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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 (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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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桃娘娘微微一笑,朝酒壇子道︰“夭夭,你現出身來吧。”

    眾人旋見酒壇子上現出一雙晶瑩如玉縴巧秀氣的手兒來,接著是雪似的皓腕,嫩綠的羅袖……隨著淡霧消散,席上已多了個顏似桃花唇紅齒白的小女孩,如煙若紗地懸空飄浮,正抱著灑壇子往眾人的杯子里斟酒。

    黑白公子微詫道︰「夭夭?桃之夭夭……這姑娘是桃枝上的精靈麼?」

    玉桃娘娘微笑道︰「正是,她眼下只是初初煉化成人形,尚且不太會說話,但我已教了她一點點幻術和一些簡單的事兒,譬如端茶倒水,做點什務事兒什麼的。」她轉面對小玄道︰「你就把她帶回去吧,路上也好有個人服侍。」

    小玄一愣,趕忙搖手道︰「這怎麼可以,我不用別人服侍,而且我師父也不會同意的。」

    玉桃娘娘笑道︰「夭夭初成人形,每日至多只有一個時辰能出來,其它時候皆得待在桃枝里邊,你只要小心些兒,別人誰會知道。」

    小玄只覺大大不妥,連聲道︰「不行不行,大姐的美意我心領了。」

    綺姬笑嘻嘻道︰「這小丫頭模樣可好了,你當真舍得不要?」

    小玄道︰「姐姐莫取笑,我當真不能要。」

    玉桃娘娘道︰「夭夭天生異質,一成人形就具霧化之能,而且還算有點資質,學東西甚快,乃我千百個孩兒里邊最得意也疼愛的一個,我把她送給你,實是抱有點私心,望你能把她帶去外邊走走,或可遇得機緣,永遠化成人形,乃至修成真果,小玄你真的不肯嗎?」

    「這個……」小玄頭大如斗,心忖此事若給師父知去,那可不是說笑的。

    夭夭正在往他杯里斟酒,天真甜美清純如水,極是可人。

    玉桃娘娘舉起桃枝一招,將夭夭收了回去,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下,不再說話。

    黑白公子搖頭道︰「郎心如鐵哦。」

    鬧海大帥哼哼接道︰「薄情寡義呀。」

    黑無霸陰陽怪氣再道︰「慘絕人寰吶。」

    小玄終于崩潰,啞聲道︰「好吧,那我帶她出去試試,萬一不行,只好趕快送她回來。」

    玉桃娘娘大喜,傾身附到他耳邊,傳與召喚之術,末了道︰「夭夭很好帶的,平時只用清水養著就行,若有閑暇,則采集些乾淨露水給她最好。」

    小玄連連點頭應是,將桃枝插入青瓷瓶內,一同收入如意囊,系在腰里。

    眾精怪紛紛舉杯,齊來敬酒,彷佛他做了件大善事一般。

    綺姬坐在小玄旁邊,更是殷勤勸酒,問東問西聲嬌語澀,惹得少年面紅耳赤。

    不覺天色漸暗,園子里上了華燈,玉桃娘娘又命人擺上晚膳,膳罷接著再飲,眾精怪皆是酒中高手,此時也不由有些醉意,飛天將軍忽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往時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難得齊聚,何不趁今日都在,咱們來個金蘭結義,往後彼此照應齊享逍遙!」

    黑無霸一听,立叫道︰「對對對!我們都居千翠山上,早就該成一家人了!」

    黑白公子道︰「我覺得不錯,誰有異議麼?」

    綺姬笑吟吟道︰「我沒有。」一雙媚目望向小玄。

    小玄大為踟躕,心忖︰「他們雖非惡類,卻屬精怪,我跟他們混在一起,已是不妥,倘若再與他們結拜,給師父曉得,還不把我一腳踢出門牆去……」

    綺姬又道︰「我是沒有,只怕有人不大願意哩。」

    眾精怪已瞧出小玄在猶豫,一時俱默不作聲。

    小玄冷汗悄冒,不知如何是好,乾笑了兩聲。

    飛天將軍終于忍不住開口,大聲道︰「罷罷罷,算我多事!人家是名門正派仙家子弟,豈肯與咱們邪魔外道糾纏一起,結義之事,再亦莫提!」

    小玄最受不了這話,心中突突狂跳,猛然豁了出去,大聲道︰「我願意同大家結義金蘭,禍福共當!」

    黑白公子乜目道︰「你可想好嘍,莫待明兒酒醒了後悔。」

    小玄堅決道︰「絕不後悔。」

    眾精怪大喜,黑無霸在對面大叫︰「好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當下柱香齊跪,拜天祈地,結義金蘭。再又論長道序,尊已過千歲的玉桃娘娘做了大姐,接下依序為袁自在、飛天將軍、鬧海大帥、綺姬、黑白公子、黑無霸,崔小玄最末。

    諸禮行畢,黑無霸高擎酒盞,歡呼道︰「來,為我們千翠山八仙今日結義……」

    飛天將軍截住道︰「我們哪里是仙,為何硬要往那仙字上靠,俗!俗!還是叫八聖吧!千翠山八聖,豈不愈威風耶?」

    雖說更俗,但眾人齊聲叫好,放懷痛飲,不知幾時,已是個個酣暢人人酩酊。

    綺姬半支嬌軀,用肘踫了踫旁邊伏桌的小玄,吃吃笑道︰「喂,不行了麼?」

    小玄掙扎撐起,沖沖道︰「誰說的,咱們再戰三百杯!酒!酒在哪?酒來!」

    綺姬搖搖頭,煙目斜乜著他道︰「輸你了,不喝啦。」

    小玄哼哼道︰「也罷,誰再來戰?無霸!無霸?」游目四顧,卻見席間東倒西歪了一片。

    綺姬笑嘻嘻道︰「他躺地上呢,小弟,你也別喝了,姐姐送你一樣禮物要不要?」

    小玄大咧咧道︰「要啊,快快獻來!」

    綺姬起身,一把牽住他的手腕,道︰「這里可不能給你,跟我來。」

    小玄勉力支起,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邊,隨她離席而去。

    轉眼到了桃花深處,綺姬望望四周,笑道︰「這里好不好?」

    小玄如置花海之中,大舌應道︰「很漂亮,好多花啊。」
    「坐下來。」綺姬拉他坐在如茵的碧草上,一臂支地,雙腿橫並,擺出了個優美而誘人的姿勢,輕紗似的月光透過頂上繁密的花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如夢似幻。

    小玄隨之坐下,迷惑地瞧了瞧她︰「五姐姐……禮物在哪?」

    「就在你跟前啊。」綺姬笑吟吟的,削肩柔柔一縮,半邊羅衫滑落,露出了如凝脂般的肌膚。

    小玄心頭驀爾劇跳。

    綺姬上身緩緩傾去,妖媚的眼里滿是誘惑,微喘道︰「姐姐就做你的禮物好不好?」

    兩人貼得太近,小玄不由自主張臂將逼至身前的女人扶住,立覺一雙柔臂蛇般纏繞上脖子,接著唇上一軟,已給兩瓣甜甜的燙唇粘住,他何曾嘗過這等滋味,不禁口乾舌燥百脈若沸。

綺姬將小玄輕輕推倒,朱唇游移,從他脖子、胸膛……一路慢慢吻下,兩手隨程松解衣衫。

    小玄隱覺不妥,但他正值年少,血氣方剛,此際又是酩酊酣醉,哪里還能多想,迷糊道︰「五姐姐,你……你做……做什麼?」

    綺姬在底下膩聲道︰「良辰美景,豈可白白辜負,咦……」隔褲捏著了一根出奇巨碩的東西,滾燙而堅挺。

    小玄呻吟一聲,渾身繃緊。

    綺姬滿面訝異,急急松了他的腰帶,扒下褲子來瞧,頓時一陣酥軟,低呼道︰「天吶,上邊斯斯文文的,怎麼底下卻有根這樣要命的寶貝!」

    小玄欲要去捂,掙扎坐起,卻見綺姬長身而起,壓在身上,春情蕩漾道︰「

    想要抱姐姐是麼?幫我把衣裳脫了。」

    小玄戰戰兢兢地依言而行,手忙腳亂。

    綺姬吃吃笑道︰「怎麼這樣笨?難道沒脫過女人的衣服嗎?」

    小玄面燒耳燙地點了點頭。

    「你沒……沒有過女人?」綺姬盯著他,眉梢眼角盡是驚喜。

    小玄又點了下頭。

    綺姬大喜,原只貪他是仙家子弟,元陽精純,不想還是個處子,暗忖此君的陽精必定奇補,笑靨如花道︰「無怪你笨手笨腳的,來,莫慌張,姐姐教你。」

    自解霓衫,半褪羅裙,只余一件小小的杏色肚兜兒,牽著他的手往身上各處摸探。

    小玄只感所觸無不如脂似玉,柔軟滑膩,鼻間盡是撩人香甜,周身欲焰如焚,彷佛夢中。

    綺姬趁著月色瞧去,見他劍眉星目神采秀異,心中更是淫情汲汲愛欲恣恣,跨身騎坐在男兒腿上,嬌嬌翹起雪阜,手攀腳勾,膩聲喘道︰「來喲,姐姐讓你嘗嘗天地間最美妙的滋味……」

    小玄模糊睨見女人花底的妙物,心髒幾欲蹦出胸腔,戰戰迷迷地朝前挺去,

    突感綺姬身後似有什麼晃動,抬頭望去,猛見一條奇形怪狀的異物,還道是醉得眼楮花了,用力眨了兩下,定楮再瞧,剎那目瞪口呆,全身俱僵。

    原來在風情萬千的美人身後,竟豎著一條通體青碧、粗如水桶的尾狀怪物,

    如鉤前彎,末端還有一根無比詭異的可怖巨刺,正于月前顫顫巍巍地抖動。

第一集  出山 (第六回)龍嬉淺水

    這一驚非同小可,小玄幾欲虛脫。

    綺姬並未覺察,見小玄裹足不前,眼波似醉地喘息道︰「小冤家,怎麼了?」

    小玄冷汗直冒,昏昏思道︰「我的天,原來她是個蠍子精喲!」

    綺姬手牽足勾,妖媚入骨地嬌嗔起來︰「快呀,你瞧姐姐都濕壞了!」

    小玄奮力一掙,猛將酥了半邊的綺姬掀開,提褲爬起,面如白紙道︰「五姐姐,我可能喝……喝太多了,頭痛得很,而且……而且時候已經不早,明天一早就要動身,我得回去了。」轉身就溜。

