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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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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嶽的身邊有人?他對誰說話?」

  「燕無雙。」

  程宗揚聽著有點陌生,「燕無雙是誰?」

  「燕氏雙姝之一,燕姣然的胞姊。」

  「不是星月湖大營的人?」

  朱老頭冷哼一聲,「姓嶽的見色忘義,除了燕無雙,再沒帶別人來過。」

  朱老頭忽然停下腳步,抬手道:「那具僵屍便出自此地。」

  那是一片用柵欄圍起的綠地,中間一個直徑裡許的大坑,坑內長滿青草。朱老頭道:「老夫當日掘地數丈,發現坑中屍首不下萬具。可惜大半都被焚燒過,只有一具尚且完整。」

  程宗揚叫道:「離遠點兒!」

  「怕什麼?」朱老頭道:「這些屍體死氣尚未消盡,你若能收為己用,對你的修為大有裨益。」

  「你還想吸收?」程宗揚指著柵欄上三個半環拼成的生化污染標誌,「看到沒有--小心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話音未落,頭頂傳來一聲咆哮,一個龐大的黑影嘶嚎著從天而降,半空中斷成兩截,帶著傾盆血雨摔落下來。它在地上翻滾著,鋼鐵般的利爪像割紙般撕開柏油路面,片刻後不再動作,卻是一隻鱷首豹身的怪物。

  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抬頭看時,驚鴻一瞥間,看到樓頂一個纖柔的身影。那女子白衣勝雪,杏眼含春,雖然臉上蒙著一副薄紗,但程宗揚還是一眼認出她的身份:光明觀堂的鶴羽劍姬潘金蓮。

  潘姊兒怎麼也在這裡?小香瓜呢?程宗揚心頭升起一股疑雲。他顧不得理會那只怪物,背著徐君房闖進樓內,飛一樣掠上樓梯,幾個呼吸便掠上樓頂。

  程宗揚一腳踹開安全門,正看到潘姊兒飛身躍起,衣袂飄飛間,仿佛一隻輕盈的玉燕,在空中一閃,隨即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樓群中。

第四章

  樓頂倒伏著幾隻大鳥般的怪物,外形看起來有些像大雁,背上卻多一隻蒼黑色的硬殼,怪鳥屍體上都留著劍痕,顯然是被人一劍斃命。旁邊一個昏迷的女子軟綿綿躺在地上,卻是白仙兒。

  程宗揚探了探她的經脈,發現她只是驚嚇過度,隨即輸入真氣,將她喚醒,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白仙兒「哇」的大哭起來,「死二郎!我不讓他去,他偏要去!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結果撞上怪物……二郎那個沒良心的!看到姓左的狐狸精就變心了,
嗚嗚……」

  「左護法?他們在哪兒?」

  「往那邊去了!那賤人和二郎在一起,肯定不幹好事!」白仙兒捶地頓足地哭道:「我不活了……」

  程宗揚被她哭得一個頭兩個大,扭頭道:「老頭,你剛才是怎麼讓老徐睡著的?」

  朱老頭拿出一隻寸許長的漆黑木偶,得意地說道:「這禁魂鬼偶乃是老夫不傳之秘,只需將真氣注入其中,在人眼前輕晃……」

  程宗揚一把奪過木偶,在白仙兒臉前一晃,白仙兒哭聲頓時卡住,閉上眼沉沉睡去。

  程宗揚順手把木偶揣進懷裡,「你一個毒宗大佬,整天玩巫宗的東西你好意思嗎?」

  「小程子,不帶你這樣啊……」

  「有點良知好不好!」程宗揚黑著臉道:「就你那點兒不靠譜的巫術,這東西放你手裡,遲早害人害己!沒收了!」

  程宗揚扶起白仙兒,忽然臂上一硬,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他有些好奇地翻開白仙兒的腰囊,摸出一個嚴嚴實實的包裹。打開來,裡面卻是一個沉甸甸硬梆梆的金屬物件--那只被武二視若珍寶的水龍頭。

  程宗揚好笑之餘又有幾分感動,武二那廝滿門心思都在蘇荔身上,很難說對白仙兒有什麼感情。可就是對這個整天吵鬧的大小姐,武二還是悄悄塞給她一件視若命根子的「寶貝」。

  程宗揚本來想把這個沒用的「活寶」扔掉,想了想又重新包好,放回白仙兒的腰囊中。這東西說穿了雖然一文不值,但對他們而言,毫無疑問是貨真價實的「寶物」。

  看著熟睡的徐君房和白仙兒,程宗揚不由犯了難。天知道這周圍還有多少怪物,把他們扔在這兒,回來只有給他們收屍了。帶著走,朱老頭那兒根本不用指望,自己一個人背兩個,想想都不現實。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才能醒?」

  「這沒准。」朱老頭哼哼嘰嘰道:「少則半個時辰,長的一天一夜也有。」

  「趕緊把他們弄醒,起碼醒一個。」

  「這可是老夫的不傳之秘。」朱老頭端起架子,「想學,先把大爺的鬼偶拿來。」

  「信不信我讓死丫頭燒了你的衣缽,讓你們毒宗絕後?」

  「小程子,你……」

  「趕緊著!你們毒宗要是不想混了,就當我沒說。」

  「小程子,喪盡天良啊你……」

  朱老頭的控訴直接被程宗揚當成空氣,連理都不帶理的,朱老頭被他拿住七寸,只好道:「把小徐子放地上,一手握住鬼偶,一手按在小徐子眉心……」

  程宗揚依言將真氣送入徐君房頭頂的四神會。半晌才在他腦際找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煙霧,那縷煙霧極淡,即使有朱老頭指點,還不小心錯過兩次。

