樓前正有很多人向我們這邊伸著脖子張望著而且議論紛紛。
   “媽﹐我所裡還有事﹐就不上去了。”我哥轉過身對小張說:“你幫我弟弟把行李拎上去。”
   小張答應了一聲﹐拎起我的行李就上了樓。
   看他走遠了﹐我哥接著說:“晚上別做飯了﹐在家等著﹐我七點回來接你們。去富麗華大酒店﹐我給小北接風。”
   說完轉身要走。
   “別忘了叫上趙影。”我媽在我哥的身後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我哥頭也不回地上了警車。這個時候小張也下樓來了﹐兩個人開著警車響著警笛拉著兩個小姐絕塵而去。
   “媽﹐誰是趙影啊?”上樓的時候﹐我忍不住問我媽。我媽正忙著和遇上的街坊鄰居打招呼。我媽退休以後當了兩年街道主任﹐人面兒特別廣。從路口到樓道不過五分鐘的路﹐由於不時要停下來和上來問長問短的熟人打招呼和扼手﹐竟然走了整整三十分鉝。
   “你未來源的嫂子啊。”我媽掩不住一臉的得意﹐“你哥這幾年可眞是出息了﹐先是立了個三等功當了副所長。局裡的那個趙局長啊﹐特別器重你哥。你哥現在正和他女兒搞對象呢。”
   “我哥不是這幾年一直和瑩瑩在一起媽?”我非常吃驚﹐“上次和我哥打電話聊天﹐他還說和瑩瑩在一起準備結婚呢。”
   “少提那個陸瑩瑩!纏了你哥好幾年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條件﹐沒工作沒學歷﹐家裡就一個吃低保的老媽。眞是癩蛤蟆想食天鵝肉。”
   我對我媽的話很不忿。我見過那個陸瑩瑩﹐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我知道那是個又美麗又清純的小姑娘。我哥第一次打她的主意是在初中﹐那個時候我們家還沒有搬家﹐住在這個城市的西邊。記得那個時候我天天跟在我哥的屁股後頭去胡同口堵放學回家的陸瑩瑩。
   記憶中陸瑩瑩的媽媽總是病懨懨的﹐臉色很黃﹐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她的爸爸是個體力活的脾氣暴躁的工人。那個時候美麗的陸瑩瑩總是不說話﹐低著頭從我們身邊匆忙經過。她的頭髮又黑又美麗﹐身上還有股淡淡地很好聞的香皂的味道。
   我哥初中畢業要去參軍的那年夏天﹐當陸瑩瑩再次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終於勇敢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書包帶﹐然後粗聲粗氣地問:“我想和妳搞對象﹐妳同意不?”
   陸瑩瑩紅著臉﹐低著頭不說話。然後我哥從褲兜裡掏出兩塊錢轉身遞給我:“小北﹐你去買點兒好吃的然後自己回家吧。爸要是問﹐你就說我去占小東家裡玩了。”
   我點點頭﹐接過錢﹐轉身離去。對陸瑩瑩的記憶也戞然而止﹐但是很清楚明白的﹐第二天我們這一帶就傳開了……陳家的大小子陳南搞了“藥罐子”陸家的女兒﹐因為有人看見他們一起拉著手去看電影了。
   然後就是陸瑩瑩的爸爸提著一條胳膊粗的棍子﹐嘴裡嚷著“我打死你這個小流氓”整整追了我哥五條街﹐當前我媽也跟在後面追著哭了整整五條街﹐連晚飯都沒有來得及做。

第十三節
   記得那天我嚇人得哆哆嗦嗦地躲在家裡寫作業﹐心裡暗下決心……這輩子永遠都不搞女人。
   後來的幾年裡﹐我哥和陸瑩瑩一直分分合合。我哥的長相得自我媽的眞傳﹐可以用儀表堂堂來形容﹐而且像大多數東北男人一樣﹐他的身材魁梧高大﹐所以一直以來很受我們這片兒的女孩兒的歡迎。他當然常常受不了誘惑﹐偶爾做一下別人的男朋友﹐但是不管怎麼樣﹐在我記憶中﹐他始終都會回到陸瑩瑩身邊。
   畢竟這麼千辛夢苦追來的初戀﹐是那些露水姻緣所不能比擬的。所以自從我長大成人以來﹐在我的內心深處﹐早已經把陸瑩瑩當成了我的嫂子。
   我無法相信這個什麼影的能取代陸瑩瑩在我哥心中的地位。
   時間過得很快﹐吃了點兒東西﹐陪我爸媽說了會兒話﹐就差不多七點了。聽見下面有汽車喇叭響﹐然後我哥在下面喊我們趕緊下來。我們換了衣服下樓﹐看見我哥換了一輛警用吉普﹐正靠在車門向我們招手。
   我扶著我媽走過去﹐我媽一看我哥一個人﹐就問:“趙影呢?”
   “她有點兒事﹐一會兒就過來。”我哥拉開車門﹐“上車吧﹐我們先點菜﹐待會我去接她。”
   坐警車確實很牛逼。一路上風馳電掣﹐就是沒人敢和警車叫勁﹐全給讓路。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望著窗外的風景。沈陽變化很大﹐我幾乎認不出來了。突然感覺很悲哀又很淒涼﹐想著一個自己長的成人的地方﹐竟是這樣的陌生。
   我在後視鏡裡看了看我哥。他看起來確實比我剛走的那年成熟多了。皮膚曬得很黑﹐樣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我們兄弟分別太多時間了﹐我印象中的哥哥更多的還是小時候那個頑皮搗蛋但是至情至性的哥哥陳南﹐而不是這個開著警車﹐表情莊重﹐看不出喜怒哀樂的金湖派出所副所長。
   車子終於停在一家金碧輝煌裝修豪華的飯店門口。
   我們下了車﹐我扶著我媽﹐跟在我哥的身後。門口的迎賓小姐很熱情﹐看見我哥﹐都親熱地叫著“陳所長”。看來我哥的小日子過得比我腐朽糜爛多了﹐平時一定是沒少來這裡吃喝玩樂。而我住在美國那個大農村﹐記得一天晚上特別想吃燒雞﹐結果開著車轉了一個多小時愣是沒有找著﹐只能鬱悶地回家去睡覺。
   我們進了一個包間﹐服務小姐送上菜單﹐然後倒茶上飲料。
   我哥告訴我們先看菜單﹐然結站起來出去給趙影打電話。
   我這種從美國回來的土人﹐當然是看什麼都愛吃。我爸我媽看了半天﹐也說不知道點什麼好﹐就放下菜單﹐說等我哥回來讓我哥和趙影點。
   等了半天﹐我哥終於進來了。和他一起進來的是一個穿戴看起來很講究的年輕女人﹐不用說了﹐這就是我未來的嫂子趙影吧。
   我趕緊站起身來﹐同時擺出一副笑臉。
   “小影﹐這是我弟小北。”我哥給我們介紹。
   我伸出手去﹐趙影見狀也趕忙伸出手和我握住﹐“聽你哥說過好多遍了﹐今天才見著。”
   “說的都是壞話吧?”我笑著接過話頭﹐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也聽我哥在電話裡提過你很多次了。今天見著才知道嫂子比我哥形容的還好看。”
   “是嗎?”這番奉承話讓趙影十分受用﹐立刻扭過頭去對我哥說:“你都說我啥了﹐待會一條條地講給我。”
   “你就害我吧。”我哥也笑了﹐“小北﹐我發現你走了這幾年﹐怎麼學滑頭了啊?”
   我笑而不答。然後大家一起坐下來點菜﹐最後主要還是趙影做的主﹐亂七八糟點了滿滿一大桌子。
   服務員拿著菜單轉手走了﹐趁等菜的功夫﹐我趕緊從椅子下面拿出背包﹐掏出一個大的Chirstine Dior禮盒﹐遞給趙影﹐“嫂子﹐我也不知道買什麼﹐這點小意思送給你。”
   “謝謝﹐謝謝。”趙影很高興地接了過去﹐放在腿上給我哥看。
   我心裡稍微有點兒難過﹐那個禮盒其實是我買給陸瑩瑩的﹐可是我買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我哥已經給換了個新娘子。
   “小北﹐”我哥抬起頭﹐有點嗔怪地說:“你咋買這麼貴的東西呢?有點兒錢自己留著以後娶媳婦兒吧。”
   “不貴﹐不貴。”我笑著擺手﹐“給嫂子買東西是應該的。再說﹐我可沒有媳婦兒。”
   “就是就是﹐”趙影接過話頭﹐“人家小北在美國是賺大錢的﹐能在乎這幾個錢嗎?你別拿你自己的標準要求小北。”
   趙影這話說得我有點尷尬﹐趕緊低頭喝了口茶。
   趙影卻依然興致盎然:“小北﹐這麼多年在外面﹐你有女朋友沒?”