    「什麼?」綺姬伸手拉他,卻沒捉住,嚶嚀道︰「笨蛋,你給我站住!」

    小玄逃得更快,眨眼已消失在桃海之中。

    綺姬氣鼓鼓地怔了一會,忽然發覺身後豎起的巨尾,這才恍然大悟,惱得直跺腳兒,恨恨地連罵自己︰「該死該死!你這東西!怎麼偏偏在這關頭上露出來呀,嗚……竟把一個千載難逢的妙人兒無端端嚇跑了!」

    原來她是一只已有六百多年道行的碧蠍精,因為先前酒喝得太多,加上吃了小玄的凝華丹,神酣體暢,不知不覺就顯露了部分本相,現出魔尾,致使美事成空。

    「崔小玄,你跑不掉的!」妖精恨恨道。

    小玄慌不擇路地逃出華濃莊,奔離玉泉谷,一氣跑回逍遙峰上,但見滿天星光,不知是何時辰。

    回到自己房中,方才松了口氣,酒勁又再上涌,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但想起行李尚未準備好,只得勉力支撐,收拾該帶之物。

    他解下系在腰上的如意囊,瞥見里邊的獨蕾桃枝,昏昏笑道︰「還是把你拿出來好了,免得悶上一夜。」順手取出,將插著桃枝的青瓷瓶放在桌上,記得玉桃娘娘說用露水養著最好,喃喃自語道︰「我站都站不穩了,哪有功夫幫你采集露水,嗯,就先用這個吧,補極了的……」卻是取了一顆凝華丹,丟在青瓷瓶的清水里泡著。

    小玄搖搖晃晃地繼續收拾東西,忽然想起一物,走到床頭,從枕下摸出一本冊子,正是他前陣子在山下小鎮上偷偷買回來的春宮兒,笑嘻嘻道︰「這個可不能忘掉了,帶在路上,無聊時才好解悶。」

    他隨手翻了兩頁,立時想起適才的荒唐來,心中一陣銷魂,再翻兩頁,瞧著春宮圖上的顛鸞倒鳳,腦海里盡是綺姬的水眸朱唇雪膚玉肌,不覺有些後悔起來︰「管她是什麼呢,又不會害我,怎麼傻乎乎地跑回來了?」

    接往下想,卻怎麼也記不起那花底的妙景,昏昏思道︰「不知女人那里到底是啥模樣?適才拚死也該瞧上一眼呀……」正在心猿意馬,忽听旁邊有人道︰「喂!你在瞧什麼呢?」

    小玄大吃一驚,抬頭猛見水若立在跟前,慌忙把春宮塞到枕下,生氣道︰「你……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說完便想起,這師姐來找自己好像從沒敲過門。

    「敲什麼門!門又沒關。」水若疑惑地瞧了瞧他,接道︰「你鬼鬼祟祟地做什麼?咦,好大的酒氣,你喝酒了?」

    小玄道︰「哪有啊,你……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麼!今兒師父給了你什麼寶物呀?拿來我瞧瞧。」水若東張西望。

    小玄腦瓜里暈乎乎的只想睡覺,為了快快打發走她,只得捋起袖子,將纏在臂上的炎龍鞭解下遞去,隨口道︰「師父給了你什麼好東西呢?也讓我看一下。」

    「沒帶來,一般得很,師父給小婉的那件才叫棒哩。」水若翻來覆去地看鞭子,悄將真氣注入,見沒什麼變化,又改運靈氣,結果仍無絲毫反應。

    「是什麼寶物?怎……怎麼個棒法?」小玄大著舌頭問。

    「一支笛子,叫做土靈笛,能將使用者的召喚土精術的威力提升一倍,下午我叫小婉試試看,她居然同時召喚出了八只土精哩。」

    「哇,這麼厲害!」小玄听得直吞口水。

    水若揮鞭抽向空處,甩了個脆響,覺得無甚特別,問道︰「你這鞭子叫什麼?有什麼妙處?」

    小玄扶頭道︰「叫做……叫做八爪炎龍鞭,明兒再……再告訴你怎麼用它,你先回去吧,我……我困死了。」

    水若蹙著眉兒瞧了瞧他,倏爾跨前一步,閃電般從枕下掏出春宮來。

    小玄大驚,撲身去搶,卻給她用一個漩渦術摔回床上。

    水若哼道︰「這樣緊張……莫非師父偏心,私底下還傳了你什麼秘籍?」翻開手上的冊子,只瞧了兩頁,驀地耳根紅透,愣住道︰「這……這是……是……」

    小玄狼狽萬分,無力道︰「快還我。」

    水若這才回過神來,俏目怒視,羞惱交集道︰「臭豬頭!你要死啦,竟然偷偷看這種下流東西!」

    小玄囁嚅道︰「這麼緊張干嘛,瞧瞧又有何妨……」

    「什麼!真無恥!不要臉!」水若大罵,越想越氣,突然三兩下將春宮冊子撕得粉碎。

    小玄從床上蹦了起來,慘叫道︰「別撕啊,好不容易才買著的呀!嗚……我的書哇……」

    「還好意思心疼哩,崔小玄,我真替你害臊!」紙碎如凋謝的花瓣四下紛落,水若拍拍手兒,一副為民除害大義凜然的光輝模樣。

    小玄青著臉大聲道︰「你……你撕的是我的書,賠還我來!」

    「啊哈,你還有理是不是?」水若雙手叉腰︰「居然有膽子跟我頂嘴了,一定喝了不少酒!適才你偷偷跑下山去了是不是?」

    「喝酒怎麼啦?師父又沒不許我喝酒,你管得著!」小玄梗著脖子,酒氣狂噴。

    「喝一點點可以,酗酒就不行!我是你師姐,自然就管得著你!」水若更是生氣,臉上卻倍添麗色。

    「我就喜歡酗酒!我就是要酗酒!你又如何?」小玄傾身向前,怒目揮拳。

    水若秀眉一挑,丟了手上的炎龍鞭,冷笑道︰「干嘛?想打架是不是?」

    「怕你不成?我……我……今天我定要教訓一下你這狂妄自大多管閑事的小惡婆!」小玄心疼無比,再想起她平日屢屢「欺壓」自己,終于爆發出來,一拳就朝女孩臉上砸去。

    「還真敢動手呀,你的皮定是癢了!」水若大怒,不慌不忙抬臂一格,用腕把飛至面前的拳頭帶歪,另一掌無聲無息斜里切出,正中小玄的脅下。

    小玄劇痛鑽心,咬牙反肘,疾撞水若,又給她輕松卸開,額頭上一下爆震,卻是給她用拳眼敲著,怒痛交織中雙拳狂舞,狀若猛虎。

    水若運起水靈真氣,連施漩渦術,將小玄的攻勢盡數化解,連衣角都沒讓他粘著丁點。

    小玄滿地踉蹌,酒勁偏偏還似在往上涌,拳腳散亂,哪里還有什麼章法,急惱中瞥見地上的炎龍鞭,一個滾地,抄在手里,他擅長鞭法,精神頓振,一招「游龍出海」從側下甩起。

    水若猝不及防,側步急閃,只听「哧喇」一聲,羅衫撕裂,右肩上已經挨了一下,怔怔思道︰「這人居然用鞭子打我哩……」

第一集  出山 (第七回)銷魂夜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方才松懈下來,見水若軟軟地癱掛在自己身上,通體似給抽光了骨頭,美目淒迷似啟似閉,不知香魂何處,心中猛然驚覺︰「死了死了!這下可闖了大禍啦!」

    水若渾身軟透,空白了的腦袋無法再想丁點東西,只由思緒在無邊的虛空中任意飄蕩,男兒強健的胸膛成了她此刻的唯一依借。

    「我這樣欺負她,明兒給師父知道,還不把我宰了!」小玄越想越驚,但回味起適才的銷魂,心中竟無絲毫悔意︰「師父就是將我大卸八塊,也算我活該哩……」

    「放我起來。」水若無力道。

    小玄趕緊起身,松解開捆往她兩腕的炎龍鞭,連求饒都不敢,只是老老實實地垂頭跪在旁邊。

    誰知水若只是淡聲道︰「出去。」

    「三師姐……」小玄囁嚅,一眼瞥見她玉腕上給炎龍鞭留下的的瘀青,觸目心驚。

    「出去!」水若加重了語氣。

    小玄從沒有過象此刻這樣怕她,慌忙提起褲子逃出屋去,立在門口,回想先前的荒唐狂亂,不覺痴了。

    這時已是深更,山上露冷風寒,四下寂靜無聲,屋旁熟悉的一草一木此刻全都模糊了起來,輕煙薄霧出沒其間,教人疑置夢中。

    小玄呆呆地站了一會,始終不見水若動靜,心中突然害怕起來︰「哎呀,她會不會……會不會想不開了……」瞬時周身冷汗,就要奔回屋去,忽見虛掩的門拉開,秀發蓬松的女孩如煙似霧地出現在門口,套著一件自己放在床頭的青色長袍,遮掩住里邊已經撕裂得不成樣子的水綠羅衫。

    「師姐……」小玄不知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心中想道︰「她若是現在一刀宰了我,我亦心甘情願。」

    水若卻將之當成了空氣,逕自從他身邊穿過,有些狼狽地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小玄鼓起勇氣,上前欲攙,眼前驀花,臉上倏辣,卻是挨了一記清清脆脆的耳光。

    女孩繼續前行。

    小玄捂著臉,失魂落魄地望著她消逝在小徑彎處。

    「喂,快起來。」有人大叫一聲。

    小玄從床上跳了起來,揉揉惺忪睡眼,瞧見一張甜俏的瓜子臉兒,其上一雙鮮活靈動的大眼楮,卻是四師姐夏小婉,心頭一慌,白著臉道︰「師父喚我是麼?」

    「是啊,你不會忘了今天要下山吧?動作快點,大家都在等你呢。」小婉有些雀躍道。

    「啊?師父沒說要怎麼處置……怎麼我?」小玄含糊不清。

    小婉瞪他道︰「什麼怎麼你?還沒睡清醒麼!快去洗把臉,我等你。」

    小玄吞吞吐吐問︰「水……三師姐呢?她怎麼樣了?」

    「她早就準備好了,今兒比我起得還早哩。」

    小玄滿腹疑惑︰「她沒……沒有說什麼嗎?」

    「她說什麼?」小婉反問,想了想,忽然笑嘻嘻道︰「她說你說不定會睡懶覺,叫我過來瞧瞧,啊嘎,果然睡得跟頭豬一樣,難怪她平時老叫你豬頭。」

    「是她要你來叫我的?」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小婉奇怪地盯著他︰「喂,你今兒到底怎麼了?她要我來叫你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小玄心頭驀松,莫名其妙地歡喜起來,笑道︰「好,你等一等啊,我這就洗臉去。」出了屋子,並不打水洗漱,卻是施展陸地騰飛術掠到半里外的一條山澗,迅速地洗了個澡,用離火訣蒸干身子,飛快穿上衣服,精神抖擻地奔回屋來。