  程宗揚小心送入真氣,驅散那股薄煙。真氣一觸,他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剛才聽朱老頭的吹噓,他還以為這是老傢伙又找來巫宗的什麼秘術在瞎弄,這會兒才發現那縷煙霧是如假包換的毒藥。

  雖然自己不知道巫宗的禁魂鬼偶是怎麼回事,可朱老頭這個顯然跟巫術沒啥關係,不過是掛著巫宗的羊頭,賣的毒宗的狗肉。但朱老頭玩毒確實有兩下子,這點毒藥正好能讓人昏睡,又不至於損傷身體。至於那只鬼偶,不過是下毒的毒偶。

  程宗揚很快把毒煙驅散,徐君房打著呵欠醒來,往旁邊一看,頓時嚇得一哆嗦,「龜背鴉!」

  「這是什麼東西?」

  「太泉古陣裡一種怪鳥,嘴尖爪利……別摸!羽毛上有毒!」

  朱老頭樂呵呵揪下幾根翎羽,「做個毽子怪不賴。」

  程宗揚道:「魔墟還有什麼怪物?」

  徐君房搖頭道:「魔墟裡除了行淫獸,再沒有其他怪物。這些龜背鴉是從外面進來的。」

  程宗揚一陣不安,在污染區附近遇見這些怪物也許不是意外,魔墟的禁制被人破掉,外面的怪物隨之而來,它們的目標也許正是這片生化污染區。

  「趕緊走!」程宗揚背起白仙兒,「老頭,那地方還有多遠?」

  朱老頭估摸了一下,「……十五六七八裡吧。」

  程宗揚聽得臉都黑了,徐君房湊過來道:「去哪兒呢?」

  朱老頭道:「一個大白色的大房子,圓的,知道不?」

  「是不是半空中有好幾條路的?」

  「沒錯,沒錯!」

  程宗揚道:「老徐,你怎麼知道?」

  「群仙殿嘛,先生跟我說過最多的就是這個,裡面有各種仙術,妙不可言。就在魔墟中央,沿大路走就對了。」

  「老頭,你在小道瞎轉什麼呢?」

  「姓嶽的就是那麼走的啊!哎喲,那傢伙死了還坑大爺一把。」

  程宗揚一口氣跑出兩個街區,把污染區遠遠拋在身後,這才放緩腳步。路上行人漸多,三五成群,都沿著同樣的方向前進。

  雖然知道這些人一大半都是沖著嶽鳥人來的,與自己是敵非友,但看到有人類活動,程宗揚還是松了口氣,魔墟這鬼地方實在太壓抑了。

  忽然前面有人喝道:「這裡是我們周族禁地!非我周族盟友,逾線者,殺無赦!」

  人群一片譁然,程宗揚湊過去看了一眼,只見地上畫著一條白線,幾名勁裝大漢守線上後,一個個目露凶光,面帶殺氣。再往周圍看時,通往群仙殿的道路都被周族封鎖,樓群間不時有周族人仗劍穿過,各處樓頂都守著周族漢子,虎視眈眈,戒備森嚴。四處湧來的尋寶者都被攔住,一個個驗明身份才能放行。

  程宗揚扭頭便走。

  徐君房低聲道:「程頭兒,你不是知道下面的地道嗎?」

  「那東西只能逃命用。這麼遠,誰知道中間拐到哪兒了。」

  「阿彌陀佛,借光!借光!」喧嘩聲中,一群和尚熱熱鬧鬧地湧了過來。最前面的胖和尚穿著大紅袈裟,被眾僧簇擁著,極有派頭。忽然他眼睛一亮,一溜小跑地過來,先端著架子合什道:「施主別來無恙?」然後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大哥!是我!小永啊!」

  徐君房和朱老頭一臉呆滯,看著那和尚熱絡地和程宗揚打著招呼,「大哥你沒事就好!發財!發財!哈哈,佛祖保佑!」

  程宗揚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信永樂得兩眼都眯成一條線,「幸虧大哥把我帶到奈何橋,大哥剛走,小廟的人就都來了--哎喲,這小娘子怪俊的--大哥,你們也是來尋寶的?」

  「可不是嘛。人家不讓進。」

  信永拍著胸口道:「包在我身上!」

  信永領著眾人大搖大擺過去,拍出一張名刺。守在路口的周族人趕緊施禮,「原來是娑梵寺的方丈大師,請!」

  信永一邊走一邊介紹,「這是信寂師弟,小廟的掌衣僧;這是通道師弟,掌缽僧;這是信德師弟,掌油僧,都是小廟的實權人物。這是信空師弟,戒律僧;還有咱們的小師弟,癲頭陀……」

  諸僧都堆起笑臉,一一向程宗揚打過招呼,連癲頭陀也擠出一個笑容。徐君房是個自來熟,拱手道:「久仰!久仰!見到諸位大德高僧,實是三生有幸。佛道本是一家,往後還要多親近。」

  徐君房出面跟眾人客套,程宗揚施了個眼色,信永心下透亮,緊走兩步,湊到他身邊。

  「少蒙我,你們來幹嘛的?」

  「都是那個舍利鬧的。」信永交心交底地說道:「佛光寺的人上次找到佛祖舍利,結果被那個頭陀搶走了,我們追了幾日也沒追到。剛才見到法音寺的人,聽說周少主又發現了什麼寶藏。我們幾個寺廟的人一商量,既然有舍利,說不定還有佛祖留下的寶貝,說不得要走一趟。」

  程宗揚聽著都稀奇,魔墟裡面連人類的痕跡都不多,怎麼可能會有佛門的遺物?

