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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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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欣雨道:“跟你說不清楚,你想告就告,我奉陪到底!”
  牛文強道:“吆喝,你還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告訴你,我已經寫好起訴書了,這官司我打定了,你最好馬上賠償我的損失,不然你的工廠就得關門整頓,單單是環保部門的罰款,你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董欣雨雖然嘴上硬,可心裡已經害怕了,這件事理虧的是她,無論她是不是豐澤第二皮革制衣廠的法人,從合同簽訂之日起,她就要為廠子承擔責任,她覺著委屈,覺著冤枉,嘴唇一撇,低下頭,哭泣起來。
  牛文強冷笑道:“裝哭博同情啊,我都想哭,死了這麼多的螃蟹,誰同情我?”
  謝君卓聽不過去了,指責牛文強道:“你是不是男人啊?欺負一個女孩子?”
  牛文強道:“我沒欺負她,她把我螃蟹都弄死了,誰欺負誰啊?”
  董欣雨擦乾眼淚,紅著眼睛道:“牛文強,你逼我是不是,大不了廠子我不要了,你不是要錢嗎?我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你拿去!”
  這麼一來,牛文強倒是愣了,找到了罪魁禍首,可人家表示沒錢,拿不到錢,自己怎麼還銀行貸款,牛文強道:“你什麼意思?合著我的螃蟹就白死了?”
  董欣雨:“二廠的事情是我自己倒楣,我認了,可你要是讓我們賠錢,我們真沒有,工廠正處於發展期,收購二廠的錢都是貸款,外面的貨款還沒有回來,現在找我們要錢,就是把廠子逼上了絕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硬要逼我,我們的廠子只有倒閉了,幾百口子人都會沒有飯吃,你忍心看到這樣的局面嗎?”
  牛文強道:“你們沒飯吃要同情,我也沒飯吃了,誰同情我?”
  董欣雨道:“你要是真沒飯吃,到我們皮革廠來吧,我保證每天讓食堂給你四菜一湯,只要你不逼我們賠錢就行。”
  牛文強這個頭大啊:“你當我二傻子啊?四菜一湯,我就算在你們廠裡吃一輩子,抵得上我的二百萬嗎?”
  張揚和謝君卓聽到這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牛文強和董欣雨都笑不出來,二百多萬,這損失誰背著也笑不出來。
  張揚道:“牛文強的損失是事實,董廠長的困難和委屈我們也明白,不過你再委屈也不能讓牛文強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損失啊?”
  董欣雨道:“我知道,可我們現在真的拿不出這麼多錢,張市長,你是我們豐澤的父母官,你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地方企業因為這件事而垮掉吧?”
  牛文強心說你小子千萬別重色輕友,哥們二百多萬都賠進去了,你得給我頂住。
  張揚道:“我看這麼著吧,豐澤皮革廠這兩年的發展勢頭不錯,如果因為賠款事件二倒閉實在太可惜了,可牛文強的養殖場也投入了很大的金錢和精力,這麼大的損失,也不能讓人家一個人抗住吧?”他看了看董欣雨又看了看牛文強道:“我覺著牛文強的損失能不能作為股份投入到你們的皮革廠,這樣一來等於你們皮革制衣廠不用馬上拿出錢給他,牛文強在某種方式上也得到了賠償。”
  張揚的這個提議不可謂不妙。
  牛文強愣在那裡,腦子可沒閑著,迅速盤算著,江城皮革制衣廠是江城私營企業中的明星,發展潛力還是很大的,剛才董欣雨的表現牛文強也看到了,現在找她賠償二百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張揚的提議對他只有好處。
  董欣雨也愣了,江城皮革制衣廠是她辛辛苦苦做起來的,從她本身的意願出發,她並不想外人介入自己的企業,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謝君卓今天是過來充當和事老的,她覺著張揚的提議很不錯,董欣雨暫時不用拿出賠償,牛文強方面也能夠得到一定的補償,謝君卓道:“我看行!”
  董欣雨道:“這件事我還得回廠子裡商量一下。”
  牛文強道:“商量什麼?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們商量就能有錢嗎?這件事我打心底是不情願的,不過看你一女同志哭得這麼可憐,我也不想逼你,就這麼著吧,我看過你們的收購合同,豐澤第二皮革廠也就是值七十多萬,以後這廠就是我的了,你們再把豐澤皮革制衣廠等同於一百三十萬的股份作價讓給我,這樣咱麼就兩清了。”
  董欣雨道:“你倒是會獅子大張口,是不是連我這個廠長你都想搶過去?”
  牛文強道:“我對你沒興趣,對廠長這個職位倒是有些興趣。”
  董欣雨氣得紅了臉:“你真無恥!”
  牛文強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要麼給股份要麼給錢,你自己選。”
  董欣雨坐在那兒考慮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張市長,既然你提出了這個方案,我也不好說什麼,股份我可以給他,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張揚笑道:“你說!”
  董欣雨道:“我不希望他介入我們廠子的任何業務,等到我們手上有了流動資金,我會把錢還給他。”
  牛文強道:“憑什麼啊?我有了股份,我就是皮革制衣廠的股東,還是大股東,你不讓我介入業務,什麼意思?我的錢你拿著隨便做決定?沒門!等你把錢換給我,我馬上拍屁股走人,那時候我可以不介入企業的事務。”牛文強說的在理。
  張揚道:“具體的事情你們自己定,我忙得很,管不了這麼多,總之還是心平氣和,儘量達成諒解,皮革制衣廠的前景很好,說不定明年你們的事情就都解決了。”
  董欣雨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牛文強瞪大了一眼睛:“就你還提條件?”
  董欣雨道:“他說我們給他造成了二百多萬的損失,只是他單方面的說辭,養殖場裡面還有存貨的螃蟹和魚苗,我們不可能盲目買單,我給他股份,他就得把養殖場的一半所有權給我。”
  張揚心想,好嘛,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倒是一對兒。
  牛文強道:“憑什麼?”
  董欣雨道:“你不是說養殖場裡面的東西全都死了嗎?我為第二皮革制衣廠的過失埋單,你也得承擔部分責任,不然咱們沒得談,你去告我,咱們法院不見不散!”
  張揚充當和事老道:“牛文強,反正你那裡面剩下的都是些死魚爛蝦,就這麼著吧,具體情況你們自己談。”
  牛文強當天中午就留在新機場建設工地食堂吃飯,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這廝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中午不但喝了四瓶啤酒,還吃了一大碗白米飯。
  張揚道:“心裡舒服了?”
  牛文強道:“好多了,只是可惜了我的那麼多螃蟹。”
  張揚道:“這些螃蟹也沒白死,踩著它們的屍體你完成了從農民到企業家的蛻變。”
  牛文強被張揚的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張揚道:“說心裡話,董欣雨也挺倒楣的,剛剛收購第二皮革制衣廠就出了這麼檔子事兒。”
  牛文強道:“同情別人意味著虐待自己。”
  張揚道:“事情既然選擇這麼處理,你就好好跟人家合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搞不好你們兩人聯手之後能夠實現共贏的結果。”
  牛文強道:“以後再說吧,我對皮革制衣是一竅不通,別說人家不想讓我管,就算把廠子交給我,我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張揚道:“那還不容易,管理都是相通的。”
  牛文強道:“踏踏實實做事業跟你們當官可不一樣。”
  這話張揚可不愛聽:“合著你做生意就叫踏踏實實做事,我當官的就是在混日子?”
  牛文強笑道:“反正不一樣。”
  這時候張揚的秘書傅長征找了過來,他向張揚道:“張市長,嵐山工程機械廠周廠長來了!”