   我差點嗆死﹐我最煩別人問我這個。
   “沒有。”我淡淡地說:“合適的太少﹐而且我也沒有時間考慮這個。”
   “都沒有給你介紹啊?”趙影看起來很吃驚﹐“就你這條件﹐要是你願意﹐交給嫂子﹐你回美國之前﹐嫂子保證讓你把這終身大事兒給定了。”
   “妳少把妳什麼表妹們介紹給我弟弟啊。”我哥一捅趙影﹐“我弟不找那是眼光高﹐妳別瞎跟著摻和。”
   “為啥啊?”我媽特別好奇﹐“美國人可眞是﹐那不介紹對象咋都自己勾搭啊?”
   “呵呵﹐”我們都被我媽樸實的話給逗樂了﹐我接著說:“在美國因為你可以喜歡男人也可以喜歡女人﹐所以人家搞不清楚之前沒法介紹。”
   “美國可眞開放。”我媽感慨著。
   菜上來以後﹐氣氛還不錯。趙影看起來對美國很好奇﹐不停地問我這問我那的。說實話﹐她問的很多問題在美國都是很忌諱打聽的﹐比如工資多少啊﹐獎金多少啊。但是我知道這是很多中國人聊天的習慣﹐所以只好入鄉隨俗﹐基本上是有問必答。
   “小北﹐你買房子沒?”趙影又問。
   “嗯。”我點了點頭﹐“去年買的。”
   “多少錢啊?”趙影窮追不捨。
   “五十二萬。”我被她問得根本沒法吃飯﹐只好放下筷子﹐“我那個地方房價特別貴。不過總得買房子﹐要不租房子太划不來了。”
   “首付多少啊?”
   “百分之五就可以。”我依然耐著性子。
   “五十二萬乘以百分之五。”趙影一邊念著一邊開始口算。
   我眞服了﹐比我媽還關心我﹐“嫂子﹐我首付交了三萬多點兒。”
   “三萬美金換成人民幣就是﹐”趙影又開始算﹐“二十五萬人民幣啊。”
   我都被她的執著搞得有點哭笑不得。
   “陳南﹐”趙影扭過頭去對我哥說:“還說你家沒錢呢。你看你弟弟買個房子的首付﹐就夠咱大半個房子了。”
   “那是小北自己的錢﹐也不是咱爹媽給的。”我哥顯然有點兒掛不住了﹐“妳少說幾句沒人把妳當啞巴﹐嘮嘮叨叨地從進門到現在就聽妳一個人的。妳也讓小北吃點兒飯。”
   “我沒事﹐我沒事。”我趕緊打著圓場﹐“嫂子也是關心我。”
   趙影大概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訕笑了一下﹐也低頭吃飯不出聲了。
   過了一會兒﹐我爸開口說:“趙影啊﹐這兩天你們倆都沒去新房那邊。廚房都漆得差不多了。你倆啥時候去看一下。”
   “叔叔﹐”趙影放下筷子﹐”正要和你說呢︰我來之前特意去那邊看了一下﹐那個顏色漆得不對。我不都告訴過你要漆純白色的了嗎?怎麼還漆得那麼深啊?”
   “我看白色太不禁髒了。以後廚房做飯那麼大的油煙﹐擦起來多費勁啊。所以我就讓工人溝了點兒別的顏色。”
   “叔叔﹐你可眞是的。”趙影拉下臉來﹐“不都告訴你好幾遍了嗎?那個白色很好看而且吃飯要少吃油膩的﹐對身體好﹐怎麼會有那些大的油煙啊?”
   “行、行。”我爸趕緊說:“等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讓他們給油回來。”
   “就這麼點兒事告訴好幾遍都辦不好。”趙影小聲嘟囔著﹐臉依然掛著。
   這陣勢有點兒讓我吃驚﹐又有點兒難過﹐想到我爸眞的老了﹐老得差連脾氣都沒了。記得小時候誰敢和他頂一句嘴﹐早就皮帶伺候了。而這會兒﹐被趙影訓得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我忍不住偷偷望了一下我哥﹐我哥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喝酒﹐但是也是一聲不吭的。

第十四章
   我操﹐我在心裡忍不住罵趙影﹐什麼東西﹐還沒怎麼樣呢﹐就在我們家稱王稱霸了。
   但是輪到誰說話也輪不到我譴責趙影。
   “叔叔﹐還有﹐”趙影竟然還上臉了﹐“卧室放衣櫃的那面牆留的地方也不對﹐太窄了﹐到時候怎麼擺東西啊。還有……”
   “行了﹐妳還有完沒完﹐”我哥終於爆發了﹐我心裡忍不住開始叫好﹐這才像個男人嘛。”妳把我爸當什麼了?傭人?傭人還得給工資呢。這麼大熱的天﹐我爸天天在那邊盯著﹐妳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這麼挑三揀四的。不就是個破櫃子嗎?妳和我過還是和櫃子過?就那麼著了﹐爸﹐不用再返工了。我說了算。”
   “陳南!”趙影氣得一摔筷子﹐“你抽什麼瘋?房子裝修的錢是我們家出的﹐你們家出點兒力而已﹐怎麼你還虧了?”
   “趙影!妳給我閉嘴!”我哥徹底被激怒了﹐“房子可是我們家買的﹐給妳的彩禮也是按規矩一分不少﹐妳別不知足!”
   “就你那麼一點兒錢還好意思說是彩禮!”趙影撇著嘴﹐“你去你們局問問﹐誰不說我趙影是下嫁!”
   我爸我媽的臉明顯地掛不住了。我媽都要哭了。
   “趙影﹐妳給我滾出去。”我哥氣得一摔酒杯﹐“我就賺這麼點兒錢。愛過不過﹐沒招兒死去。”
   “陳南!”趙影也急了﹐“你少把你那個土匪德行擺給我看。你那個副所長怎麼當上的?還不是我靠我爸替你說話!”
   “放屁!”我哥氣得上去就抽了趙影一個嘴巴﹐“我當所長是因為我立了功!”
   “陳南!”趙影哭著捂住臉﹐“你居然敢打我?好﹐好﹐算你行﹐反正咱倆結婚證還沒領﹐正好省事兒了。”
   說完趙影抓起手袋﹐拉開門就跑出了包間。我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小南﹐趕緊去把趙影追回來啊。”我媽急著催促道:“你也是的。順著點兒她不就得了。為了這麼點兒事就吵架﹐眞是的。”
   我媽連連嘆氣。
   “我已經夠順著她了。再順著都要上天了。媽的!”我哥低著頭﹐看起來極度鬱悶。
   “陳南﹐你趕緊去把趙影找回來。”我爸這時候也發話了。
   “哥﹐你去吧。我待會打車帶爸媽回家。”見這陣勢﹐我也只好假惺惺地開始勸我哥﹐其實我心裡卻想著﹐走了才好呢。那麼一個傻逼女的﹐跑了正好換個新的﹐說不定還能溫柔一百倍。
   我哥坐在那兒半天沒吭聲﹐最後終於使勁砸了下桌子﹐長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小北﹐本來給你接風的。沒想到這樣。我先把帳算了吧。”
   “不用﹐不用。”我站起身來﹐把我哥往門外推﹐“你去找嫂子吧。這裡我來。”
   我哥無奈地看了我一眼﹐一跺腳﹐轉身走了。
   我哥走了以後﹐我們都吃不下飯了。我爸媽尤其唉聲嘆氣的﹐我不禁想起又溫柔又懂事的陸瑩瑩﹐她要是做了我嫂子﹐肯定不會弄成這樣吧。可是﹐我爸媽卻是寧可受趙影的氣也不願意接受陸瑩瑩。我實在不明白﹐難道婚姻要考慮得這麼現實嗎?沒有好工作好學歷和好前途的女孩兒就不配有人愛了嗎?
   回到家裡睡了一會兒﹐我又睡不著了﹐還是有時差。
   我也懶得動﹐就躺在床上﹐想著晚飯的這些事兒。越想越覺趙影這人不怎麼樣﹐看來我哥平時沒少受氣。我覺得作為兄弟﹐我應當在適當的機會給我哥進幾句“讒言”﹐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地就把自己給賣了啊。
   黑暗中有開門的聲音﹐我哥回來了。
   我一翻身﹐下了床﹐走到門口。我哥正彎著腰脫鞋。
   “趙影好了?”我關心地問。
   “嗯。”我哥顯然情緒不高﹐”怎麼還不睡覺﹐都幾點了。”
   “睡了﹐又醒了。”我忍不住追問:“沒什麼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女的不都那樣嗎?”我哥準備脫衣洗澡了﹐”你明天下午別出去﹐占小東要請你吃飯。”
   “占小東?”我有點兒驚訝﹐“就小時候總和你一起玩的那個占小東?”