  「你跟周族的梁子呢?」

  信永一聽就火了,「那幫龜孫敢冤枉我!佛爺非找姓周的說清楚不可!我們佛門諸寺同進同退,還怕他們周族!」

  娑梵、法音、佛光諸寺都屬於十方叢林名下,比起道門諸宗的勾心鬥角,佛門諸寺關係要親近得多,難怪信永底氣十足。程宗揚提醒道:「小心些。周族恐怕不好對付。」

  信永慨然道:「小僧乃佛門弟子,衛道除魔,責無旁貸!再說了,我們佛門的寶物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外道手裡!這次便是拼了性命,小僧也要把佛祖的遺物請回去!」

  「真看不出來啊,大師竟然這麼虔誠。」

  「那是!」信永壓低聲音,兩眼都放出金光,「佛門重寶啊,值錢著呢!把它請回去往廟裡一放,善男信女還不得都來禮拜?那錢賺的,還不海了去了!」

  程宗揚這才明白,難怪信永渾身幹勁,奔著周族就來了,原來是操著這心。「怎麼賺?誰看誰掏錢?」

  一說到賺錢,信永頓時來勁了,「大哥,你這就外行了。看一眼就收錢,能收幾個錢?十個銅銖頂天了,傳揚出去我們娑梵寺名聲可臭了,得不償失啊。我都盤算好了,把佛寶請回去,誰來看都行,一文錢不收,先把名聲打出去,讓人都知道我這兒有佛門重寶。然後找幾個窮酸寫篇榜文,說廟裡準備建座佛寶殿,我娑梵寺慈悲為懷,不獨佔便宜,信眾們只要肯掏錢,都能結個善緣。大哥,我跟你說,那些達官貴人愁的是怎麼花錢,可一毛不拔的貴人多的是,想讓他們掏錢,得講個由頭,行善這種事花錢不多,說出去可是又風光又體面,誰不肯幹?小廟名聲越大,信眾越容易掏錢;掏錢的人越多,小廟名聲越大。只要把事兒辦得漂亮,該得名的得名,該得利的得利,裡裡外外分清楚,到時候掏錢的人多得你攔都攔不住。」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正撓到信永的癢處,眼看他一個勁兒的滔滔不絕,把佛門重寺當成生意寶地,趕緊道:「那只佛祖舍利什麼樣的?」

  「寶貝!」信永道:「那舍利倒不大,可看著跟水晶一樣,就是瞎子也能出來是佛門重寶。」

  程宗揚擰起眉頭,難道以前有佛門的高僧進過魔墟?

  魔墟中心是一座白色的建築。與旁邊的高樓相比,那座群仙殿並不太高,但占地極廣。碟狀的大樓周圍道路縱橫,半空中輻射出五座立交橋,一直延伸到未知的遠方。

  臺階前已經聚了不少人,其中一群僧人,遠遠向信永等人合什問好。信永堆起笑臉,合掌過去寒暄。徐君房倒是不見外,一邊熱情地跟眾人打著招呼,一邊從背囊中翻出件羊皮褂子,披在身上。

  信永訝道:「施主這是為何?」

  「大師有所不知,」徐君房從容道:「這群仙殿下通寒泉,殿內涼意侵人。在下身體單薄,添件衣服好好擋擋寒意。」

  「還有這種事?」信永跨進大廳,渾身肥肉頓時打了個哆嗦。

  「果然夠冷!」

  「古怪……好端端的,哪裡來的寒氣?」

  「莫非真是通著寒泉?」

  眾人七嘴八舌說成一片,程宗揚心裡暗罵,誰把冷氣機溫度調這麼低?凍死人啊。

  徐君房道:「群仙殿乃仙人所居,一器一具無不仙韻天成。諸位請看腳下,這地磚如瓷如玉,扣之金聲玉振,世間少有。」

  眾人頻頻點頭。徐君房道:「若是如此便也罷了,此處地磚還一樁異處,每塊邊長均為三尺,此處地磚不下數十萬塊,任意取出兩塊都不差分毫,如此鬼斧神工,誰人可曾見過?」

  當即便有人俯身去量,不一會兒就有人叫道:「三尺!果然是三尺!」

  六朝用具多是手工製作,即使有模具也很難保證精度,像這種大規模工業生產,幾十萬塊大小都不差分毫的物品,聞所未聞,讓人大開眼戒。

  身邊人越聚越多,徐君房更是口若懸河,「這大殿數十丈寬窄,不僅無梁無柱,而且平地生水,上面一眼仙泉,終年流水不絕,池中卻不見溢出。廳中一道仙梯,無風而動,不需舉步,便可平步青雲。據說殿中原本還有一塊仙屏,留有仙人影像,可惜多年前被人挖碎,如今是看不到了。」

  有人道:「既然是仙器,怎麼會被凡人挖碎?」

  徐君房笑著搖了搖手,「即便是仙器,也是天數使然。命中有時該須有,命中無時難強求,講的是緣份。那人覬覦仙屏,結果仙器未曾到手,反而被仙火焚身,皮肉盡爛,當場橫死。」

