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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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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天野道:“趙主任還有兩個月就要退了,他做事的方式你也明白,具體的事情很少過問,咱們新機場的專案跨度近三年,也只有你來抓最合適。”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新機場一直都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行,我不想旁生枝節。”
  李長宇明白杜天野的意思,現在江城政壇看似平靜,市長左援朝和杜天野之間的裂痕卻越來越大,如果將新機場專案交給了左系的人馬,新機場專案很有可能會生出新的問題。杜天野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制擎左援朝那邊的力量,從他的種種安排上,他將寶壓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從在市長的競爭上落敗,李長宇整個人變得低調了許多,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失去了上進心,李長宇在低調中沉澱,在低調中悄然完成他政治上的蛻變,他不停的反思自己的過去,他預感到江城的政治鬥爭會變得越來越激烈,他的地位會變得越來越重要。
  杜天野和李長宇深談的時候,左援朝、袁成錫和肖鳴都在他的辦公室裡,領導之間品茶論道,高談闊論已經是最常見的場面。
  肖鳴最近一直都很低調,幾次被杜天野當眾打臉,肖鳴已經生出被人拋棄的感覺,幸好市長左援朝一直對他不錯,專門把他叫到了辦公室內。在肖鳴看來,左援朝、袁成錫、馬益民是一夥,杜天野、徐彪、榮鵬飛又是另外一夥,趙洋林是一隻老狐狸,他游走在兩派邊緣,哪邊勢頭不錯,哪邊可以獲得的利益更大他就靠向哪邊。現在更是乾脆,倒向了杜天野的陣營,一個即將離休的人,積極為他的女婿孫東強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而常務副市長李長宇和兩邊都是不即不離,這個人自從和左援朝競爭市長落敗,整個人似乎喪失了銳氣,政治高手和武林高手有一個共同點,失去了信心,功力就會大打折扣,連肖鳴都認為現在的李長宇就是蒙混度日。
  肖鳴並不認為自己和李長宇是一種人雖然他也很低調,可他認為自己的低調是不得志造成的,他在韜光隱晦,他在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袁成錫道:“揮淚斬馬謖!咱們杜書記這次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啊!”
  左援朝笑了笑:“老袁,你對杜書記的決定並不贊同?”
  袁成錫道:“做做樣子罷了,上次張揚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安達文,還不是把他的職務擼了個乾乾淨淨,可沒多久人家還不是神氣活現的去豐澤當了副市長,我看用不了太久時間,他還會獲得啟用,到時候說不定已經成為江城歷史上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了。”
  肖鳴現在學乖了,不輕易表態,這幫玩政治的沒一個好東西,他落難的時候,幾位常委連為他說句話都不肯。
  左援朝道:“你認為杜書記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我看這次沒那麼簡單。”
  袁成錫和肖鳴都望向左援朝,左援朝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道:“這張整改通知書是軍委和國務院辦公廳聯合下發的,江城新機場專案之所以能夠順利批下來是因為杜書記軍界的關係很好。”
  肖鳴豎起了耳朵,他適時插口道:“我聽說張揚前些日子去京城鬧得很凶,聽說他大鬧軍區大院,還砸了秦鴻江司令員家的大門。”
  袁成錫道:“整一個流氓作風,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混到官場要來的。”
  左援朝笑道:“張揚進入官場的原因我知道,長宇同志是他的引路人。”
  袁成錫感歎道:“引狼入室啊,長宇同志真是給江城體制帶來了一個禍害。”
  左援朝哈哈笑道:“老袁,也不能這麼說,張揚還是有些能力的。”
  袁成錫看到張揚栽了跟頭,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氣突然釋放了出來,他不屑道:“什麼能力?無非是仗著一些裙帶關係,過去和宋省長的女兒談戀愛,便仗著宋省長的聲勢狐假虎威,現在人家把他給蹬了,打回原形了吧,連他的好朋友杜書記也不護著他了。”
  肖鳴道:“別忘了他還有一個副總理做乾爹呢!”
  袁成錫道:“我就不信文副總理能管他這些小事,國家大事都忙不過來,這麼點事情根本就不屑管,如果真想管,也不會下發這整改通知了。”
  左援朝心中暗笑,袁成錫這個人的確不堪大用,水準不怎麼樣,落井下石的勁頭倒是挺足。左援朝道:“新機場是我們省重點建設工程,省裡對我們寄予厚望,給了這麼大的支持,現在鬧成了這樣的局面,真不知向喬書記怎樣交代。”
  袁成錫道:“我早就認為把這麼重要的工程交給一個不著調的年輕人是不行的,現在出事了,喬書記要是生氣物件也不是我們!”
  袁成錫這句話並沒有說錯,江城新機場專案被勒令停建整頓的消息被喬振梁知道之後,向來好脾氣的老喬勃然大怒,他一個電話打到了杜天野的辦公室,劈頭蓋臉的罵道:“杜天野,你搞什麼?你要政策給你政策,要資金給你資金,你把新機場給我搞成了這幅模樣,你丟不丟人?你不嫌丟人,我都覺著丟人!”
  杜天野被喬振梁罵得滿臉通紅,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喬書記,你聽我解釋……”
  喬振梁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道:“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杜天野道:“情況有些複雜……”
  喬振梁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不要強調理由,你領導工作沒做好,別想著推卸責任,就是你自己的責任,省裡把新機場工程列為省重點工程,五年計劃的重點,重中之重,省財政對你們也是不遺餘力的支持,你就給我這份成績單?可笑!無能!”
  杜天野等喬振梁罵夠了,方才道:“喬書記,您罵得對,我承認我工作上有失誤,我現在正在積極地做出補救,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進行整改,力求儘快通過上頭的驗收,工程建設早日恢復。”
  喬振梁罵了一通之後,心裡舒服了許多,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再罵杜天野也於事無補,他低聲道:“你自己捅得漏子你自己解決,我給你十天,十天內如果不能解決這件事,就是你這個市委書記不稱職!”
  杜天野道:“喬書記,不用十天,如果一周之內我解決不了這件事,不用您說,我也沒臉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呆下去了,我自動辭職,您另選高明!”
  喬振梁冷笑道:“怎麼?反倒要脅起我來了?”
  杜天野道:“我真沒那意思,我走向您表決心。”
  喬振梁道:“千萬不要影響機場建設,你啊,身為江城市一把手,並不是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你要記住,自己是一個領導者,要發揮周圍同志的能動性,你的作用是領導組織,工作中不可以夾雜太多的個人感情因素。”
  杜天野微微一怔,不知喬振梁這句話從何說起,他隱約覺著喬振梁似乎聽說了什麼,可喬振梁不說破,他也不好問。
  李長宇對張揚的遭遇是充滿同情的,在新機場的事情上,他並不認為張揚有什麼不對,甚至連杜天野也這麼認為,可這件事必須有人出來擔待,張揚很不幸成為了那個犧牲品,杜天野毫不猶豫的把他推了出去。
  李長宇本以為張揚會沮喪低落,可沒想到現在的張揚居然很平靜。
  李長宇道:“我本以為你會很生氣!”
  張揚笑道:“為什麼要生氣?因為杜書記免了我的職嗎?”
  李長宇點了點頭:“我們很多人都認為你在這件事,並沒有太多的錯誤。”
  張揚搖了搖頭道:“新機場現在的情況的確是我一手造成的,當我看到那份整改通知書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我得罪了人,他們礙於身份不方便直接對付我,所以就利用新機場做文章,杜書記清楚,如果不免掉我的職位,如果不重重打我的板子,新機場的事情解決不了。”
  李長宇不禁笑了起來:“你居然是個明白人!”
  張揚道:“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想說破罷了。”
  李長宇道:“這麼說你不生杜書記的氣了?”
  張揚道:“他有他的難處,新機場的事情要是解決不了,估計他的屁股都坐不住,說我不生氣是假的,我的確有點生氣,新機場專案當初缺少資金,無人問津的時候,我辛辛苦苦,東挪西借的把工程啟動,可現在一切上了軌道,我卻要被人一腳踢開。”
  李長宇道:“杜書記並沒有想踢你你走,他心裡也不好受,實不相瞞,就是他讓我找你談話,向你解釋解釋。”
  張揚道:“並沒有解釋的必要,我知道他不是存心的,可他這次的做事方法我很不爽,如果我必須要犧牲,他為什麼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可他連給我引咎辭職的機會都沒有,免除我的一切行政職務,還加上黨內職務,他只顧著耍威風,想在所有人面前樹立起他大義滅親的形象,可他忘了一件事。”
  李長宇道:“什麼事?”
  張揚笑道:“我黨內沒有職務,什麼職務都沒有!”
  李長宇也不禁笑了起來,他向張揚道:“去我家吧,晚上讓你葛阿姨做兩個拿手菜,我陪你喝幾杯。”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去了又不是什麼高興的事兒,我不想把晦氣傳染給你。”
  李長宇笑道:“我發現你越來越迷信了!”
  張揚道:“杜書記把新機場項目交給你來負責,這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被其他人用來做文章。
  李長宇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真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了,什麼事情都沒做,你的政治成果都被我給占了。”
  張揚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真要是交給別人,我心氣兒肯定不順指不定還要跟杜天野鬧上一場。”
  李長宇道:“放心吧,我看他不會把你就此打入冷宮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張揚歎了口氣道:“李叔,其實杜書記這次打我板子背後有很多原因,有些力量是他無法抗衡的,他想要在仕途上順利的走下去,就必須依靠一些力量的支持,這就逼迫他必須做出某些取捨,這次的事情已經證明了,我的存在已經成為他的一種負擔。”
  李長宇詫異於張揚會想得這麼深,想得那麼遠。張揚說得這番話並非是沒有道理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杜天野深厚的軍方背景,如果這次新機場的事情真的是他背後的支持者做出來的,杜天野在對待張揚的問題上就不得不做出取捨,張揚的仕途勢必要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沉寂時期。
  張揚道:“顧書記提醒我不要當倒楣孩子,可我終究還是成了那個倒楣孩子。”
  李長宇安慰他道:“不要這麼想,事情未必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糟。”
  張揚笑道:“再糟糕的事情我都經歷過,這不算什麼!不過這件事讓我忽然明白了過來。”
  李長宇道:“明白了什麼?”
  張揚走向李長宇身後的落地窗,從視窗眺望著江城的景色,他的目光變得深遠:“我在春陽的時候你給了我很多幫助,後來是秦書記,我在政治上一直都走得順風順水,來到江城之後,你依然給了我不少的照顧,後來杜天野來到這裡擔任市委書記,很多時候我做事肆無忌憚,根本的原因還是考慮到我有這麼多的關係,就算出了什麼事情,應該可以輕易擺平。”

李長宇道:“其實你對我們的幫助也很多。”李長宇這句話是由衷而發,如果沒有張揚,他早已死在春水河邊,如果沒有張揚,那一次的雙規就會徹底中斷他的仕途生涯,他的確為張揚做了一些事,可張揚為他做的更多,李長宇相信杜天野也一定會這樣想。
  張揚道:“我是個喜歡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我做事喜歡由著自己的性子,很少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可政治上是錯綜複雜的,每個人都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環環相扣,一個圈子連著另外的一個圈子,我在不經意之中已經危及到朋友的政治利益。”
  李長宇搖了搖頭,心中卻有些感動,張揚是個胸懷坦蕩的人,他嘴上說生杜天野的氣,可實際上他早已理解杜天野的做法。李長宇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看這次的事情對你也許是一個轉機,我對你有信心,相信你不會就此消沉下去。”
  張揚笑道:“我為什麼要消沉?我要是消沉下去,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誰都別想把我輕易打倒。”
  李長宇笑道:“我相信!有句話怎麼說?年輕就是資本,以你的年齡,誰都熬不過你!”
  張揚哈哈大笑。
  李長宇道:“借著這個機會先冷靜一下吧,新機場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會盡最大努力處理好,絕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
  張揚點了點頭道:“拜託了!”
  李長宇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整改項目之一提到了龜田浩二,上頭認為他並不適合介入機場建設的核心工程。”
  張揚道:“龜田很有能力,我希望你能夠留下他。”
  李長宇歎了口氣道:“恐怕很難,我盡力吧。”
  張揚被市里免去一切行政職務的消息在機場建設指揮部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和震動,常淩峰雖然預感到這次張揚會承擔責任,可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的如此嚴重,他不由得想起張揚離開江城招商辦的事情,想不到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歷史竟然重演。
  章睿融憤憤不平道:“搞什麼?江城市領導怎麼可以這樣?新機場工程是怎樣啟動的?張揚付出這麼大的心血,還沒有享受成果,出了這麼一點事就被他們推了出去,這幫領導有沒有良心?”
  常淩峰道:“政治上沒有感情可言,機場十二項違規,需要整攻,責任必須要有人承擔!”
  章睿融道:“要承擔也應該是總指揮杜天野啊,要不就是副總指揮趙洋林張揚只是三號人物,憑什麼要讓他出來擋災啊?”