   “嗯。”我哥點著頭﹐“他現在可發了。開著好幾家店﹐專門給人家裝修廚房的。房子車都買了。他聽說你要回來﹐要請你去萬豪玩兒。記住﹐下午可千萬別出去﹐到時候我們來接你。”
   “嗯。”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來給我哥的禮物還沒來得及給他呢﹐就轉身進屋﹐把那個新的手提電腦拎了出來﹐“哥﹐這個我給你買的。我知道你愛打遊戲。這個我都給你重新裝好中文系統了。遊戲也給你裝了兩個。”
   “小北﹐你眞是的﹐咋花這麼多錢呢?”我哥接過電腦﹐竟然有點兒硬咽﹐“咱們兄弟用不著這麼客氣。其實這麼多年﹐你能回來一次我就很高興了。咱爸咱媽也是﹐你別看他們不說。咱家都這個脾氣﹐對誰好都不願意說出來。”
   “嗯。”我也有點兒動感情﹐“哥﹐你過得到底怎麼樣?怎麼你突然就換了趙影啊?”
   我哥沉默了一下﹐然後轉身走進衛生間﹐關門的一瞬﹐扔下一句話:“我的事兒你少管!”
   第二天吃過什飯﹐我眼睛就睜不開了。只好和我媽說了一聲要是哥回來記得叫醒我﹐就又爬上床了。
   還沒睡一會兒﹐我媽就站在床邊使勁推我﹐“小北﹐你快醒醒。你在外面沒惹什麼事兒吧?”
   “我誰都不認識﹐我能惹什麼事?”我揉揉眼睛﹐坐起來﹐還沒太明白過來﹐“你說有人找我?”
   “是啊。”我媽著急地說:“你趕緊下去看看吧。”
   我胡亂套上一件T裇﹐下了樓一看﹐眞是大熱天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竟然是肖苒。
   我立刻轉身想溜。但是肖苒已經看見了我﹐大聲喊我的名字:“陳北﹐你沒看見我嗎?痛快點兒過來。”
   這時正是夏天﹐樓下乘涼的人很多﹐而且多是認識很久的老鄰居。偶爾來了個陌生人﹐大家都伸著脖子看是找誰的﹐然後開始摻著想象議論。
   肖苒開著車來的。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戴著墨鏡﹐嚼著香口膠。倚著車門到處張望。她上身穿著一件緊身的淡藍色無袖的並且燙得筆挺的襯衫﹐下面則穿了一條黑底素花的長裙。離遠看本來挺淑女的﹐但是走近一看﹐長裙叉開衩很高。
   我們家的這一帶住的都是普通收入﹐規規矩矩過日子的市民﹐所有肖苒的這副打扮在我們這一帶多少有點兒格格不入。看著大家驚異的目光﹐我心裡猜想他們大概又和中關村酒店裡遇到的那個哥們一樣﹐把肖苒當成小姐了。
   我無奈走上前去﹐在離肖苒一尺多遠的地方停住腳步﹐冷冷地說:“妳來幹什麼?”
   “讓我看看你的臉。”肖苒不接話﹐徑直走過來伸手就摸我的臉﹐“劉剛這王八蛋居然打你!陳北﹐你還疼不疼?你也眞是的﹐就那麼走了。”
  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此刻有多少熱辣辣好奇的眼睛在盯著我和肖苒看﹐也不用多少想象﹐我就可以猜出今天晚上什麼新聞會比新聞聯播更能激發這些人的好奇心。我陳小北從小在這裡長大﹐在街坊鄰居眼裡從來都是只愛學習不愛姑娘的﹐用我的媽的話說就是“我們家小北每天學習到深夜哪有時間搞對象啊。唉﹐這孩子都學壞了。”
   長久以來﹐我的名字在這一帶是和“純潔”、“正經”、“害羞”、甚至是學習得有點兒傻的老實本分的大齡未婚處男陳小北畫等號的。可是今天﹐穿著高開岔長裙的肖苒當著眾人的面輕輕地揮了揮衣袖﹐在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同時曖昧親熱地摸了摸我的臉﹐我就悲哀地知道﹐從那一刻起﹐我在群眾眼裡再也不純潔了。因為我小時候常聽我媽和鄰居大嬸們這樣說一個流氓和破鞋……如果當著人面拉手了﹐那背地裡一定親過了;要是當著人面摸來摸去的﹐那背地裡一定是幹過那個了。
   記得我聽這話的時候只有七八歲﹐當時一直不明白啥叫那個了﹐只隱隱地知道不是啥有臉的事兒。記得當時我媽就那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鄰居大嬸說:“沒事﹐他啥也不明白。”現在想起來﹐如果我媽那個時稍微具有一些現代育兒常識﹐我今天也不至於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肖苒當然不知道我這一番複雜的心理活動。她一邊摸一邊關切地問:“陳北﹐你還疼不?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不發脾氣了﹐好好對你。”

第十五章
   “不用了。”我推開她的手﹐“妳還是關心劉剛或者譚偉吧。我陳北出身卑微﹐可不敢和妳高攀。”
   “陳北﹐”肖苒叫起來﹐”“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啊?我還當你為什麼生氣﹐就為了我爸那天的幾句話啊?我和劉剛之間已經結束了。和譚偉之間更是什麼都沒有﹐不過就是上大學的那會兒﹐他是個敲架子鼓的﹐我去看了幾次而已。我和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人家還管妳要十萬塊?”我一臉不屑﹐“苒苒﹐其實妳根本不需要和我解釋﹐妳的從前和我毫無關係。”
   我一臉正氣﹐忍不住扭過頭揚起臉去看天邊的雲彩。我記得小時候看的電影裡﹐共產黨員把國民黨特務駁得啞口無言之後﹐都是這個動作。
   “陳北﹐你把話說明白?我怎麼了?你不信可以現在跟我回北京去找譚偉﹐問問他我和他之間做過什麼?你自己思想骯髒齷齪﹐總往那個地方想﹐還往別人身上倒髒水。”
   我依然昂著頭不理睬冉苒。
   “陳北﹐你知道不﹐”肖苒的口氣突然軟下來﹐“你知道你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多擔心﹐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聽到你家住哪兒﹐然後一口氣開車過來。你﹐你居然對我這樣。”
   肖苒說著竟然低下頭﹐抽泣起來。
   我一看不好﹐肖苒這一哭﹐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我幹了什麼呢?好漢不吃眼前虧﹐肖苒害我夠慘的了﹐我不能在家門口把名節也搭上。
   於是我趕緊擺上一副笑臉﹐走到肖苒跟前﹐“苒苒﹐妳別哭了。我沒說什麼啊。”
   “你還沒說什麼?”肖苒抬起眼睛﹐臉上竟然全是淚……我特別可惜肖苒沒去考北影﹐“你說的都那麼噁心了﹐心裡肯定想的要更噁心一千倍。”
   “我眞沒那麼想。”我越辯解越覺得自己眞他媽的虛偽﹐我明明就是想的那麼噁心了。
   “陳北﹐你說你有什麼臉說我﹐在你前面﹐我是交過很多男朋友﹐但是只有劉剛一個是認眞的﹐你呢?你好好想想你自己﹐你被多少少女的輪奸過了?”
   肖苒越說越激動﹐聲調也跟著大了起來﹐“我給你算算﹐你大學的那個﹐然後學電腦有一個吧?後來你又找了那個不要臉的楊亦凌。還有﹐還有……”
   肖苒這會兒正義得跟個處女似的﹐“你連老外都不放過﹐你還和周亮週末去羅德島看脫衣舞﹐你還騙我說你是加班。你……”
   “行了﹐行了。”我嚇得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罵道:“算妳比我貞潔。他媽的妳就是處女﹐行了吧?”
   肖苒被我捂得上不來氣﹐使勁在我懷裡掙扎。我知道再在外面待下去﹐肯定圍觀群眾更多了﹐就連拉帶拽地讓肖苒趕緊和我一起上樓。
   心裡正這麼想著﹐突然一輛黑色轎車開到了跟前。
   正副駕駛的門同時打開﹐走下來的是兩個身材魁梧的三十左右的男人。一個是我哥哥陳南﹐另外一個我感覺有點兒眼熟﹐我猜想他應該是我哥哥最好的哥們占小東。但是那個男人又和我記憶中的占哥那麼的不同。這個人身材很胖﹐一身筆挺的休閒西裝﹐胳膊底下夾著一個老大的黑色皮包﹐帶著墨鏡。
   梳著大背頭。雖然沒有肖苒的爸爸那麼派頭十足﹐但是隔著幾米﹐我靈敏的鼻子立刻嗅出了一股和肖老板身上差不多的氣息﹐那就是所有的暴發戶身上特有的味道……勢利和虛偽。
   “小北!”我哥大步走上來﹐“幹嘛呢?你占哥來了都不趕緊過來打招呼。”
   果然是占小東。
   我趕緊放開肖苒﹐大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占哥﹐我都認不出你來了。聽我哥說:“你如今已經發成這樣了。”我用手比著他的腰圍。
   占小東大笑﹐伸出手熱情地握住了我的手﹐“本來昨天就想請你吃飯來著的。但是昨天是你們一家人團聚嘛﹐我不好打擾。今天占哥請客﹐請你去咱沈陽最好的吃喝玩樂的地方瀟灑瀟灑。”
    “占哥你太客氣了。”我微笑著說:“我請你們好了。”
   “那怎麼可以。這樣吧﹐”占小東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吃飯我請﹐晚上﹐呵呵﹐那個你請。”
   “那個?”我一愣﹐想起了七歲時我媽說我不懂的那句話。
   “陳北﹐”肖苒在我身後叫我﹐我這才想起這兒還有位難纏的觀音姐姐呢。
   我轉過身﹐走過去﹐柔聲說:“苒苒﹐妳看我這麼忙﹐實在沒空陪妳。妳還是回北京吧。”
   “小北﹐這位小姐誰啊?介紹介紹。”我哥走了過來﹐狐疑地問我:“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哪能呢?”我訕笑道。
   “陳北﹐”肖苒聽到我一口否認和她的關係頓時大怒﹐“你什麼意思?”