  普濟冷冷道:「邪魔外道!」

  徐君房道:「佛道本是一家,這是仙人所遺,怎麼會是邪魔外道?」

  「我佛在上!」普濟喝道:「佛法之外再無真理!」

  「不爭不爭!」信永打圓場道:「佛法當然是真理,徐先生的話呢,也有些道理。我說師弟,你那兒有多的袈裟沒?勻我一件,這兒還真有點涼……」

  程宗揚沒有理會他們的急論,他站在大廳入口處,兩眼盯著一塊被人忽視的金屬板。那塊金屬板平整如鏡,從上到下刻著九個圓形,看起來亂糟糟的。如果自己沒猜錯,這應該是整座建築的示意圖。可惜上面的文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圖示也半通不通。

  程宗揚心裡嘀咕,如果死丫頭在這兒,也許看一遍就能記下來。自己只好用笨工夫了。

  程宗揚把還在睡熟的白仙兒放到一旁,從背包裡拿出幾張棉紙,按在金屬板上,一手用炭條塗抹,把上面的圖案按順序拓下來。

  …………………………………………………………………………………

  周飛兩手負在身後,目光深沉地望著下方的人群。

  龐白鴻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中露出幾分敬畏。如果說此前他對這位周少主多少還有幾分輕視,此時已經蕩然無存。他在廣源行多年,對太泉古陣的傳聞也聽過許多,多年來,江湖中成名人物在陣中折戟沉沙的例子屢見不鮮,輕易無人肯入陣中犯險。

  這次傳言嶽鵬舉在太泉古陣現身,廣源行十分上心,傾盡全力才打聽出嶽鵬舉躲在魔墟。魔墟在陣中自成一界,外界絕少有人知曉。為此廣源行不惜重金,請來龍宸的長老焚無塵,開啟魔墟的禁制。

  誰知魔墟的禁制極為古怪,兩人修為雖強,卻被排斥在外,竟然沒能進入,連屬下幫派能進入的也寥寥無幾。嚴森壘和龐白鴻正憂心間,焚無塵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受傷,需要覓地潛修。

  眼看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行裡傳訊,讓他們傾力輔助周族。嚴森壘和龐白鴻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周少主不僅舉手間破解了奈何橋的天塹,還以一人之力解開魔墟的禁制。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這會兒身處魔墟中央,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嚴森壘和龐白鴻都有種預感,行裡這回撿到寶了。

  周飛皺起眉頭,「這麼多人?」

  龐白鴻道:「小的想過,這回來的人甚多,如果把他們都拒在外面,只怕於少主的名聲有損。不如把他們聚在一起,引到別處。」

  「嚴先生呢?」

  龐白鴻苦笑道:「那廝扎手得緊,只怕還要些時候。」

  「讓大主灶把他們帶走。」

  龐白鴻叉手道:「是!」

  …………………………………………………………………………………

  被普濟一聲厲喝,徐君房也沒了興致。眾人各自散開,在廳內四處張望。不多時,大主灶昔名博在周族眾人簇擁下出來,說道:「各位若是要尋寶物,便隨老夫來吧!」

  人群「轟」的一聲湧了過去。徐君房走了兩步,回頭一看,發現程宗揚還站在那裡沒動,於是趕緊過來。

  朱老頭道:「這鬼畫符是啥東西?」

  「我也在猜呢。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地圖。」

  「哪兒有這種地圖?不像啊。倒像是哪個宗派的符□。」

  徐君房道:「程頭兒,她怎麼還沒醒?這背著多不方便。」

  程宗揚歎了口氣,「你以為我想背?把她弄醒,你受得了嗎?」

  徐君房心有戚戚地點點頭。白仙兒那吵鬧勁兒,別說他們幾個廢柴,就連二爺那種猛人都受不住。

  程宗揚拓完最後一個圖案,然後看了半晌。九個圖案中,他只對其中兩個有點把握,「老頭,你說的那地方是不是個圓形廣場,周圍有五條路的?」

  朱老頭點頭道:「沒錯,這上面有?」

  「很可能是這個。」程宗揚指了指第三個圖案,然後又指了指第五個圖案,「這一幅外面有階梯,應該是我們進來的地方。嘿,那就沒錯了。整個大樓是地上五層,地下四層的結構。」

  眾人正是往上面去的,朱老頭有點著急,「趕緊走啊,別讓他們搶先了。」

  「那地方就是個廣場,找一萬年也找不到東西。」程宗揚審視著地圖,最後斷然道:「我們往下邊去!」

  徐君房和朱老頭對視一眼,然後道:「程頭兒,聽你的。」

  「跟我來吧。」程宗揚背起白仙兒,剛走兩步,後面腳步聲響,追上來兩個人。

  信永臉笑得一朵花似的,小聲道:「大哥,我琢磨著,還跟著你走靠譜。你放心,我嘴嚴著呢!這不,我誰都沒帶。就癲師弟一個!你儘管放一萬個心,他嘴比我還嚴!」

  癲頭陀配合地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臉。

  程宗揚只好道:「找不到東西可別怪我。」

  「那哪兒能呢!」信永道:「老徐,你剛才沒說完呢,你說這裡面有啥是神仙讓拿,還挺值錢的?」

  徐君房捋著鬍鬚道:「這個啊,說來就話長了……」

  …………………………………………………………………………………

  兩名漢子按著刀柄,沿著走廊並肩而行,目光戒備地看著周圍。程宗揚屏住呼吸,一邊伸手捂著白仙兒的口鼻。等兩人轉過彎走遠,才從門後出來。

  信永小聲道:「大哥,真有你的!周族這幫傢伙把人都領到上面,這邊看這麼緊,肯定留著好東西準備獨吞。」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死氣,讓程宗揚心頭一陣不安。癲頭陀忽然鼓起鼻翼,用力抽了抽,然後蹲下身。在他腳邊的牆壁上,赫然印著一隻血淋淋的手印。

  程宗揚擰住門鎖,輕輕推開,入目的情形讓人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室內仿佛屠場,橫七豎八躺滿屍體,而且幾乎都是背後中刀,顯然是遭人暗算。

  程宗揚掩上門,低聲道:「涼州盟的人。」

  信永臉上肥肉一陣哆嗦,小聲念了段往生咒,心有餘悸地說道:「周少主好狠辣的手段。」

  倒不一定是周飛的手段,下手的人很可能是龐白鴻,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把涼州盟的人引到此地。程宗揚看了一眼白仙兒,暗道:武二和左彤芝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

Thank you so much!