  常淩峰淡然道:“如果你留意新聞報導就明白了,真出了什麼大事,被推出來的都是小人物,真正的責任人全都躲在後面,他們等著大義滅親慷慨陳詞呢!”
  章睿融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們集合指揮部所有人員去市里抗議,他們不能這麼幹!”
  常淩峰道:“睿融,沒用的,市里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不可能更改,張揚自己都默認了,咱們就別添亂了。”
  章睿融道:“我也不幹了!”
  常淩峰道:“別胡鬧,咱們既然來這裡做事,在沒有交代好工作之前就不能輕言離開。”
  門外響起張揚的聲音:“淩峰說得對!”他微笑走了進來。
  看到張揚進來,章睿融忍不住道:“你一直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啊!”
  張揚笑道:“門又沒關,我只是湊巧聽到,不過你們倆的私房話我可一句沒聽到。”
  常淩空笑道:“胡說什麼,我們在談工作,談你離職的事情。”
  張大官人在這一點上倒是豁達的很:“不是離職,是我被免職。”
  章睿融道:“你不是和杜天野很好嗎?怎麼他又用你堵槍眼了?”
  張揚道:“我官小唄,如果我是他領導,該堵槍眼的就是他了。”
  章睿融想想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不覺笑了起來,她拍了拍常淩峰的肩膀道:“我和淩峰都已經決定了,你不幹,我們也不幹了,反正我們當初來這裡就是沖著你過來的,現在你走了我們留下來也沒意思。”
  張揚道:“你這麼說就不怕有人吃醋?”
  常淩峰笑道:“我可沒吃醋!”
  張揚笑道:“瞧瞧,不打自招了吧!”
  常淩峰道:“不過睿融有句話沒說錯,我們來這裡可都是沖著你的面子。”
  張揚道:“我這次過來一是為了工作交接,二是為了告訴你們,千萬別因為我的事情衝動辭職,新機場專案遇到了困難,不過這困難只是暫時的,很快就能解決,淩峰是這裡的總管,對新機場的情況最為瞭解,你要是走了,等於撂了挑子,誰也頂替不了你。”
  章睿融道:“地球離開誰都照轉,他也沒那麼重要。”
  張揚道:“你嘴上這麼說,心裡只怕不這麼想!”
  章睿融被他說得俏臉一紅,啐道:“沒意思,跟你說話最沒意思!”她轉身離開了常淩峰的辦公室,臨走之前不忘向張揚道:“真的啊,我們都不打算在這裡幹了!”
  章睿融表現出的共同進退的精神還是讓張揚有些感動的,章睿融離去之後,常淩峰關切道:“這件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張揚搖了搖頭道:“難道你沒接到通知?市里免除我一切行政職務和黨內職務,我現在就是一平民百姓。”
  常淩峰笑道:“事情還沒有壞到那種地步,畢竟你還是副處級別。官場上起起伏伏是正常的,說不定明天又提升你重用你呢?”
  張揚道:“這次不一樣,我得罪了人,人家借著新機場的事情來整我。”
  常淩峰內心一沉,能讓新機場停建整頓的人,必然擁有非常的能量,如果張揚所說的一切屬實,這次的事情肯定極其嚴重,難怪杜天野也無法保住張揚。常淩空道:“你打算怎麼辦?”
  張揚笑道:“什麼怎麼辦?先涼拌唄!”
  常淩峰道:“等這件事的影響慢慢冷卻下來再作考慮也好。”
  張揚道:“市里已經決定讓常務副市長李長宇過來接替我的工作,我和李市長談過,他對你十分的欣賞,不希望我的免職事件影響到你。我也不希望你走,新機場的情況你最清楚,你不走,這邊不會鬧大動靜,你一走,工程肯定要出問題。”
  常淩峰點了點頭道:“有時候發現你還是很顧全大局的。”
  張揚道:“別誇我,我這人容易驕傲!”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整改的十二條中龜田的事情也被提了出來,說他在日本曾經有過服役史,說什麼機場核心工程不宜讓外國人介入,恐怕這次他也要跟我一起走了。”
  常淩峰道:“真是什麼事情都能上綱上線,龜田的那套管理模式已經帶過來了,如果不是沖著我們的關係,人家早就想走了,這件事還是我跟他說吧!”
  張揚道:“淩峰,我想問你一句話,你來這裡是不是只為了幫我?”
  常淩峰道:“過去是,可是看著機場工程從無到有,一點點發展起來,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我想親眼看著他長大,現在讓我丟下真有些捨不得。”
  張揚重重點了點頭道:“淩峰,好好幹,無論我在與不在都是一樣,一定要把江城新機場搞好,讓他們所有人都看看,我張揚的眼光沒錯!咱們這夥人個個都是好樣的!”


卷六 第515章 大義滅親
  張大官人的人緣還是不錯的,除了章睿融表示想不幹了以外,秦白也是一樣,秦白道:“市里哪能這樣,這不是卸磨殺驢嗎?”
  張大官人聽著可不順耳,這小舅子說話真是不中聽:“什麼叫卸磨殺驢?怎麼說話呢?”
  秦白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打一比方,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說這些上級領導憑什麼啊?新機場工程能夠順利啟動還不是因為你夠努力,現在出了問題,馬上把你的功勞全都抹殺了,把責任推到你身上,拿你當替罪羊,這事太氣人了,你要是不幹,我也不幹了。”
  張揚道:“沒意思啊,你一維護社會治安的員警跟我添什麼亂?老老實實呆在這兒工作,別小看這邊的治安工作,以後前途無量,等機場建好了,你就是開國元老,機場分局局長少不了你的。”
  秦白道:“我沒想當什麼局長,當初來這裡也是為了換個環境。”
  張揚道:“好好幹吧,別讓你姐總為你擔心!”
  提到了姐姐秦清,秦白頓時不說話了,他感情上的事情不但傷害到了自己,也傷害到了家人,至今父親都不願意返回江城,正是因為他的事情,才讓父親前往嵐山居住,離開了他熱愛的故土,父親是害怕受到別人的嘲諷,覺著抬不起頭來。
  張揚道:“其實這地球少了誰都照轉,無論我是不是負責新機場的工作,你們一樣可以順利圓滿的完成建設任務。”
  兩人說話的時候,謝君綽開著奧拓車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謝君綽也聽說張揚被免職的事情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張揚因為新機場的事情被市里處理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謝君綽道:“張市長,我都聽說了,我打算聯合各個施工方代表一起去市里情願,我們堅決不接受市里對你不公平的待遇。”
  張揚笑道:“別胡鬧,事情已經夠亂了,你們又跟著添什麼亂?”
  謝君綽道:“不是添亂,是為你鳴不平,新機場開工至今,你沒功勞還有苦勞呢,市里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
  張揚道:“聽我一句勸,當我是朋友,真為我好的話就別搞這些事情,這次整改的確是因我而起,我認帳。”說完他向秦白笑了笑,又向謝君綽點了點頭,轉身向不遠處的皮卡車走去。
  秦白和謝君綽望著張揚的背影,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同情和不舍,謝君綽道:“你是他的朋友,為什麼不勸勸他?”
  秦白道:“你也是他的朋友,你勸他有用嗎?”
  謝君綽有些不滿的看了秦白一眼,她小聲道:“張市長可沒把我當成朋友。”
  秦白道:“他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夠勸得了他,這次他是為江城背了黑鍋。”
  謝君綽道:“這幫市領導眼睛都是瞎的嗎?”
  秦白道:“當領導的眼睛平時都是朝上看的,他們很少向下看,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會關心,做事的時候有下面的人去做,出了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承擔。”
  謝君綽道:“看不出你還懂些為官之道。”
  秦白道:“那是當然。”
  謝君綽對這位新來的所長也聽說過一些,她小聲道:“聽說你姐是嵐山副市長?”
  秦白馬上警惕起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謝君綽白了他一眼:“切,不就是有個市長姐姐嗎?她又管不到我,別覺著我要求你辦什麼事兒!”
  秦白被她說了個大紅臉,尷尬道:“我沒那意思。”
  謝君綽道:“求你個事兒!”
  秦白又警惕起來。
  謝君綽道:“你們當員警的都這麼警惕嗎?好像別人都會變著法子害你似的。我是想讓你幫我請張市長出來吃飯,他走了,我想為他送送行。”
  秦白道:“你又不是不認識他,為什麼不自己去說。”
  謝君綽道:“我擔心他心情不好,害怕他會拒絕我。張市長在任的時候幫了我這麼多忙,于情於理我得表示表示,秦所,這個忙你一定得幫。”
  秦白想了想,終於道:“好吧,我試試看!”
  免除一切行政職務,代表著張揚不但要從新機場專案中退出來,而且他在豐澤的一切職務也被擼了個乾乾淨淨,再次走入豐澤市政府的時候,張大官人也有了一種物似人非的感覺。
  張揚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傅長征正在裡面幫著整理他的東西,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低聲道:“張市長!”
  張揚笑道:“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市長了,你也不是我的秘書。”
  傅長征道:“做過一次,永遠都是!”
  張揚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這件事過去,上級給我安排了新的工作崗位,你再去給我當秘書。”
  傅長征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在豐澤市領導中,孫東強是最早知道張揚被免職的一個,他對張揚的遭遇表示同情,他也有些想不明白,杜天野和張揚情同手足,他何以會對張揚下手?難道江城新機場的事情真的嚴重到了要讓張揚出來承擔責任的地步?岳父趙洋林對此並沒有做太多的評論,只是讓他好好做自己的工作,不要受到別人的影響。孫東強當務之急是做好接班的準備,成為豐澤市委書記將是他仕途上取得飛躍的起點。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對他以後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
  市委書記沈慶華也沒有感到幸災樂禍,他在豐澤第一領導人的位置上也呆不太久了,雖然張揚和他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麼樣,可這次張揚的遭遇卻讓沈慶華有了種兔死狐悲的感覺,政治上就是這個樣子,無論你之前付出怎樣的努力,無論你做了多少事情,可說不準哪天災難就會落在你的頭上,領導想要追究你責任的時候,你無可推脫。沈慶華望著牆上的那張豐澤市區地圖,默默想著,自己的仕塗就要走到盡頭了。政治上是沒有人情可講的,以張揚和杜天野的關係都落到如此下場,更何況自己?沈慶華想得入神的時候,聽到房門被敲響了,張揚一臉笑容的走了進來。
  沈慶華頗感詫異,張揚現在的處境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這小子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
  張揚微笑道:“沈書記,我是特地來向您告別的。”
  沈慶華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坐!”
  張揚坐了下來。
  沈慶華道:“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年輕人受到一些挫折未必是什麼壞事,只要從中得到教訓,以後還會有機會。”
  張揚笑道:“謝沈書記吉言!”
  沈慶華道:“你來豐澤的時間雖然不長,可還是做了不少的實事兒,你對豐澤的貢獻是不會被忘記的。”
  張大官人調侃道:“沈書記,咱能別這麼說不?搞得跟致悼詞似的。”
  沈慶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母親的事情我還沒有正式向你道過謝!”
  張揚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沈書記,其實我過去也有不少得罪你的地方,不過我這人向來都是對事不對人,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沈慶華點了點頭道:“過去對你不瞭解,可現在對你剛剛瞭解了一些,你就要走了!”
  張大官人笑道:“沈書記既然捨不得我走,要不我乾脆給市里打一報告,請市里把我降級使用得了,我還跟著你幹!”
  沈慶華一聽心裡毛了,豐澤廟小,可容不下這尊菩薩,他留下來指不定會怎麼折騰呢,沈慶華笑道:“我倒是想把你留下,可市里不願意啊!”
  張揚在心底罵了一聲虛偽,可轉念一想自己何嘗不是虛偽呢,真要是把他降級留在豐澤,他也不會願意,說這句話只不過是逗老沈罷了。張揚道:“沈書記,我來豐澤的時間不長,可我對這裡已經產生了很深的感情,許多投資都是我請進來的,我希望在我走後,沈書記不要改變當初的政策,要兌現我們的承諾,我們只有表現出誠信,才能留住這些投資,才能讓豐澤的經濟興旺發展。”
  沈慶華聽到他臨行之前仍然關心豐澤,不禁也有些感動,看來自己過去對張揚是有很多的偏見,他雖然表面上玩世不恭,可做事還是很認真很敬業的,沈慶華道:“你放心,我會重點關注這方面的事情。”
  張揚起身道:“沈書記,我走了!”
  沈慶華起身把張揚送到門外,這對張揚來說還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張揚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市委秘書長齊國遠,齊國遠看到張揚向他笑了笑,並沒有像過去那樣稱呼他為張市長或者是小張,齊國遠是個明白人,從今天起張揚已經成為路人,他不可能繼續留在豐澤的政壇之中,對於一個路人,他沒有任何必要去多費唇舌。
  人往往就是如此現實。張揚走後,齊國遠跟著沈慶華回到了辦公室內,他有些好奇道:“沈書記,他來幹什麼?”