   我擔心她一生氣又口沒遮攔﹐只好低頭承認:“哥﹐占哥﹐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肖苒。”
   說完﹐ 我飛快地扒著我哥耳朵低聲道:“其實不是。哼唧哼唧正追我﹐我一直不同意。”
   “原來如此。幸會!幸會!”占小東立刻熱情地和肖苒打招呼﹐同時﹐上上下下仔細把肖苒打量了一番。媽的﹐別看他戴著墨鏡﹐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看肖苒的時候眼光至少在肖苒的胸部停留了五秒以上﹐接著是裙子的開岔處﹐至少二十秒。不是我冤枉他﹐ 我也是戴著墨鏡常在地鐵上偷看漂亮女人的男人﹐他的那點兒道行能瞞得了我老人家的法眼?哼﹐在這個方面﹐我陳北早就被操成老江湖了。
   我心裡湧上一股醋意﹐伸手一把把肖苒拽到身後﹐對占小東說:“我上去換件衣服﹐你們要不要一起上來坐一會兒?”
   他們擺手表示在下面等我。我飛快地跑到樓上﹐洗澡更衣然後簡單打扮了一下。這期間﹐除了我洗澡的十分鐘外﹐我媽一直追我屁股後面﹐逼問我和肖苒是啥關係﹐我告訴她是男女關係﹐我媽“啊”了一聲﹐緊接著我又解釋說是一男一女普通同學關係。最後我媽說:“男男女女能有啥關﹐要是你女朋友﹐你就趕緊正式給親戚介紹一下﹐要不是﹐就別在樓下又摸又抱的。”
   我也顧不得和我媽囉嗦﹐飛跑下樓﹐遞給占小東一瓶香水﹐“占哥﹐這個是給你的。小小意思。古龍水﹐擦了會讓您老人家更加招蜂引蝶。”
   “小北你太客氣了。”占小東很高興地接過來﹐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
   “我看啥﹐”我哥湊過去﹐“小北給你買的啥?”
   “男用香水。”看來占小東這廝還挺懂行﹐從小到大沒出過東北﹐倒是對洋玩意兒挺在行。
   “哦﹐是不是就小北身上這個味兒?”我哥抬起頭﹐盯著我剛抹了GEL的頭髮:“一個大老爺們﹐弄那麼香幹嘛?小東原來有一陣也這樣﹐被我損了幾句後就改好了。你怎麼還送他這個啊﹐不是成心不讓他學好嗎?對了﹐還有你這個頭髮﹐明明就是個小平頭﹐還要根根都整得跟韭菜似的全立起來﹐眞是……”
   “陳哥﹐”看來我上去的這一會功夫﹐肖苒已經和他們混得挺熟了﹐“你這就是外行了﹐美國年輕男人都這個打扮。再說﹐不塗香水的男人那還是男人嗎?”
   我哥用鼻子哼了一聲﹐沒理睬肖苒。
   占小東在旁邊急忙打圓場﹐揰了我哥一拳﹐“人家是美國回來的﹐還能沒你懂?你啊﹐就是老土。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你還不聽。男人穿衣服就是靠派頭和氣勢﹐塗香水那才是有品味。”
   說完﹐又討好地對肖苒笑了笑﹐“你別見怪﹐陳南從小就是山炮還死倔。可是我和陳北都支持妳﹐不瞞妳說:我以前一直塗CD的。”
   “CD?”肖苒翻了翻眼睛﹐“CD的男用香水根本不行。有品的男人只能用古龍水。”
   占小東臉上的笑有些尷尬﹐但是畢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他硬是接茬繼續笑了下去﹐讓我不得不服。
   “走吧﹐到了飯桌上再聊。” 我哥有點急了。
   “好﹐”占小東一揮手﹐“上車吧。我們四個人正好能坐下。”
   我正要答應﹐肖苒在背後偷偷拽了拽我的皮帶﹐“陳北﹐咱倆開車在後面跟著他的車。”
   “為什麼?”我很詫異﹐扭過頭來大聲地問肖苒﹐“坐占哥的車不好嗎?妳怎麼總是那麼多事兒呢?”
   我哥和占小東正拉開車門準備上車﹐聽見我的話都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著我們倆。
   “我﹐我﹐”肖苒有點兒猶豫﹐但是還是仰著頭傲然說道:“我坐不慣馬六!”

第十六章
   我操﹐妳非要和我裝﹐那我就讓妳很受傷﹐我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想。
   肖苒的聲音不大﹐但是大家都聽了個眞切。占小東扭頭看了一眼肖苒開的那輛嶄新的尼桑風雅﹐臉頓時漲得通紅。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哥臉上很掛不住。記得昨天晚上我哥跟我提起過﹐占小東現在今非昔比﹐是有房有車體面風光的小老板了。想必平日裡求他辦事的人一定不少﹐聽的也多是奉承恭維的話﹐又怎麼能受得了肖苒這番毫不留情的搶白呢?
   肖苒不明白﹐但是我很明白……一個男人的車被指責說不夠檔次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是多大的傷害。前面我說過我是個IT民工﹐互聯網是我生活當中不可少的一部分﹐我通過網絡了解新技術﹐看新聞﹐同時也通過網絡了解一些眞實的國內生活。
   經過多年觀察和潛心研究﹐我得出結論:凡是在網上吹牛逼的男人一定要遵循這個套路﹐就是第一要吹自己的房子大﹐第二要吹自己的車子貴﹐第三當然就是吹自己的床上功夫強﹐不過這樣的人一旦在論壇上出現﹐最後一定要被兄弟們的磚頭砸得倒地不起直到吐血數斗。原因很簡單﹐這年頭﹐而且在網上﹐吹自己的床上功夫比別人強不是找抽是幹什麼?
   這裡說明一個道理﹐就是房子、車子在某種程度上就等於一個男人的性能力﹐當然換句話說就是代表了男人的尊嚴。肖苒這樣輕蔑地暗示占小東的馬六不夠檔次﹐和直接說他不行又有多大區別呢?”
   難怪占小東的臉漲得通紅。
   想到這裡﹐我走到占小東的車前﹐拉開車門﹐然後扭過頭去淡淡地對肖苒說:“既然妳坐不慣馬六﹐那妳就開妳自己的車在後面跟著我們吧﹐我坐尼桑屁股疼。”說完不等肖苒回答﹐一彎腰我就鑽進了占小東的車內。
   我哥和占小東見狀﹐也都不吭聲地跟著坐了進來。然後不到一分鐘﹐肖苒氣哼哼地拉開車門鑽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扭過頭去﹐看了看肖苒因為生氣而緊繃的小臉兒﹐心裡很得意﹐忍不住笑了笑。
   對付裝逼的女人我很有經驗﹐因為縱觀我失敗的戀愛史﹐那基本上就是一部可歌可泣勇鬥裝逼的革命史。豐富的對敵經驗中我總姞出來四句眞經﹐就是……硬起心腸﹐隨她裝去;原則不倒﹐噁心到底。
   這是什麼意思呢?簡單解釋一下就是﹐面對裝逼的女人首先要有原則﹐她越裝就要越跟她鬥爭到底。她不是能裝嗎?裝矜持、裝修養﹐裝處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哼哼唧唧跟眞事兒似的。這個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抓住這個女人的要害﹐然後使勁噁心她﹐直到她被自己原始的充滿野性的魅力徹底征服﹐以至最後徹底忘記了裝。當然前提必須是這個女人眞的是在裝而且多少對自己應該有些好感﹐否則很可能弄巧成拙﹐被大喊抓流氓暴打一頓了。
   我的命很苦﹐因為認識和交往過的女人幾乎沒一個不愛裝的﹐就拿我最敬畏的前女友﹐那位在法國從事高尚職業的文學女博士來說吧。她有多能裝﹐看她的職業就能看得出一二來。作為一個自稱流氓的男人﹐我不能不看那個經典的法國電影《操我》來了解當今女性的心理﹐以便成為一個讓身邊的女人感覺到更可心更可愛的“流氓”。
   說實話﹐這個片子我看得挺壓抑﹐因為單從色情片角度來說﹐我覺得比起那個大胸姐姐楊思敏主演的《金瓶梅》差遠了﹐操得一點兒美感都沒有﹐而且法國片再怎麼色也改不了一股慢吞吞壓抑的基調。於是某個偶然的機會就和我這位親愛的舊愛在電話裡抱怨起來﹐然後這位小姐大吃一驚﹐彷彿被人踩了腳一樣﹐尖叫著問我:“陳北﹐你當三級片看了?”