師兄
幾時有得再睇呀?
好心急呀!

Very good more please

精彩

第五章

  地下深處,一間大廳燈火通明,唯一的出口卻隱藏在黑暗中。嚴森壘陰沉的聲音道:「武二爺果然是條好漢,中了在下的追魂掌還能撐到此刻。」

  武二郎光著脊背,背後印著一隻烏黑的掌印,他啐了口血沫,叫道:「姓嚴的!敢不敢跟二爺單挑!」

  嚴森壘道:「二爺雖然英雄了得,眼下不過是困獸而已。徒手搏虎,智者不為。」

  鐵中寶一邊咳血一邊道:「大哥……老鐵交了你這個兄弟,死也值了……你別管我,自己先出去……回頭給兄弟報仇……」

  「說啥傻話呢?要死,二爺也死你前頭!」

  左彤芝咬了咬嘴唇,「都怪我輕信人言,害了二爺。」

  鐵中寶道:「怨不得左護法,誰能想到河西派那幾個孫子會把咱們坑了……嘿嘿,他們也沒落好,轉臉就被人砍了腦袋,哈哈……咳咳!」

  一股濃煙從出口湧了進來,廳內頓時煙霧彌漫,鐵中寶被濃煙一嗆,劇烈地咳嗽起來。武二郎掄起鐵軌,猛虎般撲向出口。黑暗中,幾柄重斧同時劈出,武二暴喝一聲,將幾柄重斧蕩開,隨即鐵軌掄下,將一名躲閃不及的漢子砸得腦漿迸湧。

  從燈火通明的大廳猛然闖入走廊,幾乎目不視物,那堆散發著濃煙的火堆算是唯一能看到的物體,此時也被壓得極暗,只隱約能看到一點微弱的火光。武二全憑感應擊殺一名對手,接著鐵軌貼地卷出,掃向火堆。

  嚴森壘鬼魅般閃身出來,抬掌拍向武二郎腋下。武二郎右手鐵軌去勢不變,左手握拳,重重擊向他的掌心。

  黑暗中傳來弩機的響動,幾支弩箭朝武二郎胸口疾射過來。這一擊時機卡得極准,武二郎撤招閃避,立即會被逼落下風,如果嚴森壘順勢進逼,武二郎甚至來不及退回大廳,就會遭受重創。

  武二郎額頭青筋暴起,雄壯的胸肌猛然繃緊,硬生生將弩矢夾在肌肉中,右手鐵軌轟然一聲,將火堆砸得四散,左手鐵拳真氣狂湧。嚴森壘沒想到自己佈置周密的偷襲會變成硬拚,急忙傾盡全力。

  拳掌相接,發出一聲悶響,兩人全力相拼,武二郎雄軀一震,鼻孔中淌出兩股鮮血,蚯蚓般蜿蜒而下。嚴森壘手掌凸起,幾乎能看到拳頭的輪廓,接著掌心「格」的一聲微響,斷了兩根掌骨。

  身後的周族眾人蜂擁而上,將武二郎硬逼回去。嚴森壘手臂微微發抖,臉色愈發陰沉。

  忽然背後傳來一股森冷的劍氣,嚴森壘身形一晃,仿佛一縷輕煙驀然散開,接著便看到一柄秋水般的長劍從黑暗中挑出,在一名大漢背後蜻蜓點水般一觸,只沒入寸許,便即拔出。力道克制得讓人有種錯覺,似乎只在他背上輕輕一碰,那大漢卻如受雷擊,渾身力道一松,委頓在地,已經被劍氣震碎心脈。

  以嚴森壘的深沉,此時也心頭狂震,跟隨他行動的七人都是廣源行安插在各門派的親信,在江湖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這時已經被武二郎擊殺兩人,又被那劍手擊殺一人,自己又手掌受傷,在武二郎和這名神秘劍手夾攻下,絕難討得半點好去。

  嚴森壘雙袖一張,仿佛化為一個肉眼難辨的影子,潛入黑暗。

  武二郎血流滿面,宛如一頭發狂的野獸,他胸口還插著兩支弩箭,箭尾微微震顫,仍與兩名揮舞著重斧的對手搏殺不已。

  黑暗中伸出一隻玉手,接著一抹劍光從她手中流螢般飛出,沒入一名大漢頸後。武二郎鐵軌怒龍般卷起,將最後一名對手攔腰砸倒。

  武二郎單膝跪地,一手柱著鐵軌,發出粗重的喘息。淡香輕溢,一條素雅的白裙出現在眼前。武二郎沒有抬頭,鼻孔的鮮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潘金蓮取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兩指拈著,垂在武二郎面前。