  張揚聽說周東宇來了,馬上起身去了辦公室。
  周東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來到江城是有原因的,省裡撥了五個億給江城已經傳遍了平海大地,與此同時也有一個不利於他們的消息傳來,據說江城工程機械廠想要進軍新機場,關乎於市場的爭奪,周東宇不敢怠慢,所以剛回到嵐山沒幾天,又返回了江城,想面見張揚,落實這件事。
  張揚和周東宇談了幾句,已經知道他心中的顧慮,不由得笑道:“周廠長,咱們不是把協定都簽署過了嗎?你擔心什麼?”
  周東宇笑道:“任何地方都要優先照顧自己的企業的,這一點大家都清楚,我兵士想要壟斷新機場的所有工程機械,畢竟每個企業生產的產品不同,我們不可能提供新機場需要的所有產品,可是我也不想縮小原有的份額。”
  張揚道:“你不用擔心,定下來的事情絕不會更改,我們江城市政府如果朝令夕改,那麼以後誰還相信我們?”
  周東宇聽張揚這麼一說,一顆心放在了肚子裡,他微笑道:“張市長,其實我們能夠提供工程機械在新機場工程中能夠占到百分之六十的份額,還有一部分需要其他廠家補充。
  我始終認為企業和企業之間不但有競爭的關係,也要存在相互合作的關係,只有尋找共同的利益,才能避免惡性競爭,才能走得更遠,我們的企業不該僅僅把目光放在國內,更應該高瞻遠矚,及早把目光望向國外,想要走出國門,就必須走整合發展的道路。”
  張揚對周東宇的眼光和魄力是相當欣賞的,他對周東宇道:“現在缺少的就是這種有遠見有抱負的企業家。”
  周東宇笑道:“江城這兩年變化很大,優秀的企業家層出不窮,我也接觸過不少人,曹廠長就是個很有魄力的領導。”
  張揚道:“他那頭腦早就過時了!”
  周東宇道:“常海天和我也很熟,他可是我們嵐山優秀的青年企業家,被你引進過來了。”
  張揚笑道:“如果可能,我想把周廠長也引進過來。”
  周東宇笑道:“謝謝張市長的看重。”

張揚道:“說真的,有沒有合適的企業管理人才推薦給我?”
  周東宇道:“張市長新機場專案還需要人嗎?”
  張揚道:“人才當然是多多益善。”
  周東宇道:“剛才說過,你們江城本身就是藏龍臥虎的地方,江城工程機械廠的許振堂,我早就想把他請到我們那裡當副廠長,可他對廠子有感情,始終沒有答應我,這個人在你們這裡又得不到中用,負責工程機械廠售後部的工作。”
  周東宇只是隨口推薦,張揚卻上了心,送走周東宇之後,他馬上就讓傅長征去查許振堂的資料,許振堂今年三十六歲,哈工大機械製造專業畢業,畢業後分配到江城工程機械廠,在車間幹了兩年,然後調到了新產品研發部,主持研發了多個新產品項目,目前江城機械廠熱賣的幾大產品都是他在研發部時候的成果,工作期間自學完成了EMBA並順利拿到畢業證書,後來因為和曹正陽的理念不同,公開質疑曹正陽的領導,被曹正陽從產品研發部弄到了工會,去年才從工會前往售後部擔任副部長至今。張揚看完許振堂的履歷就喜歡上了,他想找的就是這麼一個人物,許振堂年輕有能力還在其次,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和曹振陽不對乎,張揚對曹正陽現在已經反感到了極點,認為這種人就是改革的攔路虎,必須清之而後快。
  張大官人一心想去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在江城工程機械廠的產品進入新機場專案的問題上,他表現出相當的堅持,這在常委中引起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其中有支持張揚做法的,認為這種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的地方企業就該給他們一個教訓,更多人還是從大局觀出發,市長左援超就是持後面的觀點,他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事實上自從知道省裡下撥了五億元的投資之後,他就開始無法平靜了,五億元,占到新機場項目投資總額的一半,加上之前貸到的兩億五,意味著新機場的資金問題已經解決了大半,剩下的那點錢,憑張揚的能力應該不成問題,左援朝對張揚在招商方面的能力還是認同的。這讓一心想在新機場問題上看杜天野出醜的左援朝很失望,更讓他失望的是,這次在撥款上起到關鍵作用的人是省委書記喬振梁,領導的內心世界果然是最難揣摩的。
  左援朝道:“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江城新機場工程,放著江城工程機械廠的設備不用,而選擇嵐山工程機械廠的,這等於幫人家的企業做免費宣傳,無形中會很嚴重的傷害到我們自己的企業,不是我向著地方企業說話,我們搞起來一個企業不容易,可毀掉一個企業卻輕而易舉,就算江城工程機械廠之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們這些做領導的也應該從大局考慮,從江城的長遠利益考慮,為廠子裡的每一名職工考慮。”
  徐彪道:“我就看不慣工程廠的做法,幹什麼?之前需要他們的時候裝孫子,這會兒又急急忙忙的想加入,還不是因為省裡撥款了,如果沒有那五億撥款,他們根本就不會表現得這麼積極。”
  政協主席馬益民道:“工程廠的做法的確讓人不舒服,不過曹正陽也是為了廠子的利益,咱們總不能因為他的錯誤做法,就將整個廠子推入火坑,工程機械廠可是我們江城的龍頭企業,利稅大戶,企業要是完了,這上萬口子人上哪兒吃飯去?”
  幾個人都把目光望向人大主任趙洋林,趙洋林最近雖然喜歡耍太極,可有些事他是不能回避的,畢竟他現在身為新機場項目的副總指揮,趙洋林發現自己最近經常會成為張揚的代言人,這是一件頗為無奈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個人還是支援左市長的意見的,不過徐部長說的也對,地方企業要和地方政府榮辱與共,遇到困難就裝孫子的做法不值得提倡,可做出錯誤決定的是曹正陽,如果整個江城工程機械廠都為這件事埋單,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我個人認為,鑒於曹正陽同志的年齡和身體狀況,他已經不適合擔當大型國企的領導工作。”
  原本常委們都以為趙洋林又出來和稀泥,可聽到最後一句方才發現趙洋林真真正正扔出了一顆炸彈,曹正陽的確是即將到點的人,可根據可靠消息,他還有可能延續兩年,而曹正陽和市長左援朝一直走得都很近,趙洋林說出這樣的話,等於要折去左援朝的一條手臂,現場頓時陷入沉靜之中。
  左援朝冷冷看著趙洋林,內心中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著,這老傢伙可真不是東西,變臉之快,放眼整個江城體制中無人可出其右,從和杜天野對立,到中立現在他乾脆一猛子紮到了杜天野的陣營裡,並充當杜天野的馬前卒,給自己當胸來了一刀,夠狠夠辣,政治上果然沒有任何的人情可言。
  左援朝道:“曹正陽同志雖然犯了一點小錯誤,可我們不能抹殺他這麼多年的功勞,沒有他的辛苦努力,怎麼會有今天的江城工程機械廠?人一輩子,誰沒有犯錯誤的時候?如果因為一件小事就將這個人全盤否定,我看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值得肯定了,再說,工程廠目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曹正陽同志的領導地位,現在正處於改革開放的關鍵時期,臨陣換帥對一個企業的良性發展是很不利的。”
  幾名常委也出來贊同左援朝的意見,曹正陽這個人平時為人還是不錯的,所以關鍵的時候還有人替他說話。
  杜天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慢慢放下茶杯,微笑道:“曹正陽同志今年快六十歲了吧?”
