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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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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再來!!!!

第二章 (1)

俞子元穿著一身青黑色勁裝,背著一柄長刀,看上去精強干練,
那裡還有半點商人的市儈氣?
他利落地跳下馬背,向程宗揚敬了個軍禮,「程少校﹗」  
程宗揚左右看了看,「老俞,沒認錯人吧?」  
俞子元朗聲道︰「團長孟上校前天晚上已經抵達江州,宣佈命令,
授予公子少校軍銜,任一營營長。
同時一營、六營設為一團,由公子暫領,四營、五營設為二團,
由侯中校統領,二營和三營為三團,由孟團長協助月小姐統領。」  

孟老大著手將星月湖大營交給岳帥後人,將部隊重新編成三個團是第一步,
看來一營和六營就是小紫的嫁妝了。  
程宗揚道︰「怎么是你們打頭陣?來了多少人?」  
俞子元笑道︰「是我向蕭少校要的差事,都是我們一連的兄弟,
當然該我來接應。城中人手不足,我這趟只帶了一個班,十名兄弟。」  
程宗揚道︰「十個人就敢打一二百騎的伏擊?」  

「我們接到的命令只是襲擾,
蕭少校要求將宋軍進駐三川口的時間拖延兩到三天,
若不是遇見大伙,也打不成這樣。」
俞子元笑道︰「何況順利接到長官,屬下已經立了一功。」  
程宗揚偏著頭掏了掏耳朵,「長官?聽起來怎么這么別扭呢?」  
臧修大聲道︰「程長官﹗多聽聽就順耳了﹗」  
旁邊的軍士發出一片笑聲,程宗揚板起臉,
挺胸凸肚地說道︰「嚴肅一點﹗注意軍紀﹗」  「是﹗長官﹗」  
笑聲中,俞子元道︰「屬下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陪長官回江州,
先派一名兄弟給長官領路。」  
「你們人手本來就不多,還派什麼人呢,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臧修挺胸道︰「長官﹗不如讓我帶一半兄弟留下,反正都是我們一連的人﹗
有兩個班,也好照應﹗」  
「臧和尚,你能不能不叫長官?」  「是﹗長官﹗」  
「你以為這樣我就讓你留下了?休想﹗老呂,你帶十名兄弟留下。」
程宗揚告誡道︰「記住,保命第一,其他的都是小事。」  
呂子貞喜形于色,臧修垂頭喪氣,接著俞子元帶來的軍士也趕了過來,
同袍相見,場面更加熱絡。  

趁眾人說話的工夫,程宗揚敲了敲轎子,「死丫頭,你沒事吧?」  
小紫懶洋洋道︰「好氣悶呢。」  
「就快到江州了,等你好一點了,我帶你騎馬。」  

這場伏擊前後不過一刻鐘,捧日軍丟下的尸體就有三十多具,
俘獲了近四十匹戰馬,對於缺乏騎兵的星月湖大營不無小補。
眾人收拾完戰場,又砍來樹枝做成轎杆,用四匹馬前後馱著轎子,
一行十餘人帶著剩餘的馬匹趕往江州,與大營會合。
呂子貞則帶領十名軍士留下來,與俞子元一起執行任務。  