    小婉正盯著桌上的獨蕾桃枝研究︰「這是桃花嗎?怎麼如此奇特,睫身竟似透明的,可以瞧見里邊的汁兒哩。」

    小玄方才記了起來,心想總不能告訴她里邊住著個神奇的女孩兒吧,含糊道︰「時間不多了,路上再慢慢告訴你。」順手將桃枝連青瓷瓶一塊放入如意囊中。

    小婉環顧屋中,道︰「記得帶夠東西呀,別老是丟三落四的,再檢查一下還有什麼要帶。」

    小玄昨晚酗酒兼荒唐,疲憊之極,在水若離開後立馬就倒下了,一覺直至天亮,果然還沒收拾好行李,趕忙草草整理,將許多不知該不該帶的東西一股腦收

    入如意囊內,反正它的容量驚人,不用白不用。

    小婉蹙眉道︰「快點呀,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有備無患吶……」小玄塞下最後一大塊青瑛,把如意囊系在腰上,摸摸散亂的頭發,忽央道︰「好師姐,你幫我梳下頭吧。」

    「什麼?都多大了,自個梳!」小婉不肯。

    小玄嬉皮笑臉︰「今兒出山呀,幫忙弄精神點嘛,我一帥,你做師姐的臉上也有光啊。」

    小婉已有兩、三年沒幫他梳過頭了,憶起從前的溫馨時光,心里還真有點留戀,終于道︰「也罷,瞧在今日特別的份上,只此一回,下不為例,梳子拿來。」

    小玄美美地坐在椅上,瞧著站在跟前幫他認真梳理頭發的甜俏師姐,心中一陣幸福,信口道︰「下山後,到了大城鎮,我一定買盒上好的脂粉送你,到時也幫你描描眉兒。」

    小婉呆了一呆,驀地玉頰生暈,輕啐道︰「胡說什麼!怎麼老是瘋瘋癲癲的。」

    小玄一陣納悶,瞪著她道︰「送東西給你還不樂意啊?」

小婉似惱非惱的瞪還他,嘴里咕噥了一句。

    小玄道︰「說什麼?別跟蚊子似的。」

    「豬腦!」小婉大聲道。

    兩人趕到紫芝閣,小玄見師伯黎山老母、師父崔采婷、師叔飛蘿及幾位師姐皆已聚于閣台,趕忙上前向三位師輩一一行禮。

    崔采婷微微蹙眉,但並未訓斥,只道︰「再晚點到,你就留下來守山吧。」

    小玄吐吐舌頭,又到飛蘿跟前叩頭,討好道︰「三十三師叔早啊,弟子有禮了。」

    飛蘿笑吟吟道︰「起不了床是麼,昨晚干啥去啦?」

    小玄嚇了一跳,慌得乜眼去尋水若,見她正偎著李夢棠一邊臂膀聊著什麼,神色如常,心中方定了下來,笑笑回答︰「因為今天要下山,心中興奮,昨夜很

    晚才睡著,所以起得遲了。」

    飛蘿盯著他,笑得竟似有些古怪︰「是麼?興奮過頭可不大妙呢,說不定呀……說不定就會干出點什麼糊涂事兒哩。」

    小玄一听,立時臉都白了,心中驚疑不定,訥訥的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崔采婷見人已到齊,遂朝黎山老母一揖,道︰「我們這就動身,逍遙峰有勞師姐了。」

    黎山老母微笑道︰「放心去吧,路上小心,教主吩咐,萬一事情不順,切莫太過勉強,回來再做打算。」

    崔采婷應了,對旁邊道︰「囊來。」

    侍兒摘霞忙遞上法囊,崔采婷接過,施法開啟,從里邊取出一口長劍,拔劍出鞘,立時異芒閃掠,映得閣台如夢似幻,正是玄教中的上上神兵--入夢。

    雪涵知曉師父即將施展御劍飛行術,叫道︰「大家暫且讓開。」眾人皆往後退,讓出一片空地。

    崔采婷念動真言,將劍望空一拋,驟見劍身迅速變大變長,轉眼已如舟大小,穩穩地懸于閣台之上。

    黎山老母點點頭,欣慰道︰「師妹的功力又有進境了,可喜可賀啊。」

    崔采婷朝她一拜,當先飛起踏上劍身,摘霞奉劍鞘跟隨于後。

    雪涵向飛蘿躬身作揖,恭敬道︰「請師叔移步。」

    飛蘿道︰「師姐我去啦。」也拜別了黎山老母,縱上入夢。

    雪涵這才率眾師弟妹向老母行禮辭別,魚貫登劍。

    崔采婷待眾人立穩,遂啟動神兵,入夢如彩虹般掠上天空,乘風翔雲向遠方飛去。

    小玄還是頭一回享受師父的御劍飛行術,一登劍身就搶了最前邊的位置,還未定神,人已隨劍鑽入雲霧之中,周遭盡是白茫茫迷𡟶  黃  鬧形⑩穡 廈Χ墜螄氯ィ   枚  叻縞  粵裕 恢 沙雋碩 丁  

    正在惶惑,突然雲開霧散,眼前現出無邊無際的澄藍天空,立時精神一振,轉首往旁俯瞰,但見底下峰巒起伏谷壑縱橫,樹木幾不可見,似化做了一條郁郁蔥蔥的翠綠毯子覆蓋在大地之上,如波似浪。回頭望去,綿延數百里的千翠山已經不再巍峨,正迅速地一圍圍縮小,漸漸淡沒在繚繞的雲霧之中。

    小玄一陣心馳神搖,懼意盡去,復又站起,迎風佇立劍首,爽得張臂歡嘯。

    「站穩呀,小心掉下去哩。」小婉在後邊提醒。

    小玄回頭,發覺眾人皆在笑望自己,旋對自己的得意忘形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向小婉道︰「太壯觀了嘛,叫人心曠神怡呀。」

    小婉抿嘴道︰「我又沒說不許陶醉,只是叫你小心一點。」

    小玄忽然發現她今日穿了件過節時才穿的翠紗衫子,底下萍點長裙,一頭青絲梳得油光烏亮,顯得格外清爽甜俏,此際衣帶飄風,宛如凌波仙子,不覺呆了一呆,心忖︰「原來小婉這麼好看的,我從前怎麼沒留意呢……」倏爾想起水若來,移目望去,猛見她正凝眸瞧著這邊,心頭怦然疾跳。

    水若將臉轉開,冷冷地望向別處。

    「她怎麼沒向師父告我的狀呢?」小玄張嘴望著,竟然倍感她比平日嫵媚嬌艷,除此之外,又覺得她哪里似乎與往不同,仔細再瞧,倏爾發現她已改了個從沒弄過的發型,結了個好像山下小鎮上婦人才盤的髻兒,剎那魂酥魄融想入非非。

    小玄胡思亂想一陣,不由痴迷了起來︰「怎麼回事?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師父跟二師姐最漂亮,昨日見了飛蘿師叔,又覺得她才最美,今兒再瞧,原來水若半點都不比她們差的……」

    他眼珠緩緩移動,悄從眾女身上一一掠去。不知是否因為經歷了昨夜的銷魂,驀然驚覺,其實各姝都有各自的風姿麗質︰飛蘿豐腴,嬌美得近乎妖魅,一雙麗目彷佛能勾魂懾魄;雪涵苗條,清麗冷艷顧盼神飛,與生俱來一種脫俗氣質;李夢棠婀娜,溫柔綽約,桃腮雪肌膚色奇美;程水若窈窕,明艷秀麗靈氣逼人,刁蠻潑辣得令人心跳;夏小婉嬌小,甜俏嬌憨嫻靜可愛,最是宜人;就是侍兒摘霞,也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半分不肯遜色于人。

    小玄暗鼓勇氣,目光最後偷移到崔采婷身上,但覺一種與眾不同的奇異感覺充盈心間,愈瞧愈驚其美,不知是否因為敬畏,始終不敢細細品味。

    此時入夢已飛升極高,滾滾白雲猶在腳下,日光射來,劍身芒彩大盛,映耀得眾姝繽紛絢麗,個個神女天姝一般,愈令痴迷之人難以自已。

第一集  出山 (第八回)殺怪比賽(上)

    崔采婷雖是散仙,修為卻達「朝游北海暮蒼梧」的飛仙境界,但因水若、小婉同小玄三人修為較淺,無法承受太厲害的飛行強度,故爾放慢了速度,直至午後才飛抵數百里外的大澤平原。

    眾人遙見底下一座城鎮,頗具規模,北面傍河,東南是大片阡陌縱橫的稻田。崔采婷問︰「這是什麼地方?」

    雪涵曾到過這一帶,回道︰「下邊是望澤,大澤平原邊上最大的城鎮之一,從南邊進入大澤的商旅多在此處歇腳。」

    崔采婷當即御劍落下,降在離城數里郊外的僻靜處,收起入夢,遙望坡下道旁有一家酒肆,道︰「就從這一帶著手查探。據聞大澤中甚是荒涼,村鎮稀少,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順便準備些乾糧食水。」

    眾人進了酒肆,要了茶飯,正吃間,忽聞門外人馬喧雜,店里伙計料是來了大單生意,趕忙迎出招呼。

    只見從門口涌進來二十幾人,腰間背上俱帶兵刃,竟多是釘錘利斧之類的重型武器,且全是男人,瞧見眾姝,個個眼中一亮,面露訝異之色,有的自慚形穢不敢多看,有的卻目不轉楮甚是無禮。