  沈慶華道:“來向我辭行!”
  齊國遠不禁笑了起來:“有那必要嗎?”
  沈慶華知道齊國遠心中想什麼,有些不滿的看了他一眼:“男子漢大丈夫無論輸贏都要挺起胸膛,我看小張是條漢子。”
  齊國遠意識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傷到了沈書記敏感的神經,他慌忙解釋道:“我也沒別的意思,我覺著他肯定心裡不好受,何必勉強自己做這些表面功夫。”
  沈慶華道:“人在位的時候,誰都會做表面功夫,可人一走,茶就涼,一個個馬上就撕破了臉皮,誰都懶得去做表面功夫,當孫子當久了的人都盼著當爺的那一天,可有沒有想過?沒人逼你當孫子?”
  齊國遠一張臉漲的通紅,沈慶華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可實際上就是把他給罵了進去,齊國遠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道:“新機場被停建整改,這麼大的事情市里當然要追究責任,不過他和杜書記的關係這麼好,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重新上崗了。”
  沈慶華道:“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好,其他的事情我們不用去管。”
  江城新機場的停建整頓讓平海省高層極為重視,喬振梁嘴上說不問,還是專門為了機場的事情和上頭通了幾個電話,晚上剛剛回到家,就接到了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的電話,杜天野是向他彙報事情的最新進展的,通過他的斡旋,上頭的聯合檢查組會在一周內前往江城新機場工地進行第二次檢查,他有信心通過這次檢查,全面恢復江城新機場的建設。
  喬振梁道:“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杜天野道:“我徵求了幾位元常委的意見,根據上頭提出的十二項整改措施即刻進行了改進,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
  喬振梁聽到這裡打斷了杜天野的話道:“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處理誰?怎麼處理的?”
  杜天野本不想說這件事,沒想到喬書記竟然會關注這個細節,他咬了咬嘴唇方才道:“經常委會討論決定,大家一致同意免除張揚同志新機場工地的指揮權,免除他一切行政職務黨內職務。”
  喬振梁冷不防來了一句:“都是好樣的,大義滅親啊!”
  杜天野微微一怔,喬振梁的這句話來得太突然,而且充滿了譏諷的味道,他當然能夠聽得出來,杜天野道:“喬書記……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應當承擔主要的責任,可……”喬振梁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你對張揚就是太放縱,捧他的是你,摔他的也是你,當領導當成你這幅模樣真是沒有水準,你好歹也在中紀委幹過,眼界怎麼這麼狹窄?”
  杜天野被喬振梁訓得灰頭土臉,他低聲道:“喬書記,等新機場恢復建設之後,我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喬振梁道:“按照你的處事方法,下屬犯了錯就要把他一擼到底,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光杆司令。”
  杜天野沒想到喬振梁對張揚的事情那麼大的反應,他低聲道:“喬書記,要不,我再和常委們商量一下,重新考慮一下對他的處理……”憑心而論,杜天野是不願意這樣對待張揚的,可是他有他的苦衷,如果不把張揚從新機場工地中踢出來,不給他點苦頭,新機場面臨的問題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解決,這不是大義滅親,這是忍痛割愛。
  喬振梁道:“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只要看到結果,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儘快解決新機場的事情,省重點工程被你們弄成了這幅模樣,連我都替你丟人!”喬振梁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女兒喬夢媛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邊,將一杯紅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喬振梁微笑道:“回來了,和你媽去濟慈庵這麼多天,怎麼樣?有什麼見聞?”
  喬夢媛淡淡笑了笑:“只是聊些佛經,你沒興趣的。”
  喬振梁點了點頭。
  喬夢媛看似漫不經心道:“爸,我剛聽你提到張揚,他又惹什麼麻煩了?”
  喬振梁呵呵笑道:“沒多大的事情,你很關心他啊?”
  喬夢媛內心不由得一慌,不過她的表面一如古井不波,她的心理素質一半是性情使然一半是得自遺傳,喬夢媛道:“我們是朋友啊,朋友之間表露一些關心有什麼奇怪?”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江城新機場工程出了點問題,杜天野把他免職了!”
  喬夢媛喔了一聲,芳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憂慮,她知道新機場工程對張揚來說極為重要,現在杜天野把他免職,張揚的心裡肯定會很不好受。喬夢媛道:“張揚對新機場貢獻還是很大的,當初是他拉來了這麼多的投資,新機場啟動困難的時候又是他說服了這麼多的承包商,杜天野這麼做對他有些不公平吧?”
  喬振梁道:“江城的事情自有他們自己解決,我不適合過問。”這句話等於封住了女兒求助的想法。
  喬夢媛眨了眨眼睛道:“爸,我困了,上樓休息!”
  喬振梁點了點頭,轉身看了看窗外,發現天色還沒有黑,沖著女兒的背影道:“夢媛你還沒吃晚飯呢!”
  喬夢媛擺了擺手道:“不吃了,最近胖了許多,我減肥!”
  喬振梁無奈的笑了笑,他的手機又響了,拿起電話卻是省委秘書長閻國滔打來的,閻國滔問他吃飯了沒有,如果沒有請他去家裡吃,兩家離得不遠,也就是百來步,喬振梁起身來到廚房,向裡面正在忙活的妻子孟傳美道:“傳美,國滔喊咱們過去吃飯。”
  孟傳美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喬振梁只能自己去了閻國滔家裡,閻國滔家只有他一個人在,妻子和兒子都回老家了,閻國滔燒得一手的好菜,他親自下廚烹製了幾樣小菜,笑道:“喬書記,上午我跟你提過,喊你晚上過來吃飯,可左等你不來,右等你還不來,所以只能打電話過去請了,嫂子她們沒一起過來?”
  喬振梁道:“一個念佛一個減肥,我在家裡呆著就快營養不良了。”
  閻國滔哈哈大笑,他將燉好的母雞湯端了上來:“所以我給老領導專門增加一些營養!”他打開早已準備好的茅臺,給喬振梁倒了一杯,喬振梁平時喝酒不多,自從查出糖尿病,幾乎把酒都戒了,可是和閻國滔這位老部下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會小酌那麼幾杯。
  兩杯酒下肚,閻國滔方才道:“喬書記,上次的事情我一直都沒有跟您檢討!”
  喬振梁笑道:“檢討什麼?你說的哪件事情啊?”
  閻國滔對喬振梁的脾氣摸得還算清楚,喬振梁既然不願意提,他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他本來是想檢討自己為吳明說好話,想影響喬振梁做出最終決定的事情。喬振梁當然清楚,只是他不想提。
  喬振梁喝酒都是小口小口的抿,酒杯端得雖然很勤,可酒卻沒下多少,閻國滔每次端起杯子肯定要喝完,他的酒量本來就很不錯,而且處於對領導的尊敬,他也不能不喝完。
  喬振梁緩緩落下酒杯道:“今年真是個多事之秋,一件事接著一件事。我想消停一陣都消停不起來。”
  閻國滔道:“您初到平海,一切都要從頭梳理,事情多也是正常的。”
  喬振梁道:“我到任後確定下來的兩大重點工程,如今同時遇到了問題。”
  閻國滔道:“今天南錫市委書記徐光然來了,因為您工作日程已經排滿了,並沒有安排他和您會面。”
  喬振梁一邊剝蝦一邊道:“來幹什麼?還不是想找省裡要錢?政策我給他了,錢還想找我要,什麼都讓我們做了,還要他這個市委書記做什麼?”今天喬振梁明顯有些氣不順。
  閻國滔笑了起來:“南錫最近在財政上的確遇到了不少的困難,很多答應的投資都沒有到位。”
  喬振梁道:“徐光然幹了這麼多的市委書記,還是有能力的,夏伯達又是顧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他們兩個要經驗有經驗,要關係有關係,遇到問題不想著自己解決,首先想到的就走向省裡伸手,這就是惰性,我不見!”
  閻國滔道:“深水港專案過去是常淩空在負責!”
  喬振梁道:“你是不是在提醒我,不應該把常淩空從這麼重要的崗位上調離?他走了這個攤子更加不好收拾?”
  閻國滔道:“中途換將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尤其是深水港這麼大的項目。”
  喬振梁道:“常淩空有能力解決目前的資金問題嗎?他留在南錫,夏伯達幹什麼?坐在那裡吃閒飯嗎?”
  閻國滔微微一怔,此時他方才明白喬振梁將常淩空調走的用意,顧充知雖然在離休之前將夏伯達提升為南錫市市長,可夏伯達去了南錫之後,他也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市長,在南錫的話語權並不比常務副市長常淩空更大,這對注重效率的喬振梁來說,是一件無法容忍的事情,喬振梁始終認為黨政幹部要明確責任,各負其責,徐光然在南錫形成了一個圈子,以夏伯達的資歷和能量都無法得其門而入,這絕不是一個好現象,絕對的權力會造成絕對的腐化,喬振梁把常淩空調走,表面上看是為了嵐山的繼續發展,實際上卻削弱了南錫徐光然一系的勢力,對夏伯達而言是一個機會,夏伯達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證明自己,這也是喬振梁樂於見到的情景。
  閻國滔道:“夏伯達這個人跟隨顧書記多年,深諳為官之道,做人八面玲瓏,世故圓滑了一些,欠缺獨當一面的能力。”
  喬振梁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一個從沒有得到指揮權的士兵,你怎麼就知道他成不了將軍?”
  閻國滔道:“南錫這兩年經濟發展的速度還不如嵐山,希望深水港工程能夠刺激南錫的經濟再度發展,再次成為平海南部地區的領頭羊。”
  喬振梁道:“幾十個億的工程,做好了對經濟是個良性刺激,可做不好,會拖累到整個城市的民生,我這幾天都睡不好覺,想要把這幫投資商牢牢控制住真是需要一定的手段啊!”
  閻國滔道:“南錫明年還要搞省運會,現在的南錫就像一個巨大的工地,到處都是建設,看起來很是紅火。”
  喬振梁道:“我對南錫的擔心甚至多過平海,改革開放,發展經濟,並不是無休止的搞建設,前兩天我接到幾封人民來信,都是對南錫搞小商品貿易城提出抗議的,南錫和嵐山毗鄰,過去嵐山一直都是小弟弟,如今一躍超過了南錫這個老大哥,南錫這幫幹部的心裡肯定很窩火,他們憋著一股勁要和嵐山比一比,良性競爭我不怕,我就怕他們操之過急走入誤區。”
  閻國滔道:“喬書記真是深謀遠慮啊!”他不是奉承,這句話是由衷而發,沒有人知道喬振梁腦子裡計畫的是什麼,他跟隨了喬振梁這麼多年,仍然搞不清楚他下一步會做什麼?喬振梁的眼界非一般人可比,這和他的出身有關,他從喬老身上遺傳來的大局觀是別人無法望其項背的,閻國滔一直都這麼認為。
  喬振梁道:“江城新機場又被勒令停建整頓!平海的兩項重點工程全都遇到了問題。”
  閻國滔道:“聽說這次是軍委出面……”
  喬振梁怒道:“一個民用機場,用得著他們插手嗎?”
  閻國滔低聲道:“據我所知,這件事的背後有些原因。”
  喬振梁道:“不管什麼原因,折騰這件事的人的格局就一定有問題,十二條整改措施,他們早幹嘛去了?為什麼要在工程全面展開才拿出整改措施,就算整改,犯得上要停建嗎?這麼多人,這麼多項目,停一天損失多少?亂彈琴!”
  閻國滔理解喬書記的憤怒,他笑道:“這件事應該只是暫時的。當初新機場能這麼快批下來,杜天野的關係起到了相當的作用,我想他有能力解決這件事。”
  喬振梁冷笑道:“我真希望這件事能夠複雜一點,希望江城新機場真的存在很多問題,可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就是把張揚那小子給踢出局,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到了極點,這張整改通知到底是誰下的,我一定要搞清楚,為了一個混小子,費這麼大的周折,至於嗎?”
  閻國滔道:“喬書記難道沒聽說張揚不久前在京城闖軍區大院的事情?”
  喬振梁道:“他有毛病,可現在看來,很多人的毛病比他更大。”
  閻國滔忽然發現喬書記對張揚頗為回護,這讓他開始佩服張揚的好運,不知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落難之時總有貴人相助,閻國滔低聲提醒道:“喬書記,張揚這個年輕人有些能力,不過他攪事的能力更強!”
  喬振梁微笑道:“咱們這些當領導的應該做什麼?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他不是能攪和嗎?就把他派到應該攪和的地方。”
  閻國滔沒想到張揚一個副處級幹部竟然引起了喬振梁這麼大的關注,他好奇的問道:“喬書記,你打算過問他的事情?”