第二天中午時分,程宗揚一行終於看到江州城的輪廓。
早己聞訊在城外等候的一彪人馬立刻迎了過來,當先一騎金冠束發,
錦衣白馬,風流英武,正是小侯爺蕭遙逸。  
「程兄﹗」蕭遙逸遠遠叫道︰「你可來了﹗想死小弟了﹗」  
程宗揚露出笑容,這小子一點沒變,被王茂弘踢出建康,宋軍又大兵壓境,
還是一副神采飛揚,牛氣沖天的樣子。  
蕭遙逸跳下馬,先向轎子揖了一禮,「紫姑娘一路可好?」  
小紫掀開轎帘一角,笑盈盈道︰「奴家好,小侯爺可好?」  
蕭遙逸笑道︰「萬事俱備,只待宋軍﹗」  
小紫嫣然一笑,放下轎帘。  
臧修立正向蕭遙逸敬了個軍禮,「蕭長官﹗」  
蕭遙逸還了一禮,「臧連長,好久不見了。」  
臧修昂然道︰「能在岳帥旗下與諸位長官並肩作戰,是卑職的夢想﹗」  
「好﹗」蕭遙逸叫道︰「蘇驍﹗」  
他身後一名軍官踏前一步,正是自己在晴州見過的拋棄秦軍右庶長爵位,
奔赴江州參戰的蘇驍。  
蕭遙逸道︰「帶臧上尉和各位兄弟去大營報道。」  
「是﹗兄弟們隨我來﹗」  
蘇驍翻身上馬,帶著眾人馳入江州城。  
蕭遙逸轉身結結實實給了程宗揚一個擁抱,
大笑道︰「此番我們兄弟又可以聯手縱橫天下﹗」  
程宗揚道︰「你好像一點都不怕啊?我們剛和捧日軍交過手,
比建康的禁軍只強不弱,別說七八萬,就是兩三萬這樣的精銳,
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蕭遙逸道︰「你看我的江州怎么樣?」  
「好地方。一馬平川,連樹都沒有幾棵,都是沒開墾過的良田呢。」
程宗揚道︰「不過打仗就慘了,無險可守。
宋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幾萬人隨便擺個什麼大陣,當場就要你難看。」  
「程兄說的不錯。」
蕭遙逸舉著馬鞭道︰「從烈山西麓一直到大江,一百余裡都是平原,
大軍盡可以從容布陣,易攻難守。
怪不得王茂弘這么大方拿出來,原來老家伙又擺我一道。
如果不是有程兄幫忙,我只好帶齊人馬,到山中拚死狙擊宋軍了。」  
程宗揚訝道︰「我幫什麼忙了?」  
蕭遙逸笑道︰「你不會是忘了吧?看﹗」  
程宗揚順著他的馬鞭望去,只見江州城前多了幾個奇怪的東西,
頭大底小,形如啞鈴,顏色灰撲撲的,怪模怪樣矗立在城門前。  
馳近看時,才發現那是六座城堡,每座相隔六十餘步,
分成兩個品字形,排列在城牆之前。
城堡形狀與他見過的完全不同,底部呈圓形,直徑不過兩丈,
高度卻將近五丈,比後面的城牆還高出一丈,頂部呈方形,上面還有城堞和哨樓。
城堡通體看不到門窗,也沒有石塊堆砌的痕跡,粗糙的表面呈現出深灰的顏色。  
「士敏土?」  
「沒錯﹗要不說你幫了我大忙呢﹗」
蕭遙逸道︰「江州的城防幾十年都沒修過。
進城的時候我都擔心吊膽,生怕城門倒下來把我砸死。」  
「有哪么誇張嗎?」  「騙你是小狗。」
蕭遙逸道︰「盧五哥見過你之後,從建康把祁遠帶來。
我們先在城門試過,本來城磚都松了,也不用拆,
把你弄的那個士敏土,摻了水和沙子,往縫隙裡一灌,比新建的還結實﹗」  
遙逸道︰「多虧了祁遠,那家伙沒日沒夜干了兩個多月,
在城外建了十座城堡。
南門這邊有六座,北門有三座,東面沒有城門,也在城外建了兩座,
還有西邊靠近大江的水門,也有一座。」  
「十座?這麼快?」程宗揚有點不相信地問道。  
「本來還能快一點。但開始耽誤了。
最初建的一處,過了兩三天發現,抹好的士敏土一晒干就會裂開。
最後還是祁遠琢磨出來,要往上灑水才行。要不是耽
誤了半個月時間,還能多建兩座。」  
程宗揚仰望著城堡頂端突出的方形堡塔,「這東西結實嗎?」  
蕭遙逸「呯」的一拳砸在城堡的牆壁上,士敏土粗糙的表面紋絲不動,
「裡面都是一尺寬的條石,每層用士敏土澆灌,外面打了兩層網狀的竹筋,
然後填進混過碎石、沙子的士敏土。
我們試過,比一般的青石還硬,只要濃度足夠,用一般的石彈根本砸不動。
就是太耗材料了,像這樣一座城堡,單士敏土就要近兩千石。」  
程宗揚估算一下,這差不多是一百公頓的重量,「有這麼多?」  
「你不知道吧?」蕭遙逸笑道︰「雲家出了十幾條貨船幫忙運鍛石和沙子,
我招募民夫把周遭幾十里的樹木都砍了,拿來燒士敏土。」  
「我還是不相信,你們兩個多月能建成十座這樣的城堡。這也太快了吧?」  
「士敏土、沙子、石料、木頭、竹子都是現成的,人力我手頭有的是。」
蕭遙逸道︰「我招募了兩萬民夫,幾千人晝夜不息,二十多天就能建成一座,
最多的時候五座城堡同時開建。晚上燒窯的火光幾十里外都能看到。」  

這完全是用人堆出來的,一座城堡幾千人同時開工興建,難怪能這麼快。  
「建得跟柱子似的,連門窗都沒有,你的人怎么進去?」  
蕭遙逸大笑道︰「連你也瞞過了。江州的護城河都淤成淺溝了,
我索性讓人把它填平,在城內挖了地道,通向各堡。
我把城堡建到五丈高,一般的雲梯只有三四丈的高度,連上面堡塔的邊都摸不到。
宋軍不來則罷,要敢強攻,我非打他們個灰頭土臉﹗」

第二章(2)

程宗揚想像著如果自己是攻城的宋軍,在距離第一座城堡一百步的時候,
就會受到弓弩的勁射,再往前走四十步,便進入另外兩座城堡的射程,
當接近城堡的時候,更會受到周遭四座城堡,甚至城牆上的射擊。
如果自己運氣夠好,能活著沖到城堡下,
還要面對一個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攻擊和攀爬的怪物。  
如果繞開城堡,直接攻擊城門,
來自城牆和六個城堡的弓弩組成一個沒有死角的射擊區域,
使進攻方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而城堡下的地道可以提供源源不絕的給養和補充,想掘斷地道,
難度恐怕比攻破城門更高。  

蕭遙逸道︰「每座城堡只需要三十名射手就能守住,
宋軍的床弩、石炮在堡下毫無用處,只能拿人命來填。
這幾座城堡,宋軍幾千人也未必能攻下來。」  

程宗揚相信他的判斷,在沒有火炮的時代,這六座士敏土怪物,
將會成為江州城下宋軍最可怕的噩夢。  
「他們若是棄堡攻城,我這裡還有懸樓。」蕭遙逸指著城牆道。  
城牆上每隔一百步,就有一間小型堡壘,像蜂巢一樣懸在牆外,
這種東西自己從未在任何資料上見過,看來也是江州獲得士敏土后的創舉。  
「走﹗到城上去。」  
蕭遙逸拉著程宗揚進入江州城。
高碩的門洞全部用士敏土砌過,看不出以往搖搖欲墜的破敗模樣。
頂部開著兩尺寬的閘槽,可以在敵軍進攻城門時,放下石閘阻擋。
由於原料充足,整個石閘也換成了竹筋的士敏土板。
城門內側左右各有一道台階,
此時一群民夫正扛著盛在柳條筐內的士敏土往城上運送。  
蕭遙逸老老實實待在一邊,等民夫經過,才帶著程宗揚上去。  
程宗揚道︰「我沒看錯吧?在建康縱馬狂奔的小侯爺,居然會給人讓路?」  
「這些可都是我的人啊。」
蕭遙逸一臉正經地說道︰「替我們種田、幹活,還替我打仗,能不客氣點嗎?」  
說著小狐狸又肉痛起來,「你不知道,江州城總共才五六萬人,
加上周遭的村鎮也不到三十萬口,說是一個州,還不及一個大縣,能招募兩萬丁,我可是掏了血本了。
一日兩餐管飽,加上每日的工錢,兩個月花掉我一兩萬貫,
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錢啊……」  
「你自己掏錢?」  「可不是嘛。」  