    崔采婷、雪涵、李夢棠皆淡定自若地繼續吃飯,飛蘿旁若無人,小婉頰生輕暈,摘霞咬唇薄嗔,水若秀眉微蹙,似有怒色,小玄劍眉一挑,就要發作。

    崔采婷瞧著他道︰「做甚麼?」

    小玄想起下山前對她做過的保證,一時僵住。

    崔采婷道︰「這外邊自然沒山上那麼清靜,大家都老老實實地吃飯,倘若有誰惹事生非,定當責罰不貸。」

    小玄只好埋頭吃飯。

    那幫人粗著脖子向店家喊道︰「不用問,有好的盡管上來!」分了五、六桌坐下,酒肆里一下子變得十分擁擠。

    一個身型魁梧錦衣勁服的虯髯漢子似是他們的首領,金刀大馬坐在旁邊的桌子,肆無忌憚地盯著飛蘿。

    小玄眼角瞄見,心中生氣︰「再瞧兩下,待會就把你的土豆眼變做熊貓眼!」

    虯髯漢子旁邊幾個同伴覺察,紛紛舉杯敬酒,有人笑道︰「二當家,今次方小侯爺又提升了懸紅,每個骷髏頭能賞八兩銀子哩,只要我們仍能像上回那般收成,到時賺個盆滿缽滿,還怕沒有女人麼?哈哈!」其余幾人陪著放聲穢笑。

    虯髯漢子仍顧死盯飛蘿,口水似都快流了出來,搖頭嘆道︰「便是白玉樓的頭牌,也不及這個萬一啊。」

    飛蘿似乎听見,抿嘴一笑,放下筷子轉過頭去,朝那漢子嫣然嗔視,真個風情萬千嫵媚絕倫。

    幾個漢子登時呆住,剎那筋麻骨軟失魂落魄。

    小玄也張著嘴巴,傻在一旁。

    崔采婷忽然冷冷道︰「誰要是胡亂傷人,就別跟我去玉京。」

    飛蘿眼中的煞氣一閃而逝,轉回臉來,笑嘻嘻道︰「沒有啦,人家只是覺得那幾個家伙挺有趣嘛。」

    幾個漢子半晌方回過神來,又有人道︰「對了,我昨兒在鎮上听說,有人打到了幾個赤骨骷髏哩,送去澤陽城,每個換了五十兩銀子呢。」

    小玄听見「赤骨骷髏」四字,心頭驀動,瞧見雪涵同李夢棠對望了一眼。

    「一個換五十兩?你沒听錯吧?」虯髯漢子瞪著土豆眼,似乎不大相信。

    「千真萬確,我是听前日方從澤陽城回來的一個朋友說的,他跟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決計不會唬弄我的。」

    又有一個道︰「我也听說了,好像是有什麼人在澤陽城里專門收購那赤骷髏哩。」

    「那幾個赤骷髏是在哪里打到的?」虯髯漢子問。

    「听說是在塹丘附近的古兵營。二當家,不如我們這次進去深一些,瞧瞧能不能也踫見這種好東西,要是運氣到了,打它個三、五十個回來,咱們就上澤陽城的神仙閣快活去,嘿嘿,到了那銷魂鄉,想要多水的美人都有哇!」

    「好!」虯髯漢子一拍桌子︰「待會多帶些吃的,我們也到古兵營去!」幾人一齊舉杯,面上均露興奮之色。

    忽然有人吞吞吐吐道︰「不知那些赤骷髏扎不扎手?我們……我們人手不知夠不夠?」

    旁邊一個粗聲哂道︰「操,怯了?那就乖乖回家抱兒子去,跟著咱二當家還怕個鳥啊,沒出息!」

    先前那人漲紅了臉,怒罵道︰「有備無患嘛,問兩句你急個啥?惹惱老子一斧劈了你!」兩人大聲對罵起來,虯髯漢子也不勸阻,只跟余人踫杯痛飲,眼楮頻頻溜到眾姝這邊來,這次卻不單看飛蘿,還把李夢棠同程水若也用眼楮飽餐了一頓。

    「真可惡呀!竟敢這樣看水若……」小玄氣呼呼地猛吸面條,肚里暗暗算計如何教訓這個不知死的家伙。

    眾姝吃罷,崔采婷吩咐李夢棠帶小婉和小玄去買了些乾糧,一行人隨即起身,出了酒肆。

    「這一帶果然有穢物了。」崔采婷道。

    雪涵道︰「肯定為數不少,才會惹來這種大規模的獵捕。」

    「而且還出現了血骷髏。」李夢棠凝眉接道。

    「血骷髏?就是那幫家伙說的赤骨骷髏嗎?」小玄興奮問。

    李夢棠點頭道︰「既為赤骨,又有人收,八九不會錯,因為血骷髏的骨頭就是一種稀罕的法術材料。」

    飛蘿道︰「血骷髏幾無可能天然生成,看來的確有人在此搗鬼了,無怪這一帶異象叢生。」

    崔采婷沉吟片刻,道︰「我們去那古兵營看看。小玄,你去問問塹丘在哪里。」

    小玄從店家處問明了塹丘的大致方向,崔采婷率眾人避開道路,施展陸地騰飛術馳掠而去。

    過了兩座村莊,坡嶺漸多,周圍越來越荒僻,再也不見房屋人跡,飛掠在最前邊的雪涵忽然停下,立在一片亂石崗上,余人隨即剎足。

    小玄瞧去,只見亂石當中躺臥著一副副破碎的骷髏,橫七豎八殘缺不全,全都不見了頸上的頭顱,頗為奇詭,略數一下,叫道︰「有二、三十具哩,敢情都是給人獵去了腦袋?」

    雪涵道︰「嗯,且是踫上了老手,這些低等骷髏全無抗拒之力。」

    小玄奇道︰「大師姐,你怎麼知道?」

    李夢裳道︰「骷髏百殘不僵,對付它們最聰明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打斷脊梁骨,你瞧是不是這樣?」

    小玄仔細瞧去,果見那些骷髏的脊梁骨或碎或折,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眾人查探一番,並無其它發現,于是繼續朝前奔掠,不過十余里地,居然接二連三發現已給獵去頭顱的骷髏,且數量越來越多,心中皆感詫異。

    李夢裳邊奔邊道︰「想不到竟有這麼多人來這里獵捕骷髏。」

    小玄本想大展身手的,不料卻給人家捷足先登,微感失望道︰「照此看來,我們怕是找不到什麼活骷髏了。」

    旁邊的小婉「噗哧」一笑︰「有活著的骷髏嗎?」

    小玄強詞奪理︰「能動的骷髏就是活的。」

    忽听前邊的水若冷冷道︰「小婉,你沒听說過嗎,曾有死人為了吵架突然就從棺材里爬起來呢,既然死人都有活的,那活骷髏又有啥好稀奇呀。」

    小婉抿嘴笑道︰「嗯嗯,受教啦。」

    小玄哪敢接口,閉上嘴繼續前奔,心中卻感一陣莫明歡愉。

    奔在最前的雪涵忽又停了下來,面色凝重地盯著前邊的繁密樹叢。

    後邊余人隨之停下,鼻間均聞到一種中人欲嘔的腥穢氣味,飛蘿嗯了聲道︰「這里一定有什麼古怪哩……」斜里走向一處,停在數棵爬滿藤蔓的大樹前。

    小玄忙跟過去,問道︰「三十三師叔,這里有什麼不妥嗎?」

    飛蘿指前面道︰「你把這些藤蔓扒開。」

    小玄振臂一抖,八爪炎龍鞭從袖內如虹飛出,幾下便將糾結得厚厚的藤蔓絞碎撕開,陡然間濃稠得有如實質的腥穢迎面撲來,撞得他身子一晃,嘔意狂涌。

    「啊!」後邊的水若驚呼一聲,嬌軀頓僵。

    原來在幾棵大樹中間竟有個由成千上萬的人頭砌成的圓形池子,其內蓄滿了濃稠欲凝的烏赤血漿,漿面還飄浮著無數疑是心、肝……腸子等黏膩膩的內髒。

第一集  出山 (第八回)殺怪比賽(下)

    眾人面色皆變得十分難看,小婉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飛蘿乃陣法大家,一瞧之下,心中已隱隱明了,凝目道︰「是個邪力場。」

    「聚怨拘靈陣?」李夢棠遲疑道。

    「嗯,難怪我听人說青霓仙子見識廣博胸羅萬卷。」飛蘿欣賞道。

    李夢棠頷首道︰「那些不過是別人的玩笑話,師叔切莫當真。」

    「走,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如果在距此七里處的艮位還有同樣的血池,八九便是聚怨拘靈陣了。」飛蘿說完,當先掠出。

    余人齊施陸地騰飛術跟上。

    小玄猛記起水若最怕這些東西,轉頭望去,果見她面色蒼白,神情恍惚,忙悄悄放慢腳步,小聲道︰「三師姐,待會你別站得太近。」

    水若依舊疾速飛奔,好一會後才幾不可辨地點了下頭。

    小玄忍不住又道︰「昨……昨晚我……我……」

    水若溜過眼來,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小玄嚇得趕緊閉上嘴巴,埋頭前掠。

    叢林越來越密,根本無路可行。半炷香後,眾人果然在七里左右的艮位又找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可怖血池。

    「這聚怨拘靈陣是個什麼東西?」崔采婷問。

    飛蘿道︰「九師姐,聚怨拘靈陣是一種魔化亡者殘骸的邪陣,乃根本教的秘術,自從骷髏老祖遭眾仙圍剿,給聚窟洲散人焚虛誅滅後,已有數百年未曾出現過了。」

    崔采婷道︰「看來事情果真不簡單,有人在利用這個古戰場大肆做祟。」

    小婉道︰「莫非那些被人獵去的骷髏頭,就是用來堆砌這種血池子?」

    「不是,骷髏是完全沒有血肉肌膚的。」飛蘿搖頭道︰「而用來堆砌這些血池的人頭肌膚尚存,從腐爛的程度看,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

    小婉強忍嘔意望去,果見那些人頭與一路遇見的白骨骷髏大不相同,雖然腐爛,但皮肉猶余,有的還垂吊著掉掛在臉上的眼珠子,雪白著臉道︰「難道有人在獵殺活人,用他們的……的頭顱來……」

    雪涵目蘊厲芒,淡淡道︰「此是必然無疑的了,有人在用活人的頭顱、鮮血及內髒大施邪法,以魔化這一帶的遺骸。」

    「每一個血池皆是從陣央的主池接收邪穢之力,然後魔化方圓數里內的骨骸,此地曾為古戰場,遺骸無數,正是施展這種邪法的絕佳之地。」飛蘿停了一下,接道︰「我們一路上看見的那些骷髏,八九就是由這些血池魔化的,只是不知又給什麼人誅伏了。」