  武二郎拿過帕子,在滿是血污的臉上抹過,又用力擤了擤鼻子。

  潘金蓮拿出兩隻瓷瓶,「白瓶的是傷藥。隔六個時辰外敷一次。青瓶是祛毒丹,能化解追魂掌的毒性。」

  武二郎頭垂得更低了,嗡聲嗡氣地說道:「我對不起哥哥。」

  潘金蓮蛾眉挑起,「連我與你說幾句話他也呷醋,難道怨得了我嗎?」

  武二郎耷拉著腦袋,虎目變得通紅。

  「下毒的人,我已殺了。西門狗賊我留給你。」潘金蓮冷冷道:「你不用怕傷了兄弟間的情份--從今往後,我與你們武家再無瓜葛。」

  潘金蓮放下藥瓶,轉身便走。

  …………………………………………………………………………………

  癲頭陀紛亂的頭髮忽然一甩,一個頭錘往黑暗中撞去。程宗揚一把將白仙兒丟給信永,從袖中揮出珊瑚匕首,斜刺而下。

  鮮血驀然濺開,嚴森壘摀住胸口,在空中現出身形。

  程宗揚訝道:「原來是嚴先生,怎麼這般狼狽啊?」

  嚴森壘的虛影身法是匿形奇術,施展時身形如煙散開,即使在晝間也只有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沒想到會接連被兩人識破,還中了一刀,身負重傷。他森然盯著程宗揚,然後咬破舌尖,丹田的真氣像被烈火焚燒般沸騰起來。

  真氣迅速攀升,在升起巔峰的刹那,他丹田忽然一滯,傳來一絲麻痹的脹痛感。接著嚴森壘便看到那年輕人閃動著寒光的匕首切至頸下,微微一頓,然後頭顱猛然飛起。他視野翻滾著,耳邊傳來「咦」的一聲,然後「呯」的一聲摔在地上,隨即陷入黑暗。

  癲頭陀佩服地看了程宗揚一眼,他修的禪訣見心明性,不受諸般幻術所惑,沒想到這個公子哥不僅立生感應,還能一擊中的,這般修為比自己怕是還要強上幾分。

  程宗揚滿心納悶,他根本沒發現嚴森壘的身形,只不過他身上帶的死氣太過扎眼,才放手一擊。嚴森壘中刀後,他本來全神戒備這姓嚴的要放什麼大招,使的只是個虛招,不料這傢伙突然呆了一下,就那麼傻愣愣被自己斬斷脖頸。

  丹田的生死根鼓動了一下,將濃郁的死氣一掃而空。程宗揚回過頭,只見信永抱著白仙兒,口水幾乎都淌到人家臉上。

  程宗揚在他光頭上敲了一記,「還抱著呢?放手吧。」

  信永戀戀不捨地放開手,程宗揚背起白仙兒,走到朱老頭身邊小聲道:「老頭,是你幹的吧?」

  朱老頭嘿嘿一樂。

  武二握住箭杆,「啵」的一聲拔出弩箭,胸前的肌肉隨即繃緊,傷口收攏。然後他撥開塞子,將傷藥灑在胸口。

  左彤芝將祛毒丹揉開,敷在他背上中掌的部位,一邊說道:「剛才是鶴羽劍姬?果然是風采照人……可惜未能一睹真容。」

  鐵中寶笑道:「左護法,你也不錯啊。咳咳,我瞧著潘仙子也比不上你。」

  左彤芝橫了他一眼,「都傷成這樣,還油嘴滑舌。」

  「過日子嘛,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老鐵這不是苦中作樂嘛。」鐵中寶掙扎著過來,瞧了瞧武二郎的傷勢,然後豎起拇指,由衷地說道:「二爺真是鐵打的漢子,要是老鐵挨這兩箭,早就趴下了。」

  武二郎忽然間臉上陰雲盡去,露出陽光般的笑臉,「啥著比不上活著!走!二爺帶你們出去!」

  走廊中腳步聲響,程宗揚伸頭進來一看,「幹!你們居然在這兒?武二,你猜我們剛才遇見誰了?你嫂子!」

  「啥嫂子啊,我們兩家住的近,叫個妹子還差不多。」

  「行了,你嫂子對你夠意思了,你把人扔在樓上不管,要不是你嫂子出手,這丫頭早沒了。還愣著幹嘛?趕緊來接著!背這一路我容易嘛!」

  「怎麼回事?」

  「沒事兒,就是睡著了。」

  武二郎剛把白仙兒接到手中,白仙兒仿佛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八爪魚一樣摟住他,呢噥道:「死二郎……」

  眾人一陣起哄,武二郎厚著臉皮道:「這婆娘,沒勁透了!看著都煩!明兒二爺就扔了她。」

  程宗揚揶揄道:「那是,蘇荔族長那邊八字剛有一撇,你就帶個女人去給她添堵?膽兒也太肥了。」

  不提蘇荔還好,一提蘇荔,武二頓時緊張起來,趕緊把程宗揚拉到一邊,小聲道:「程頭兒,二爺這回是遇到事了,你得給我想個轍。」

  「想什麼轍?」

  「這娘兒們咋整?」

  程宗揚仿著他的口氣道:「愛咋整咋整。」

  「程頭兒,你就逗我了。」武二郎道:「你跟女人熟,想想辦法。」

  「什麼叫我跟女人熟啊?再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我這不是心裡沒底兒嗎?程頭兒,你給我出個主意。」

  「讓她給蘇荔族長端茶倒水,你捨得嗎?」

  「咋不捨得?那是她的福氣!換別人倒水,二爺還不樂意呢。」

  「那就行了。你跟她說清楚,要不當妾,要不拉倒。她要願意,你就帶著她一塊兒去花苗。蘇荔要殺要剮,你老實捱著。」

  「要殺要剮算啥?皺一皺眉頭,二爺不算好漢!」武二說著聲音又低下來,「我就怕族長嘴上不說,心裡不高興。」

  武二郎那患得患失的模樣,讓程宗揚瞧著都牙癢。這廝平常那糙性,撿塊磚頭都比他細膩。可一遇到這事,那酸勁活活能擠出半斤醋來。程宗揚心裡嘀咕,武家大爺不會也德性吧?