六朝賦稅各有不同,但大致分為三類,
一是田租,按田畝向官府繳納田稅;
二是兵役,成年男子按規定自行準備兵器用具到指定地方服役,
第三是力役,為官府提供鋪路、挖渠之類無償勞動。
修築城牆屬于典型的力役,像蕭遙逸這樣掏錢雇工的官府絕無僅有。  

蕭遙逸肉痛一會兒,又得意起來,眉飛色舞地說道︰「不過這錢花得也值,
民夫們聽說有錢可拿,幹活也肯賣力氣。
一個月的活半個月就能做完,對士敏土看得比我們還金貴。
像這懸樓,就是他們想出的主意,算下來還是我們賺了。」  

那群民夫正在趕築懸樓,他們先用木板伸出牆外三四尺的距離,
然後在城牆和懸樓的結合處架上條石,免得斷落,
接著倒上摻了沙子和碎石的士敏土,再鋪上用大毛竹劈開扎緊的竹蔑,
又倒上一層沙石士敏土,形成一道簡易的混凝土地板。
牆壁則是竹筋編成籠狀,兩側打上木模板,再灌沙石士敏土,
做成一個半圓狀的壘巢,周遭留出射孔。  

這種懸樓架構雖然簡單,但在沒有士敏土的情況下,
想造出這樣的懸樓需要熟練的工匠精確切割、拼接石料,
兩個月也未必能造成一個,而現下幾十名民夫十幾天便能建成,
而且比石堡更精細。
有了懸樓,可以從側面攻擊攀附在城牆上的敵軍,守城的威力不言而喻。  
程宗揚站在城頭四處觀望,城牆上的門樓、城堞、女牆、射口都用士敏土加固過,
一眼望去,整整齊齊的城堞透出一派蕭殺的灰色。
朝遠方望去,遼闊的原野從遙遠的烈山山麓延伸過來,像地毯在眼前一樣鋪開。

六座粗糙的士敏土城堡在城池前森然矗立,像巨獸一樣守衛著江州的城牆。  
蕭遙逸滿臉遺憾地說道︰「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
我還想把整個江州城都抹一遍呢。」  
「這都夠結實了。」程宗揚拍了拍士敏土城牆,雖然沒有磨光拋平,
表面顯得很粗糙,但摻過沙子和碎石之后,
已經和自己見過的士敏土混凝土相差無幾。

第二章(3)
程宗揚道︰「咱們手頭有多少人?」

蕭遙逸道︰「星月湖大營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五人。
帶上今天到的,有一千八百人。僱佣兵兩千人。另外從民夫中招募了五千人。
其中三千人已經訓練兩月有餘,拉出去也能打上一場半場。」

「僱佣兵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程宗揚記得孟老大計畫拿五萬金銖招募一千名僱佣兵,
現下翻了一倍,比星月湖大營的人都多,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

「聽說江州要打仗,晴州的僱佣兵就像蒼蠅見了血,都飛了過來。
有幾個大團還說打完仗再拿錢。」
蕭遙逸摸了摸下巴,好像還覺得晴州佣兵團的大方不可思議。

程宗揚想起敖潤和馮源,「雪隼團來了嗎?」

「你猜雪隼佣兵團來了多少人?」
蕭遙逸比出拇指和小指,「六百人﹗佔整個雪隼佣兵團的六成﹗」

「副團長石之隼帶隊的吧?雪隼團這麼賣力?」

「雪隼團的老大薛延山和雲六爺交好,聽說江州的事雲家也有份,
當即就拍了板。
再則月姑娘以前在雪隼團待過,他們得知月姑娘是岳帥的後人,
有心來攀交情。」

這和風險投資一樣,雪隼佣兵團在星月湖身上押了重注,
一旦江州之戰星月湖得勝,作為武穆王的嫡女,
月霜就相當於江、寧二州的女主人,對雪隼佣兵團的好處不言而喻。
但一口氣派來六百名僱佣兵,這樣大手筆,還是超乎自己的想像。

「江州城並不大,南北長兩千步,東西寬一千七百多步。」
蕭遙逸道︰「因為城小,只在南北兩面開了城門。
大江由北向南從城西流過,西邊開著水門,
船只可以直接駛入城中,只要水路不被切斷,宋軍就不可能徹底圍城。」

「一旦宋軍兵臨城下,我們打算在北、東、南三個方向各投入一個營,
二到三百人,僱佣兵五百人,民夫一千人。
這樣城中還有三個營,五百名僱佣兵和兩千民夫隨時調度。」

蕭遙逸倚仗堅城,對這一仗信心十足,程宗揚仍有些擔心,
提醒道︰「別太大意了。再怎么說,宋軍也有七八萬人。比你招的民夫還多幾倍。」


蕭遙逸笑道︰「宋軍來得越多越好。眼下已是臘月,只要我們支撐半個月,
宋軍便要在城下過年。以江州的儲備,足以支撐到三月。
到時單是軍中的耗費,就能把賈師憲壓死。」

倒不是空話。大軍在外,吃喝作戰都要消耗大量物資,況且是千里轉運,
宋國儲備再充足,也難以支持。
賈師憲調動大軍,就是想以雷霆萬鈞之勢,
一舉解決江州的事端,免得打成消耗戰。
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至少孟非卿、斯明信、盧景、蕭遙逸等人就不會答應。