    崔采婷沉吟問︰「一個聚怨拘靈陣有多少血池?」

    飛蘿道︰「不一定,這要看布陣者的功力及主池的規模,小的不過三、五個,大的卻可達成百上千,能將整個大澤平原完全覆蓋。」

    李夢棠吸了口涼氣︰「不計其他,單是那四十萬給屠殺的降兵遺骸,倘若皆給成功魔化,將是一場無法想像的浩劫。」

    小玄脫口道︰「那我們趕快將這些血池子統統毀掉,叫他們奸計難成!」

    飛蘿望著他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豬腦!」水若心里罵了一句,忍不住開口道︰「倘若這里有成百上千個血池,那該何時才毀得完?既然它們都是由主池提供邪力,我們將主池破掉不是即可嗎?」

    崔采婷微點了下頭,飛蘿笑道︰「還是水若機靈。」

    小玄一拍腦勺,大聲道︰「有道理!好主意!我怎麼就想不到?」眼巴巴地望向玉人,討好地諂笑,只盼她也能對自己笑一笑,哪怕只是弱弱的一下。

    水若輕哼一聲,別臉它處。

    崔采婷望飛蘿道︰「你能找到主池的位置嗎?」

    飛蘿道︰「試試看,隨我來。」話音未落,人已再次掠起,朝以此點為據的下一個艮位馳去。

    「咦?這里有個湖。」飛蘿道。

    眾人眼前出現了個碧若翡翠的小湖,波平如鏡地悄躺在叢林的懷抱中。

    「快看快看,湖心還有個島兒哩!真美啊。」小婉贊嘆道。

    隨著奔近,眾人瞧見小島上聳立著一座青色高台,台上有樓,流檐飛瓦,清怡飄逸,只是了無生氣,不少地方已經坍塌,到處垂掛著青蘿藤蔓。

    小玄奇道︰「這是什麼地方?看起來不太尋常哩。」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水若眼尖,指著一方道︰「那邊好像有條橋兒。」

    眾人繞湖掠去,隨著角度改變,漸漸瞧清有一條吊橋自島上的高台延出,連向對岸的密林。

    「上島看看。」崔采婷道,朝橋頭馳去。

    眾人忽然隱約听見一片異響,間中夾雜著人的呼喝,急循聲過去。

    穿過一片密密樹叢,眼前豁然開朗,赫見橋頭的空地上有數十名士兵與百多個骷髏廝殺正酣,場面既壯觀又怪異。

    骷髏的數量雖多,但皆赤手空拳,靠的不過是爪子與牙齒,顯然是最低等的骷髏精。

    而那些士兵全副武裝,頭戴鐵盔,身束重革,臂持圓盾,武器並非常見的柄刀,而是清一色的短斧,在激烈的戰斗中始終保持著嚴整的隊形,鎮定而凶狠,人數雖少卻穩佔上風。

    雪涵凝目望去,見那些士兵所持的圓盾正面都鑄著一個怒楮獠牙的虎頭,道︰「是皇朝正規軍的虎頭刀牌手。」

    李夢棠道︰「這些刀牌手定有高人指點,全都把刀換成了對付骷髏更加有效的斧,且十分清楚它們的要害。」

    小玄見那些士兵果然盡撿骷髏的腰脊骨下手,幾乎數斧就劈倒一個骷髏,搖頭道︰「根本就是屠殺呀。」心中一陣失望,看來自己又無法大展身手了。

    橋頭尚有十來名士兵沒有動手,並排護著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公子,肩披錦袍,頂束玉冠,濃眉星目,皮膚微黑。他面色平和,卻不怒自威,負手立在那里,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雍容華貴之氣。

    骷髏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場上只剩下數十只可憐的骷髏東蹦西跳,它們絲毫不知恐懼,仍然本能地瘋狂攻擊闖入領地的外來者。

    飛蘿道︰「這里的骷髏不但引來冒險團隊的獵殺,還惹來了官兵的圍剿,看來難成氣候,若是那血骷髏的數量不多,我們大可袖手不管。」

    崔采婷道︰「我們只去毀掉主池,余下的妖穢就由那些官兵與獵魔者清理,走吧,繼續找主池。」

    眾人正要離開,突听枝木折聲大作,只見對面的密林中猛竄出上百個骷髏來,來勢甚洶涌,一時將刀牌手的隊形沖擊得有些散亂,旋有四、五名士兵被撲倒在地,發出令人心悸的慘叫。

    旁邊的錦袍公子大聲叱喝,顯然是在指揮眾官兵保持鎮定恢復隊形。

    小玄立時來了精神,對崔采婷道︰「師父,我去幫他們一下好麼?」

    崔采婷瞧那些刀牌手轉眼已穩住了陣腳,本想不允,但見他心癢難搔,終于點了下頭。

    小玄大喜,怪叫一聲,人如大鳥掠出,半空中赤鞭從袖中如龍旋出,立時穿透了一個骷髏的身軀,揮臂回扯,立時繃飛滿天骨頭。

    兩只骷髏彈身跳起,向上抓來,四條骨臂倏地一緊,已給八爪炎龍鞭硬生生絞斷,接著「叭叭」兩響,也散做了無數骨頭,四下飛落,有幾根尚燃著火焰。

    小玄著地,揮鞭四甩,立時清出大片空處,威風凜凜地收鞭入袖,錯步傲立,一個給帶得旋轉不住的骷髏這才緩緩停下,突然「喀嚓」一聲自腰錯成兩截,散架般掉在地上。

    旁邊觀戰的錦袍公子露出詫訝之色。

    「哇!好棒呀!」小婉拍手叫道︰「這麼厲害啦?小玄加油!」

    錦袍公子轉目移去,望見仿若天人的眾姝,眼楮登時一亮。

    小玄偷眼乜去,見水若正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由一陣歡喜得意。

    但骷髏們絲毫不懂恐懼,更不會給人面子,並沒讓他瀟灑太久,繼續嘶吼著潮涌掩上。

    小玄趕忙甩鞭,舞得如虹飛貫似焰騰空,幾乎每一出手,便有骷髏破碎或倒下,如入無人之境。

    那些虎頭刀牌手得了強援,更是如狼似虎勇不可擋,半盞茶間,又劈倒了數十個骷髏。

    錦袍公子忽然舉起一臂,打了個手勢,叱喝了聲什麼。

    眾刀牌手立時紛紛收縮,只守不攻,一點點從場中退下,團團護在那錦袍公子周圍。

    小玄心道︰「搗什麼鬼……是怪我搶了他們的風頭麼?要讓我一個人對付這些骷髏?哼,難道小聖爺就怕了不成!」一振精神,猛提離火真氣,只覺手中的炎龍鞭越舞越順,痛快淋灕。

    錦袍公子拉開領口系帶,甩去錦袍,張手接過手下遞上的一根烏黑長棒,倏從眾刀牌手頭上掠過,縱到場中,大聲道︰「開始!」掣棒雷霆萬鈞般劈落,將一個骷髏的頭顱砸成兩半。

    小玄微微一愣,見他旋身疾掃,又把一個骷髏攔腰劈斷,叫道︰「二比零!」這才明白他是要跟自己比試,好勝心陡盛,甩鞭殺向骷髏,欲與之一較高下。

    兩人各自奮勇,勢如風卷落葉,但聞脆響頻起,滿天散骨崩飛,骷髏們幾無一合之將。

    小玄所持的乃是仙家神兵,片刻後開始領先,得意笑喊︰「九比六!」

    那公子哪甘落後,怒提真氣,大劈大掃,每一揮棒竟似夾著風雷之聲,威勢驚人,轉眼已將殺怪數目追近。

    飛蘿道︰「不錯,這小孩的功力還行呀。」

    雪涵道︰「棒法也挺好,只是怎麼有點眼熟呢……」

    小玄見他漸漸追趕上來,眼珠子一轉,歪念即生,倏揮鞭襲向那公子正要劈中的骷髏,卷住其臂,扯了過去。

    那公子一棒擊空,追目望去,見那骷髏已給小玄鞭成火團,微微一愣,氣得大叫︰「搶我的怪!」縱掠到小玄身邊,向他跟前的骷髏搠去。

    小玄旋臂一圈,已將那骷髏卷開,甩在半空,一鞭擊成兩段,笑嘻嘻道︰「你搶得過我麼!」

    那公子怒道︰「走著瞧!」絲毫不肯示弱,奮力拚搶。

    但小玄手持的八爪炎龍鞭長逾兩丈,又擅擒縛,搶怪極為靈便,過不一會,兩人的差距已拉大到三十九比二十六。

    旁邊眾軍士見狀不妙,紛紛大聲怒叱︰「媽的!搶怪呀,竟敢在小侯爺跟前耍詐!」「居然敢欺我們方小侯爺啊,待會定把你碎尸萬段!」「臭小子!找死呀你!」

    小玄哪將他們放在眼里,向那方小侯爺道︰「原來是個大官吶,不如別比了,下道命令叫我認輸豈不更易?」

    方小侯爺目中噴焰,朝旁暴喝︰「統統給我閉嘴!」

    小玄嘴角掛笑︰「還算有點氣量,不過本事可就馬馬虎虎啦。」出鞭越來越從容瀟灑,賣弄地耍一個金鐘倒掛式,將兩個撲空的骷髏鞭飛出去。

    方小侯爺額頭冒汗,眼見剩下的髏骷越來越少,心中大急,突然冷哼一聲,收棒立住。

    小玄落地,見他如僧入定,不禁奇怪︰「敢情放棄了麼?嗯,差距這樣大,怎麼都追不回去了。」心念方罷,陡見方小侯爺揚起一臂,兩指夾著道墨色奇符,凌空一彈,墨符突地燃起,流星般射了出去。