  喬振梁沒有直接回答閻國滔的問題,他低聲道:“杜天野還是年輕,看不清問題的實質,有些立場是必須要堅持的,你只要低一次頭,別人就會認為你好欺負,下次說不定會提出更加過分的要求,所謂的大局觀絕不是盲目服從,必須要有所堅持,輕易的讓步絕不會獲得別人的尊重。”


卷六 第516章 心知肚明
  喬振梁的這番話讓閻國滔陷入長久的沉思中,他已經明白為什麼喬振梁會過問張揚一個副處級幹部的事情,這次江城新機場的事情,在喬振梁看來已經冒犯了他的權威,對方已經越界了,喬振梁很不爽,無論這件事針對的是誰?因為張揚而讓整個江城新機場工程停建整改,這件事荒唐到了極點,喬振梁更不滿的是杜天野的處理方法,如果杜天野堅持抗住壓力,身為省委書記的喬振梁一定會出面來解決這件事,可杜天野為了所謂的大局觀,而選擇了讓步,犧牲張揚一個,顧全大局。喬振梁嘴上雖然沒說太多,可心裡卻是更加的不爽。
  閻國滔親手為喬振梁盛了雞湯放在他面前,喬振梁道:“我一天在平海,一天就容不得外人對平海指手畫腳,國滔,留意一下,先給張揚在南錫謀個閑差過渡一下。”
  閻國滔雖然知道喬振梁一定會過問,卻沒有想到他過問的會如此徹底,他笑著點了點頭:“好,我明天就辦。”
  心中對喬書記的意圖越來越明白了,喬振梁這一手不但要給軍方看,你們不是把手伸到平海來了嗎?在我的一畝三分地,我說捧誰就捧誰,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喬書記的真正意圖是要把張揚放到南錫去攪和,至於喬書記最後的目的,閻國滔沒想到,不過他深信喬振梁一定經過了深思熟慮。
  喬振梁道:“還有,他不是副處嗎?這次一併把他的正處問題解決了!”
  閻國滔這次真的目瞪口呆了,張揚才多大啊,正處?放眼全國有這麼年輕的正處級幹部嗎?
  喬振梁叮囑他道:“這件事要做的隱秘自然,不要讓別人聯想到我的身上。”說完他美美的喝了一口雞湯,砸吧砸吧嘴道:“真香,國滔啊,你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乾脆你也別幹秘書長了,專門給我做飯得了!”
  閻國滔笑道:“行啊,只要喬書記願意,我肯定沒問題。”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你啊,就是改不了拍馬屁的毛病,可這也難怪,整個社會風氣都是這樣,我不讓你拍,你豈不是要活活憋死。”
  閻國滔道:“我也不是刻意奉承您,很多話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了,習慣了,改不了了。”
  兩人都笑了起來。
  張揚並沒有覺著特別委屈,別人都以為他特失意,特鬱悶,可張揚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知道這次新機場的停建整頓和自己有著直接的關係,杜天野免除他的一切職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犧牲小我成全大局,張大官人覺著自己為江城新機場犧牲一下不冤枉。
  秦清聽說他被免職後第一時間打來了電話,電話中好好安慰了張揚一通,這邊張揚剛把電話掛上,喬夢媛的電話又打來了,張揚聽出喬夢媛的聲音之後不由得笑了起來。
  喬夢媛道:“笑什麼?這種時候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張揚道:“我笑是因為我還沒慘到無人問津的地步,落難了不假,可還是有不少階級兄妹關心我。”
  喬夢媛道:“你沒事兒吧?不是受不了刺激,精神病都發作了吧。”
  張揚呵呵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脆弱,對了,你這個電話究竟是代表你個人呢還是代表喬書記向我表示慰問呢?”
  喬夢媛道:“謹代表我個人。”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也是,我一個副處級幹部,喬書記顧不過來。”
  喬夢媛道:“過兩天我幫你問問……”

張揚搖了搖頭道:“別介,千萬別,我現在最感謝的就是組織上給了我一個長期休息的機會,平時想放大假都沒機會。”
  喬夢媛沒說話,她雖然看不到張揚此時的表情,可心中已經推斷出張揚的內心未必會像他嘴上表現的那麼輕鬆。
  張揚道:“放心吧,我沒事兒,絕不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官場上浮浮沉沉上上下下原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搞不好,過兩天沒准我又被提升了呢?”
  張大官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夏伯達的電話就把他吵醒,張揚和夏伯達雖然認識有一段時間,可兩人除了偶爾碰面之外,私下裡並沒有太多交往,顧允知離休之後,他們之間幾乎斷了聯繫,所以他的這個電話讓張揚多少有些詫異,而他的話更讓張揚驚詫不已。
  夏伯達的第一句話就是:“張揚,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來南錫吧。”開門見山,一開口就把他的邀請說了出來。
  張揚愣了:“夏市長,您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夏伯達笑了起來:“樹挪死人挪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南錫正在籌備第十二屆省運會,明年省運會就要開幕,現在很多事情還沒有著落,市體委主任周大年同志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你年輕有幹勁有能力,怎麼樣?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張揚一時間沒想透其中的原由,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太突然了。他愣了一會兒,快速消化了一下夏伯達的話,方才道:“夏市長,我剛被杜書記給擼了,是個問題幹部,組織上對我的處理還沒完。”
  夏伯達哈哈笑道:“什麼錯誤?不過是為人頂缸罷了,他不用你,我用你,你只要願意來南錫,我把你的正處也給解決了。”
  張大官人聽到這話,心跳頓時加速起來,把副處磨正,一直都是他的心願,可在江城努力了這麼久始終沒有得償所願,杜天野雖然私下答應明年幫他解決,可眼看就快了,誰曾想又出了新機場停建整頓這檔子事,他的正處看起來已經遙遙無期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在他以為任途受挫的時候,身為南錫市市長的夏伯達居然會主動拋來橄欖枝,邀他前往南錫擔任體委主任,張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顧允知聽說了自己的狀況,通過夏伯達幫助了自己,他過去和夏伯達的關係也就是普普通通,可這次夏伯達的雪中送炭還是讓他很感動,張揚道:“夏市長,謝謝你的好意,我的事情有些複雜,不想給您添麻煩……”
  夏伯達道:“我敢用你就不怕麻煩,你只要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過問,組織人事方面的事情全都交給我來處理。”
  張揚沒想到夏伯達這麼痛快,他還在猶豫。
  夏伯達道:“張揚,你過去不是這樣啊,行不行你給我個痛快話。”
  張揚抿了抿嘴唇,他沉默了半分鐘的時間,然後低聲道:“成!”
  夏伯達掛上電話,臉上的表情卻是複雜到了極點,一旁坐著省委秘書長閻國滔,他和夏伯達是中央黨校的同期學員,同是秘書出身,不過閻國滔的升遷之路要比夏伯達順利的多,夏伯達一臉迷惘道:“老閻啊,你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杜天野剛把張揚拿下,你讓我啟用他,這小子可不是個乖孩子,走到哪兒准保要捅出點麻煩。咱們拋開他個人的事情不論,單單是徐書記那裡我就不好交代。”
  閻國滔笑道:“老同學,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一口一個徐書記,徐光然是市委書記,你是市長,你們一個管党群一個管行政,你什麼都聽他的,乾脆給他當秘書得了。”
  夏伯達被閻國滔揶揄的老臉通紅,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打人不打臉,你說話可真不留情面,我選擇低調不是為了搞好關係,避免出現矛盾嘛。”
  閻國滔道:“我就讓你安排一個人,哪有那麼嚴重?”
  夏伯達有些納悶道:“你跟張揚關係很好嗎?我怎麼不知道。”夏伯達素來消息靈通,他知道閻國滔和張揚的關係並不怎麼樣,因閻飛的緣故,張揚和閻國滔之間還發生過一些不快,他隱約猜到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人推手,閻國滔既然出面,這個幕後的推手人物不難想像,十有八九就是省委書記喬振梁,想到這裡夏伯達已經有了些回數。
  閻國滔道:“張揚過去幫過我一個忙,我欠他一份人情!”既然喬振梁專門交代過,他當然不好將喬振梁暴露出來。
  夏伯達道:“我還是擔心無法說服徐書記。”
  閻國滔道:“徐光然那裡問題不大,你只說是我安排的,有什麼意見讓他找我提!”
  夏伯達聽閻國滔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然不能在推三阻四,他苦笑道:“以後他要是在南錫折騰出了什麼大事兒,我可不負責。”
  閻國滔道:“不用你負責!”其實閻國滔也是滿懷的迷惘,他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喬振梁這麼看重張揚,把張揚放到南錫,喬振梁究竟劍指何人?閻國滔現在還看不透,不過他相信,用不了太久,這件事就會露出眉目。
  組織部長徐彪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去找了杜天野,杜天野看到徐彪臉上的古怪表情,猜到一定有什麼事情,示意秘書江樂出去。
  徐彪坐下之後,神神秘秘道:“剛才我接到了南錫市市長夏伯達的電話。”
  杜天野道:“老夏啊,他有事情嗎。”
  徐彪道:“他找我要人……。”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他要給張揚辦調動,前往南錫擔任體委主任!”
  杜天野愣了,原本端起來的茶杯凝滯在那裡,雙目呆呆看著徐彪,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真的?”
  “千真萬確,我放下電話就過來找你了!”
  杜天野皺了皺眉頭道:“他怎麼不直接找我說。”
  徐彪道:“人家怕你不答應唄,不過夏市長說了,他已經徵求過張揚本人的意見,張揚同意調往南錫,只要咱們這邊點頭,馬上他的組織關係就可以辦理。”
  杜天野道:“這混小子,竟然偷偷摸摸搞起了調動。”杜天野有些生氣,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事實上是他先把張揚從新機場建設中踢了出來,把張揚的行政職務全都免去,這兩天張揚表現的很平靜很低調,和過去的樣子大相徑庭,杜天野雖然沒有找他談話,可是一直都在關注他的動向,想不到這廝終究還是對自己的處理有所反應,他要調職,無聲的抗議啊!
  徐彪道:“杜書記,我說點意見行嗎?”
  杜天野點了點頭。
  徐彪道:“咱們都明白,新機場的事情錯不在張揚,就算有錯,也掩蓋不了他為新機場的奉獻,該打的板子也打了,張揚表現的也算配合,短期內組織上不可能再啟用他。”徐彪這句話說得比較婉轉,是杜天野把張揚一擼到底,如果他這邊免去張揚的職務,馬上又恢復對他的任用,等於自己打自己的臉,作為一個市委書記,他不可能這麼幹,其實所有人都看出,杜天野這板子打得雖然夠狠夠乾脆,可打在張揚身上,痛在他的心裡,重新啟用張揚只是個時間的問題。可張揚這麼快就提出了調動,就有東家找上門要人,這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徐彪從杜天野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意識到杜天野捨不得放走張揚,在徐彪看來,你捨不得放,你又不用,留著人家幹什麼?讓張揚窩在江城受氣嗎?以張揚的性情你覺著可能嗎?
  杜天野道:“你的意思……讓我放了他?”
  徐彪道:“張揚留在江城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憋屈病了,還有一種是憋不住爆發出來,瞧他那副身板兒,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後者的可能很大,真要是再鬧出什麼事,誰都不好收場。”徐彪這句話可不是危言聳聽,張揚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
  杜天野歎了口氣,他低聲道:“讓我想想,再讓我好好想想!”
  徐彪離去之後,杜天野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他從和張揚結識開始回憶著,想起張揚對自己的幫助,想起自己在四面楚歌身陷囹圄的時候,正是張揚挺身而出,不惜為他隻身犯險力挽狂瀾,杜天野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慚愧。他拿起了電話,想給張揚打過去,可中途又掛上,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先打給了蘇小紅,低聲道:“晚上幫我請張揚出來吃飯,南湖農家菜!別說是我!”
  傍晚的時候,張揚如約來到南湖農家菜,他看到了蘇小紅的那輛奧迪車,將皮卡車和奧迪並排停好了,蘇小紅站在船頭,向他招了招手道:“快上來,就等你到了!”
  張揚笑了笑,來到岸邊一個箭步就竄了上去,落在船頭之上,船身被他震得一晃,蘇小紅哎呦一聲慌忙抓住船身,張揚哈哈大笑起來,這廝存心的。
  蘇小紅罵道:“這麼大人了還這麼調皮,信不信我把你給踢到水裡喂了王八。”
  張揚此時已經看到坐在船艙裡的杜天野,他的笑容依然不變,向蘇小紅道:“裡面還藏著一條大魚呢!”
  蘇小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揚的事情她多少聽說了一些,不過作為一個局外人來說她並不適合過問,杜天野既然開口了,她只能勉為其難的充當這個和事老的角色。
  杜天野起身走了出來,望著張揚,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笑意,低聲道:“是我請你吃飯!”
  張揚沒好氣道:“你請我吃飯不會自己打電話?”
  杜天野道:“我怕請不動你!”
  張揚哈哈笑道:“你杜書記請客我敢不來嗎?”