   “是啊。”我毫不含糊。
   “妳看明白沒?妳知道啥叫操我不?”前女友的語調裡一直保持著一種驚訝﹐彷彿突然發現自己多年前竟然如此不小心以至於愛過我這樣的一個粗人。
   “知道啊﹐”我冷笑回答“我沒操過妳嗎?”
   “去你的。”前女友語氣裡充滿了正義感﹐絲毫不理會我的挑釁﹐開始給我義務掃盲﹐“操我就是強調我的意思。冷漠使女性的生殖器官從這個操我動詞組中全線撤退﹐讓它淪為一個無知無覺的洞﹐任強奸者進入﹐最後讓其掃興而全線撤退﹐得到勝利。”
   接著用十分鄙夷的口氣說道:“陳北﹐你好歹也是個碩士畢業﹐這麼經典的女權主義﹐這麼深刻的向男權社會宣戰的經典作品你就當個三級片看了?唉﹐大眾的審美就是這麼低下。”
   我操他大爺的女權主義﹐整個兒就是他媽的裝逼主義!我把話筒貼到嘴邊﹐半開玩笑挑逗地說:“妳說說妳打算怎麼強奸我?”
   那邊半天沒吭聲﹐許久﹐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陳北﹐像以前那樣……”
   半個小時以後﹐我和她汗流浹背地完成了這場越洋的phone sex。所以到現在看到《操我》這部經典影片時都會讓我回味無窮。
   說實話﹐占小東的馬六裡面裝修得不錯﹐全是眞皮椅子﹐而且好像還灑了香水。看得出來﹐占小東對他的車是很愛惜也是特別當回事兒。
   我更感覺剛才肖苒的話可能把他給得罪了。於是我熱情地開始沒話找話:“占哥﹐聽我哥說你現在是大老板了。”
   占小東開著車﹐聽了我的話咧開嘴笑了笑﹐但是表情還是有點兒不太自然﹐畢竟剛才肖苒的話讓他很不舒服。
   “小東﹐這個是什麼?”我哥突然指著放在他腳邊的一個紙袋問占小東。
   “那個是給沈凌買的裙子。”占小東看了一眼﹐“剛才忘了放到後面去了。”
   “我看看。”我哥把那個紙袋擱到腰上﹐小心地把裙子拿出來瞅了幾眼﹐“很漂亮。哪兒買的?等過幾天我有空也去給趙影買一條﹐正生我氣呢。”
   “中華路新世界。”占小東說。
   “那裡的東西是專門宰人的。小東你怎麼就喜歡去那種地方買東西﹐眞是錢多了燒的。這條裙子多少錢?”
   “二千二。”占小東語氣平淡地報出價錢。
   “二千二?”我哥叫了一聲﹐“小東。難怪我們家趙影讓我學你啦﹐說你隨便給沈凌買個衣服都是上千的。”
   “女人就要這樣哄。再說男人賺錢不就是給女人花的嗎?”占小東終於重新找到自信了﹐話開始多了﹐“你不信問問小北。”
   我笑了笑﹐“占哥﹐我對女人可沒你懂得多。這些花樣我可玩不來。”
   旁邊的肖苒鼻子哼了一聲﹐我怕她又出言不遜得罪人﹐趕緊打岔:“占哥﹐沈凌是誰啊?”
   不等小東開口﹐我哥就接過話頭﹐“那還能是誰。是他老婆啊。對了﹐沈凌的姐姐沈萍你還記得不?你小學同桌。”
   沈萍?我當然記得。我那短暫的童年三分之一的痛苦和這名字有關。別誤會﹐我沒有暗戀過她。我說過﹐我發育晚。
   沈萍這個女孩兒最大的特點就是愛告狀。而我小學時代的老師多是沒有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的更年期老太太﹐怎一個變態了得啊?每一次沈泙告狀我都倒霉。那個時代的老師都喜歡動手﹐家長不僅不管﹐還覺得老師這麼嚴格地要求自己的孩子是負責的表現。記得我媽那個時候就總上學校去跟老師說:“老師你費心了。陳北陳南你看著不對﹐隨便打。我做家長的沒意見。”
   我操﹐那個時代的教育觀念多麼可怕。愣是把親媽變成了後娘。
   沈萍幹過最傷害我的一件事就是﹐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很想買一個雙面的文具盒。當時非常貴﹐我媽就說只能考雙百才給買。然後我考試的時候特別用心﹐卷子判下來的時候我眞的拿了雙百﹐然後我就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這個時候﹐沈萍小同學舉起手﹐說:“報告老師﹐陳北同學拿到卷子笑了。”
   然後我那個更年期變態老師﹐就拿著教鞭走到我跟前﹐一指牆角﹐“陳北﹐你怎麼這麼驕傲?又不是你一個人拿雙百。去牆角那兒蹲著去!”
   我整整蹲了一節課。
   晚上放學的時候我去堵了沈萍的妹妹﹐把一條蟲子放到了她的頭上,然後看著她哭著回家了。
   不知道沈凌現在還記得這些灴?如果記得﹐是不是還會記恨我?我想了想﹐竟然有點兒臉紅。

第十七節
   萬豪果然是沈陽最好最氣派的酒店﹐比起昨晚我們去的富麗華還要豪華十倍。占小東早就定好了包間﹐我們走進去坐好。占小東很有氣派地大手一揮﹐“小北﹐今天占哥請客﹐你想吃什麼吃什麼﹐隨便點。”
   “占哥你太客氣了。”我翻著菜單﹐覺得這裡的菜可眞夠貴的。我在美國多年﹐這種大吃大喝的機會基本是沒有﹐一是沒時間﹐二是美國也不興這個。好多菜名我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啥東西﹐而且我作為客人也不好亂點﹐就跟占小東說:“占哥﹐這裡你熟﹐還是你推薦幾個吧。”
   占小東也不推辭﹐把服務員叫了過來﹐稀哩嘩啦地點了一大桌子﹐全是海鮮和肉﹐我們四個人根本吃不了。
   我哥想叫白酒﹐占小東一擺手﹐“南哥﹐小北他們從美國回來的﹐八成喝不慣勁兒那麼大的﹐咱還是喝進口啤酒﹐不上頭﹐也夠檔次。”說完占小東招手叫了啤酒﹐還非要叫進口的Heineken﹐我說青島就特別好了。占小東一笑﹐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北﹐你占哥雖然沒出過國﹐可也算操點兒小生意的人。別總想著給你占哥省錢﹐占哥不在乎這些小錢。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吃飽吃好﹐別的事兒由你占哥來。”
   這麼語重心長的話頓時說得我啞口無言﹐這年頭想給人省錢都不領情。我操﹐既然他非要擺這個譜兒﹐那我就放開皮帶使勁操吧。
   菜上來以後﹐肖苒為了身材是從來不吃肉的﹐只吃海鮮和蔬菜。而占小東雖然別的作風上變化很大﹐但是愛吃肉這點上我又看到了小時候熟悉的那個占哥。
   占小東算是我哥一起玩大的吧。記得小時候他的家裡特別窮﹐而且兄弟姐妹也很多﹐所以相對來說﹐我們家的家境要好得多﹐至少在吃上比他們家強多了。小時候占小東常來我家蹭飯﹐我媽很喜歡占小東﹐說小東這孩子會說話﹐還懂事兒﹐就是遺憾沒有女兒﹐要不一定要占小東當女婿。
   占小東也是初中畢業就去參軍了﹐和我哥算是戰友了﹐從小對我也很好﹐我一直對他印象不錯也很親切。可是這次回來﹐雖然他對我依舊非常熱情﹐但是我還隱隱地感覺到他變了太多﹐為人處事兒特別圓滑。而且我有點兒看不慣他現在的作派﹐特別做作﹐大背頭梳得倍兒亮﹐手腕上戴著金錶﹐又不是在寫字樓上班﹐可穿得比我們公司的大老板還隆重正式﹐並且到哪兒都一副揮金如土地的樣子﹐ 特別是剛才點菜的時候他對服務員態度那叫一個橫﹐讓我們恍惚回到了那萬惡的舊社會。
   我想在這點上他倒和肖苒挺配的﹐都是拿錢裝逼的主兒。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出身﹐就他這打扮﹐這花錢的狠勁兒﹐加上牛逼烘烘的表情﹐說他是省長的公子我都相信。
   占小東和小時候一樣﹐特別喜歡吃紅燒肉﹐還特喜歡吃整塊兒的大肥肉。看著他吃得滿嘴流油特別幸福的樣子﹐我突然想起那句話﹐一個人的出身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只有吃肉當過年的苦孩子﹐見到肉才會這麼個吃法。看來占小東那麼胖也是有原因的﹐二千塊錢給自己老婆買條裙子﹐那得給自己買多少大肥肉吃啊。
   菜非常可口﹐幾瓶啤酒下肚以及後﹐氣氛熱烈了許多。占小東不愧是生意場上混的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別看他只有初中畢業﹐可是眞別說:他的話不仔細琢磨你還眞就覺得他啥都知道﹐而且說得還特別讓人受用。難怪我媽總遺憾沒把他收為女婿。比如說吧﹐他給肖苒敬酒﹐極為熱情﹐不知道肖苒損他馬六的事兒他是喝酒給喝忘了﹐還是故意不提了﹐反正一點兒看不出來有什麼不愉快。“妹子﹐我和妳說﹐小北就跟我自個兒的親弟弟一樣。今天我看到他找了妳這麼漂亮又見過世面的女朋友﹐我眞是特別地高興。啥也不說了﹐大哥先把這杯酒乾了。”
   肖苒笑了笑﹐沒說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後占小東又轉過來跟我說:“小北﹐你在沈陽一個月﹐想和咱妹子(我操﹐這會兒肖苒就成她妹子了!)去哪兒玩你和占哥說。占哥雖然念書不行﹐但是……
   占小東有點兒喝多了﹐“啪”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你占哥現在開著兩家櫥櫃店﹐混得還可以。你缺什麼﹐跟你占哥開口﹐占哥認識的朋友不少﹐到哪兒都能給我點兒面子。”
   我握著酒杯﹐使勁點著頭﹐不是我想佔他什麼便宜﹐主要是我怕他又誤會我看不起他﹐“那是那是﹐我聽我媽說了﹐占哥現在是年少有為的大老板了。”
   這話讓占小東十分受用﹐拍著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指著自己的話衣服﹐“小北﹐你知道占哥這身兒行頭多少錢不?”