  常委們把目光全都投向這位市委書記。
  杜天野道:“援朝同志的話我也贊成,曹正陽作為一個老黨員,老領導,在江城工程機械廠的發展過程中,的確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可這並不代表著他能夠始終適應時代的發展,改革發展的速度,連我們這些人都感到有些跟不上,更何況曹正陽這位老同志,新機場專案上他所犯下的決策性錯誤已經證明,他的思維已經落後了,我這樣說並不是將曹正陽同志全盤否定,擔任一個企業的第一領導,單單是依靠經驗是不夠的,精明的頭腦、過人的魄力,還要擁有對企業的責任感,對家鄉的責任感,對國家的責任感!在這幾種責任感發生衝突的時候,我們要服從於後者,國家的利益為第一,家鄉的利益為第二,企業的利益為第三,個人的利益要放在最後,做不到這一點,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企業家。”杜天野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我們的事業正在蒸蒸日上,我們的隊伍需要凝聚力,需要不斷注入新鮮的活力,在我們發現問題之後,一定要及時改正問題,我贊成援朝同志的意見,我們要支持自己的地方企業,要給他們機會,但是我們也要所有企業認識到,在幾種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什麼最重要!曹正陽同志是個黨性原則比較強的人,他的經驗應該對工程廠的發展還有不小的作用,但是他的保守也會制約企業的發展。”杜天野笑了笑道:“老徐,你考察的結果怎麼樣?”
  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組織部長徐彪,這時候大家才明白,在這次常委會召開之前,杜天野已經悄悄開始行動了,出動組織部長徐彪,證明人家已經將接替曹正陽的後備人選找好了。
  徐彪道:“通過組織部的多方面瞭解和調查,江城工程機械廠售後服務部主任許振堂同志是一個很有領導能力和創新精神的年輕幹部,我有理由相信,他可以升任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一職!”
  左援朝愣在哪裡,徹徹底底的愣了,他甚至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他想提出反駁意見,想說你們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杜天野笑著站起身來,一錘定音道:“就這麼定了!”
  曹正陽坐在辦公室內,他的面孔如同被嚴霜打過,冰冷蒼白,目光中透著淒涼和失望,室內煙霧繚繞,面前的煙灰缸中插滿了煙頭。
  曹正陽怎麼都想不明白,市里為什麼會讓他退居二線,自己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市里卻不給他一個畫上圓滿句號的機會。
  如果改革也是一場戰役,那麼他就是這場戰役中的炮灰,曹正陽如是想。
  組織部已經通知過他了,明天開始,工程機械廠就將迎來改朝換代,他曹正陽的時代已經徹底結束了,曹正陽苦悶的想著,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選擇退縮,如果在新機場建設的態度上再積極一點,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可事情已經無法回頭了。
  他的手機已經響了無數遍,曹正陽都沒有接,看了看號碼,基本上都是家裡打來的,曹正陽站起身,整了整衣領,拉開了房門。
  下樓的時候,正遇到新任廠長許振堂,許振堂也知道了市里任命自己成為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的事情,他對這個消息感到突然,畢竟自己的級別擺在那裡,在他前面還有副書記副廠長這麼多人,這次的提升幅度不可謂不大。許振堂到現在都渾渾噩噩的,他實在想不通這種好事怎麼會落在自己的頭上,去市委組織部談話的時候,他也小心地問起了這個問題,市委組織部長徐彪告訴他,是豐澤副市長張揚推薦的他,許振堂對張揚早有耳聞,可跟張揚一直沒有什麼交往,他也不知道張揚為什麼會推薦自己,可有一點他明白,人家對他這是知遇之恩。
  許振堂雖然對曹正陽這位元老廠長的工作方式並不認同,可他還是很尊重這位前輩的。許振堂道:“曹廠長,下班了?”
  很普通的一句問候,可讓曹正陽聽得很不舒服,他充滿抵觸情的看了許振堂一眼:“嗯,老了,是該下了!”
  許振堂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曹正陽誤會了自己。
  曹正陽打量著許振堂,低聲道:“以後工程廠就看你的了!”
  許振堂道:“我還年輕,還需要曹廠長多多指導。”
  曹正陽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酸楚的味道,他歎了口氣道:“老了就是老了,這個世界屬於你們這些年輕!”他腳步沉重的向樓下走去。
  許振堂望著曹正陽的背影,內心中感到幾分同情。
  許振堂成為工程機械廠廠長的消息目前還處於保密階段,他是個理智的人,在組織上沒有正式宣佈之前,還要保持低調,這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可有些事還是必須去做的,他想見一見張揚,並不僅僅要向自己的這位伯樂當面道謝,還想問問他,為什麼會選中自己?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既然組織上已經決定讓他擔任工程機械廠廠長,他從今天起就要進入工作狀態,他就要為工廠的利益而努力,早在曹正陽放棄新機場競標的時候,許振堂就認為他犯了一件錯誤,這一錯誤極大的影響到江城工程機械廠的發展,而現在他有了能力,他要儘量改正這一錯誤。

卷五 第454章 血染的風采
  促成許振堂和張揚見面的人是江城第一服裝廠廠長薛明,許振堂和薛明是EMBA研修班的同學,在仕途上,薛明一直都比許振堂走得順利的多,薛明對許振堂這位同學也極其欣賞,認為他在工程機械廠懷才不遇,始終沒有得到重用,可現在許振堂一躍成為江城龍頭企業的決策者,這讓薛明也大跌眼鏡。
  當晚由薛明在水上人家做東,促成了張揚和許振堂的見面。
  張揚並不是一個人過來,他把嵐山工程機械廠廠長周東宇也帶來了,許振堂看到他們兩人同來,馬上就明白了幾分,難怪張揚會選中自己,自己可以說和他素昧平生,肯定是周東宇的推薦。
  張揚主動向許振堂伸出手去,微笑道:“許廠長,我是張揚!”
  許振堂對張揚聞名已久,真正在這一的場合接觸還是第一次,他和張揚握了握手,笑道:“謝謝張市長能來!”
  張揚笑道:“你是我們江城龍頭企業的掌門人,你的面子我當然要給!”
  周東宇很熱情的和許振堂握了握手,他笑道:“許廠長,難怪我三番五次的邀請你前往嵐山都被你拒絕,原來你等著在江城效力呢?”
  張揚笑道:“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真把他請去,你們兩個誰當老大啊?”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張揚當仁不讓的在首位上坐了,招呼大家坐下。
  薛明道:“今天是我做東,請張市長過來吃飯的目的,主要是聯絡感情,放心我們只聯絡革命感情,決不搞歪門邪道。”
  張揚笑道:“薛明,你欠我好幾頓飯了,今天還算有點誠意!”張揚把周東宇介紹給薛明道:“這位可是我的貴客,咱們江城的貴客,嵐山工程機械廠廠長周東宇同志。”
  薛明笑道:“久聞大名!”
  周東宇笑道:“一定是恭維話,我哪有那麼大名氣。”
  薛明道:“過去沒那麼大名氣,可現在我們江城都知道你,你是猛龍過江!”
  周東宇哈哈笑了起來,他很謙虛的表示:“多謝江城市政府給我這個機會,也多虧了張市長對我們的信任。”
  張揚道:“別虛情假意的客套了,上菜!”
  許振堂開始的時候很少說話,多數時間都是在悄悄觀察這位元新機場工程現場指揮,過去他聽說過許多張揚的事蹟,這個人的身上多少帶有幾分傳奇,今天坐在一起發現,張揚沒什麼官架子,但是言談舉止中流露出過人的魅力。
  酒桌上自然免不了要恭賀許振堂升任江城機械廠廠長。
  張揚提議之後,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許振堂自然是不能推辭的,他幹了這杯酒,然後舉杯敬了張揚,他真誠道:“張市長,謝謝您的推薦,在此之前你對我並不瞭解,為什麼會想起推薦我?”其實許振堂已經猜到這件事十有八九和周東宇有關,只是想再證實一下。
  張揚笑道:“你不應該謝我,要謝就謝周廠長,是他向我推薦你的。”
  周東宇笑道:“我推薦振堂的時候,並不知道張市長想推薦他擔任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早知道您要給我樹立這麼一個強勁的對手,我怎麼都不會推薦他。”
  眾人同聲笑了起來。
  張揚道:“我相信周廠長的眼光,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瞞大家,早在正式招標之前,新機場的資金問題還沒有落實的時候,我和周廠長就在嵐山見面了,我之所以決定放棄江城工程機械廠的設備而採用周廠長的,其原因不僅僅是曹正陽同志單方面的不情願,最主要是被周廠長的遠見和信心所打動,想做成一件事業,必須要擁有共同的目的,共同的理想,只有這樣我們這群人才能走到一起,如果對我們的事業連起碼的信心都沒有,又談什麼合作呢?”