「賈師憲真是豬油蒙了心,在臨安老老實實鬥他的蟋蟀,
我們不去找他麻煩就不錯了,還跑來江州找打。」
蕭遙逸意氣風發地說道︰「走﹗我帶你到城中看看﹗」

江州城內並沒有忙碌備戰的氣氛,除了幾隊民夫在修葺城防,
城中靜悄悄幾乎看不到人影。
蕭遙逸告訴他,一個月前,江州的居民就陸續遷往對岸的寧州,
如今除了不願離開的幾千人,江州城已經成為一座純粹的兵城。

蕭遙逸一邊走一邊指點,「城中南面是民舍,東西各有一座市坊,
西北方向是糧倉和軍械庫,從晴州運來的糧食兵甲都儲存在這裡。」

城內房舍密度並不大,不少田地都種著菜疏,看來還有很大的居住空間。
說話間,前面出現一片空地,只剩下泥土的台基上,整整齊齊扎著帳篷。

「這是什麼地方?」
蕭遙逸道︰「江州官署。」

程宗揚左右看了半天,「官署在哪兒?」

蕭遙逸笑嘻嘻道︰「我把江州的官署和廟宇都拆了。
沒辦法,石料不夠。你不能讓我去拆民居吧?」

然後你就把大營扎在這兒了?」

「免得擾民嘛。」蕭遙逸揚鞭道︰「僱佣兵都在東市,
裡面有客棧、酒肆、賭坊,一到夜間就熱鬧非凡﹗」

說著他湊過來,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說道︰「裡面還有家妓館,
前些天新來一批娼妓,嘿嘿,我換了便服去過,比建康的也差不了多少,
熱辣得緊。上了床包你腿軟……」

「不會吧?這時候還有娼妓來做生意?」

「掙錢的生意誰不來?真要宋軍打進城裡,她們也照樣做生意。
說不定生意還更好呢。」蕭遙逸小聲道︰「程兄要有興趣,我先包兩個美人兒,
今晚咱們去樂樂。」

程宗揚沉吟道︰「我走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江州,就一頭扎進妓館,
好像從晴州幾千里地趕過來,就為了到江州嫖妓。是不是有點不好看?」

「名士風流嘛。」蕭遙逸道︰「也就是程兄你,換作別人,
我才不跟他一塊兒嫖呢。」

「干﹗」程宗揚道︰「少扯這些沒用的﹗你答應我的地呢?」

蕭遙逸大笑道︰「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早就給你備好了﹗」

「這是西市﹗」蕭遙逸帶著眾人來到城西一座坊市,
指點道︰「雖然不及東市大,但地勢極好。
北邊是府倉,西邊緊鄰碼頭,南邊都是江州富戶的宅阺。
坊內客棧、酒肆、商鋪一應俱全。」

整座坊市被一個十字形街道劃分成四塊,由於商戶都遷往寧州,
各間商鋪都空著。
蕭遙逸指著西北一片鋪面道︰「這一塊是官營的鋪面,都是你的﹗」

「死狐狸﹗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把最爛的一塊給我。」

「別誤會啊﹗」蕭遙逸道︰「其他幾處都是有主的,
我倒是想全買下來送給你,當作咱們兄弟的定情之物,
可這幫沒良心的商戶要不不肯賣,要不就漫天要價。
我這次招募民夫可出了血本,連我從小攢的壓歲錢都用光了,
就是說想買也買不起,只好把官鋪送給你。
天知道前幾任江州太守都是幹什麼吃的,房子破了都沒人管。
這些鋪面我一文錢不要,連地契全送給你,然後再免你三年的稅,
夠意思吧?」

「少來﹗你是想讓我給你修房子吧?
都破的快成危房了,免稅三年你也說得退場門?至少十年﹗」

蕭遙逸叫道︰「哪兒有那麼破啊﹗最多五年﹗
商鋪都給你了,繳點稅還這么小氣。」

程宗揚道︰「那我要士敏土的專營權,利潤四六分,我六你四。」

蕭遙逸怔了一下,然後像剛偷了只母雞的小狐狸一樣笑了起來,「成交﹗」
他摟住程宗揚的肩,由衷說道︰「程兄,你簡直是我親哥﹗」

程宗揚道︰「別肉麻了。你比我大好不好?」

「那就是我親弟弟﹗」

程宗揚那句話其實是把士敏土拱手讓出,蕭遙逸深知此舉對江州意味著什麼。
江州地處晉國東疆,人丁稀少,又沒什麼出產,比其他州郡窮困得多。
程宗揚願意接手官營的商鋪,已經是好事,現下又把士敏土交給自己,
只要經營權,等于給了自己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一旦開始售賣,
江州想不發財都難。


第二章(4)
西市唯一一家客棧已經清理乾淨,一名軍官站在台階前,
挺拔的身材猶如軍刀。
他雙腳「啪」的一並,向兩人敬了個軍禮,「程少校﹗蕭少校﹗」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認出來,「蕭五?」