   為了證實我自己的無知和對他的無限崇拜﹐我差點就趴到他懷裡了﹐“看不出來﹐怎麼也得上萬吧?”
   占小東哈哈大笑﹐點著頭﹐“小北﹐不愧是留過洋的﹐見過大世面﹐比你嫂子強﹐她根本就不識貨。我這身是Boss的﹐一萬八。你看看占哥腰裡的皮帶……。
   我幾乎被占小東的大款風采整暈了﹐見占小東翻開西服上衣要給我看他的皮帶﹐我嚇得以為他接下來要當眾脫褲子再給我看一下他的Boss內褲﹐趕緊端起酒杯﹐“占哥﹐喝酒喝酒。”
   占小東沒接話﹐而是叨著煙﹐隨手把旁邊椅子上的那個黑色大皮包拿過來﹐放到跟前﹐“小北﹐你占哥現在只用Boss的﹐用別的嫌掉價。”
   這時候沉默了半天的肖苒突然慢悠悠地開口了:“呦﹐占哥﹐您要是不說﹐我還眞沒看出來﹐我一直以為你那個包和我們家那兒收電費的是一樣呢。”
   我在桌子低下使勁踢了肖苒一腳﹐心說:“妳不說話能死啊。男人吹牛逼還那麼當眞﹐男人不吹牛逼那還能叫男人嗎?
   占小東這個時候有點兒高了﹐被肖苒一刺激﹐沉穩老練的勁兒有點兒端不住了﹐但是還是非常地禮貌﹐“大妹子﹐這妳就不懂了﹐男人穿的用的式樣不重要﹐講究的那叫一個實力﹐所以我用的話這個包可能外表眞有點兒看不出來吧﹐不過……”
   占小東開始大笑起來﹐肖苒大概還想反脣相譏﹐但是被我嚴厲的眼光制止了。
   大家又開始喝酒吃菜﹐聽占小東吹牛逼。
   肖苒突然拉了我的衣服一下﹐我扭過頭﹐看見肖苒皺著眉﹐低聲用英語跟我說:“怎麼他們吃飯這麼大聲啊﹐看得我想吐。”
   我剛要說話﹐我哥問我:“你倆嘀咕啥呢?”
   看肖苒這會兒端得比英國女王還高貴﹐我就笑著說:“沒啥﹐占哥請的飯太好吃了﹐她吃撐了﹐有點兒拉肚子。”
   “別是海鮮不新鮮吧?”占小東一拍桌子﹐“媽的﹐你等著我找他們經理去﹐我一個禮拜來這兒消費好幾次﹐居然拿不新鮮的東西蒙我。”
   他剛要站起身來﹐肖苒卻“啪”地一摔筷子﹐大聲對我說:“陳北﹐你還嫌噁心得不夠?”
   我低下頭不吭聲﹐心裡卻想﹐發脾氣吧﹐越大越好﹐發完脾氣趕緊滾蛋。
   看著我跟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吃喝﹐肖苒大怒﹐又要發作﹐剛好占小東的手機響了。
   占小東看了一下號碼﹐然後走到角落裡去接電話。我哥和我怕影響他接電話﹐就沒吭聲﹐肖苒坐在一旁怒氣衝衝地瞪著我。
   占小東在電話裡“嗯嗯”了幾聲﹐就把電話掛了﹐然後走過來對我哥說:“南哥﹐工地出了點兒事﹐我得過去看一下。”
   “啥事?”我哥放下筷子問:“用不用我跟著去?”
   “南哥﹐你要是方便那最好和我走一趟了。”占小東說:“媽的﹐一個工人幹活的時候抽煙把地毯給燒了個洞﹐人家現在非要讓他賠﹐都快打起來了。”
   “那我和你一起看看。”我哥說著站起身來﹐對我說:“小北﹐你倆接著吃。我們有事先走了。”
   “嗯。”我點點頭﹐”小心點兒。”
   “沒事兒。”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事兒。那幫人見著警察有幾個還能接著裝逼的?”
   這個時候占小東已經把帳給結了﹐走進來對我和肖苒說:“今天眞對不住﹐本來想和小北好好喝幾杯的。唉﹐做生意就這樣﹐總是有事兒。小北﹐今天占哥算欠你一頓﹐過幾天再補請你一頓當作賠罪好了。”
   “占哥哪裡話。”我趕緊站起來﹐和占小東握手告別。肖苒在一旁一直氣哼哼的﹐一句話也沒說。
   占小東和我哥匆匆走了。包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第十八章
   我扭頭對肖苒說:“妳還有完沒完。是妳自己要來的﹐整那麼多景兒幹嘛?我和妳不一樣﹐我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妳看不慣我的兄弟沒人勉強妳來。裝什麼裝啊?”
   肖苒半天沒吭聲﹐末了來了一句:“陳北﹐你有種。”
   我沒搭理她﹐但是也沒心情繼續吃下去了﹐就站起身對肖苒說:“我要回家了。妳跟我走不?”
   肖苒被我氣得沒辦法﹐但是還是站起身來跟我下樓。
   我們一起出了萬豪﹐到了街上﹐我止住腳步﹐回頭問肖苒:“妳到底咋打算的?我可是哪兒也不去一直在沈陽呆到假期結束。妳要是想在沈陽玩幾天﹐我作為朋友歡迎妳。要是不想呆﹐那妳就趁早回北京吧。”
   肖苒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陳北﹐你就那麼煩我嗎?你要是眞那麼煩我﹐你就給我句痛快話兒﹐我肖苒絕不是那種死纏爛打不要臉的女人。”
   說完﹐走到我跟前﹐緊貼著我的胸膛仰起臉﹐眨著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可鄰巴巴地問我:“你說﹐你煩我不?”
   我操﹐有這麼問人煩妳不煩妳的嗎?就算我眞的煩妳﹐以這樣的姿勢我說得出口嗎?我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肖苒太知道怎麼讓我束手就擒了。
   我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肖苒的頭髮﹐“我怎麼會煩妳呢?”
   肖苒得意地笑了笑﹐立刻神彩奕奕起來。媽的﹐我又被她的悲劇造型給騙了﹐心裡不禁懊悔不已。
   我伸手攔了一輛的士﹐肖苒跟著我一起回家了。
   當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樓前坐了站了很多乘涼的人。我仔細一看﹐我爸媽也在。我爸在看人下棋﹐我媽則正和一群大嬸嘮家常。
   我知道一旦和這些熱心的大嬸們搭上話﹐不把我問個底兒掉是絕對別想脫身的。於是趕緊拉了肖苒的手想趁著天光漸暗人又多偷偷溜上樓去。
   但是還是被我媽看見了﹐大聲喊我:“小北﹐你急急忙忙地沒看見媽媽?”