  薛明道:“張市長說的對!只有共同的理想才能走到一起。”
  張揚道:“現在的時代不流行喊口號了,再說愛國愛家不是你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要看實際行動。”他笑著望向周東宇道:“周廠長就挺好的,人家不但愛嵐山,順便把怎麼江城也愛上了。”
  周東宇呵呵笑了起來:“說真的,我對江城現在已經有感情了。”
  張揚道:“其實無論江城還是嵐山都是平海的土地,都是中國的土地,咱們的努力都是為了中國的發展和騰飛。”他看了看許振堂道:“許廠長怎麼不太說話啊!”
  許振堂道:“我在考慮怎麼說!”
  張揚笑道:“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工作之餘大家坐在一起就是朋友,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暢所欲言。”
  許振堂道:“市領導把江城工程機械廠這副重擔交給了我,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我要為廠子的未來發展著想,今天周廠長剛好也在這裡,有些話我就直接說出來了。”
  周東宇點了點頭。
  許振堂道:“江城建設新機場,作為江城市的龍頭企業,同時又是建築工程機械的生產廠家,我們江城工程機械廠按理說要盡力而為的,曹廠長放棄競標,他有他的原因,他是害怕機場工程資金沒有落實,我們的投入得不到及時的回報,從而會讓廠子陷入困境,他的出發點是好的,這一點我想大家都不會否認。”
  張揚道:“你怎麼看?”
  許振堂道:“曹廠長的決定我堅決反對,他對江城的發展缺乏信心,我認為當今的時代是個高速發展的時代,經濟的發展一日千里,放在家門口的機會我們把握不住,只會拱手讓給別人。”他向周東宇笑了笑道:“周廠長不要介意,我是就事論事。”
  周東宇道:“振堂說得都是事實,如果不是你們廠主動讓步,我也不會如此輕鬆的得到這個機會。”
  許振堂道:“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我們想要挽回已經很難了,可是有一點我又不得不說,這次新機場的業務對我們廠來說不僅僅是失去一份訂單那麼簡單,還有我們廠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譽和口碑,連自己城市的重點工程都不使用我們的機械,那麼我們又拿什麼去說服別人購買呢?”
  張揚微笑望著許振堂,在推薦許振堂擔任工程廠廠長的時候,他對這個人並不瞭解,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發現許振堂的確是個有想法有主見的人,對未來的事情看得很准,更難得是,他敢於表露意見。
  張揚道:“那怎麼辦,現在我們和周廠長已經簽訂協定了,總不能讓我們毀約吧?”
  周東宇道:“那可不成,毀約我得要賠償!”
  許振堂道:“人和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誠信,我並沒有想取代嵐山工程機械廠的意思,我是想說,嵐山工程機械廠和江城工程機械廠作為平海工程機械業的前兩名,我們的產品有重疊的,可也有很多不同,請張市長考慮一下能否讓我們相互補充,完善新機場工程所需要的工程設備,還有許多工程設備必須要依靠進口,我們和德國海德集團是合作單位,在引進設備方面擁有著很大的優勢,我們可不可以放低競爭,攜手實現共贏。”他停頓了一下道:“我知道這個要求讓周廠長為難了,可是我覺著中國企業的發展並不在於內部的競爭,而要放眼於國際,只有將目標放的長遠,我們的發展才能更快,走的才能更遠。”
  張揚望著許振堂,又看了看周東宇。這兩人先後都說出了同樣的話,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新時代的企業家就應該擁有這樣的胸襟和風範,張揚點了點頭道:“國內強不算強嗎,走出國門沖向世界那才叫真正強!”
  周東宇舉杯道:“振堂,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我們的產品可以互為補充市場這麼大,單靠我們一個廠是吃不下的,所以只有聯合才能謀求共同的發展,真正達到共贏!”
  許振堂沒想到這件事會進行的這麼順利,他激動地握住周東宇的手道:“東宇兄,這次你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周東宇笑道:“我們都是平海的企業,太多重複的產品線只會讓我們陷入惡性的競爭中,如果可以達成共識,各有所長,取長補短。我們就可以規避這些不良的競爭。就可以實現快速的發展,這件事我早就開始盤算,可需要一個擁有同樣胸襟和同樣眼光的同道中人。”
  因為工程機械廠的事情終於得到了解決,晚宴的氣氛變得熱烈而融洽,他們都喝了不少的酒。
  半酣之時,蘇小紅笑盈盈走進來敬酒,張揚把周東宇和許振堂引見給她,蘇小紅聽說許振堂是新任的工程機械廠廠長,也是格外留心,工程廠這麼大,平時的業務招待肯定不少,她已經動了心思要拉住這位元大客戶,蘇小紅說什麼都要她來做東,算是她恭喜許振堂榮升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的一份心意。
  他們一直喝到晚上十點方才結束,蘇小紅把他們送到了停車場,張揚上車的時候,蘇小紅向張揚道:“你喝了這麼多,我讓蘇強送你回去。”
  張揚笑道:“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這點酒絕對沒問題。”
  蘇小紅道:“還是小心些,酒後駕駛人容易麻痹大意。”
  遠處周東宇上了車後向張揚揮手道別。
  張揚向周東宇笑著揮了揮手。
  蘇小紅有意無意道:“最近新機場的工程還順利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還成,省裡撥了五個億,資金方面沒太多問題了。”
  蘇小紅道:“工作很辛苦啊,哪天有空請杜書記過來一起喝酒。”
  張揚聽到她把杜天野給捎上了,不知道有心還是無心,不由得笑道:“你想請他還是請我?”
  蘇小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過她控制情緒的本領向來都是很強,微笑道:“都請,大家一起聚聚,我哪兒還有幾壇好酒呢?”
  張揚也沒往下問,他笑道:“我一直都惦記著你的那幾壇好酒,你這一說,把我肚子裡的酒蟲都勾出來了。”
  蘇小紅道:“那好,下周挑個時間我約你。”
  張揚道:“等等再說吧,眼看就要開工奠基了,我現在的時間都不是自己的,杜書記指哪兒我得打哪兒。”
  蘇小紅笑道:“也別太辛苦,要是累壞了,有人要心疼的。”
  張揚道:“還是紅姐疼我。”
  蘇小紅格格笑道:“你用不著我疼,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等著疼你呢?”
  張揚道:“話可不能亂說,嫣然馬上就回國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她不得找我算帳啊。”
  蘇小紅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心裡有鬼嗎?”
  張揚笑道:“坦坦蕩蕩的,哪有什麼鬼!”他忽然想起了方文南給自己寫親筆信的事情,低聲道:“紅姐,你最近有沒有去過探望過方文南?”
  蘇小紅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方才點了點頭:“去看過他幾次,他人蒼老了許多,不過精神還好。”
  張揚道:“你收購水上人家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含義?”

蘇小紅咬了咬櫻唇道:“沒什麼含義,我和他之間早就完了!”她轉移話題道:“對了,他寫信給你做什麼?”
  張揚道:“讓我給盛世集團一個機會。”
  蘇小紅道:“方文東去找的你?”