蕭遙逸笑道︰「這是我們六營的副官,往後專門負責紫姑娘的安全。」

蕭五傷勢已經痊愈,氣色好了很多,朗聲道︰「客棧已經整理完畢,
程少校和紫姑娘隨時可以入住。」

程宗揚道︰「客棧只有我們住嗎?月姑娘是不是也在?」

蕭遙逸道︰「月姑娘說習慣了住軍營,反而是客棧住不習慣。
我在大營專門給她設了處軍帳。」

程宗揚放下心來,乾笑兩聲道︰「月姑娘一路上還好吧?」

蕭遙逸佩服地說︰「月姑娘把一路遇到的宋軍統計下來,包括軍力、裝備、
將領是誰,至少摸清了宋軍一半的底細。」

程宗揚道︰「那個好戰分子和你們碰到一塊,這下算是如魚得水了。」

「還說呢,老大正頭痛呢。」
蕭遙逸道︰「本來說給月姑娘兩個營,月姑娘不同意,
她說自己帶不了,只要一個班。」

「一個班還不簡單?給她好了。」

蕭遙逸苦笑道︰「她要帶一個班親自上戰場。
老大那麼強橫的人,怎麼都勸不住她。
我看老大都快給逼急了,說不定把軍銜一摘,
把我們兄弟都給踢到她的班裡去。」

程宗揚笑咪咪道︰「那也行啊。你們這個班肯定是戰鬥力最強的班。
一個上校,一個少校,再加五個中校,嘖嘖,這陣容夠華麗的。」

蕭遙逸埋怨道︰「你不能在旁邊看笑話啊,我還想讓你勸勸月姑娘呢。」

真是個好主意,為什麼他們都不怕月霜把自己剁成餡呢?
程宗揚道︰「勸是不好勸,不行你就給她一個班,到時候再看好了。」

蕭遙逸苦惱地搖搖頭,顯然也對月霜的執拗感到頭痛。
把眾人送到院內,蕭遙逸停下腳步,「你們先休息吧。
孟老大和月姑娘去察看地形,晚上回來再過來見紫姑娘。」
說著他小聲道︰「喂,今晚真不去啊?」

程宗揚低聲道︰「有好的給我留一個。」

蕭遙逸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然後作了個鬼臉,打馬離開。

「公子﹗」一個滿身是灰的人影奔過來。

程宗揚轉過身,「老四﹗你怎么這德性﹗」

祁遠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剛從工地過來。
老四以前也建過房子,從來沒用過士敏土這樣的,拌好料澆上,
幾天就好,又快又結實﹗要什麼樣有什麼樣﹗」

「我看到你建的城堡了,好家伙,都是士敏土柱子嘛。
硬梆梆戳在那兒,影子都能壓死人,宋軍看著都想尿褲子。」

「打仗用的,怎麼結實怎麼來,模樣就顧不上了。」
祁遠拍著身上的泥灰,「哎喲喂,老祁這把身子骨這回可給折騰苦了。」

程宗揚笑嘻嘻道︰「聽你這口氣,不會是蘭姑也來了吧?」

祁遠老臉一紅,「剛來了沒幾日……」

「還真來了啊?哈哈,蘭姑對你真夠意思﹗怎麼不一塊帶來?」

「她在忙著呢。」
程宗揚隨口道︰「在哪兒忙呢?」

「東市。」
程宗揚一怔。

祁遠道︰「她在織坊待不住。聽說江州來了僱佣兵,
蘭姑跟芝娘商量,從秦淮河找了些想賺錢的粉頭,前些日子一船來了。」

程宗揚忍不住笑道︰「剛才小侯爺還談到呢,原來是咱們自家的產業。
蘭大姊這怎麼說呢……」

祁遠道︰「蘭姑這一行做久了,幹這營生還開心些。怎麼沒見老秦呢?」

「會之帶了批貨,直接回了建康,過些日子才來。別的兄弟怎麼樣?」

「吳大刀跟彪子來過兩趟,」祁遠笑道︰「聽說吳嫂子有喜了。」

「吳大刀手腳夠麻利的啊。彪子呢?」

「比以前好了點。聽說江州打仗,我看他也想來呢。」

「好說,會之這趟回去,帶他一塊來。吳大刀要當爹的人,
就在家伺候老婆得了。」

「芝娘她們都好,聽說公子無恙,都高興得不得了。」

祁遠口頭來得,連比帶劃,說了建康眾人的情形。
程宗揚沈默片刻,「那個妖婦呢?」

祁遠抿了抿嘴,「沒有消息。公子平安的音訊傳來,會之去尋公子,
長伯找我問了五原城位置,第二天就自己去了。」

程宗揚心頭一凜,吳三桂一個人去五原城,膽子也太大了。

「有音訊嗎?」

「沒有。不過聽說有人在競州的醉月樓大打出手,聽情形有些像長伯。

吳三桂不是個魯莽人,這點自己可以放心。只要不正面與蘇妲己交手,
保命應該無憂。

祁遠剛待了一會兒,就有人找來,
「祁爺﹗水門的城堡已經晾干了,該澆多少水,還請祁爺趕緊去看看。」

程宗揚笑道︰「你去吧,我讓蕭五給你留間房,就住這邊得了。」

「成﹗」祁遠笑著站起身,「老祁這是天生的勞碌命,到哪兒都閑不住。

第三章 (1)

臧修等人直接去了軍營報道,身邊只剩下小紫和夢娘。
客棧有的是空處,程宗揚讓蕭五安置了一處房間,然後去取祁遠的行李,
自己把小紫送到內院。

客棧並不大,是處前后兩進的院子,唯一一處上房在內院的二樓,
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一進門程宗揚就嚇了一跳。

房中擺著一座鑲金嵌玉的屏風,四壁壘垂著帷幕,
榻前放著兩尊三尺多高的銀製熏爐,
架上擺著玉器古玩,一器一物都華麗異常。


程宗揚打量著房間的陳設道︰
「小狐狸不會是把自己家裡的好東西都搬來了吧?這熊皮夠大的啊。」


天氣已經是冬季,室內都鋪著地毯,床榻前一張熊皮足有丈許長,
頭尾四肢皆全,沒有絲毫破損,看得出獵來頗費了一番功夫。


小紫赤足臥在榻上,臉色微微泛紅。
程宗揚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好煩啊。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那就不說這個了。喂,你準不準備跟月丫頭來個姊妹相認,
抱頭痛哭的戲碼?」

小紫道︰「她對她爹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有什麼好哭的。
好啦,人家要睡覺了。」