  蘇小紅怕他們兩人又嗆起來,慌忙道:“開船了,咱們在湖裡吃飯。”
  小方桌擺在甲板之上,夕陽西下,整個南湖被晚霞映照的紅彤彤的,蘇小紅點了不少的特色菜,還把她家窖藏的美酒帶來了一壇。
  杜天野拍開泥封,在小黑碗內倒滿酒,低聲道:“給你送行!”
  張揚沒說話,端起小黑碗,目光和杜天野相遇在一起,他知道杜天野想說什麼。
  杜天野此時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在新機場的事情上,他的確愧對張揚,可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新機場建設是平海五年重點工程,更是江城未來城市發展的重中之重,他必須有所放棄,不過這次犧牲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張揚道:“乾杯!”說完將小黑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杜天野也喝完了那碗酒,低聲道:“其實你可以留下!”斟酌再三,杜天野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他從沒有想過對張揚要永不錄用,只是想過了這陣子,等風頭過去,再給張揚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可事情的發展並不在他的計畫之內。
  張揚道:“老在一個地方呆,我厭了。”
  蘇小紅還不知道張揚要走的消息,聽他們這樣說,顯得頗為詫異。
  杜天野道:“人在官場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張揚微笑道:“我明白,其實這次新機場的事情我是咎由自取,我沒怪你。”
  杜天野道:“可你那天分明在怪我!”

張揚笑了起來:“我那天是故意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沒理由你說把我拿下就拿下,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你是我領導不假,可過去,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老大哥,我的好朋友。”
  杜天野面露愧色,他真摯道:“我仍然是你的老大哥,好朋友,永遠都是。”
  張揚為杜天野把酒倒上,然後給自己滿上,低聲道:“其實你比我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
  杜天野望著他,等著張揚下面的話。
  張揚道:“身在官場就不該有朋友!”
  杜天野抿了口酒,默默體味著,品味著酒,也品味著張揚的這句話。
  張揚道:“過去我始終認為真正的朋友之間不該有太多的經濟牽扯,可現在發現,政治上的牽扯其實比經濟更加可怕,政治利益會讓朋友變成仇人,也會把仇人變成朋友。”
  杜天野道:“新機場工程對江城很重要,我不得不這樣做。”
  張揚微笑道:“我理解,所以,我並沒有真生你的氣。”
  “我們還是朋友嗎?”
  張揚反問道:“你覺著我有沒有錯?”
  杜天野愣了一下,然後緩緩搖了搖頭道:“你沒錯!”
  張揚端起酒碗和杜天野碰了碰道:“我們還是朋友!沖著你剛才挽留我的那句話,你還是我朋友!”
  杜天野道:“我沒想過你會走。”
  張揚道:“我也沒想過,一切來得很突然,可是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如果我繼續留在江城,你的工作仍然無法順利開展,我們之間還會有矛盾。”
  杜天野道:“你幫了我很多,我真的想你留下來。”
  張揚搖了搖頭道:“只要我留在江城,還會有麻煩找到我,還會有人給你壓力,這種刀時刻懸在脖子上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想得很明白,我要離開江城,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杜天野道:“真沒生我的氣?”
  張揚笑道:“如果我們兩人換個位置,可能我也會做出和你同樣的決定,說不定比你還過分!”
  杜天野啞然失笑。
  蘇小紅和張揚喝酒的時候,終於有了問話的機會,她輕聲道:“張揚,你真的要走?”
  張揚點了點頭道:“南錫,市體委主任周大年生病了,夏市長請我過去幫忙。”
  杜天野道:“體委倒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蘇小紅充滿失落道:“為什麼要走呢?這邊那麼多的親人朋友你扔的下?”
  張揚道:“樹挪死人挪活,現在我是個犯了錯誤的幹部,留在江城只有閉門思過的份兒,還不如去南錫好好幹點事情。”
  杜天野道:“到哪兒都一樣,只要在體制中就得受到規章制度的約束。”
  張揚道:“放心吧,這次新機場的事情讓我明白了不少,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這次去南錫,我一定儘量低調,能不招惹麻煩一定不會去主動招惹。”
  杜天野還沒有說話,蘇小紅卻不能置信道:“可能嗎?”
  杜天野道:“聽說夏市長要幫你解決正處的事情?”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道:“他倒是這麼說過,我現在對官職已經看得很淡了,只要有事可做就行,什麼正處副處,我也沒看在眼裡。”
  幾杯酒下肚之後,杜天野居然有了幾分醉意,他低聲道:“張揚,好好幹,以後機會合適,再調回來。”杜天野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對張揚始終抱有一份歉疚。
  張大官人並沒有想得那麼長遠,在江城呆了這麼久,他第一次有了離開江城的強烈欲望,他沒有成熟,杜天野也和他一樣,他們兩個就像兩個沒有成熟的孩子,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可時勢已經不容許他們繼續下去,政治上的壓力迫使杜天野必須要做出抉擇做出放棄,而張揚雖然甘願犧牲,可是他卻無法容忍長久的犧牲下去,他們之間必須要面臨單飛的一天。
  張揚越來越發現,政治上的任何關係都不可靠,在體制範疇內,任何的關係都是建立在政治利益的基礎上,因政治需求的不同而發展出種種的關係,因為秦萌萌的事情,他得罪了奏家,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面臨今天的窘境。
  張揚的坦然讓杜天野感到驚奇,杜天野發現張揚忽然就成熟了許多,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又或是張揚因為機場的事情和他之間已經產生了無形的隔閡?
  張揚在九點多鐘告辭離去,杜天野上了蘇小紅的汽車,他沒有說話,在夜色中靜靜看著皮卡車遠去的尾燈。
  蘇小紅望著杜天野,芳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她伸出手,小心地覆蓋在杜天野的手背之上,杜天野反轉手掌,將蘇小紅的纖手握在掌心,他的內心無比孤獨,握住蘇小紅溫軟的小手,他感覺到一絲安慰,他低聲道:“我很難過……”
  蘇小紅點了點頭,她歪過螓首枕在杜天野寬闊的肩頭,小聲道:“張揚的胸襟很寬,不會因為這件事記恨你。”
  “我知道,可是……”杜天野感覺內心中一陣刺痛,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的頻率:“我不想失去一個這樣的朋友。”
  蘇小紅望著杜天野的眼睛,柔聲道:“人活在世上,就要不停的面臨選擇,無論你情不情願,你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只憑著個人的意氣用事,你要照顧到整個江城的利益,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都能夠想到,張揚也一定會明白。”
  杜天野忽然展開臂膀緊緊將蘇小紅摟在懷中,蘇小紅內心深處想要抗拒,可是她並沒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動作,她沉浸在杜天野充滿男子氣息的懷抱中,她一直活得很孤獨,而杜天野和她一樣,兩個孤獨的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回到家中,張揚靠在沙發上,想起晚上杜天野和他的對話,他明白杜天野想表達什麼,如果他留下,杜天野肯定會想盡辦法來補償他,不過張揚已經把事情想得很清楚,正是他的存在才讓新機場建設遇到了麻煩,他的存在已經觸及到杜天野的政治利益,作為朋友,他不想杜天野難做,就算是為自己考慮,他勉強留在江城,也沒有太多發展的餘地,剩下的只有離開。
  張揚把自己決定前往南錫的消息告訴了秦清,此時的秦清仍然沒有睡,聽說這件事之後,秦清也顯得頗為詫異,她並沒有想到張揚的事情這麼快就得到了解決,就在剛才她還考慮是不是幫情郎渡過難關,把他調來嵐山工作,想不到南錫市市長夏伯達已經捷足先登了。
  秦清笑道:“我早就說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這麼年輕,又有能力,別人都看在眼裡,放著你這種幹部不用,是一種政治資源的浪費,是國家的損失。”
  張揚知道秦清想逗自己高興,他笑道:“等我去了南錫,咱們離得就近了,以後我的資源就不愁浪費了。”
  秦清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輕聲道:“夏伯達這次幫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
  張揚道:“我也正考慮這件事呢,我和他的交情一般,什麼年輕有能力這都不是理由,體制內遇到年輕有能力的幹部,踩都來不及呢,哪還顧得上提拔?”
  秦清道:“難道是顧書記出手幫忙?”
  張揚低聲道:“我也這麼想,可是這件事又不方便問。”
  秦清笑道:“你啊,還是別問了,如果別人幫了你真的想讓你知道,早就說了,既然不願說就證明人家不想讓你知道,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調整一下,以飽滿的精神狀態來迎接嶄新的工作。”
  張揚道:“哪有這麼快,單單是調動手續就得辦理一陣子。”
  秦清道:“反正事情是往好的一面在發展的,你要從這次的事情中吸取經驗,在這個社會,做人還是低調點好!”


卷六 第517章 代溝
  聽說張揚要調動到南錫,姜亮、牛立強這幫死黨一個個都摩拳擦掌的準備請客,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張揚偏偏失蹤了,非但人找不到,聯手機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中,這幫朋友輪流在傳呼上留言,張揚卻一個電話都沒回。這並非是他沒收到,而是他不想回。
  此時張揚正在春陽的家裡,幫母親徐立華按摩著雙肩。
  徐立華並不清楚兒子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知道他不久以後會調往南錫,心中難免有些不舍,低聲道:“三兒,咋就不能留下呢?”
  張揚笑道:“媽!您不是常教育我要聽黨的話跟黨走,黨指到哪裡,我打到哪裡,這不黨指到南錫了。”
  徐立華歎了口氣道:“你這孩子,平時就不著家,去了南錫我見你的機會就更少了。”
  張揚笑道:“怎麼會啊,你是我親媽,走哪兒我也不能把媽忘了!南錫又不遠,您想我了一個電話我就回來。”
  徐立華說著說著就有些心酸,雙目變得有些潮濕,她害怕兒子看到難過,慌忙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情緒道:“兒大不由娘,只要你能有出息,媽就會開心。”
  張揚心裡也有些不舍,他輕聲道:“媽,您別難過,等我在南錫穩定了,我就把你接過去,江南氣候風景都不錯,乾脆我給你買套房子,你在哪兒養老。”
  徐立華笑道:“我哪兒都不去,在春陽住久了,對春陽感情很深,再說你趙叔身體也不好,我也走不開。”
  張揚道:“媽,反正啊,我會經常回來看你,你放心吧。”
  徐立華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三兒,萌萌和小歡都去了哪裡?這麼久沒有他們的消息?”
  張揚道:“萌萌和家裡發生了點問題,比較國內和國外的教育之後,她打算帶著小歡去國外接受教育,現在他們很好,您別惦記,過年的時候一定會來看你。”張揚只是哄哄老娘罷了,秦萌萌是殺死秦振東的最大嫌疑人,目前處於警方的通緝之中,張揚通過國安的關係劫囚車才把她救了出去,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當然不會自投羅網。
  徐立華歎了口氣道:“我就是想她們了。”

張揚在家裡享受寧靜的時候,千里之外的南錫卻並不平靜。市委書記徐光然主持召開的常委會上,首先向大家通報了由原主管工業的副市長陳浩擔任常務副市長的消息,原明武區區委書記王海波升任副市長,接替陳浩過去的分管工作。對他們兩人的任命將公示一周。
  市長夏伯達靜靜傾聽著徐光然的講話,自從來到南錫之後,他做事一直比較低調,他和市委書記徐光然的關係在表面上很好,黨政一把手之間想要相處融洽,就必須要有人讓步,夏伯達是主動示弱的一方,他也知道徐光然表面上對他十分的禮遇,可事實上通過重用常淩空分薄他的權力和影響力,夏伯達跟隨顧允知多年,對官場上的事情看得很清楚,他暫時並沒有和徐光然一爭短長的想法,在過去他最大的靠山就是顧光知,沒有顧允知的提拔,他坐不到這個位置上,現在顧允知退了,在平海他並沒有強有力的靠山,低調做事等待機會是他的原則,在常委會上,他很少表現出和徐光然相左的意見,也很少發表什麼建議。
  提議把張揚調來當體委主任是他第一次主動涉及南錫的組織人事工作,夏伯達之前就已經跟徐光然透露過這件事,可徐光然並沒有在常委會上提起,說了半天的抓緊省運會場館工程進度,就是對張揚的事情隻字不提,也許在市委書記徐光然的心中,一個處級幹部的調動不值得拿出來說事兒。
  夏伯達在散會後找到了徐光然,他笑道:“徐書記,你看張揚調動的事情怎麼樣?”
  徐光然皺了皺眉頭道:“伯達,難道你不清楚張揚在江城犯了錯誤?”
  夏伯達道:“聽說了,他是江城新機場建設的現場指揮,出了事情,拿他問責也很正常,不過總體來看,他對新機場的貢獻還是要更大一些。”
  徐光然道:“我和小張的私交也不錯,過去他還幫我醫治過痛風病,不過……”
  夏伯達道:“徐書記不想用他?”