  張揚點了點頭。
  蘇小紅道:“根據我對方文南的瞭解,他的性情很少去求別人,他能夠給你寫這封信。求你幫助盛世集團,證明他要麼已經改變了,要麼就是他真的想要從頭再來。”
  張揚道:“距離他出獄還有幾年,談從頭再來似乎為之過早,不過不是我沒給盛世集團機會,而是他們主動放棄了投標。”
  蘇小紅道:“方文東那個人缺少做大事的氣魄,盛世集團的衰落和他也有關係。”
  張揚道:“機會只能給他一次,他把握不是就不能怪我了。”
  蘇小紅道:“我想方總會明白的。”
  張揚道:“等我有時間也去看看他。”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正如曹正陽的死,他死在了自家樓梯上,原因是喝多了酒,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失足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很不幸的摔斷了脖子,等到家人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死了半個小時,送到醫院屍體都涼了。
  曹正陽的死,在江城工程機械廠的震動很大,江城工程機械廠如同炸窩一樣,曹正陽雖然為人保守了一些,可他在廠子裡的威信很高,在江城新機場的事情上雖然他不支援市里的工作,可卻贏得了民心。工人都認為曹廠長是真心真意為他們考慮。曹正陽的家人更是無法接受,認為曹正陽是屈死的,曹正陽的妻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曹正陽本身就有高血壓高血脂,十多年沒沾過酒了,是市里對他的不公平待遇,才讓他走上了這條絕路。
  工程機械廠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清晨的時候,工人們就組織起來乘著大客車前往市委市政府,將市委市政府大門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還打起了標語……沉痛悼念我們的好廠長,血淚控訴官僚主義害死人!
  市領導們剛剛上班,就遇到了這一狀況,市委書記杜天野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情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曹正陽居然死了,這件事誰也沒有想到。
  他給公安局長榮鵬飛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馬上處理一下現場的情況,務必要控制住局勢,絕不能讓情況進一步惡化下去。
  許振堂趕到鬧事現場的時候,已經有近一千名工人在市政府外集結,許振堂發現自己這個廠長上任的真不是時候,組織上還沒有來得及正式宣佈,老廠長就意外身亡,自己在無奈中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可他已經是工程廠的廠長,他就必須要盡到廠長的職責。
  許振堂沖到人群前,他展開雙臂,大聲吼叫道:“大家都冷靜一下!”
  工人中有很多人不知道許振堂已經被任命為工程廠廠長,心說你算哪根蔥?一個售後服務部的出來充什麼大頭?
  許振堂大聲道:“大家請聽我說,曹廠長意外身亡,我們都很悲痛,可是我們不能採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干擾政府工作,大家有什麼不滿,可以在廠子裡商量解決,由我統一向上級反映。”
  有工人不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有資格說這樣種話嗎?”
  許振堂鼓足勇氣大聲道:“組織上已經任命我為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我有資格說這種話!”
  騷亂的人群頓時靜了下來,可靜了沒多久,馬上亂得更加厲害,有人叫道:“曹廠長就是被他氣死的,小人,不是他曹廠長還沒事……”在這種聲音的慫恿下,工人們的情緒變的越發激動了,有人用手中的礦泉水瓶向許振堂砸去。
  許振堂沾在那裡,聽著工人的謾駡,忍受著他們的投擲,他昂首挺立,紋絲不動,忽然感到額頭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擊中,許振堂的身體晃了一下,感到熱乎乎的鮮血順著面頰流了下來,瞬間沾濕了他的白襯衣。許振堂裂開嘴露出一絲笑意,他大聲道:“有火沖著我發,我既然敢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就要對你們負責,我就要管你們!”
  “你憑什麼管我們?”
  許振堂血流滿面,早晨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咧開嘴,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這景象讓人感到有些觸目驚心。工程廠的工人似乎被他的可怖模樣給嚇住了,還有人謾駡,可是沒有人繼續向他投擲物品了。
  許振堂道:“就憑我是廠長!”
  這次沒有人嘲笑他,謾駡聲也停止了,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
  許振堂道:“回去吧,不要讓這件事愈演愈烈,我不希望看到我們廠的任何一個工人因為違反法律而被抓,快回去吧!”
  工人們仍在猶豫,許振堂大聲道:“快回去吧……”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軟綿綿坐倒在了地上……
  張揚專程去醫院探望了受傷的許振堂,許振堂的頭部已經包紮好,仍然穿著那件被獻血染紅的白襯衣。
  張揚看到他的模樣,不禁笑道:“許廠長上任第一天就讓我們見識到了什麼叫血染的風采。”
  許振堂卻笑不出來,他歎了口氣道:“曹廠長走得太突然了。”
  張揚道:“法醫鑒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曹廠長是因為飲酒過量,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頸椎骨骨折,顱內出血造成的死亡,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許振堂道:“張市長,我在想,如果不是我取代了曹廠長的位置,也許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張揚道:“曹正陽的事情我們都很痛心,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承擔責任。身為一個國家幹部,就必須拿得起放得下,沒有人可以永遠在官位上呆下去。無論曹正陽,還是你和我,終有一天都會面臨退下來的結局,我們所應該做的就是接受現實。”
  許振堂點了點頭。
  張揚道:“這次工程廠鬧事在社會上的影響很壞,市里已經讓公安機關介入,務必要找到在背後鼓動鬧事的人。”
  許振堂道:“張市長,能不能不再追究這件事,工人們也是因為一時情緒激動才做了糊塗事。”
  張揚道:“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都有自己的是非標準,做錯了事就應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許廠長,你好好休息,今天的這件事一定回調查清楚。”
  許振堂道:“張市長,還請你和市里溝通一下,現在調查只會火上澆油,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工人們冷靜下來。”
  望著許振堂誠摯的目光,張揚終於點了點頭。
  在對待工程廠工人鬧事的問題上,杜天野和許振堂持有相同的觀點,他認為現在並不適合追究工程廠的責任,無論曹正陽死亡的原因是什麼,有一點不可否認,正是市里決定讓他退下來,才造成了曹正陽的想不開,可以說曹正陽的死,市里還是要承擔一些責任的。
  杜天野點了點頭道:“振堂同志考慮得很對,現在刨根問底追究責任只會火上澆油,工程廠方面應該維穩,這樣也有助於振堂同志接受工作。”
  張揚道:“這次我們好像坑了許振堂,在這種狀況下想要順利接受工程廠的工作只怕不容易。”
  杜天野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一帆風順的事情,如果許振堂連這點風雨都承受不住,他也沒資格擔任工程廠的廠長。”
  張揚笑道:“今天許振堂浴血市府大門口,也算得上是英勇無畏。”
  杜天野微笑道:“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至少我們沒選錯人,一個領導首先就要敢於擔當。”他想起新機場的事情,向張揚道:“奠基典禮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張揚道:“準備好了,28號,邀請函也發過了,省裡初步定下,宋省長過來參加奠基典禮。”杜天野點了點頭,之前南錫深水港的奠基儀式已經舉行,省委書記喬振梁親自前往,這也是為了搞平衡,畢竟省財政撥款偏重他們江城,喬振梁也不能表現出太大的偏頗,親自去了南錫參加深水港奠基典禮。
  杜天野道:“宋省長那邊你負責接待工作,岳父看女婿也是越看越喜歡。”
  張揚笑道:“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伺候得周周道道,讓他說不出咱們江城半個不字。”
  杜天野道:“奠基典禮一定要從簡,省裡撥給我們這筆錢不容易,要是看到咱們鋪張浪費,指不定會有什麼想法呢?”
  張揚道:“這點你放心,一切從簡,少花錢多做事。”
  左援朝在肖鳴向自己彙報工作的時候突然打斷了他,低聲道:“宋省長下周就要來了!”