   我只好長嘆一聲轉身走過去﹐“眞沒看見。我正急著回家上廁所呢。”
   我媽根本不理我﹐和她身後的幾個大嬸一樣﹐注意力全在肖苒身上。
   她們的眼光裡充滿了好奇和曖昧﹐幾個大嬸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訕笑……什麼急著上廁﹐是急著回家搞破鞋吧。
   還是我媽愛惜我的名節﹐問:“小北﹐這是你女同學?怎麼不給媽介紹介紹啊?”
   “對﹐對﹐”我剛要點頭定義我和肖苒之間的關係﹐感覺胳膊窩兒那兒最嫩的一塊肉疼生疼的。我回頭一看﹐肖苒正冷冷地看著我﹐手上卻加著勁兒。
   “是我的女朋友肖苒。”我終於說出了這句讓肖苒滿意的話﹐胳膊上的肉頓時一鬆﹐疼痛感立刻沒了。
   “啊。”我媽又驚又喜﹐“你看小北多不懂事﹐帶你女朋友回家都不事先說一聲﹐我好收拾收拾。”
   我心說不收拾才好呢﹐反正她愛裝貴族﹐待會把她噁心走最好。
   我媽立刻把我爸叫了過來﹐和肖苒寒喧了幾句之後一起上了樓。
   我媽在最快的時間內搞清了肖苒的學歷、工作情況﹐以及在不在美國﹐至於肖苒的財力﹐她那輛嶄新的尼桑風雅太說明答案了﹐連牛逼烘烘的占小東都沒開上呢。
   我媽對肖苒的硬件特別滿意﹐高興得合不上嘴﹐忙出忙進地招呼肖苒﹐同時一個勁兒誇我有眼光。
   肖苒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坐在沙發上一邊坦然接受著我爸我媽的熱情招待﹐一邊斜著眼睛有點兒挑釁地看著我﹐彷彿是在說:“小樣兒﹐你父母都這麼滿意了﹐你還不趕緊對我殷勤點兒。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肖苒對面﹐不知道如何收場。
   “小北啊﹐”我媽抱著乾淨的床單枕頭過來﹐“你把你的床收拾收拾讓給苒苒睡﹐你和你哥睡一個房去。”
   “嗯。”我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接過我媽遞過來的床單﹐走進了我的房間。
   肖苒跟著進來﹐“陳北﹐我不在你家住。這麼多人﹐多不方便。我出去找個酒店﹐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開始整理床單﹐有點兒惱怒地說:“妳出去跟我爸媽說去。我哪兒也不去﹐這是我的家。”
   肖苒看出我眞生氣了﹐就不再說話﹐站在一旁看著我整理床鋪﹐但是還是一臉的不高興。
   後來我媽就把肖苒叫過去了﹐估計是想再打探點兒情況。我媽總認為我學習傻了﹐心眼沒女的多﹐所以對要上我的人背景特別上心。
   我陪我爸看完了新聞聯播﹐就聽見開門的聲音﹐原來是我哥帶著趙影回來了。
   兩個人大概已經和好了﹐神色看起來很親熱。我趕緊走過去和趙影打招呼:“嫂子﹐妳來了?”
   趙影笑著和我打招呼﹐甩掉高踭鞋直奔客廳﹐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嘴裡嚷著:“今天好熱好熱。”
   我哥整理好門口的鞋子才走進來﹐“都在家幹嘛呢?”
   我媽早就從冰箱裡拿出西瓜去切了﹐這個時候在廚房裡喊:“你們誰幫我端下西瓜?”
   我爸作為家裡的領導核心是絕對不會聽我媽支使的﹐於是當沒聽見一樣繼續看電視。至於趙影和肖苒這兩位……根據我媽說法:是她“特別滿意”、“千挑萬選”的兩個兒媳婦兒﹐則是屁股也沒動一下。肖苒低頭開始看她的指甲;趙影則拿起了我爸剛才放在茶几上的《參考消息》開始關心起國家大事。
   我希望肖苒稍微表現得好點兒﹐也算給我掙點面子﹐於是伸手拍了拍肖苒﹐“妳沒聽見我媽喊妳?”
   “喊你呢。”肖苒翻了翻眼睛﹐“反正我不吃。”
   我氣得半死﹐正要發作。我哥已經去廚房把西瓜端出來了﹐並且從裡面先拿了兩塊兒﹐第一塊兒遞給了趙影﹐第二塊兒遞給我爸。
   我操﹐我不禁在心中對趙影暗挑大拇指﹐牛逼生逼﹐當年脾氣那麼火爆的小南哥竟然被調教得這麼賢惠﹐都快夠上五好兒媳婦了。
   趙影掂著蘭花指吃了兩口西瓜放下﹐轉向我﹐“小北﹐嫂子都進來半天了﹐你也不給介紹介紹﹐這個是我未來的弟妹吧?”
   她一指肖苒。
   我沒辦法走過去﹐﹐坐在肖苒旁邊﹐“苒苒﹐給妳介紹﹐這是我嫂子趙影。嫂子﹐這是肖苒﹐閒著沒事過來玩幾天。”
   兩個年輕的女人禮貌地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正式認識了。
   趙影接著說:“其實我今天是特意過來看肖苒的。聽你哥說小北的女朋友來了。”
   她這麼一說﹐肖苒不得不跟著趙影客氣起來﹐“嫂子客氣了。我也是臨時決定過來玩幾天的。”
   “別這麼說:“趙影一臉的笑﹐站起來坐到肖苒的另一邊﹐“好不容易來沈陽﹐多呆幾天。讓小北他哥開車帶妳到處轉轉﹐想逛街買什麼東西﹐嫂子陪妳去﹐沈陽啥都有﹐不比北京差。”
   聽到這裡﹐肖苒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吭聲。
   趙影接著說:“不過﹐聽說你們美國那邊兒對穿得沒這邊兒講究。聽小北說他們上班穿個牛仔褲就行了﹐這邊可不行。”
   說著﹐趙影有意無意地拽了拽自己的裙子欠了欠屁股。
   我這才注意到﹐趙影今天好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才來的。化了濃妝不說﹐穿得衣服看起來也特別隆重風騷﹐弄得坐的姿勢都有點兒不自然﹐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接端著肩膀。
   肖苒淡淡一笑﹐把話接過來﹐“嫂子這身衣服挺貴吧?”
   趙影八成正等著這句話呢﹐聽了立刻把身子挨過來﹐對肖苒說:“弟妹還挺有眼力。我這裙子是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夏奈爾的﹐我這個包兒……
   趙影說著﹐扭過頭喊我哥:“陳南﹐把我的那個包拿過來﹐在鞋架上。”
   我哥“嗯”了一聲﹐拿了包遞給趙影。趙影接過立刻放到肖苒眼前﹐“占小東托人給我從香港帶的LV。”
   肖苒矜持地看了一眼﹐然後慢悠悠地說道:“香港產的LV基本沒眞貨﹐也就一千多塊。我有好幾個LV手袋﹐最便宜的也花了五百美金。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去日本﹐看到街上越土的越喜從頭到腳一水兒的LV﹐我一下就對LV倒足了胃口。回國更別說了﹐滿大街的LV﹐眞貨都被當成假的﹐所以更懶得用了。”
   趙影的臉色大變﹐訕訕地把包拿過來放到沙發的另外一邊。
   肖苒似乎意猶未盡﹐也不管趙影難堪﹐接著自顧自地說下去﹐“還有穿夏奈爾的牌子戴純金配飾就跟穿西裝配短褲一樣﹐是最忌諱的﹐要多沒品就多沒品。”

第十九章
   趙影的臉漲得通紅。要說趙影今天這套行頭八成也是拼了血本的﹐大概是想在家人面前給初來乍到的肖苒樹立一下她這個做嫂子的威信﹐沒想就這樣被肖苒連損帶挖苦地奚落了一頓。
   “啥品不品的﹐好看就行唄。”我媽見兩個未來的兒媳婦兒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不對勁﹐趕緊上來打圓場﹐“趙影穿這身可漂亮。”
   肖苒見是我媽說話﹐畢竟有所顧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本來挺好的家庭氣氛就這麼讓兩個針鋒相對的女人給攪了。我心裡一方面覺得趙影一副土財主女兒的作派特別好笑﹐一方面又覺得肖苒太過分。人家趙影顯擺就顯擺唄﹐用得著打擊人家來證明自己多有品嗎?眞正的貴族用得著這麼迫不及待地顯擺自個兒多明白規矩嗎?肖苒口口聲聲說這個是假貨那個是老土﹐自己又何嘗不是個冒牌的貴族呢?