    小玄驚疑不定︰「這小子竟會用符呀?」猛見七八條黑影無聲無息地從虛空竄出,有人有馬,烈如將馳沙場,身上丫丫叉叉,尚未瞧清,瞬已掠過眾骷髏,一閃而逝。

    原本活蹦亂跳的骷髏忽然全都僵住,奇詭無比。

    「咦?伏兵符哦……」旁邊的飛蘿面現詫異。

    「喀嚓」一聲脆響,一個骷髏突然上下錯開,跟著其余骷髏紛紛破裂,散架般盡數掉在地上。

    眨眼間,場上再無一個站立的骷髏。

    方小侯爺將棒一拋,負手轉身,朝目瞪口呆的小玄微笑道︰「四十七比四十六,不好意思,你輸了。」

第一集  出山 (第九回)遺跡之迷

    小玄俊顏脹赤,仔細數去,果然是自己輸了一個,氣急敗壞地叫道︰「不算不算!你這是用符取巧,咱們再找骷髏重新比過!」

    旁邊眾軍士一齊鼓噪︰「我呸!輸了還不肯認啊!」「媽的,臭小子你再吵試試,老子早就想揍你了!」「我們方小侯爺乃仙家子弟,武功高強神通廣大,小子你差得遠了!」

    小玄大怒,劍眉一挑,掣鞭就要單挑那五、六十名虎頭刀牌手。

    方小侯爺做了個手勢,壓下鼓噪,向小玄笑道︰「這位小英雄,自古兵不厭詐,況乎取巧。再說你用的是仙家神兵,又先搶怪,我用符不能算過分吧?」

    小玄啞口無言,心想自己用的是八爪炎龍鞭,的確已佔了不少便宜。

    「你是摘星子門下?」密林前的崔采婷忽問。

    方小侯爺一听,忙轉到眾姝跟前,躬身作揖道︰「摘星真人正是師尊,不知諸位是何方上仙?」

    「無怪你有伏兵符哩,我想起來了……」飛蘿笑道︰「你就是摘星師兄收的那個做大官的徒弟方……方什麼啊,那就快快過來磕頭吧。」指著崔采婷道︰「她便是你如意師伯,我呢,叫做飛蘿,你可曾听過?」

    方小侯爺大喜,立時跪下叩拜,恭聲道︰「弟子方少麟,叩見九師伯同三十三師叔。」原來他正是日月皇朝名候方尚紹之孫,前大澤令方柏鈞之子,因祖父兩輩功高至極,且皆已亡故,早早就世襲了一等忠靖侯,並兼封大澤令。

    崔采婷喚他起來,問︰「你師父今在何處?」

    方少麟道︰「師尊說我根俗福淺,無緣仙道,已于前年離開澤陽,雲游去了,弟子亦不知他老人家今在何處。」

    摘星子在玄教第三代弟子中排行十一,最擅符篆之術,乃地界散仙中絕頂的煉符師,適才方少麟所使的伏兵符,正是他獨門煉制的秘符。

    崔采婷道︰「這些都是你同門師姐妹,趁此認識一下吧。」

    方少麟一一見禮,他早就听聞過雪涵與李夢棠的名頭,不禁又驚又喜,連聲道︰「還請諸位師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喚過小玄,對方少麟道︰「這是你師兄崔小玄,適才之事,都莫放在心上。」

    方少麟歲數比小玄稍大,但因師父摘星子排行在崔采婷之後,因此該尊小玄為師兄,作揖道︰「適才冒犯了師兄,還請多多見諒。」

    小玄性情豁達,又見他十分謙誠,毫無當官的架子,心生好感,眨眨眼道︰「適才你用的是什麼符?竟能一下子干掉二十幾個骷髏。」

    方少麟道︰「是伏兵符。適才的確取巧,佔了便宜。」

    小玄伸出手︰「也罷,快拿幾道來孝敬,師兄就不怪你啦。」

    崔采婷斥道︰「胡說什麼!」喝退小玄,轉問方小侯爺︰「這一帶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少麟道︰「自去年八、九月始,大澤之中異事頻生,先是有過往的商旅莫明失蹤,後來竟發展至周邊村莊連續遭襲,鬧得雞犬不寧。于是弟子命人入澤查探,方知澤中穢物成患,遂調兵入澤圍剿,恐有漏網之魚,又出榜懸紅,招募三山五岳的高人前來捕獵,今已大見成效,大澤中的骷髏數目銳減了許多,估計不用多久,就能將這些穢物清剿乾淨。」

    飛蘿道︰「原來如此,不過你亦忒大膽了點,身為大澤令,竟然只帶幾十個兵就闖到這麼深的地方。」

    方少麟笑道︰「師叔莫慮,離此八十里的老藤坡還駐扎著五百人馬哩,況且我這六十名虎頭刀牌手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又經我親手訓練過的,就是再來兩、三百個骷髏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你也莫自個進來呀,萬一有甚閃失……」李夢棠關切道,不知因何,進入大澤後,她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多謝師姐關心。」方少麟道︰「近日听說這一帶出現了血骷髏,我想這可是煉符的絕佳材料,給人白白搶去了豈不可惜,嘿嘿,因此忍不住就親自進來了。」

    水若心忖︰「這人多半跟小玄一樣,也是個無藥可救的收集狂……」

    「那你找到血骷髏了沒有?」小玄忙問,血骷髏的骨頭同樣令他垂涎三尺。

    「沒有。」方少麟有點喪氣︰「找了三天連個影子都沒瞧見,不想卻找到了這個小湖,見湖心那島頗為奇怪,正要上去瞧瞧,就跑來了這群骷髏,數目雖多,可惜里邊仍無半只血骷髏。」

    崔采婷道︰「這島兒的確有點奇怪,我們上去看看。少麟,吊橋已腐,怕是隨時會斷,你的人就不要上去了。」

    方少麟遂命眾刀牌手就地休整,為傷者包扎醫治。

    崔采婷率眾齊施陸地騰飛術,小心掠過搖搖晃晃的殘腐吊橋,登上小島的高台。

    小玄東張西望︰「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啊。」

    台上寂靜無聲,除了有座三層高樓,又有亭、井諸物,到處皆是殘垣斷壁,地面鋪著淡碧石條,縫隙里長滿簇簇青翠的雜草,高台邊緣環種著一株株蒼郁蔥蔚的古榕,涼風爽爽,古意森森。

    「真美呀,但也很奇怪。」小婉道。

    一登上島,縈繞于李夢棠心頭的不安之感忽然消逝無蹤,令她暗自詫訝。

    飛蘿細觀周圍,玉容微現詫色。

    眾人來到樓前,見大門楣上歪懸著半塊殘匾,只能看到最後一個「台」字。拾階步入,穿過前庭,再進一門,赫見一個宏偉壯觀的巨殿出現面前。

    大殿空空蕩蕩,四周間隔均勻地聳立著一尊尊高大殘像,有的及腰,有的余腿,有的只剩下半只赤裸腳掌,中間愈顯空闊,唯有一個青碧石台,其面斑駁不平,像是原來存在著什麼,但已給人連根鏟去。

    更奇的是,雖然到處破敗殘缺,但卻縴塵不染,蛛網未生,且令人無端端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之感。

    「好古怪,怎麼一到這里,我就覺得……覺得很……」小婉遲疑道。

    「很舒服是不是?」方少麟接道。

    小玄立道︰「對對對,這是怎麼回事?」

    李夢棠望向飛蘿,凝眉道︰「這里好像……」

    飛蘿緩步走向巨殿中心,垂首望著地面,忽道︰「這里殘存著個陣法,雖給毀去八九,但仍在產生作用。」

    「什麼作用?」雪涵問。

    「大家覺得舒適,其實就是因為這個殘陣正在聚集不知從何而來的精華之氣,傳送到我站的這個位置。」飛蘿提裙一躍,立在堂心的青台之上。

    小玄跑去,也跳上青台,立感心曠神怡五髒如洗,叫道︰「哇,果真如此,站在這里更加舒服哩!」猛地乜見青台周圍的地面劃刻著許多流暢線條,疏密有致,構成了一幅幅玄奧詭異的畫面,心頭驀然一迷。

    崔采婷問︰「是個什麼陣?」

飛蘿搖頭道︰「不知道,此陣既非太極、四象類,亦非八卦、九宮類,更非諸天、星宿諸類。」

    眾人無不暗感驚訝,要知她乃地界絕頂的陣法大師,竟還不能識得,可見此陣何等罕異超絕。

    飛蘿接道︰「那樓外存余的幾個殘陣我倒認得,皆屬克邪制魔的無上陣法,不想卻還是給人攻破,毀掉了這個主陣。」

    方少麟奇道︰「外邊有什麼陣法嗎?我怎沒看見。」

    小婉正在他旁邊,微笑道︰「有些陣法擅于藏形匿影,甚至可隱于一草一木之間,若是沒學過,自然難以發現的。」

    兩人站得極近,少麟轉臉望去,星目悄亮,夸張地躬身一揖,恭聲道︰「多謝師姐指點,少麟往後還得多多請教。」

    小婉一怔,俏臉微暈道︰「不用這樣客氣啊,有什麼你隨便問好了,不過我也有很多不懂的。」

    李夢棠忽道︰「我听大帥說過,當年焚虛誅伏了骷髏老祖後,在回聚窟洲之前,曾經到過大澤,十分憂慮那四十萬不散怨魂,傳言他在這一帶設下了個大禁制,莫非便是這個陣法群?」

    飛蘿沉吟道︰「我亦听過這個傳說,只是無人能證實哩……不過據傳那焚虛散人修為自成一家,非禪非闡非道亦非玄,這個陣法如此玄異,倒有點與之吻合呢。」

    崔采婷凝眉道︰「如果這里就是焚虛所設的禁制,威力必定非同小可,如今竟給毀掉,那破解之人除了用心險惡,且一定……」

    飛蘿接道︰「且一定是修為驚人。大澤中忽然有人暗布邪陣,致使妖穢成患,跟這里被毀或許真有什麼關聯,我們切不可大意呢。」

    「但我派出的幾路人馬皆勢如破竹,至今沒有發現什麼厲害的妖孽呀。」方少麟道。

    雪涵道︰「不是說近來出現了血骷髏嗎?」

    方少麟道︰「沒錯,但數量決不會多,只有一支獵魔隊曾經捕殺到幾個,對了,據說是在塹丘附近的古兵營踫見的,那里離這不遠,我們過去瞧瞧如何?」

    崔采婷點頭道︰「嗯,血骷髏定須妖法煉化方能生成,我們就從它們身上查起,如果仍踫不到,只好順著那些血池子一個個尋找邪陣的主池了。」

    「什麼血池子呀?」方少麟邊走邊纏著小婉問……

    眾人又上二、三層尋游一遍,並無其它發現,于是下樓出來。小玄猶渾渾噩噩,連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迷糊什麼。