  肖鳴微微一怔,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他專程過來參加新機場奠基典禮。”
  左援朝歎了口氣道:“幾家歡樂幾家愁,一個新機場奠基典禮至於搞得這麼隆重嗎?我們的領導幹部什麼時候能夠學會踏踏實實的做事,凡是都先考慮到老百姓的利益,而不是只想著自己的政績?”
  肖鳴當然知道他這句話指向的是誰,隨著省裡向江城新機場撥款五個億,市委書記杜天野現在的風頭正勁,左援朝看在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肖鳴心裡也不好受,畢竟他已經是被杜天野打入冷宮的幹部,只要杜天野在任,他很難有揚眉吐氣的機會。
  左援朝道:“工程廠的事情怎麼樣了?”
  肖鳴道:“聽說還沒下葬,他的家人鬧著要說法呢。不過工人們的情緒倒是穩定了一些,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曹正陽是醉酒後失足摔死的。”
  左援朝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多好的同志,一個為黨為人民奉獻畢生精力的好黨員、好幹部,就這麼死了。”
  肖鳴道:“一場意外啊!”

左援朝道:“如果我們能夠注意正陽同志的情緒,能多關心關心他,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啊。”
  肖鳴沒說話,左援朝分明在向自己傳遞某種資訊,前後聯繫在一起,就不難推測出他究竟想幹什麼了。
  左援朝道:“老肖啊,正陽同志一直都是我們的老朋友,我很想去他家裡看看,可惜現在並不是時候,你幫我轉達一下對他家人的慰問。”
  肖鳴點了點頭:“好的!”離開左援朝辦公室的時候,肖鳴很鬱悶的歎了口氣。左援朝想要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意圖很明顯,可肖鳴也不是傻子,曹正陽這一事件如果鬧出去,將會對整個江城市的領導層不利,左援朝想拿自己當槍使,肖鳴的內心無比煎熬,他不想被別人利用,可眼前卻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如果放棄這樣的機會白白溜走,只怕會成為他終生的遺憾。肖鳴低頭想得出神,差點和迎面走來的副市長嚴新建撞了個滿懷。
  嚴新建扶住他的肩膀道:“老肖,怎麼心思重重的?”
  肖鳴尷尬的笑了笑:“這兩天沒休息好,精神有點恍惚。”他看到嚴新建雙眼有些浮腫,不由得笑道:“還說我,你精神頭也不怎麼樣。”嚴新建歎了口氣道:“剛才去工程廠看了看,廠子裡還是有很多不穩定的情緒,曹正陽說走就走了,搞得我們這些領導把他害了的一樣,這兩天就為了這件事忙活了,這不,還得去他家裡做他家人的思想工作。”
  肖鳴道:“一起去吧!”


卷五 第455章 準備工作
  通往新機場建設指揮部的道路已完全貫通,這是在奠基典禮進行之前突擊修建起來的,雖然杜田野指示一切儀式都要從簡,有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張揚檢查完道路修造情況,對工程品質基本滿意,他向承包工程的謝君綽道:“小謝,道路隔離帶內的綠化要抓緊,我給你三天,三天之內必須完工。”
  謝君綽笑道:“放心吧,我已經給工人傳達過了,從今天開始,日夜不停加班加點的幹,務必要在三天內把隔離帶綠化完成。”謝君綽在機場現場指揮部中嚴把品質關,獲得了指揮部的一致欣賞,所以這條聯通一公里的道路也交給她修建,其中有張揚照顧她的成分在內,也因為謝君綽自身的努力和認真得到了肯定。
  張揚指著道路旁邊的建築垃圾道:“這些垃圾也儘快清除掉,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奠基那天垃圾還在,我可要扣除你的工程款。”
  謝君綽充滿信心道:“我做事張市長只管放心。”說話的時候,垃圾清理車已經過來了。
  張揚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到遠處趙洋林和常淩峰、龜田浩二一起走了過來。
  張揚笑著迎了上去:“趙主任,你看這條迎賓路修得還成嗎?”
  趙洋林笑道:“工程方面的事情我不懂,你問龜博士!”他也跟著張揚喊起了龜博士。
  龜田浩二當然知道龜博士不是什麼好稱謂,可已經被張揚給喊起來了,現在指揮部的其他人也都跟著這麼喊,他也只能默認了,龜博士就龜博士吧,好歹還是一博士,要是叫他龜工頭啥的豈不是更難聽。
  龜田浩二點了點頭道:“我檢查了一遍,工程品質還不錯,不過有些細節還需要注意,具體的不足之處我已經給謝小姐說過了。”
  謝君綽笑道:“龜田先生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龜田道:“你們的建築公司雖然規模小,可是並不能因此而放鬆對自己的要求,想要發展起來就必須要認真細緻,一絲不苟。”
  趙洋林道:“龜博士說得對,其實做任何事都是這樣。”
  常淩峰向張揚彙報道:“機場工地通訊和電力已經全部運行正常,建築機械也陸續到位,我和龜田商量了一下,在指揮部的東南角建立一個物資中心,以後設備物資全都存放在這兒。”
  謝君綽聽得真切,馬上舉手道:“我們要求承擔建設任務。”
  張揚笑了笑,這種建築對工藝要求不高,謝君綽的公司是能夠升任的,他向謝君綽道:“這些具體的事情你找龜博士談,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道路工程做好。”
  謝君綽知道現在並不適合打擾他們,吐了吐舌頭,笑道:“不耽誤領導們勾畫藍圖了,我去忙工地的事情。”
  常淩峰望著謝君綽的背影笑道:“小謝倒是挺能幹。”
  張揚道:“一個女孩子能撐起這麼一間建築公司不容易,能照顧還是照顧照顧人家,不過工程品質是前提,一定要確保。”
  龜田浩二道:“提起工程品質,我有件事要說一聲。”
  幾個人都望向他。
  龜田浩二道:“平中建築公司是新機場的施工單位,他們競標機運貨倉3。8萬平方米,機運貨棚2000平方米,貨物處理場地20000平米的建設,這兩天他們的設備材料已經開始入場,我發現其中有很多和競標條件不相符的地方,具體專案我已經羅列出來了。”
  張揚毫不猶豫道:“給他們下整改通知單,限期內如果不能達到要求,讓他們捲舖蓋滾蛋!”
  一旁趙洋林咳嗽了一聲,張揚向他看了看,發現趙洋林目光中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張揚心中一動,難道其中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常淩峰道:“根據市里的指示,奠基典禮當天,嘉賓會乘大巴返回江城吃中午飯。”
  張揚笑道:“好啊,省得我們食堂做飯了。”
  趙洋林目瞪口呆道:“你該不會想在咱們工程隊食堂招待省領導吧?”
  張大官人道:“原本還真這麼想的,省領導什麼沒吃過?咱們越是大魚大肉的招待他們,人家反而會不高興,認為咱們鋪張浪費,認為省裡撥給咱們的五個億全都用來揮霍了,所以咱們這次的接待原則是能省則省,勤儉節約,熱鬧是要的,但是絕不能讓他們覺著鋪張浪費。”
  趙洋林也比較認同張揚的觀點,他點了點頭道:“這兩天正考慮怎麼接待省領導們呢?”