   大家沉默地坐了一會兒﹐聽見有人敲門。沒想到占小東這麼晚來了。
   占小東和我們家很熟﹐進了門兒就跟到了自個兒家似的﹐一屁股坐下來﹐拿起茶几上的西瓜就先啃了兩塊兒。
   然後抬起頭對我說:“小北﹐今天占哥對不住你了﹐飯都沒陪你吃完。過幾天占哥請你去唱歌。”
   我趕緊說:“哪裡哪裡。占哥太客氣了﹐事兒辦成怎麼樣﹐還順利吧?”
   占小東含著滿嘴的西瓜點了點頭﹐“小事兒小事兒﹐何況有你哥呢。”
   “我們家陳南這麼幫你﹐小東﹐”趙影說話了﹐“你發財可別忘了拉拉咱家陳南﹐好讓陳南也有錢給我買個五百美金的眞LV。”
   趙影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斜著肖苒。很奇怪肖苒一點兒不生氣﹐臉上卻是掛著一副又冷漠又高貴的微笑。
   我心裡暗罵趙影﹐妳這不是當著我媽的面挑撥嗎?我什麼時候給肖苒買五百美金的LV了!我媽心裡還不知怎麼想?怪我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LV?”占小東注意到放在趙影身邊的那個手袋﹐伸手拿了過去﹐“趙影妳以後有空勸勸沈凌。妳看我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兩個包﹐一個送妳一個給了沈凌﹐她就死活不背﹐還說我﹐讓我把錢都攢著。要說女人眞沒見識﹐會花錢才有動力賺錢啊。”
   “哎呀﹐小東﹐”趙影誇張地叫了起來﹐“多虧你家沈凌沒背那個包﹐要不這會兒一塊兒被人說用假貨沒品了。”
   “啥?”占小東抬起他那張有三個下巴的大胖臉﹐“誰說的?別理他﹐八成是嫉妒。”
   “我說的。”肖苒笑盈盈地把話接過來﹐“占哥﹐是我說的怎麼了?”
   占小東臉上有點兒尷尬﹐但是不愧是生意上練出來的圓滑﹐哈哈大笑說:“要是大妹子說的那就不一樣了。正好﹐給占哥上上課﹐我怎麼打扮才能像小北兄弟一樣玉樹臨風。”
   我操﹐占小東這副油嘴滑舌的德行要是對一個女的表忠心﹐我覺得沒有女人能拒絕。反正我要是個女的﹐我肯定跟他私奔。估計被賣給邊遠山區一個瞎眼老頭兒﹐都得幫他數錢。
   肖苒矜持地點了點頭﹐“占哥﹐我今天就想給你說呢﹐後來你走得太急就沒來得及說。不帶你這樣穿一身Boss的。在日本﹐最土的人才這樣從頭到腳的名牌。”
   占小東笑著點著他的大胖腦袋﹐臉上的肥肉裡全是眞摯誠懇的笑﹐“大妹子說得對。我以後得改改造型。”
   鐵了心要在我們這幫農民面前扮貴族的肖苒則掛著典雅高貴的表情﹐冷漠尊貴地衝著占小東頷首微笑﹐眼光間或瞟向氣鼓鼓的趙影﹐彷彿是與民同樂的那蔣光頭的貴族夫人。
   大家又隨便聊了幾句﹐氣氛已經被肖苒搞壞了﹐大家都沒精打彩的。我媽又有早睡的習慣﹐早就哈欠連天了。
   占小東見狀﹐站起身來告辭。他是我們家的常客﹐大家也都沒有多少客套。他胳膊底下還夾著那個被肖苒說成是收電費的Boss黑皮包﹐對我哥說:“南哥﹐我有點兒事跟你說。”
   說著﹐兩個人就走到門口去了。
   我看了看一茶几的西瓜皮﹐總不能讓我爸媽收捨吧﹐我期盼地看了一眼肖苒﹐肖苒一扭頭﹐“陳北﹐咱倆在一起都是你收捨。我第一次上你家﹐你憑什麼這麼欺負我?”
   我無奈﹐知道爭論也沒有用﹐就去廚房找了個大的垃圾袋把茶几上的西瓜皮都裝進去。想了想還是扔出去的好﹐要不這大夏天的一晚上不知道要招多少蒼蠅蚊子的。
   我提著垃圾袋下樓﹐看見我哥和占小東正站在黑暗處﹐占小東正往我哥懷裡塞著什麼東西。
   就聽占小東說:“南哥﹐這個錢你拿著。陪趙影他爸打麻雀也是為了給我辦事嘛。我怎麼能讓你掏錢呢?”
   黑暗中我哥推了一下﹐然後接過錢揣進褲兜。
   又聽占小東接著說:“南哥﹐你問問趙影他爸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他去打高爾夫。”
   我哥說:“小東你咋又玩這麼洋的了?不是已經打過麻雀故意輸他一萬多了嗎?”
   “南哥﹐現在的項目要想能做上﹐光打個麻雀哪能喂飽?我和你說﹐南哥﹐你們局那個住宅小區裝修的項目我可是志在必得。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可記得在你老丈人跟前多給我說句好話。你放心﹐到時候﹐咱哥倆兒誰跟誰啊﹐好處少不了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出錢給陸瑩瑩開家店嗎?我向你保證﹐這個項目我做下來﹐西城我那個店兒裡砸進去的錢不僅能全撈回來﹐而且肯定是大翻身。南哥﹐”占小東說到這裡拍了拍我哥的肩膀﹐“到時候我在酒吧街幫你看個風水好的鋪面兒﹐交給陸瑩瑩做﹐你就等著摟著陸瑩瑩收錢吧。”
   “你放心﹐小東。”我哥好像也很興奮﹐拍著占小東的肩膀﹐“那個項目就是趙影他爸一句話的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南哥﹐”黑暗中聽見占小東不停地淫笑﹐操﹐不知道你老丈人好那口兒不?”
   “去你的。”我哥給了占小東一拳﹐“要是趙影知道我給她爸拉皮條﹐非閹了我不可。”
   “操﹐你怎麼那麼笨。這種事兒能讓她知道啊。對了﹐”占小東突然壓低聲音﹐我竪起耳朵﹐扒著樓前的花壇﹐頭都快伸得掉進去了﹐就聽占小東說:“上次我送你的那盒杜蕾絲﹐你手邊還有沒?”
   “怎麼了?”
   “我車裡﹐”占小東指了指他停在一旁的馬六﹐“今晚兒帶了一個金錢櫃的小姐。媽的﹐誰知道套兒用沒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這麼晚了﹐只有路邊小店兒開門﹐賣的全是水貨﹐。我一向只用杜蕾絲﹐雜牌子用不慣。”
   “好像還有幾個。”我哥沉吟了一下﹐“要是沒有﹐我去問問小北﹐他肯定有。”
   我操﹐我哥太了解我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肖苒跟著我媽走了一遍親戚﹐把帶回來的禮物全給他們分了。肖苒在親戚面前表現得還不錯﹐這倒不是她良心發現﹐而是我太了解她了﹐對明顯不如她而且心甘情願地被她的魅力所擊倒的普通勞動人民她總是充滿愛心的﹐比如對我媽。我媽見人就誇她﹐說她學歷好、樣貌好、家世好、工作好……我媽就那麼天眞﹐然後笑容滿面地享受別人的恭維。於是肖苒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對我媽態度特別和藹﹐特意跑到中華路新世界……就是我哥說的專門宰有錢的傻逼的那個地兒﹐給我媽買了一件貂皮大衣。
   說到這裡我不能不交待一下﹐在東北貂皮大衣對於一個女人的意義就好像汽車對於男人的意義一樣﹐是男人的尊嚴﹐女人的臉。我記得我媽單位原來有好幾個婦女﹐天天吃鹹菜就為了攢錢買一件貂皮大衣然後牛逼烘烘地穿著去菜市場買菜。
   我媽也是個普通的東北勞動婦女﹐對於貂皮大衣她也很羨慕﹐雖然我爸我哥和我都不下一萬次地告訴她穿上那個眞的像地主婆﹐可我媽這麼多年來還是痴心不改﹐一往情深。所以我每次寄錢給她都不忘加上一句﹐買點兒好吃的或者出去旅遊﹐千萬別買貂皮大衣讓我當地主婆的兒子。
   就像那英姐姐唱的“就這樣被你征服”﹐肖苒的那件貂皮大衣徹底征服了我媽。買回來的當天﹐我媽坐在沙發上不顧三十多度的高溫﹐抱著那件貂皮大衣整整看了三個多小時﹐差點連晚飯都忘了做﹐然後肖苒徹底代替我成了我媽的“貼心小棉襖”。肖苒特別得意﹐因為不管做什麼﹐我媽都要全家人順著肖苒﹐甚至連吃什麼水果炒什麼菜都得肖苒做主﹐看得趙影特別生氣﹐索性借口工作忙﹐連著好幾天不露面﹐同時也拉著我哥不回家吃晚飯。

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