    「小玄,你怎麼啦?」李夢棠在他旁邊小聲問。

    小玄沒頭沒尾地囈聲道︰「那圖案我好像在哪見過……」

    「什麼?」李夢棠莫名其妙。

    小玄卻含含糊糊喃喃自語,始終說不清楚什麼東西。

    離開小島,李夢棠胸口倏悸,再度心神不寧起來。她悄望周圍,除了小玄,余人似乎並無不妥,仔細思琢,忽然記起,自己每次將要遇見強大的邪魔,好像都曾如此乍驚乍凜,只是從來沒有今次這麼強烈過。

    「前邊就是古兵營了。」方少麟指著地平線上的一抹灰色凸浮。

    崔采婷一行施展陸地騰飛術疾馳著,將五十幾名虎頭刀牌手遠遠拋在後邊。

    「喂,我說你的兵也太寒磣了,幾十個人居然連匹馬都沒有。」小玄頭昏腦脹,為了擺脫煩惱,開始找人說話。

    方少麟道︰「不是吧……我們是來打骷髏的,馬見了這種穢物,還不把人掀下來。」

    小玄道︰「說明你的道行還是淺吶,知不知道有一種最初級、最容易做的符,格喚守神,無論人畜,只要貼在身上,就能遇鬼神而不驚。」

    方少麟道︰「听說過,你會做嗎?」

    小玄瞪眼道︰「我又不是學這個的,別說你真的不會啊。」

    方少麟實言相告︰「我不會。」

    「天吶,摘星師叔可是大名鼎鼎的煉符師啊,不會是你太那個……那個啥吧?」小玄壞壞道。

    方少麟有點不好意思︰「他老人家的確嫌我愚鈍,只勉強教了一年多,就扔下我不管了。」

    小玄神情古怪地瞧了瞧他,感嘆道︰「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吶,走眼了走眼了!」

    小侯爺大怒,正要發作,忽听旁邊有人「噗哧」一笑,小婉道︰「那你怎有那麼厲害的伏兵符呢?」

    方少麟立時心平氣緩,愉悅道︰「那是師父留給我的,除了伏兵符,還有許多好玩的神妙符兒呢,等什麼時候給你瞧瞧要不要?」

    小婉嫣然道︰「好啊,你可別忘了。」

    隨著掠近,一座由土木構築成的巨大兵營漸漸清晰,寨牆高聳依舊,只是土殘木裸,沒有任何旗幟。

    「咦!怎會有這麼多人?」小婉道。

    古兵營內外人頭涌涌,三五成群。

    方少麟凝目眺望,笑道︰「都是那些自組的獵魔團隊,定是得知這里有血骷髏,一齊趕來了。」

    崔采婷一行緩下奔速,步向營寨,還沒走到大門,已有人認出了方少麟,趕忙迎上叩拜。消息很快傳開,一時營寨內外的各式人物俱圍過來,竟多達兩、三百人,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或彪悍凶惡,或精明老練,或高深莫測,瞧架勢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異士。

    「真的是方小侯爺麼?嘖嘖嘖!果然英氣逼人吶。」有人猛拍馬屁。

    「這能假得了嗎,此等風流人物,除了咱方小侯爺,世上還有哪個!」有人大聲和應。

    「哎呀!這一帶可凶險著吶,小侯爺您怎麼親自進來啦?」有人巴結地問。

    方少麟色露微笑,朗聲道︰「正因為這里不甚太平,本令才要來此一看,瞧瞧到底是什麼邪穢敢在朗朗乾坤下為禍人間!」

    「小侯爺不顧安危不辭勞苦,這就叫一心為民啊!」

    「英雄年少,名不虛傳吶!」

    「難怪江湖上都傳『生子當如孫仲謀,今朝還看方少候!』呀……」周圍立時贊聲潮起,諛詞不絕。

    方少麟覆掌虛按,壓下眾聲,抑揚頓挫道︰「各位遠到而來,不亦是為民除害麼?少麟身為大澤之父母官,又豈敢貪圖安逸!」他斷了一斷,接道︰「大家全都辛苦了,今趟收獲如何呀?」

    「仰仗小侯爺之威,我們鐵血盟才進大澤一天,就已打著兩百多只骷髏啦!」有人興奮喊道。

    「嘿嘿,我們天師宗已過三百了。」有人不甘示弱。

    「不行了,如今僧多粥少,妖孽難找得很,幾十里地都沒瞧見一個。」有人卻大表不滿。

    「妖邪越來越少,不正表明我們除穢有成麼,想來無需太久,此地就能完全太平了,這可全仗咱方小侯爺的召喚吶。」有人始終不忘歌功頌德。

    「這小子還挺威風呀……」小玄郁悶地望著負手傲立的方少麟,問旁邊的李夢棠︰「二師姐,大澤令究竟是個什麼芝麻官?竟叫這些人哆哆嗦嗦的。」

    夢棠微笑道︰「大澤令麼,就是個執掌大澤平原五城十九鎮軍政大權的芝麻官兒,據說皇朝威鎮八方的虎頭軍就有分營駐扎此地,也歸他統轄,不過一萬六千名重裝刀牌手而已。」

    小玄瞠目結舌。

第一集  出山 (第十回)大屠殺

    方少麟再次壓下如潮阿諛,大聲問︰「各位英雄,可有哪個打著血……赤骨骷髏麼?」

    周圍立時靜了下來,群雄面面相覷,好一會才有人罵道︰「媽的!定是有人捉弄咱們,亂放消息,這里別說什麼赤骨骷髏,就連那些破爛骷髏都沒幾只!」

    接下許多人紛紛跟著開罵,顯然沒誰打到血骷髏。

    「是啊,我們最先到這,也只打到二三十個破骷髏!」

    「我們半只都沒找到哩,早知就不來了,白白跑了百多里路呢,我操他奶奶個逼!」

    「要讓大爺知道是誰放的假消息,定把他兩顆蛋子捏出漿來!」

    眾姝眉頭皆蹙,唯獨小玄大感新鮮,听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

    方少麟心中失望,只好道︰「消息未必是假,說不定那些赤骨骷髏听說大伙要來,便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咱們萬莫松懈,明兒換個地方繼續搜剿!」又再撫慰幾句,遣散了群雄。

    他走到崔采婷一行跟前,攤手道︰「白來了,這里沒有血骷髏。」

    飛蘿道︰「唯今之策,只有根據那些血池的布置來尋找主池了。」

    崔采婷點了下頭,望著天邊的晚霞,道︰「時候已經不早,我們暫且找個靜處歇息,明兒再做打算。」

    這時那五十幾名刀牌手已經趕到,方少麟遂命他們在古兵營附近駐扎下來。

    崔采婷同飛蘿則率眾弟子走到遠處,尋了一個土坡的背風處歇下,生火做飯。

    「二師姐,適才從那小島上出來,小玄怎麼……怎麼有點魂不守舍的?」水若坐在火堆前,挨著李夢棠悄聲問。

    夢棠沉吟道︰「我也覺得奇怪呢……」她眺望周圍,四野已經黝黑一片,唯獨古兵營內外火光點點,那是過夜群雄燃起的篝火,忽然間,心頭那莫明的不安似乎愈加濃烈了。

    「你……你沒問他怎麼了嗎?」水若用樹枝撥著火頭,小心翼翼地繼續問。

    李夢棠道︰「問啦,但他迷迷糊糊的象說夢話,嗯,等下我再問問他。」忽似想起了什麼,轉臉道︰「你怎麼不自己問他?」

    水若微微一愣,忙道︰「問呀,待會問,不過他就那樣子,老是癲兮兮的,不問也罷。」

    夢棠盯著她道︰「平時你們倆成日家吵吵鬧鬧的,怎麼今兒卻半句話都不說啦?」

    旁邊的小婉听見,笑嘻嘻地插嘴︰「是啊,有點古怪哩,我一整天都沒听見三師姐叫他豬頭了。」

    水若慌道︰「有啊,有……有說話呀,可能一路跑來跑去的,話就少了點。」

    「湯好了沒有?」小玄抱著一大堆乾枯柴火從黑暗中出來,「嘩啦啦」地拋撒地上,拍拍手道︰「又找了這麼多,應該夠燒一夜啦。」

    「就快好了,你先坐下來休息吧。」摘霞邊招呼邊用木勺撥了撥鍋里的滾湯,香氣四溢。

    「好香吶,里邊有什麼?」小玄大咧咧坐下,一屁股擠在水若與小婉中間。

    「有木耳、草菇、竹筍,還有你最喜歡的腐皮。」摘霞含笑道,這些美味都是她特地從山上來帶出的。

    「妙極妙極!我都快餓扁了。」小玄大吞口水。

    小婉嗔道︰「那邊那麼寬,你擠這兒做什麼?」

    「夜里風大,擠一擠暖和呀。」小玄笑嘻嘻的,悄瞄了水若一眼。

    水若突然起身,冷冷道︰「我可熱得很。」提裙坐到對面去了。

    小玄一陣沒趣,悶聲等著開飯。

    「你啥時惹三師姐生氣啦?」小婉悄悄問。

    忽見火把晃動,卻是方少麟帶著兩個士兵過來,走到崔采婷旁邊一揖,笑道︰「這些是從鎮上帶來的酒食,請師伯、師叔及諸位師兄師姐將就用點。」

    兩個士兵端上個大盤子,放在眾人中間,里邊盛著荷包牛肉、醬肘子及一小壇酒。

    「哇!」小玄怪叫一聲,大喜道︰「算你知趣。」抓起一只醬肘子大快朵頤。

    「咦……好香的湯呀!」方少麟瞧瞧吊鍋里翻滾的湯,兩條腿釘在原地。

    飛蘿微笑道︰「不如你就在這邊吃吧。」

    方少麟趕緊應了,命兩個士兵自行回去,飛快地環視一周,走到夏小婉空余的另一邊坐下,抬頭就踫見了小玄惡狠狠的目光,他滿不在乎地眨眨眼,露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中間的小婉抱膝縮著,俏臉忽似暈了起來,在紅紅火光地映耀下更加迷人。