  張揚道:“不用想,搞自助餐吧,大家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菜品不要太豐富,但是量一定要足,宋省長大老遠來了,咱們總不能讓他餓著肚子回去。”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趙洋林心說宋懷明是你未來岳父,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張揚和趙洋林返回指揮部之後,趙洋林來到張揚的辦公室,張揚看到他一臉的鄭重,想起剛才趙洋林神秘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有重要事情要說,微笑道:“趙主任快請坐,我給你沏一壺臺灣鐵觀音嘗嘗。”
  趙洋林道:“好啊!”他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江城日報瞄了一眼,剛好看到報紙上悼念曹正陽的一篇文章,不由得歎了口氣道:“老曹這個人太執著了,誰都有離休的一天,他怎麼會這麼看不開啊!”說起曹正陽的死,趙洋林還是有些內疚的,畢竟在常委會上提出讓曹正陽退下來的人是他。
  張揚道:“曹正陽死於意外,又不是自殺,其實人心情不好喝點酒也是正常的,可惜他喝酒的時候沒朋友陪他,身邊要是有人照顧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趙洋林道:“老曹這個人工作認真,性情火爆,平時得罪的人可真不少,說起來還真想不出他有什麼朋友。”
  張揚道:“秦檜還有兩個相好的呢,人活得太孤僻可不好。”
  趙洋林接過張揚遞來的鐵觀音,聞了聞,然後品了一口道:“好茶!”
  張揚道:“喜歡喝,帶一盒回去!”他拉開抽屜,拿出一盒鐵觀音放在趙洋林面前,這鐵觀音還是邱鳳仙送給他的,張大官人借花獻佛的本領向來不錯。
  趙洋林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拿起那盒鐵觀音看了看,終於轉向正題:“平中建築公司是平海最有名的建築公司,也是品質信得過單位。”
  張揚笑道:“趙主任,你就別跟我繞彎子了,到底這建築公司有什麼背景,是不是跟你有關係啊?”
  趙洋林搖了搖頭道:“我跟平中的老總沒什麼交情,不過……”他停頓了一下方才道:“你真的不知道,平中建築公司的老總吳中原就是咱們平海建設廳廳長吳中良的弟弟嗎?”
  張揚道:“我真不知道,早知道有這層關係,我都不答應讓他們進來,我頂煩得就是這幫皇親國戚,什麼事情都跟著摻和,他們要是老老實實做事還罷了,一進來就跟我玩手段,我才不管他和吳中良什麼關係,誰敢在新機場工程上給我做文章,我就得把他踢出去。”
  趙洋林道:“我還沒說完,吳中平是老三,吳中良是老二,他們家老大叫吳中昊。”
  張揚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由得愣了一下:“吳中昊?你是說他們家老大是監察部副部長?”
  趙洋林點了點頭道:“當初平中建築公司競標的時候,我也希望他們不會成功,可人家還是成功了,這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吳中原這個人只怕不好伺候。”
  張揚笑道:“他哥是建設廳廳長也罷,監察部部長也罷,幹他什麼事?他在平海一畝三分地上做生意,就得給我規規矩钜,敢不老實,我們就削他!”
  趙洋林留意到這廝用上了我們這個詞兒,心頭不由得暗暗苦笑,他都是要離休的人了,政治上的爭強鬥狠根本不想參與,杜天野把他放到新機場建設這裡,無非是考慮到張揚不夠分量,讓他幫著壓壓陣腳,可他忽然發現,自己想明哲保身作壁上觀根本不太可能,不管有什麼事,張揚總是想辦法把自己給拖進去,曹正陽的死也和他的提議有著間接的關係,趙洋林終於意識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政治上也是如此。趙洋林暗自提醒自己,是該理智的保持距離了,張揚就是一個無畏的鬥士,而且這廝天生好鬥,不管對手強弱,不管形勢如何,他都敢於迎上。而趙洋林不同,他的仕途已經走到黃昏,幸運的是這麼多年的政治生涯他一直走得很穩,雖然稱不上波瀾壯闊,可至少風平浪靜,在走向結束的時候,他還想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趙洋林提醒張揚道:“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搞建設,不是搞鬥爭。”
  張揚笑道:“社會在鬥爭中發展,就算咱們不想鬥爭,人家可不會閑著。”
  趙洋林離開之後,常淩峰來到張揚的辦公室,向他彙報了最近的一些支出情況,張揚對這位元老搭檔是極其信任的,他擺了擺手道:“不必說得這麼詳細,錢方面的事情你看著處理,總之記住一個原則,小錢不欠,大錢不給!”
  常淩峰不禁笑了起來:“也不能一概而論,很多都是要按照合同上辦事,都不給錢,我們豈不是成了老賴了?”
  張揚道:“省裡雖然撥了五個億,可錢也得省著花,錢在咱們手裡,咱們就占主動權,一旦交到別人兜裡,就輪到人家說了算。”

常淩峰道:“龜田這個人原則性很強,對合同的每一條細則都審得很清楚,平中建築公司入駐幾天,已經發生了多次矛盾了。”
  張揚道:“我剛聽趙主任說了,平中建築公司的老總有些背景,是不是要我親自去跟他們談談?”
  常淩峰道:“那倒不用,這麼點小事輪不到你出馬,交給龜田吧。”
  張揚道:“我們請龜田過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嚴格把關,我對建築這樣不懂,具體的事情還就得他來,咱們中國人講究人情關係,他一日本人反正在這裡沒親戚沒朋友的,能抹開臉面,現在我發現花那點錢請他還真不冤枉,龜博士的確盡職盡責。”
  常淩峰道:“你別龜博士長龜博士短的,人家又不是聽不懂中國話,知道你在罵他。”
  張揚道:“不叫他龜博士難道叫他龜公?打是親罵是愛你知道嗎?”
  常淩峰忍不住笑了起來:“算了,真拿你沒辦法,現在龜博士已經叫開了,上上下下誰見他都叫龜博士,我看龜田已經習慣了。”
  張揚哈哈大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豐澤一中分校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常淩峰點了點頭道:“都是睿融在處理,今天還接到安小姐的電話,這兩天她就會帶著聘請的管理團隊前來豐澤,等他們來到之後,我也可以徹底松一口氣,放下豐澤那邊的事情了。”
  張揚道:“你不是放不下豐澤一中,你是放不下一個人。”
  常淩峰尷尬道:“你少說一句能憋死?”
  張揚道:“我就納悶了,你跟章睿融眉來眼去的這麼久了,到底發展到哪種程度了?”
  常淩峰最怕張揚提起這事兒,他起身道:“我還有正經事先走了!”
  張揚道:“別急啊,我還沒問完呢!”這廝最喜歡在這件事上捉弄常淩峰。
  常淩峰已經匆忙逃離,險些和從門外進來的傅長征撞在了一起。
  張揚望著常淩峰的背影有些樂不可支,他笑著向傅長征道:“有事兒嗎?”
  傅長征點了點頭道:“平中建設的項目經理馮克勇來了。”
  因為具體的招標工作張揚都交給常淩峰和龜田浩二處理,他和這些專案的承包人負責人並不十分熟悉,不過因為今天龜田浩二特地提到了馮克勇的事情,張揚也就格外留心,他點了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傅長征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領著平中建設的項目經理馮克勇進來了,馮克勇今年三十一歲,是平中建設新機場項目的現場負責人,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是平中建設老總吳中原的小舅子。馮克勇走入張揚辦公室的時候先笑了起來,他這個人有些自來熟,在門口就伸出手來了:“張市長,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天真是相見恨晚啊!”
  張揚咧開嘴笑了笑,作為這裡的領導總得表現出一些平易近人的風度,他起身和馮克勇握了握手:“馮經理吧,口才真棒,過去專門學過演講吧?”這句話帶著幾分嘲諷的含義。
  馮克勇哈哈笑道:“哪有,哪有,我天生如此,天生如此。”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小熊貓想給張揚上煙。
  張揚伸手做了個拒絕的手勢,這廝也沒說自己不會,而是接著指了指辦公室內的禁煙標誌,這都是龜田浩二的創意。
  馮克勇隨手把煙放在桌上了,不等張揚邀請他坐下,一屁股就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張揚也沒介意,在馮克勇對面坐下了微笑道:“馮經理找我有事?”
  馮克勇點了點頭道:“張市長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咱們邊吃邊聊,交流交流感情嘛。”
  張揚笑道:“真對不住,我晚上約好了朋友,改天再說吧。”
  馮克勇笑道:“張市長還真難請!”