  徐光然歎了口氣道:“我承認,小張這個年輕人有些能力,可是他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不少,他可不好駕馭啊!”徐光然說的是實情,平海體制內少有不知道張揚這小子難伺候,最近許嘉勇之死,讓一個說法再度流傳起來,說前任省長許常德也是死在張揚的手中,一個這樣的人物在誰治下都會讓領導頭疼。
  夏伯達當然清楚張揚不好駕馭,他低聲道:“我總覺著,還是應該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不能一棒子打死。”
  徐光然道:“還記得唐興生的事情嗎?”
  夏伯達點了點頭,他怎會不記得,政法委書記唐興生就是張揚在靜海學習期間東窗事發的,南錫政壇因此而產生的震動直到現在都沒有平復,雖然唐興生出事是因為自身的原因,可對南錫體制內來說,他也是栽在張揚的手裡。
  徐光然道:“我擔心這小子要是來到南錫,很可能會搞風搞雨。”
  夏伯達笑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希望他來,可閻秘書長發話了,這個面子我們得給!”夏伯達聽出徐光然對張揚來南錫一事並不贊同,馬上把閻國滔搬了出來。
  徐光然皺了皺眉頭道:“閻秘書長跟他有什麼關係?”
  夏伯達道:“我不清楚,張揚很有些能量,他和幾位省領導的關係都不錯。”
  徐光然點了點頭道:“這樣的年輕人並不多見。”
  夏伯達道:“最近我們的日子不好過,深水港面臨資金問題,省運會明年十月份召開,今年場館大都沒有竣工,加上後期工作,時間已經很緊迫了,想獲得省裡的支持,必須要和省領導們搞好關係。”
  徐光然當然聽出了夏伯達對他的暗示,他苦笑道:“還不完的人情債,把張揚放在體委是誰的主意?”
  “閻秘書長直接提出來的,他對我們南錫的幹部情況很清楚,知道周大年病了,體委主任目前懸空,所以才提出讓張揚調來南錫擔任體委主任。”
  徐光然道:“張揚只是一個副處吧?”
  夏伯達道:“擔任體委主任等於給他提了半級,二十多歲的正處級真是讓人羡慕啊!”
  徐光然聽說省委秘書長閻國滔親自過問,已經知道張揚前來南錫不好拒絕,這個順水人情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體委反正也是一個閑差,把張揚安排在那裡的確很合適,不過明年的省運會是全省矚目的盛會,南錫體委也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徐光然心中默默盤算著,閻國滔把張揚安排到體委該不會還有其他的意思?
  夏伯達道:“徐書記意下如何?”
  徐光然道:“閻秘書長的面子不好駁,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夏伯達聽他終於鬆口,內心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徐光然道:“伯達,這兩天還得麻煩你多往省裡跑幾趟,你對省裡熟悉,和各部門的關係都很好,看看省裡還有沒有可能幫忙解決一些資金問題。”
  夏伯達道:“好吧!”
  張揚的調令下來的很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他將要前往南錫市擔任體委主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江城,副市長袁成錫也聽說了這件事,他忍不住發了句牢騷:“真不知道這幫領導是怎麼想的?”
  大兒子袁立剛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父親這樣說,有些好奇道:“爸,誰又惹你生氣了?”
  袁成錫道:“張揚要去南錫擔任體委主任了,真是好笑啊!”
  袁立剛沒說話,最近他和張揚的關係改善了許多,通過張揚的幫助,他當上了文淵區公安局副局長,當然這些事他都沒有跟父親說,在袁成錫看來,還以為是他的功勞,認為榮鵬飛提拔兒子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爺倆兒說話的時候,老二袁立波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他一進門就嘟囔著:“這些當領導的腦子是不是都壞了?張揚為新機場做了這麼大的貢獻怎麼能說把人家撤職就撤職呢?”
  袁成錫有些詫異的看著兒子,他不知道為什麼兒子突然向著張揚說話。
  袁立剛道:“怎麼了?吃槍藥了?火氣這麼大?”
  袁立波道:“新機場工地指揮換人,李長宇把我的車隊給踢出去了,憑什麼啊!張揚定下來的事情,他憑什麼推翻?”
  袁成錫愕然道:“新機場工地的材料運輸是你幹的?”
  袁立波道:“剛幹了沒多久,錢還沒掙到呢就讓李長宇給踢了。”這廝滿腹的怨氣。湊在老爺子身邊坐了,陪著笑臉道:“爸,要不您跟李長宇說一聲?”
  袁成錫瞪了他一眼道:“我沒那功夫!你做你的生意,別想借助我的力量,這叫不正之風!”
  “怎麼叫不正之風?我又不是拿錢不幹活?什麼都是正規手續,我說爸,人家當官的誰不為自己兒子考慮,你看看你,幫我們什麼了?我生意上全靠自己辛苦打拼,我哥在警局混了這麼多年才當上一分局副局長,跟你也沒關係,那是人家張揚和薑亮幫忙。”
  袁成錫明顯被兒子刺激到了,一張臉變得鐵青,怒吼道:“混帳東西,給我滾出去!”
  袁立剛慌忙拉著袁立波去了房間內,他埋怨道:“你小子今天吃錯藥了?當著老爺子怎麼能說這種混帳話?”
  袁立波歎了口氣道:“我這不是急得嗎?張揚走了,新機場工地的活沒了著落,我他媽剛剛添置了六輛大貨車,就指望著給新機場運輸掙錢呢。現在還沒幹幾天,就被李長宇把我給踢出來了,說上頭搞十二項整頓,一切都得規範管理,你說他們整頓他們的,幹我屁事啊?我老老實實的幫著運貨,哪點需要整頓了?”這也難怪袁立波著急,六輛大貨車全都是貸款買的,原本計算好了,一年多就能夠還本,再往後就等著獲利了,誰曾想張揚突然被免了。袁立波之所以能夠攬下這趟活,全都是因為他對付許嘉勇有功,張揚借此還了他一個人情,可這官場上的風雲變幻也實在太快了。
  袁立剛皺了皺眉頭,他低聲道:“要不這件事還是找下張揚,他和李長宇的關係很好,只要他開口,李長宇應該會給他這個面子。”
  袁立波道:“此一時彼一時,李長宇過去可能給他面子,現在張揚被杜天野給免了,李長宇未必把他當成一回事兒。”
  袁立剛道:“你沒聽說啊,張揚的調令已經下來了,要去南錫當體委主任。”
  “什麼?”袁立波是真不知道。
  袁立剛不無羡慕道:“正處啊!這邊剛剛免職,那邊調令和升職通知全都過來了,這是多大的面子,張揚還不到二十五吧!這麼年輕的正處,從建國後咱們平海就沒出現過。”
  袁立波道:“體委主任是個虛職吧,好像沒什麼權利!”
  袁立剛道:“你管他虛職還是實職,官場上的事情你看不透,照我看,這體委主任只是一個跳板,用不了多久,張揚肯定會掌握大權,這個人不是一般的能耐,跟他鬥了這麼幾次,我算明白了,人家是真有本事。
  袁立波道:“這種時候,我開口求他辦事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袁立剛道:“想想你的那筆貸款,老爺子不願幫你開口求人,你自己不想辦法,只怕用不了幾天銀行就催債上門了。”
  袁立波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正準備撥出去,可中途又改變了主意,低聲道:“要不,咱們請他吃頓飯,就說為他送行。”
  袁立剛道:“好啊,剛好把薑亮他們一起請過去。”袁立剛最近腦子突然開了竅,他意識到僅僅依靠父親是不行的,有些關係必須要依靠自己親力親為,只有羽翼不斷地壯大,有一天才能夠離開父親的扶持正式單飛。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人是真正的傻子,袁立剛早就看出張揚和他們兄弟兩人講和一定抱有目的,可他並不知道張揚的目的何在,後來弟弟和許嘉勇反目他才明白,張揚是要利用弟弟對付許嘉勇,而最後許嘉勇的下場讓袁立剛不寒而慄,他並不知道張揚在其中籌畫了什麼,可他相信許嘉勇一定是死在張揚的手裡,弟弟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幫兇的角色,以許嘉勇的能量都以這樣的淒慘結局收場,他們兄弟倆又怎敢跟張揚鬥下去?
  袁立剛知道父親對張揚的反感,可是這並不妨礙他轉變態度,在袁立剛看來,父親老了,最終會被時代所淘汰,張揚、杜天野、榮鵬飛這些人才是主宰時代的人物,他想要發展,就必須融入人家的圈子,也許這就是代溝。兩代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處理問題的方式自然不會一樣。

袁立波沒有大哥想得這麼多,不過他清楚一件事,張揚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和這種人做朋友,他能夠活得更舒服一些。給張揚送行是個不錯的藉口,袁立波於是打了這個電話。
  湊巧的是,他的這個電話正是張揚開機後接到的第一個電話。
  袁立波道:“張市長,聽說你要調走了,今晚有沒有空,我想設宴為你送行。”
  接到袁立波的這個電話,張揚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無論他是否升職,在平海體制內,在江城多數人的眼中,他這次的離去都是政治上的一次挫敗,人在得意的時候身邊不乏追隨者和奉承者,可在失意的時候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當然也有很多真正的朋友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改變對他的態度,但是在普通關係中,袁立波還是第一個主動給他送行的。
  自從常淩峰說過把敵人變成朋友之後,袁立波兄弟倆應該是張大官人試驗成功的典範,張揚沒有拒絕,很愉快的答應了袁立波的邀請。他讓袁立波把姜亮、杜宇峰、秦白那幫人全都叫上,如果一個一個的給他送行,張揚也沒那麼多精力,把所有想給他送行的人集合起來,一次性解決,這是張大官人的慣用作風。
  請客的地點定在魚米之鄉,這也是張揚指定的,袁立波兄弟倆早早的到了,將水晶閣包下,讓他們意外的是,這次不但薑亮那幫人都到了,連江城市常委、公安局長榮鵬飛也到了,榮鵬飛是聽薑亮說今晚給張揚送行,所以也推掉了其他事一起過來。
  袁立剛看到榮鵬飛下車,大步就奔了過去,熱情洋溢道:“榮局長,您也來了!”
  榮鵬飛哈哈笑道:“我是不請自來,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袁立剛慌忙道:“平時我想請榮局都請不來呢,歡迎歡迎,歡迎之至!”
  此時張揚開著皮卡車也來到了酒店停車場,榮鵬飛笑道:“今天他才是主角!”榮鵬飛這句話是在提醒袁立剛,別忘記了今晚的主賓是誰?他可不想搶去張揚的風頭。
  張揚也沒有想到榮鵬飛會過來,他笑著走過來跟榮鵬飛握了握手:“榮局,你不會是特地過來蹭飯的吧?”
  榮鵬飛笑道:“我知道你沒時間,我也沒時間,聽說他們給你送行,我跟著湊個熱鬧,你要是不歡迎,我現在就走。”
  張揚道:“能讓公安局長給我當三陪,我開心都來不及,今兒說好了,酒桌上不准打官腔,不准以官威壓人。”
  袁立剛一旁聽著,心中暗歎,放眼江城體制內,敢對榮鵬飛這麼說話的真是沒幾個。
  牛文強和趙新偉也先後趕來了,他倆是張揚親自通知的。
  袁立剛兄弟倆把所有人請到水晶閣,聽說張揚來了,經理蘇強也過來相見,蘇強道:“今晚算我請,給張市長送行!”
  袁立波可不樂意,馬上道:“不成,今晚是我做東,誰都別跟我搶!”
  張揚微笑道:“誰請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傢伙能聚在一起樂呵,我是去南錫上任,又不是一去不回,以後少不得回來騷擾你們,你們誰都別爭別搶,送行咱們就湊今晚一頓,接風的時候再輪流來,行不行?”
  一群人都笑道:“行!”
  在眾人的堅持下,張揚在首位上坐了,公安局長榮鵬飛挨著他坐了,其他人依次落座。袁立波專門帶來了兩箱茅臺,明眼人一看就是政府內貢,肯定是他老爺子的招待用酒,這個圈子裡混永遠都是看破不點破。
  榮鵬飛雖然不想搶去張揚的風頭,可是他的出現畢竟要分薄張揚的主角光環,正是因為他的存在,多半人不敢放開自己。張揚不同,過去他怎樣現在還是怎樣,人活在世上總得有真實的一面,任何時候都要數上面具,太累!真他媽累!
  榮鵬飛既然來了,也沒想戴上太多的面具,他沒想過要拿捏出所謂的官味兒,但那是對張揚。在別人心裡,榮鵬飛的出現本身就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
  袁立波袁立剛兄弟倆表現的很拘謹,雖然他們是這場送行宴的發起者,他們也很想融入這個圈子,原本也做好了準備,可是榮鵬飛的出現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榮鵬飛端起酒杯,笑著倡議道:“咱們今晚的主題是給張揚送行,今晚所有人都要敞開了喝,拿出誠意來喝,不醉不歸!”
  張揚笑道:“我聽出來了,榮局你這是挑動群眾鬥群眾,千萬別玩車輪戰,要喝,咱們就同端。”
  榮鵬飛笑道:“小張同志的警惕性越來越高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吃一塹長一智,我現在都背井離鄉了,警惕性不高還不得發配邊關啊!”