程宗揚擠到榻上,把小紫抱在懷裡,「乖乖睡吧。」

小紫枕在他臂上,像貓咪一樣閉上眼,手指卻在他胸口寫道︰「有人。」

程宗揚不動聲色地聚起真氣,隱約感受到一絲微弱之極的氣息,
似乎有人正在屋頂窺伺。
論修為自己比受傷的小紫怎么也要高那么一點點,
但比起靈覺和敏感,就要差那么一點點了。

片刻后,那股氣息迅速遠去。程宗揚低聲道︰「是誰?」

小紫搖了搖頭。



  那個窺伺者似乎並沒有惡意,但程宗揚還是不放心,
蕭五剛離開一會兒,就
被人摸進來,看來得向小狐狸再要兩個好手。
程宗揚坐起身,「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房頂的枯草已經被刈除乾淨,並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程宗揚四處看了片刻,忽然瞥見院側一間小房子裡有人影閃動。

程宗揚從房頂一躍而下,閃身地闖進房內,悄無聲息地一把抓出。
沒想到得手這么容易,那人毫無反抗就被自己一把抓住脖頸。

夢娘愕然張大美目,她的羅裙和褻褲都褪到膝間,
裸露著雪團般的屁股,坐在一只紅漆淨桶上。

干﹗這茅廁怎么連標記都沒有﹗


程宗揚只好裝出一臉嚴肅的樣子,「你怎么在這兒?還鬼鬼祟祟的?」

夢娘柔柔說道︰「主人吩咐奴婢,出入時別讓外人看到。」

當初瞞著孟老大把她從黑魔海帶出來,自己原想讓她和秦檜一起回建康,
免得路上被人識破。
但小紫執意要帶她同行,程宗揚只好告訴臧修,
這是紫姑娘的奴婢,隨秦檜一同來的,晚了幾日才到。


  在島上時,臧修等人並沒有見過夢娘,路上小紫與夢娘形影不離,
眾人也未曾起疑。
但程宗揚總覺得有點不安,夢娘的身材容貌放在哪兒都夠扎眼的,
身分肯定有問題。一旦被人看見,很容易引來麻煩。
好在夢娘很聽話,一路沒有出什麼亂子。


  這些天小紫反覆詰問過,夢娘對自己的身世確實是全無記憶,
不知道黑魔海用了什麼手段,將她身世的記憶全部抹去,
抹得就像一張白紙那樣乾淨。
好處是省事不少,小紫說什麼就是什麼。
壞處是她的來歷仍然是一團迷霧。到現下也沒有絲毫線索。


桶內傳來一陣水聲,夢娘很平靜地當著自己的面小解,
絲毫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程宗揚一陣心動,禁不住在她玉頰上摸了一把。
夢娘嫣然一笑,那雙桃花般的美目水汪汪閃動著,充滿迷人的風情。

夢娘小解完,取出一角絲巾,伸到下體抹拭。
忽然絲巾一緊,卻被程宗揚扯住。

程宗揚帶著微笑的表情道︰「我來幫你。」

夢娘全無疑心地把絲巾遞給他,程宗揚攬住她的腰,
一手伸到她雪白的美腿間。
手指觸到一片柔膩的肉體,脂玉般滑嫩得令人銷魂。

夢娘抬起眼睛,清澈的目光毫無雜質地望著自己,
然後唇角挑起,露出一個純淨的笑容,「是這裡了。

程宗揚手臂插在夢娘豐腴白滑的大腿間,手指隔著絲巾,
放在她下體軟嫩的秘處,心頭頓時不爭氣地一陣亂跳。

慢慢將她微濕的下體摸拭乾淨,程宗揚拔出手指。
夢娘含笑說︰「謝謝。」

程宗揚微笑道︰「不客氣。」

說著程宗揚心裡嘆了口氣。
起初夢娘還有一些殘餘的驚惶和羞澀,
但這段日子下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沒有記憶的狀況,
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甚至連一點懷疑都沒有。
如果這就是黑魔海想要的效果,那麼他們作得很完美。


夢娘的舉止、氣質,絕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但失去記憶的她,
有時的行為就像嬰兒一樣無知。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這個雍容高雅的美婦很可能就在被抹去記憶的情形下,
被黑魔海作為奴妓淫玩終生--這種結局,
也許比魚無夷的下場更殘忍。這會兒只要自己開口,
就能吃到這塊美肉,可自己到底還是不忍心就這麼佔了她的便宜。


第三章 (2)

烈山東麓,一隊宋軍披著重甲,舉著長槍,沿山路緩緩向前推進。

忽然箭矢破空的銳響四處響起,那些箭手箭法精湛之極,
專挑軍士甲冑的縫隙處入手。縱然披著重甲,還不斷有軍士被箭矢射倒。

宋軍沈默地向前邁步,再有十幾步,這些重甲步兵就可以攻進山坳,
與那些狡猾的對手短兵相接。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斷裂聲傳來,一棵高碩的杉木撞開枝葉,筆直朝山路倒下。
宋軍陣形頓時大亂,逃奔的軍士不斷發出慘叫,被林中飛出的箭支射殺。

劉平放下單筒望遠鏡,在他旁邊,捧日左廂軍的幾名高級將領都神情凝重。
第三軍都指揮使王信道︰「敵軍在一百人左右。但箭法精強,狡計百出。」

劉平冷冷道︰「不足五十。」

眾將為之默然。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早已看出敵軍人數不多。
捧日軍五千精銳被幾十名敵軍阻在山口,
兩個時辰還前進不到三裡,傳出去恐怕都有人不信。