  張揚心理有些不爽,這廝什麼東西,說話帶著一股強勢的調調,老子為什麼要給你面子?可張揚還是帶著微笑道:“馮經理有什麼事就說吧,工作上的事情辦公時間解決。”
  馮克勇道:“都說張市長是個爽快人,現在看起來果然如此,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們承包了新機場的機場工程,現在工程還沒有開始,那個小日本就整天跑過來指指點點,說我們的設備不合格,一會兒又說我們的材料不對,連我們的內部員工管理他也插上一手。我就納悶了,咱們中國人自己的工程,你們江城方面弄個小日本來當監工幹什麼?拋開民族仇恨這一節咱們不談,他一日本人懂得咱們的國情嗎?咱們中國的改革大業需要他過來指手畫腳嗎?這機場工程可不是小事兒,他萬一要是一國際間諜,密謀破壞咱們社會主義建設,這事情可就鬧大了。”
  張揚對馮克勇本來就沒多少好印象,聽到他這番話更覺著有些煩了,他毫不客氣道:“龜田是我請來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他工作上沒有什麼問題,至於他是不是國際間謀,也輪不到你操心,那是人家國安局的事兒!”
  馮克勇仍然是一臉的笑:“張市長,我這人說話從來都沒譜,得罪之處還望不要生氣,需要整改的地方我們儘量整改,可那個龜田對很多原來簽訂的東西也要我們更改,這就讓人費解了,你說他是不是故意跟我們作對啊?”
  張揚道:“這樣吧,你寫一份報告,回頭交給指揮部看一下。”他頓了頓桌上的文件,明顯有下逐客今的意思。
  馮克勇笑了笑,也不好繼續留下去,起身道:“張市長好好考慮一下,改天我再約你吃飯。”
  張揚望著馮克勇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廝什麼東西?一個專案經理而已,居然跑到自己的面前指手畫腳。
  張揚並沒有把馮克勇看在眼裡,可龜田和平中建築公司的矛盾終究還是被引爆了,起因是平中建築公司的工人在工作中違章操作,龜田馬上要求建設方停工,當場下達了罰款通知單,這下把現場的建築工人惹火了,十多名建築工人一擁而上將龜田浩二圍在中心。開始只是圍著他理論,可龜田鐵面無私,指著那兩名違章的工人讓他們現在就離開,告訴他們被解雇了。
  兩名工人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說你日本人憑什麼解雇我?這是我們中國的土地,就應該我們中國人說了算,你們過去侵略我們,現在還想欺負我們,老子拼著不幹了也要跟你拼了。
  在對付日本人方面很容易激起同仇敵愾之心,沒過多久,百余名平中建築公司的工人都圍攏上來,不知是誰叫了一句:“揍死這個小日本!麻痹的,我們中國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現場的情緒頓時被點燃了,百余名工人一擁而上,龜田浩二頓時陷入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跟著他的助手看到情況不妙,慌忙撤開雙腿就逃,往指揮部報訊去了。
  龜田浩二練過空手道,也算得上一個高手,可面對百餘名中國建築工人他就無能為力了,這邊打倒了兩個,其他人看到有同伴被打倒,火氣更大了,不管什麼人多人少,也不管對方手中有沒有武器,全都沖了上去,還有人操著現場的工具就上的。
  平中建築公司的專案經理馮克勇坐在辦公室裡,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情景,唇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副經理李東海道:“馮經理,事情千萬別鬧大了,這麼多人揍他一個,鬧出人命就壞了。”
  馮克勇冷笑道:“放心吧,出不了人命,就算真出了人命,也是法不責眾,小日本敢跑到咱們這裡指手畫腳,還以為是滿清民國嗎?麻痹的什麼東西,讓他知道咱們中國人的厲害。”馮克勇也窩著一團火。
  “可……”
  馮克勇道:“沒什麼好害怕的,出了事情我頂著!”
  龜田浩二開始的時候還反抗了兩下,到最後,只能雙手抱頭蜷曲在地上,盡可能的避免暴風驟雨般的拳腳對他的傷害。
  張揚在接到消息之後馬上趕赴了現場,負責新機場工程治安的員警也隨後趕到。張揚看到眼前的混亂情景,氣得臉色鐵青,一聲暴吼道:“全他媽給我住手!”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震得周圍人們雙耳都嗡嗡作響,正在圍毆龜田浩二的那幫建築工人都是一愣,此時急促的警笛聲響起,收到消息的警車趕過來了。
  龜田浩二從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怒視周圍人群,大吼道:“來啊!來啊!”
  張揚分開人群走了進去,想要去扶他,卻被龜田甩開,張揚道:“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龜田浩二搖了搖頭,倔強的挺起胸向遠方走去。
  張揚轉過身,怒視那幫肇事的建築工人,怒道:“信不信我把你們全都抓起來?”
  人多力量大,這幫建築工人頗有些光腳不怕穿鞋的味道,有人道:“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漢奸嗎?中國當年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存在才被日本鬼子侵略的。”
  “賣國賊!”
  “漢奸!”咒駡張揚的聲音此起彼伏。
  張揚被罵的火大,他懶得跟這幫工人理論,目光落在平中建築公司的經理辦公室,大步走了過去,用力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卻見馮克勇和李東海對面坐著抽著煙,表情都是悠然自得。
  馮克勇看到張揚進來,微笑道:“張市長,什麼風把您給吹進來了。”
  張揚冷笑道:“歪風!”
  馮克勇怔了一下,臉上重新堆起笑容。
  張揚道:“你們工人真厲害啊,把我請來的品質總監給打了。”
  馮克勇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什麼?真的嗎?誰這麼大膽子?”事情就發生在他辦公室外面,他還裝作不知道,實在有些過火。
  張揚道:“你的工人違反施工章程,龜田只是按照規定指出,他們憑什麼打人?”
  馮克勇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張市長,要不等我調查清楚了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敷衍我啊?”
  馮克勇笑道:“怎麼敢呢,您是新機場建設總指揮,我們對你都是很尊重的,巴結都來不及,哪敢敷衍您呐?”
  張揚對這廝已經喪失了忍耐力,指著他的鼻子道:“馮克勇,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別說我不給你機會,馬上帶著你的工人給我滾蛋,我給你三個小時,要麼你自己走,要麼我讓人趕你走!”
  馮克勇的臉漲得通紅,對方的這句話說得太霸道了,他馮克勇也是有脾氣的人,他憤然起身道:“你什麼態度?出了事情,大家解決問題就是,你憑什麼讓我走?”
  張揚正要說話,趙洋林和常淩峰都趕到了,趙洋林走進來之後,勸道:“都別衝動,有事好好說,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馮克勇道:“趙主任您來的正好,我們的工人和龜田浩二發生了一些矛盾,張市長就要我們全部離開,這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張揚今天是真火了:“少他媽跟我廢話,給你三個小時,我再看到你,你們整個平中建築公司全都給我滾蛋!”說完他轉身離去。
  在馮克勇看來,張揚這番話說得太大了,就算他是新機場專案現場指揮,也沒權力把他們公司趕走,馮克勇大聲道:“他怎麼說話呢?我們是通過競標入選的,合同都簽過了,他想撕毀合同啊?好,你們只要賠償我們平中建設公司的損失,我立馬帶著工人走。”
  趙洋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馮,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趙洋林和省建設廳廳長吳中良是有些關係的,平中建築公司中標之後,吳中良還專門給趙洋林打了招呼,希望他能照顧一下平中建設,誰曾想,他們公司剛剛入駐就和張揚發生了這麼大的矛盾。
  馮克勇憤憤然道:“他也太欺負人了?”
  趙洋林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馮克勇歎了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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