  榮鵬飛哈哈大笑起來,在場的人這麼多也只有他一個人在笑,其他人不敢笑,總覺著張揚的這句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愴味道,榮鵬飛道:“體制內如果一個人永遠都呆在一個地方,證明這個人沒有發展,沒有發展就意味著沒有前途。樹挪死人挪活,現在覺著是天大的事兒,一旦走出去,回頭再看看,就會覺得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過眼雲煙罷了!”
  張大官人奉承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榮局,您不該當公安局長,您應該當教育部長,您就是新時代的思想家。”
  薑亮附和道:“我看也是,榮局每句話都發人深省,不過道理我們都懂,可做不到這境界!”
  張揚笑道:“馬屁,絕對是馬屁,榮局,其實當官真不容易,當老百姓的時候,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可當了官,呼吸的空氣中就混雜了馬屁,當的官越大,空氣中馬屁的成分就越多,對身體的危害就越大。”他說話從來都沒有太多顧忌,雖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玩笑的話還是張嘴就來。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所以,當官是個風險性很高的職業,整天被馬屁包圍著,連呼吸口清新的空氣都難。”
  薑亮被兩人一唱一和說得有些尷尬了:“我說榮局、張市長,不帶這麼糟踐人的!”
  榮鵬飛道:“沒說你,其實你周圍的空氣也不清新,人活在世上挺累的,可做官也累。”
  張揚道:“風險無處不在!”
  牛文強聽著他倆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容易才插進去一句話:“照你們這麼說,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更沒活路了。我倒是想呼吸點空氣,新不新鮮無所謂,馬屁成分多不多無所謂,只要有空氣,我就不會憋死,可空氣也是有數的,放眼神州大地,全都是帶馬屁的空氣,都讓你們當官的吸走了,我們不得活活憋死啊!”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不過笑聲中都明顯帶著勉強的成分。


卷六 第518章 新鮮空氣
  張揚道:“憋死你活該,誰讓你拍馬屁來著?”
  牛文強道:“我拍馬屁被憋死我認了,可人家沒拍馬屁被憋死了豈不是冤枉,這年月當個平頭老百姓咋就那麼難呢,想呼吸口自由清新的空氣都成了一種奢望。”
  薑亮笑駡道:“打住打住,你小子再發洩對社會的不滿,小心我把你當成現行反革命抓進去。”
  牛文強道:“別蒙我,現在都言論自由了。”
  榮鵬飛微微笑了笑,他向張揚道:“聽說是南錫市體委主任,正處了啊。”
  張揚道:“調令上是體委主任,正處的事情還沒提。”
  杜宇峰道:“哪有市體委主任不是正處的?恭喜啊。”
  張揚笑了笑,組織部長徐彪已經跟他透露過,這次他的正處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說來有些奇怪,過去張揚一直將正處當成為之奮鬥的目標,可當正處真的近在眼前,就要變成現實的時候,張大官人忽然感覺到,其實也沒什麼分別。張揚道:“說實話,真要走了,還是有點捨不得的。”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張揚端起酒杯道:“我這人不喜歡送別,今兒大家的送別是為了以後的重逢,咱們千萬別煽情,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咱們見面的機會多了去了,這杯酒謝謝大家心裡有我,把我當成朋友,這份情誼,我記下了。”張揚一仰脖將那杯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榮鵬飛贊道:“好一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牛文強道:“咱們也喝,願咱們革命友誼萬年存。”
  趙新偉笑道:“幹!”
  大家同時幹了這杯酒,接下來就開始輪番敬酒了,張揚雖然打過預防針,不要搞車輪戰,可大家的心情都擺在那裡,每個人都敬了張揚兩杯,好在張大官人海量,喝了這麼多仍然清醒得很。
  榮鵬飛也知道自己的存在讓多數人感到拘束,他是最早告辭的一個,張揚也沒強留,送他來到酒店門外,榮鵬飛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什麼話都不多說了,總而言之,這次去南錫是好事兒,只有換個角度看問題,你的政治覺悟才能提高。”
  張揚道:“我這心裡沒底啊,到了南錫,就找不到你這麼好的公安局長罩我了。”
  榮鵬飛笑道:“你小子少蒙我,南錫公安局張德放是你的死黨。”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榮局,到底是幹刑偵的,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榮鵬飛道:“說起來你還是張德放的貴人呢,沒有你,他沒這麼快獲得提升。”
  張揚道:“他不是副局嗎?”
  榮鵬飛道:“現在暫時代理局長的職務,實際上就是行使局長的權力。”
  張揚想了想,如果不是自己搞掉了唐興生,張德放哪有那麼好命,自己送他的這份人情的確不輕。
  榮鵬飛走後,張揚轉身返回了酒店,在大堂處遇到了蘇強,蘇強道:“張市長,我吩咐廚子給你們安排了幾道野味,回頭嘗嘗。”
  張揚笑道:“用不著這麼隆重,對了,以後別叫我張市長,我被免職了。”
  蘇強道:“副處變成正處,是升職啊。”
  張揚笑了笑,轉身向包間走去。
  榮鵬飛走後,這幫人就明顯放開了起來,一個個輪番向張揚敬酒,說話也是越來越大聲,一直沒怎麼敢說話的袁立波兄弟倆,話也明顯多了。

不過這幫人雖然圍著給張揚敬酒,第一個倒下的也不是張揚,趙新偉首先喝多了,然後是牛文強。袁立波舌頭也直了,有了七分酒意,心裡自然存不住事兒,把李長宇將他的車隊清理出新機場的事情說了。
  張揚不知道這件事,當初安排袁立波去機場承包運輸的是他,這也是為了還袁立波的人情,沒想到自己剛走,李長宇就把他給趕出來了,張揚雖然不想再管新機場的事情,可袁立波的事情畢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還是給李長宇打了個電話,據他所知十二項整頓中並不包括袁立波的車隊在內。
  李長宇接手新機場之所以將袁立波清出去,是害怕別人說三道四,因為不少人都將袁副市長的兒子承包新機場運輸的事情捅了上來,現在正值敏感時期,李長宇不想節外生枝,乾脆將袁立波的車隊清場。他也沒想到張揚會為袁立波說情,李長宇答應的也很乾脆。
  張揚把結果告訴了袁立波,袁立波聽說事情已經搞定了,整個人激動地不行,抓住張揚的手臂不停搖晃著:“張揚,你夠意思,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但凡有用得著我袁立波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袁立波的事情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小事,常淩峰說的沒錯,有些仇隙根本沒有必要加深,化敵為友,對自己,對他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接到調令的當天就離開了江城,他並不喜歡送別的場面,對他而言這次離開江城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上午出發,當天的黃昏已經抵達了南錫,張揚並沒有在市區停留,直接去了錦灣,來此之前,他和秦清約好在錦灣的輔明書院相會。
  秦清站在錦灣的榕樹下,靜靜眺望著張揚緩步走來,雖然經歷了這場政治風雨,張大官人的身板依舊挺拔,腳步依然矯健,秦清露出會心的笑容,張揚的堅韌不拔不屈不撓恰恰是最吸引她的地方之一。
  張揚來到秦清對面,望著秦清,秦清藏在墨鏡後的明眸柔情脈脈的望著張揚,輕聲道:“累不累?”
  張揚道:“不累,精神抖擻,鬥志昂揚!”
  秦清忍不住笑了起來,短短的時間內,夜色已經悄然籠罩了錦灣,秦清伸出手,挽住張揚的手臂,深秋的天氣已經很涼,錦灣的空氣又是潮濕的,這種濕冷的空氣很快驅散了遊人,白日裡熱鬧喧囂的錦灣忽然變得清靜了許多。
  還是那次的酒館,兩人依河而坐,河水隨著天色已經演繹出深藍的色彩,岸邊的烏柏、紅楓,在夜色中仿佛是燃燒的火焰,多少給深秋的這個夜晚增添了幾分暖意。
  幾道小菜,一個炭鍋,秦清為張揚在青花瓷酒杯中倒滿美酒輕聲道:“知道你來南錫,最開心的是我。”
  張揚笑了,露出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端起酒杯道:“如果我去嵐山,你會不會更開心?”
  秦清沒說話,除下墨鏡,一雙秋水般的明眸深情凝望著張揚:“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你,你在我身邊,我仍然想你。”
  張大官人被秦副市長這情義綿綿的話兒引得心中一蕩,雙腿把秦清的一各美腿給緊緊夾住了,悄然廝磨。
  秦清道:“心情好些了嗎?”
  張揚笑了笑道:“身在體制中,受到點挫折是難免的,只不過是一件小事休想把我打垮。”
  秦清抿了口酒,輕聲道:“江城新機場的十二項整改通知我也有所瞭解,應該是軍方繞過省裡直接下達的命令,這十二項整改通知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他們真正的用意是在給江城市領導以壓力,最終的指向是你。”秦清對問題看得很清楚。
  張揚笑道:“在我前來南錫之前,江城新機場已經全面復工了,我得罪了人,正是因為我的存在才連累了新機場項目,我走了,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他喝了一杯酒,帶著一股自我嘲諷的語氣。
  秦清道:“無論是誰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這個人的格局都有問題,就算和你有私怨,也不應該置國家的利益於不顧,這就是一種公報私仇的行徑。”
  張揚道:“一定是秦家!”
  秦清對張揚和秦鴻江一家的恩怨也有所耳聞,不過具體的細節她並不清楚,一直以來她也沒有問過,在她看來每個人都有權力保留心中的秘密,即使親近如他們。秦清道:“離開江城,是不是意味著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
  張揚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我本以為這次會賦閑很長時間,卻沒有想到夏市長會這麼快給我打電話。”
  秦清道:“夏市長敢啟用你,是不是因為顧書記幫忙說了話?”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不過這件事很有可能。”
  “你沒有問過?”
  張揚道:“佳彤對這件事並不知情,我也不方便去問顧書記,他做人的風格一向如此,多次表示退下來就不想干涉政治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他也不會承認。”
  秦清道:“夏伯達來到南錫之後表現的一直都很低調,可以說常務副市長常淩空都比他更露鋒芒,這次為了你的事情一定會面臨許多壓力。”
  張揚道:“這也正是我最奇怪的地方,我和他的交情真的很普通,他沒必要為了我的事情付出這麼多。”
  秦清笑道:“管他呢,重要的是你沒事。”
  張揚道:“嵐山和南錫是兄弟城市,秦市長對我有沒有什麼建議?”
  秦清道:“做好本職工作,南錫最近的情況並不好,深水港的資金出現了問題,兩大投資商何長安和新加坡星月集團的資金都遲遲沒有到位,現在南錫的一幫市領導都在想辦法。明年十月份南錫要召開第十二屆平海省運動會,眼看年底了,大多數場館的建設都沒有完成,在這個關鍵時刻,主要負責人常淩空又調任嵐山,對南錫的領導層來說,今明兩年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張揚道:“體育場館建設跟我有關嗎?”
  秦清微笑道:“我專門瞭解了一下,南錫市體委只是籌建成員,在工程的具體建設中並沒有參予太多,體委工作還是很清閒的,主要是抓體育運動,爭取明年省運會能夠拿出好成績,其他的事情和你的關係並不大。”
  張揚道:“那樣最好,我現在就像清閒無事的混一陣子,越清閒越好。”
  秦清道:“你不怕別人說你不作為啊!”
  張揚道:“這年頭,做的事情越多毛病也就越多,越是什麼事都不幹,反而不會出事。”
  秦清道:“我總覺著你來南錫很難清閒自在。”
  “何以見得?”
  秦清道:“體制中多數人都無法放下權力和官位,夏伯達把你請到南錫,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不相信他只想幫你解脫困境,讓你逍遙自在的當一個體委主任。”
  張揚道:“你是說,他想利用我和老徐爭點什麼?”
  秦清笑道:“我可沒說,就是很奇怪,他為什麼要把你請來南錫。”
  張揚端起酒杯把杯中酒喝完,然後故作深沉的閉上眼睛,低聲道:“爭來鬥去的,我累了,他們愛怎麼爭就怎麼爭,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秦清道:“你不是常說與人鬥其樂無窮嗎?以你的性子,越是熱鬧越喜歡往上湊,只怕別人不喊你,你也要跟著摻和。”秦清對張揚的性格十分的清楚,知道他現在表現出的低調只不過是短時間仕途低潮帶來的併發症,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好了傷疤忘了疼,積極而高調的參予到全新的政治鬥爭中去!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多少得到了一些教訓,我這次來南錫就是為了休養調整,多呼吸點新鮮空氣,壓根沒想過其他的事情。”至少現在張大官人的心態很好。
  秦清道:“無論你想怎樣,來南錫都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們見面的機會要多一些了。”
  秋雨打在身邊的芭蕉葉上,雨霧隨著秋風飄拂過來,秦清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一雙美腿下意識的纏緊了張揚的大腿,小聲道:“今秋的雨水不少。”
  張揚道:“我來南錫的第一天就開始下雨,不知是不是一個好兆頭?”