  左彤芝的涼州盟與娑梵寺都在唐國,彼此聞名已久,信永為人光棍,幾句話一說,大夥就成了老相識。聽說程宗揚還要往下面去,三人都沒有意見,於是雙方合在一處,武二郎抱著白仙兒,癲頭陀背著鐵中寶,程宗揚在最前面領路,徐君房、朱老頭和信永湊成一堆,左彤芝在旁邊守著,一行人往地下行去。

  …………………………………………………………………………………

  周飛鎮定自若地在鍵上按過,面前緊閉的金屬門發出幾聲輕響,緩緩打開。

  已經是第三道了。龐白鴻一邊默默記著,一邊看著周飛長槍一挑,原來黑沉沉的大廳像施展了魔法一樣變得燈火通明。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目睹,龐白鴻心底仍然感到一絲震撼,這位周少主在他眼中也變得愈發神秘。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旦出去,就要立即向東家彙報,把行中對周族的扶助規格提到最高級別。

  周飛對黎錦香道:「玄秘貝就在此處。」

  黎錦香道:「總聽說玄秘貝,那是個什麼東西?」

  周飛停頓了一下,然後道:「玄秘貝乃是上古神器。能吸引天地靈氣,使人修為一日千里。」

  「這樣的好東西,為何會藏在此處?」

  「玄秘貝雖然神妙無比,但能聚而不能散,用的久了,會對人有所損傷。」

  周飛一邊說,一邊在牆上按了幾下。一塊光滑如鏡的地板從中分開,從地下升起一隻覆蓋著紫色天鵝絨的方形物體。

  周飛面露傲色,一把扯下天鵝絨,緊接著神情變得呆滯。

  透明玻璃箱中空無一物,裡面的玄秘貝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取走。

  「不可能!」周飛叫道:「三百年前還在這裡!怎麼會有人拿走?不對!是另一處!」

  周飛在廳中瘋狂地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玄秘貝的蹤跡,他坐在地上,失神般瞪大眼睛。

  龐白鴻使了個眼色,黎錦香蹲下身,柔聲道:「你既然是從三百年前一卷古籍中找到線索,這三百年間有人進來過也未可知。」

  周飛猛地站起來,「琉璃天珠!還有琉璃天珠!」

  龐白鴻渾身一震,接著露出狂喜的神情,「在哪兒?」

  「跟我來!」

  周飛扭頭掠了出去。

  隨著眾人急切的腳步聲,走廊中的燈光接連亮起。周飛一馬當先,飛速打開一道隱秘的密封門,直闖進去。

  亮如白晝的大廳內空無一人,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止,所有物品都是嶄新的。似乎感應到有人進入,廳中一個圓形的平臺緩緩升起,頂部旋轉著分開,氤氳的白霧間,一顆圓珠光芒閃動。

  周飛松了口氣,對黎錦香說道:「這琉璃天珠能讓人將靈智封入其中,雖然不及玄秘貝,但也別有功效。」

  龐白鴻目露奇光,剛想去拿,身後突然傳來兩聲骨骼破碎的輕響。龐白鴻愕然回頭,只見後面兩名周族漢子脖頸被長鞭纏住,折斷的頸骨軟軟彎折下來。

  一個白胖的男子緩步進來,微笑道:「帛老爺子執掌總商會近六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他老人家燈枯油盡,天下不知多少人額首稱慶。你若把這琉璃天珠帶回去,讓帛老爺子奪舍重生,天下不知多少人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龐白鴻寒聲道:「莫如霖,你竟然在這裡!」

  「這世道不好混啊。我區區一個小人物,怎麼敢跟廣源行的大東家作對?還不是有多遠逃多遠。沒想到逃到天邊還能遇見熟人,這緣份,哈哈……」

  龐白鴻目光左右閃動,「嶽鵬舉呢?他為什麼不出來?」

  莫如霖笑眯眯道:「十幾年不見,小龐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岳帥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龐白鴻拳頭一握,指上一枚戒指悄然彈開,一枚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細針閃著藍光朝莫如霖喉頭飛去。

  一隻枯瘦的手掌從莫如霖身後伸出,輕輕一撚,摘下毒針。

  龐白鴻微微變色,看著那個瘦削的漢子將毒針彈到一旁,然後踏前半步,與另一名鐵塔般的壯漢一左一右護在莫如霖身側。

  龐白鴻肥臉上露出一絲狠意,「姓岳的走狗倒是不少。」

  莫如霖保持著莫測高深的微笑,「把珠子留下,我放你走。」

  龐白鴻冷哼一聲,一把朝琉璃天珠抓去。就在他手指伸進白霧的刹那,異變突生,一塊寒冰驀然出現,將琉璃天珠凍在其中,把龐白鴻的五指生生震開。

  「無量天尊。」一名道人笑道:「龐執事未免太著急了。」

  龐白鴻一向笑容滿面的胖臉上,此時仿佛蒙上一層寒冰,「原來是墨楓林墨道長。瑤池宗莫非要插手此事?」

  墨楓林沒有理他,扭頭道:「這位莫爺,這顆琉璃天珠貧道拿著沒用,莫爺拿著也沒用,但不讓它落在龐執事手中,對莫爺的用處就大了。不若貧道與莫爺打個商量,貧道助莫爺奪下這顆琉璃天珠,換莫爺一枚赤陽聖果如何?」