都虞侯萬俟政道︰「這群敵寇居高臨下,占了地勢,強攻只怕不利。」

第七軍都指揮使盧政道︰「前軍已經攻了六次,相比之下,
還是兩個騎兵都傷亡小一些。」
平冷哼一聲,「兩個滿騎都,戰死三十五人,丟了四十匹馬,
也敢說傷亡小?傳令﹗下一輪讓副都頭劉宜孫帶頭沖鋒﹗」


眾將不敢勸阻,連忙通知劉宜孫披掛整齊,準備上陣。

劉宜孫抹了把臉,提刀持盾走在隊伍最前面。
山中遇襲的消息傳至大營,劉平勃然大怒,立即降了他的軍職,
從騎兵的軍使改為步卒的副都頭,調到一線參戰。
劉宜孫已經帶隊參加了兩次攻擊,但都被敵寇擊退,
這一次如果不能沖開敵寇的狙擊,自己也不用回來了。


兩排盾手在前列陣,接著是刀手和矛手,最後面是弓弩手。
這種陣形宋軍已經用過五次,每次都在即將勝利的時候突然間潰敗。
劉宜孫覺得是攻擊的力度不夠,如果出擊的宋軍再努力一點,
就能突破敵軍的狙擊。



張亢對他的看法嗤之以鼻,他的騎兵都傷亡較小,
本來可以保留原職,戴罪立功,但營指揮使郭逵早看他不順眼,
直接把他踢到劉宜孫手下,當了名隊頭。

張亢告訴他,宋軍每次在要緊關頭潰敗並不是軍士不夠拚命,
更非因為運氣不好,偶然敗退。
那些匪寇的狡詐和悍勇都超乎想像,他們在狙擊中不斷退卻,
造成己方進攻順利的假象,使宋軍不知不覺間拉長攻擊隊伍,
然後抓住己方陣列中的縫隙,一擊得手。

「你覺得應該怎么打?」

「容易。」張亢毫不猶豫地說道︰「放火燒山。如今正值冬季,天干物燥。
只需要一把火,在營中歇息兩天,便可過了這烈山。」


  這會兒劉宜孫望著山間的密林,仍為張亢的大膽狠辣震驚。
山火一旦蔓延,誰都沒有辦法控制火勢,
這樣一場大火燒下來,只怕烈山幾十年間都恢復不了元氣,
到時不但敵寇無法藏身,宋軍的水源、柴火、補給……也都被大火吞噬。
為了幾十名敵軍,付出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張亢忽然往地上一撲,劉宜孫清醒過來,立即屈膝半跪下來,
用重盾掩護身體。


「奪」的一聲,箭矢射穿盾上的鐵片,從內側冒出一截箭頭,
強大的衝擊力使劉宜孫幾乎仰倒。

他扛住盾牌,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宋軍攻擊的隊伍被杉木隔成兩半,
劉宜孫沒有遲疑,沖在陣列最前面。
忽然一杆鐵矛從樹后揮出,發出刺耳的風聲。
劉宜孫舉盾往矛上一砸,接著右手的佩刀翻出,貼住鐵矛,
飛快地朝敵人持矛的手指削去。


馬鴻雙臂一絞,鐵矛車輪般翻飛,將他的佩刀擋開。
就在這時,撲倒在地的張亢身體一抬,
胸口飛出一道烏光,卻是一支弩箭。


弩機射程越短,力量越強,馬鴻猝不及防,
手掌頓時被弩箭射穿,濺出一團鮮血。
他立刻抽身而退,在張亢另一支弩箭射來之前,躍入山林。

劉宜孫喘著氣把身體在盾后藏好,然後回過頭,「你藏了一支手弩?」


宋軍採用的是募兵製,不需要士卒自備武器,相應地,
對士卒的武器控制極為嚴格,張亢不是弩手,
又不是指揮使那些高級將領的親兵,私藏手弩,
已經犯了軍中戒律。

張亢卻不廢話,他迅速裝上一支弩箭,飛身搶到一棵樹后,
背貼樹身,然後抬頭看著樹頂。


血的教訓告訴他們,與這伙敵寇交手,
最危險的攻擊往往不是來自前方,
而是頭頂的高處。


十幾丈外,俞子元和呂子貞短暫地商量片刻,
然後決定俞子元帶隊撤到十裡之外,休息兩個時辰。
呂子貞帶人一連后退,一邊阻擊,把宋軍拖到深夜,
再由俞子元接手。


劉宜孫的攻擊終于奏效,敵寇略作抵抗便退入山林。
但宋軍的好運並沒有持續太久,前進兩裡之后,又撞上了一道狙擊線。


捧日軍主將夏用和不斷派人訊問戰況,最後來的是一位面白無須的宦官,
捧日軍都監黃德和,奉命親自在前督戰。


作為前鋒的宋軍一共有三個軍,劉平索性從三個軍中各抽出兩個營,
採用波浪式攻擊,向前推出一條血路。同時禁用弓箭,只用弩機。

由於弩矢比箭枝短得多,無法被敵寇借用補充,僵持了一個時辰之后,
林中飛出的箭矢越來越稀少,最後終于完全絕跡。
               但令劉平震怒的是,付出近百人傷亡的代價,
               六個營的宋軍仍然沒有任何斬獲。


跟住打得好轟轟烈烈!!!!!!