  秦清溫婉笑道:“怎麼開始迷信了,我記得過去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張揚將杯中酒飲盡,起身結了帳,和秦清一起沿著河邊緩步向前方走去,秦清在飯店旁的商店中買了一把花摺傘,交給張揚,撐開後遮住他們頭頂的天空,在這有限的空間下,秦清依偎在張揚的懷中,感受著他胸膛的溫暖,兩人沿著曲曲折折的河堤,徜徉在雨中的錦灣。
  張揚說起了他和秦鴻江一家的恩怨,說起了新機場,說起了許嘉勇,無論誰都需要一個傾訴的物件。
  秦清挽著他的手臂,她對張揚的瞭解越來越深,可是秦清始終都搞不清一件事,她輕聲道:“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選擇仕途?”
  張揚望著雨中朦朧的燈火,低聲道:“與人鬥其樂無窮,我享受這種過程。”他轉過臉,在秦清的櫻唇之上輕吻了一記:“如果不是選擇了這條路,我怎能遇到這麼好的你?”
  第二天清晨,張揚和秦清分手之後,直接去了南錫市委組織部報到,南錫市委組織部長何英培五十二歲,有些敗頂,一側的頭髮很長,用梳子整整齊齊的梳理後覆蓋在英年早謝的頭頂,看起來仿佛頭上蓋了一個鍋盔,人又生得有些矮胖,看起來官威不足,倒是顯得有些滑稽,聽說張揚來了,他習慣性的托了托老花鏡,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雖然他早就聽說過張揚的大名,可見面卻是第一次。
  張揚笑得很友善很謙虛,拿捏出標準的下屬拜見領導的表情:“何部長好,我是張揚,今天特地過來向您報到的。”
  何英培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笑容道:“張揚,呵呵,都說你年輕,想不到比我想像中還要年輕。”
  張揚也跟著笑了笑,何英培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沙發道:“坐!”
  張揚還是先把自己的一些手續放在辦公桌上,何英培笑道:“不急,人來了就好,其他的手續慢慢辦理。”他讓秘書小劉把張揚的那些手續拿去辦理,向張揚道:“小張啊,我以為你還要過幾天才會過來呢,怎麼不趁機多休息幾天呢?”
  張揚道:“我這人閒不住,還是想早點過來,體委的工作我過去都沒做過,缺少經驗,想早點來適應一下,也好儘快上手工作。”
  何英培笑著點了點頭:“年輕人很有幹勁啊。”
  秘書小劉端過來兩杯茶水,何英培道:“你去看看楊穎在不在?讓她陪小張去體委一趟。”
  小劉道:“楊副部長去靜海開會了,下午才能回來。”
  何英培哦了一聲道:“這樣啊,我待會兒還有個會,你看……”
  張揚笑道:“沒事兒,我自己過去也行!”
  何英培道:“這樣吧,還是我陪你去一趟,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十一點鐘回來,和你一起去體委。”

張揚道:“謝謝何部長!”他本來想婉言謝絕的,可想想自己剛到南錫來,如果沒有一個組織部的官員陪同,可能會被體委的那幫人看低,他倒不是想場面如何隆重,至少得讓別人感覺到他是受重視的,如果組織部長何英培能夠親自陪同當然最好不過。
  可現在剛剛上班,距離十一點還有兩個多小時,他也不可能老在組織部裡坐著,他笑道:“何部長,您先忙著,我出去辦點事兒,等十一點鐘我再過來。”
  何英培點了點頭:“那樣也好,你十一點鐘一定要準時過來啊。”
  張揚離開了組織部,他想起這次是夏伯達把他請到這裡來的,于情於理都要先跟夏伯達打個招呼,於是跟夏伯達先打了一個電話。可巧夏伯達正在辦公室,聽說張揚已經到了市委市政府聯合辦公大樓,讓他這就過去見見面。
  張揚來到夏伯達的辦公室前,夏伯達的秘書范成泰已經在門外等著了,看到張揚,范成泰笑著迎了上來:“張主任吧,夏市長正在裡面等你呢?”
  張揚心中感到一些暖意,夏伯達還是很夠意思的,不但在自己最低潮的時候施以援手,從他讓秘書在門外等自己的表現來看,還是充滿了誠意。
  其實夏伯達最擅長的就是揣摩別人的心理,他是個注重細節的人,知道人越是在失意的時候,一些不經意的細節往往越容易感動他。
  張揚走入辦公室,夏伯達笑著迎了上來,主動伸出雙手,熱情洋溢道:“張揚,哈哈,我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夏伯達表現出的熱情,讓張大官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伸出手和夏伯達用力握了握,微笑道:“夏市長,這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夏伯達笑道:“什麼話,你這麼年輕有為的幹部正是我們南錫所需要的,快坐!”
  秘書范成泰端上兩杯茶,當秘書的這種眼色都是有的,看到夏伯達對張揚如此熱情,秘書自然也高看了這位新來的體委主任一眼,把茶杯放下之後,范成泰向夏伯達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
  夏伯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什麼時候到的?”
  張揚道:“昨天,因為太晚了就沒有去拜會您,隨便找了家酒店住下,今天一早就過來報到了。”
  夏伯達點了點頭道:“好,工作熱情值得肯定,張揚啊,這次我們南錫市領導層對你過來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能夠把體委工作切實的抓起來,能夠領導監督體育系統搞好工作,帶領各級體育工作者在明年的省運會上取得優異的成績,作為東道主,我們南錫的目標就是獎牌數進入前三。”說到這裡他笑了一聲道:“我們南錫經濟雖然在平海排名前列,可是體育卻始終墊底,希望你的到來會改善南錫的體育面貌。”
  張揚很謙虛的表示:“夏市長,我會盡力而為。”
  夏伯達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張揚來見夏伯達一是為了表達謝意,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心裡始終存在著迷惑,夏伯達為什麼要幫助自己?這背後是不是顧允知的作用?他故意道:“夏市長最近有沒有見過顧書記?”
  夏伯達搖了搖頭道:“自從顧書記從京城回來我還沒有見過他呢,前兩天去東江,又太過匆忙,沒顧得上去拜會他。”
  張揚心中一怔,夏伯達的這番話是不是意味著,他把自己調來南錫並不是顧允知的緣故?
  夏伯達何許人也,他馬上就意識到張揚對自己調他前來南錫這件事十分的好奇,想從他嘴裡探聽到什麼,夏伯達主觀上是不想摻和這件事的,可是省委秘書長閻國滔開了口,他當然不方便拒絕。夏伯達已經從南錫領導層的變動中嗅到了一些資訊,常務副市長常淩空的離去對他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把握適當,他就可以填補常淩空離去之後的權力空間,可是夏伯達對南錫市委書記徐光然也是十分瞭解的,徐光然未必肯將權力交給他。夏伯達的頭腦很靈活,很善於分析問題,對已經發生的狀況,他也知道怎樣去正確應對,比如眼前的張揚,既然調來南錫已經成為事實,夏伯達就要他承認自己的這份人情,夏伯達道:“小張,我也不瞞你,這次把你調來南錫是我自己的主意,你的事情還是遭到了不少的反對和質疑,我對你有信心,所以力排眾議,堅持促成了這件事。”
  張揚道:“讓夏市長為難了。”
  夏伯達道:“小張,我這麼說不是想表功,也不是想你感激我,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對你有信心,你來到南錫一定要好好的幹出一番成績,讓那些質疑你的人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我有沒有看錯人。”夏伯達說到這裡居然有幾分激動,當然真偽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張揚道:“夏市長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讓所有人失望。”
  夏伯達道:“可能你以為體委工作並不重要,遠不如抓經濟抓建設抓教育之類的來得實在,小張,省運會明年十月就要召開,我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一年,到時候就是檢驗成績的時候。任務很重,形勢很緊迫啊!”
  張揚笑道:“我過去對管理體育系統沒什麼經驗,可能要有段時間才能適應,不過,夏市長請放心,我會盡力去做。”
  夏伯達道:“原來的體委主任周大年同志病了,肺癌晚期,這和工作的壓力也不無關係。”
  張揚道:“有機會我去拜會一下他,向他取取經。”
  夏伯達似乎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還是欲言又止。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舒了口氣道:“南錫今年面臨的形勢還是很嚴峻的,深水港工程資金出了問題,兩大投資商的資金都不能及時到位,市里最近也很犯愁。”
  張揚並沒有接話,他來南錫之前已經下定決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輕易越界了,剛剛來到南錫一切以低調為主,其實深水港的兩大投資商都和他有些淵源,一個是何長安,一個是範思琪,前者是秦萌萌的親生父親,自己救了秦萌萌,單單是這份人情何長安就難以償還,後者是範思琪,正是自己幫助她逃脫了許嘉勇的魔爪。可張揚並不適合過問深水港的事情,新機場帶給他的傷痛還沒有過去,傷疤還沒好,又怎能忘記疼痛。
  夏伯達道:“你在江城的時候招商引資就是一把好手,如果有辦法,一定要幫助南錫出出力。”
  張揚點了點頭道:“一定,不過我的那點兒能量全都折騰到江城新機場專案中去了,誰也沒這麼多錢同時投入兩個大項目。”他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夏伯達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又道:“你的正處已經報上去了,不久就會批下來,恭喜啊,這麼年輕的正處級幹部,在咱們平海你還是頭一個。”
  張揚道:“謝謝組織的信任,謝謝夏市長的栽培。”
  夏伯達明顯感覺到這次見到張揚,他乖了許多,鋒芒似乎收藏了起來,看來這次江城新機場的事情對他的打擊不輕,吃一塹長一智,他從中應該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夏伯達道:“只要你好好工作,以後機會多得是。”這句話充滿了暗示。張揚開始意識到,夏伯達認為自己欠了他一份很大的人情,也許用不了太久,他就會讓自己償還,官場上本來就是這麼現實。


卷六 第519章 開端
  張揚提前五分鐘就到了市委組織部,可足足等到十一點二十,組織部長何英培才姍姍來遲,看到張揚,他方才想起答應過要陪他一起去體委的事情,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你看我這記性,把這件事給忘了,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他這麼一說,張揚反倒不好意識起來了,要知道人家畢竟是組織部長,自己的正處雖然是板上釘釘,可畢竟還沒落實,何英培這個人倒是沒有什麼架子。
  張揚道:“沒事兒,要不咱們下午上班再過去。”
  何英培道:“來得及,十二點才下班呢,體委離得不遠,走路也就是十五分鐘。小劉啊,你去安排車。”
  張揚心說等你安排好車,只怕已經下班了,他笑道:“要不坐我車去吧,我開車過來的。”
  何英培點了點頭道:“也好,節省時間!小劉啊,跟我們一起過去吧!”
  於是組織部長何英培帶著秘書小劉上了張揚的皮卡車,何部長坐進去就發現這車的配置很高,嘖嘖贊道:“看不出啊,這輛皮卡車的內飾不錯,趕得上豪華車了。”
  張揚笑道:“朋友幫我改裝的,不值什麼錢。”這句話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
  何英培習慣性的坐在後座,當領享的幾乎沒有坐副駕的習慣,秘書小劉坐在副駕給張揚指路。
  前往體委的路程不長,可是車輛卻很擁堵,一路之上隨處可見運送渣土的火車,好好的一條明溪路搞得塵土飛揚,張揚把車窗都關上,聽到身後何英培道:“這條路前往新體育中心建設工地,因為省運會即將在南錫召開,最近在抓緊工程進度。”
  張揚點了點頭道:“有些混亂啊。”
  何英培笑道:“沒辦法,市里也整頓了好多次,現在一切都要給建設讓路。”說話的時候前面堵車了。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五十了,就算他們現在趕到體委估計人家也下班了。他想把車倒回去,可一輛渣土車已經跟了上來,皮卡車被兩輛貨車堵在中間,進退不能,張揚無奈的笑了笑:“何部長,看來咱們出來的不是時候。”
  何英培歎了口氣,他也不能預見到今天會堵車,遠處幾個交警走了過來,小劉道:“好了,交警來了,道路很快就能暢通了。”
  那些交警並沒有急於指揮疏散交通,而是忙著給渣土車開罰單,這樣的場面張揚過去經常見到,這些渣土車幾乎都違章,只要交警想查,每輛車都能找出毛病。
  幾名司機圍著交警交涉,被交警厲聲呵斥,又有人在忙著打電話,看得出應該是在找人。
  一名交警沖著張揚的皮卡車走了過來,他看子看皮卡車,敲了敲車窗,張揚落下車窗笑了笑。
  那交警道:“出示你的駕證行駛證。”
  張揚很配合的遞了過去,那交警看了看道:“你違章了知道嗎?”
  張揚覺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違規的地方,笑道:“員警同志,我哪兒違章了?”
  “你這輛車涉嫌非法改裝,把車開到前面的八一停車場,去交警大隊接受處理。”他說完把一張罰單就遞給了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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