  龐白鴻厲聲道:「墨楓林!你是要與我廣源行為敵!」

  耳邊傳來一聲低咳,秦翰淡淡道:「天下之大,廣源行未必能一手遮天。」

  龐白鴻一顆心直沉下去,他以為自己已經小心戒備,沒想到身後還有這麼多人盯著。

  「原來是秦大太監。」龐白鴻冷笑道:「姓嶽的雖然不在了,我照樣能把你踢出朝廷。」

  秦翰輕咳一聲,「當今陛下乃是英主。」

  「哈哈!」龐白鴻仰天大笑,「真是好笑,你被打發到邊境幾十年,連如今宋主的面都沒見過,獻的哪門子忠心?」

  秦翰淡淡道:「老犬尚且戀家。」

  龐白鴻沒想到他竟然自比忠犬,姿態放這麼低,把他一肚子的嘲諷都憋了回去。龐白鴻半晌才道:「真是個好奴才。」

  周飛舌綻春雷,「要打便打!何必饒舌!」

  他長槍一挑,直接將整塊寒冰挑到半空。莫如霖身前的瘦削男子袖中飛出一條長鞭,卷向寒冰。龐白鴻並指如刀,一掌斬中鞭梢。

  墨楓林揚聲道:「莫爺?」

  莫如霖手一擺,那名鐵塔般的漢子取出一隻玉匣,拋了過去。

  墨楓林接住看了一眼,然後捧到秦翰面前。

  秦翰默默接過玉匣,摩挲半晌,開口道:「宗澤。」

  宗澤早已等得心急,長槍一展,一招燎原千里,朝周飛殺了過去。

  …………………………………………………………………………………

  程宗揚看著地圖,半晌才咳了一聲,「有點不對……怎麼多了一條路呢?」

  朱老頭幸災樂禍地說道:「小程子,迷路了吧?大爺早就說了,這地圖靠不住,你還不信。要不咱們再下去一層?」

  「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下面是停車場。你要能撿到寶貝,我把手剁給你。」

  朱老頭還想囉嗦,信永虎著臉,氣貫丹田一聲痛喝:「一邊去!」然後堆起笑臉,「大哥,我聽你的!」

  程宗揚問道:「左護法?」

  左彤芝笑道:「聽你的便是。」

  「那咱們就往這邊看看,路不對咱們就回來。」

  剛走幾步,程宗揚已經覺得不對了,腳下從光滑的地板變成泥土,似乎是有人從牆壁上開了條山洞,被自己一頭闖了進來。

  程宗揚正想回頭,信永忽然一拍大腿,「我就說跟著大哥走沒錯吧!」他撿起一件東西,獻寶似的遞過來,「看看!看看!我們佛門的印記!」

  程宗揚一看,那是塊玻璃,上面有一個「卍」字元,符記不在正面也不在背面,而是在玻璃中間,仿佛一層細碎的氣泡,渾然天成。他心裡生出一絲好奇,難道是哪位高僧挖的山洞?

  信永小心接過碎玻璃,寶貝一樣揣在袈裟裡。眾人走了片刻,腳下又變成地板,身邊的山洞也變成走廊。程宗揚明白過來,多半是前面道路不通,有人乾脆從旁邊挖了一條路出來,正好繞過那些密封門。

  左彤芝提醒道:「小心,有人進來過。」

  程宗揚仔細一看,地上灑著幾粒泥土,痕跡看起來還挺新。

  「誰在這裡?」裡面有人叫道:「這是我們周族的地盤!不經我們周族允許擅闖入內,格殺勿論!」

  過了一會兒,響起一個嬌嫩的聲音,「人家又不是故意要進來的。」

  武二郎一聽就樂了,用膀子扛了扛程宗揚,擠眉弄眼地嘀咕道:「程頭兒,真巧哎。有日子沒見樂丫頭了吧?」

  程宗揚也禁不住咧開嘴,「不瞞你說,剛見過。都怪你那嫂子……得,你那鄰家的妹子。棒打鴛鴦,缺德透頂啊--哥兒幾個,準備動手!樂丫頭是我的,其他歸你們。」

  癲頭陀、武二郎摩拳擦掌,準備出手,耳邊又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周飛算哪根蔥?這地方是我們家祖傳的。你進來那條山洞,就是我們家前輩挖出來的--買路錢交了嗎?」

  武二郎扯開喉嚨,「小狐狸!你還真會找地方,專門在這兒等我們的吧?」

  「武二?」蕭遙逸叫道:「還有誰!」

  程宗揚笑道:「只差一個紫丫頭,咱們人就齊了。小香瓜,你乖乖別動。」

  說著「嗒」的一聲輕響,燈光猛然亮起,照出三名呆若木雞的周族人。武二郎和癲頭陀同時出手,兩人比賽似的沖過去,一個擰斷對手的脖子,一個把對手直接攔腰折斷,最後一個卻是眉心中了一箭,搖晃著撲倒在地。

  蕭遙逸坐在一隻箱子上,瀟灑地舉著一張彎弓。樂明珠躲在一隻箱子後面,露出一張圓圓的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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