第三章 (3)

「程公子﹗老程﹗」外面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
敖潤虎虎生風地進來,與程宗揚把臂大笑。

程宗揚笑道︰「你消息夠靈通的,這麼快就知道我來了。」

「我們比你早到了十幾天﹗江州城都快混熟了﹗」
說著敖潤讓開一步,「這是我們雪隼佣兵團的石副團長﹗」


石之隼身材瘦長,再加上寬鬆的衣物,更顯得身形鶴立。
程宗揚打量這位名動一方的雪隼佣兵團團長,
拱手笑道︰「早就聽敖隊長說起過,
當日在晴州匆匆忙忙,竟然沒機會見上一面。
這次又讓石團長登門拜訪,實在是慚愧。」


石之隼微微一笑,「程公子的名聲,我也早從雲六爺口中聽到過。」
說著石之隼一擺手,多日沒見的馮源捧來一件東西,一邊朝他咧嘴而笑。

石之隼道︰「據說這件東西是公子的手筆?」

那是一件皮製的衣物,手腳俱全,通體沒有鈕扣、系帶,
渾然一體,看起來有些像潛水服。
程宗揚心裡一動,摸了摸皮衣背后,裡面果然藏著一條拉鏈。

石之隼撫掌道︰「果然是程公子的傑作﹗尋常人見到這件水靠,
都不知如何下手,公子卻深悉其妙。」

程宗揚也有些訝異,自己只是提供拉鏈,沒想到雲氏竟然用到水靠上,
還做出成品。「雲家的工匠有一手啊,這麼快就做出來了。
這是雲六爺送給石團長的樣品吧?」

石之隼笑道︰「你可小看雲六爺了。這是我一百枚銀銖一套買來的。
如今外面已經賣到五百銀銖一套,
若不是薛團長與六爺交好,也到不了我們手中。」


這套貼身皮製水靠成本最多三十銀銖,
加條拉鏈就能賣到幾倍甚至幾十倍的高價,雲家夠精明的。
但換過來說,這樣渾然一體的水靠,完全顛覆了以往的水下衣物,
對於在水上討生意的佣兵團來說,一百個銀銖也不算貴。


程宗揚讓人獻了茶,坐下道︰「聽說石團長帶了六百名兄弟過來。
這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別忘了,月姑娘還是我們雪隼的副隊長呢。」
石之隼道︰「我們雪隼團海上生意做得多,陸上生意做的少。
這次團裡的好手悉數而至,一是雲六爺、月姑娘的交情,
二來也是想看看武穆王名震天下的星月湖大營,學上幾招。」

石之隼倒不隱瞞,坦然說出雪隼佣兵團的目的。
晴州佣兵團不下數十支,海上生意日趨激烈,
薛延山和石之隼有心往陸上發展,
希望能在江州城,甚至建康打下一片天地,因此藉著這個機會傾力而出。


石之隼道︰「聽敖潤說,公子來自盤江?」

程宗揚笑道︰「蠻荒之地,讓石團長見笑了。」

石之隼說起南荒的傳聞,程宗揚自然是對答如流。
談到白夷的湖珠,石之隼大感興趣。

這個時代沒有大規模的珍珠養殖技術,只能靠人潛到水下采珠。
比起海珠,湖珠更容易采集,一直是晴州珠市的暢銷貨。

程宗揚道︰「南荒通行不便,春夏之季有瘴氣,一年有四五個月無法通行。

貴團想做陸上生意,為何不販賣馬匹呢?」

「北方幾個馬市都在秦國、漢國和唐國手中,等閑不易插手。」

「還有一條路線,不知石團長是否聽說過?」
程宗揚道︰「除了北方幾個馬市,西北的五原城也有大量馬匹販賣。」

石之隼道︰「五原城?」
「在競州西北大概一千多裡。

從五原走競州,然後轉建康,
再從廣陽直下晴州。
路途雖然遠了些,但五原馬價低廉,運到晴州,就是十倍的利潤。」


石之隼道︰「佣兵團做的只是護衛的生意。
公子若要往五原販馬,我們雪隼佣兵團自當效力。」

程宗揚笑道︰「多謝石團長,忙完此間之事,還要請諸位幫忙﹗」

石之隼飲了口茶,「聽說公子與城主小侯爺交情不淺?」

程宗揚干笑道︰「我和小侯爺只算是酒肉朋友吧。」

「那麼小侯爺籠絡武穆王舊部的事,公子也知道了?」

蕭遙逸的身分並沒有向外公佈,名義上領著晉國江州刺史的官銜,
收攏星月湖舊部,不過是少年好事,招攬強徒,
程宗揚謹慎地說道︰「聽說過一二。」

石之隼道︰「武穆王生平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可惜樹大招風,招來宋國君臣猜忌,冤死于風波亭。」
說罷長嘆一聲。

程宗揚道︰「我也奇怪,岳帥又不想篡權,宋主怎麼相信岳帥會謀反呢?」

「那裡是謀反。」石之隼搖了搖頭,「武穆王蒙冤多年,
至今罪名不過『莫須有』三字而已。」

程宗揚暗道自己怎麼把這給忘了?

石之隼道︰「武穆王為人雖然大有商榷之處,但戰功赫赫,自高少比。
當日紫陽真人便曾面詰宋主,莫須有三字如何能服天下人?」

見慣了岳鳥人的仇家,老石這段話真讓人耳目一新。
程宗揚道︰「石團長見過武穆王嗎?」

石之隼道︰「素不相識。不過石某對武穆王仰慕已久,
此番雪隼傾團而來,倒有一半是沖著武穆王的名頭。
可笑石某一葉障目,月姑娘在我團中數月,都未識得她是武穆王的遺孤。
幸而當日團中未曾虧負月姑娘,今日才有面目來見星月湖大營群雄。」

說著石之隼指著敖潤笑道︰「我這位敖兄弟,對月姑娘可是仰慕得緊呢。」

敖潤臉皮再濃也禁不住一紅,「石團長別亂說。月姑娘和老程有婚約的。」

石之隼一愕,程宗揚連忙岔開話題,談起晴州的生意。
石之隼為人沒什麼架子,言談間對星月湖大營頗有好感,
加上敖潤和馮源這兩個老相識,眾人談天說地,攀攀交情,相談甚歡。

送走雪隼佣兵團的人,
蕭五過來道︰「孟團長已經回來了,請程少校前去大營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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