    湯終于燒好,摘霞拿起碗匙,分盛給眾人。

    小婉則從法囊里取出一大包中午買的饅頭,解開放在中間,任人自取。

    方少麟殷勤地幫摘霞盛湯,不著痕跡地舀了一碗給小婉。

    小玄瞥見,記得水若喜歡吃草菇,趁別人沒注意,飛快地夾了一大把給她。

    不想水若卻大嗔了起來︰「我不會自個拿麼!」就把碗里的草菇全都撥給了旁邊的摘霞。

    摘霞邊喝湯邊咬饅頭,黑如點漆的眼珠子在他們兩人臉上溜來溜去。

    余者皆似笑非笑。

    小玄大窘,只好長身給眾姝一一夾菜,乾笑道︰「多吃點,多吃點,大家多吃點啊。」好像是他請客一般。

    到了方少麟跟前,兩人面無表情地對視數秒,知趣地各自轉開。

    好不容易,小玄終于熬完了這頓尷尬晚飯,藉著尿遁,溜入黑暗之中,長長了吁了口氣。

    他對著樹根痛快淋灕了一陣,提起褲子,忽又想到了水若,想到了昨夜的荒唐,心中一陣甜蜜一陣銷魂,不覺長嘆了一聲。

    忽听後邊輕輕一笑,有人道︰「小小年紀就學人嘆氣,不怕未老先衰麼?」

    小玄轉過頭去,隱約見是飛蘿,忙把褲頭扎好,怔道︰「三十三師叔,您怎在這?」

    「我來找你。」飛蘿俏立在斑駁的樹影里,雪膚如暈,巧笑嫣然,彷佛傳說中的美麗狐仙。

    「找我?找我做什麼?」

    「找你幫個忙。」

    「找我幫忙?師叔說笑麼,您有什麼需我幫的?」小玄十分意外。

    飛蘿道︰「幫我去揍一個家伙。」

    「揍誰?」小玄越發糊涂︰「哪個這麼厲害,連師叔您都……都對付不了?」

    「不是那家伙厲害,而是我怕髒了手。」飛蘿麗目微眯︰「你記得中午在酒肆里踫見的那個大胡子嗎?適才我瞧見他就在人群里邊,這會多半在古兵營里過夜哩。」

    小玄一笑︰「原來如此,這個好……」正要滿口答應,心中忽地一動,改口道︰「那家伙樣子好衰,就算師叔不找我,我也一樣要揍他的,只是……」

    「只是什麼?」

    小玄面露難色︰「只是下山前我答應過師父,這一路上決不惹事生非,倘若給她知道……」

    飛蘿道︰「我們悄悄過去,你師父怎會知道,便是真給她知了,我也替你擋著。」

    小玄苦著臉,似乎十分為難。

    飛蘿瞪著眼道︰「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小玄眼珠子一轉,似乎下定了決心︰「為了師叔您,我就豁出去了,不過……」

「還有不過?」飛蘿面色緩了一點。

    小玄吞吞吐吐,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飛蘿瞧著他,嘴角慢慢彎起,如菱般美麗甜蜜,忽然移前一步,粉靨幾乎貼到了男兒的臉上,傾著螓首昵聲道︰「小家伙,不過什麼?」

    小玄鼻中襲來一陣如蘭似麝的膩香,猛乜見一對瓜似的碩峰停在胸前,凸現的頂端差點就要觸到自己的衣襟,倏爾口乾舌燥。

    「到底要怎樣呀?」飛蘿盯著他,水眸里邊彷佛蕩漾著什麼。

    小玄鼓起勇氣,嘿嘿一笑,終于把條件擺了出來︰「只望師叔不吝賜教,閑暇時傳我幾手機關術或御甲術什麼的……」

    飛蘿呆了一呆,隨即往後退開,似有些惱怒道︰「小家伙,居然敢同我講條件!」

    小玄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弟子久慕師叔神通,求知若渴呀。」

    「教你幾招原無不可,可惜我從來最討厭有人要挾我。」飛蘿冷冷道。

    小玄忙道︰「弟子豈敢要挾師叔,不過順便求求您罷了。」

    飛蘿點點頭,美麗的嘴角倏地一彎,似笑非笑道︰「噯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什麼事啊?」小玄含笑問。

    「我忽然想起昨晚睡不著,在逍遙峰上散步,不知不覺就到了一間屋子前……」

    「什麼屋子?」小玄心頭一跳,警惕地盯著她。

    「那屋子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呀……我听見里邊有點古怪的聲音,心里好奇,就悄悄走近去瞧了一會,嘻嘻,你猜人家瞧見了什麼喲?」飛蘿笑得既嬌又甜,狐媚之極,哪里還有半點長輩的模樣。

    小玄面色發白,聲音都有點抖了︰「瞧……瞧見什麼?」

    「瞧見一件有趣的事兒唄,原來是兩個小孩子在過家家哩,有個小淫賊把個小美人綁了,然後呢,又動手去剝人家小姑娘的衣裳……」

    「不要說了,投降投降!」小玄完全崩潰,急忙截住道︰「我現在就去為師叔您出氣,好好教訓那大胡子!」

    「跟我來。」飛蘿嬌笑一聲,向古兵營掠去。

    小玄可憐巴巴地緊跟其後,哭喪著臉道︰「好師叔,您可千萬不能跟我師父說呀……」

    「那可得瞧某人以後听不听話嘍。」飛蘿滿面得色。

    小玄額頭冒汗,連連保證︰「一定听話一定听話……其他人您也不能說啊!」

    突有一道碧幽幽的火焰無聲無息地從地平線上飛起,掠過夜空,射入了古兵營。

    兩人幾乎同時瞧見,飛蘿輕咦一聲,剎住了腳步。

    小玄方想要問,猛見又有數十道碧焰掠起,參照著第一道碧焰的軌跡射入了古兵營,在稀疏星點的夜空中交織出奇詭的艷麗。

    剎那間,古兵營中響起一片慘號與驚呼,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悸人。

    「地獄之焰!」飛蘿微微變色。

    地獄之焰是一種極其邪惡的陰火,沾著揮之不熄血脈俱沸,小玄吃了一驚。

    「嗚嗡」一聲浩長的怪音蕩空傳來,震得大地微微發顫,令人莫明生畏毛骨悚然。

    古兵營中怒吼驚呼之聲不絕于耳,許多地方燃燒了起來,艷麗的地獄之焰映得夜空一片青碧,有人狂舞著兵器從營中奔出,而在外邊過夜的人卻正往里邊沖去,登時擠亂一團。

    「有人偷襲。」飛蘿提步飛掠過去。

    小玄趕忙跟上,突感地面劇震起來,兵營旁側響起一片如雷的奔馬疾蹄聲,心中大奇︰「這一帶穢物叢生,誰能騎馬到此?」

    在營外駐扎的五十幾名虎頭刀牌手紛紛立起,結成陣勢,持盾提斧,冷靜地注視著形勢。

    馬蹄聲愈來愈響,震得耳膜陣陣生痛,黑暗中突然現出一排整齊的詭異騎兵,竟達上百余騎,人與馬皆披罩著光亮流閃的烏盔烏甲,一邊持盾一邊提槍,夾著肅殺的金鐵交擊聲,瞬間就沖到了兵營的大門口,趁著碧焰火光,眾人這才赫然發現,奔到跟前的竟是一隊騎著骷髏馬的血色骷髏。

    群雄心膽俱裂,更是大亂,有些人還未回過神,就給挑上了高高地半空,甩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花。

    骷髏騎兵如潮淹過,馬踐槍搠大肆屠殺。

    「我的天!這些是什麼等級的妖邪?」小玄目瞪口呆,拚命奔去,離火訣燃燒般在體內迅速提升。

    飛蘿不答,玉容籠煞地向前疾掠。

    群雄多是三山五岳的強人能人,間中不乏獵魔好手,但此際竟皆不堪一擊,轉眼已給沖倒了大片,有些人四散逃開,卻一個不漏的給黑暗中掠來的碧焰射中,滾地狂號,慘不忍睹。

    面對這種景象,眾虎頭刀牌手當中一陣騷亂,顯然已經動搖,這時一股骷髏騎兵開始朝他們疾沖過來。

    刀牌手中有軍官厲聲威嗷,喝斥部下準備御敵,這些刀牌手們畢竟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很快就在長官的鎮懾中重新聚攏,收束陣型,將數十面虎頭圓盾結成一座強大的防御堡壘。

    那股骷髏騎兵倏地從中分開,中間風馳電掣般奔出一輛戰車,由三匹高大的裝甲骷髏馬牽拉著,硬生生地撞入盾陣。

    眾刀牌手如給巨石撞著,前排數人軟綿綿倒下,居然連哼都來不及便已軀碎氣絕,盾陣立時凹出一個大口。

    旁邊十來名刀牌手拚死反擊,紛紛揮斧狂劈,誰知皆似斫在金剛之上,無法損傷骷髏戰車分毫。

    有名軍官怒喝其他人補位,自己揮斧率先沖上,驀地血霧如噴,自胸處斷成了兩截。

    只見戰車上立著個通體赤甲將軍裝束的高大骷髏,它獰笑著揮動手中的斑斕長刀,竟一下剖開了數只圓盾,抹飛了三個刀牌手的腦袋。

    鮮血如雨潑灑,沾膚猶溫,余下的刀牌手無不魂飛魄散,登時潰不成陣。

    分成兩股的骷髏騎兵如疾風般從裂口一涌而入,橫沖直撞地穿插殺戮,將刀牌手們分割成數塊,各自圍殲。

    那骷髏將軍獰笑不絕,驅策戰車,四下碾殺,戰車兩邊的巨輪軸上各橫著一把過尺的碧色利刃,隨著高速馳掠的戰車削人肢體,中者無不血肉飛濺。

    沉寂了上千年的古兵營,陡然間又變回了曾經的修羅屠場。

    這時飛蘿率先趕至,揮起羅袖,將一匹沖到跟前的骷髏馬抽了個趔趄,把上邊的骷髏騎兵遠遠地摔了出去。她並不追擊,只是瞑目默念,身前忽然現出道道白氣,流聚成暈朦朦的一大團,幾乎遮住了整個婀娜身影。

    隨後而至的小玄怒喝一聲,飛身撲入骷髏騎兵群中,八爪炎龍鞭自袖內疾旋而出,火龍般噬向骷髏戰車上的赤甲將軍……

    就這呼吸間,飛蘿的法術已經完成,只听她一聲嬌叱,麗目睜開,一個魁梧的巨人懶洋洋地從氣團中站立起來,卻是個仿如水晶雕琢成的昆侖奴,高逾一丈,通體湛藍,塊塊隆起的雄肌虯結盤錯,彷佛有無窮的力量蓄勢待發。

    (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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