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裡張揚尊他一聲何叔叔,可在這種正經場合還是叫何先生。
何長安笑道:“謝謝張市長盛情,我這次來江城可不僅僅是為了做客,我準備紮根江城,至少要得到一個榮譽市民再走。”
張揚笑道:“要是這次的談判成功,新機場建成之後,你的榮譽市民包在我身上。”
何長安微笑道:“一言為定,我的記性很好,你千萬不要忘了。”
張揚點了點頭。
何長安道:“根據我的瞭解,建成這樣規模的機場,將物價建材上漲因素計算在內,估計要十二億到十三億之間,請問張市長,你們現在的資金籌備情況如何?”
張揚笑道:“很順利,社會各界都很支持我們。”這句話分明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了。
何長安道:“張市長還是把我當成外人,咱倆都面對面坐在這裡了,誰也別繞彎子了。我知道你們從江城五家銀行貸到了2.5個億,這筆錢可以應付啟動了,但是你們的資金缺口還是很大,真要啟動這麼大的工程,手裡有了2.5個億就倉促開工,明顯是對工程缺乏責任心,因為誰都無法預計到明天會發生什麼,如果中途資金鏈一旦出現問題,工程就會面臨停工。”
張揚充滿欣賞的看著何長安,這個人果然非同凡響,他這次前來的確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打無把握之仗。張揚微笑道:“何先生,現在你已經明白我們的情況了,可我對您的情況卻仍然一無所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優勢?”
何長安道:“難道我在電話中闡述的還不夠明白?你們缺錢,也缺乏相關的管理經驗,而這兩樣我全都有。”
張揚道:“何先生打算無償援助江城?”
何長安笑道:“你應該清楚,我是一個商人,商人以逐利為先,不過我和其他的商人不同,他們首先考慮到的是經濟利益,而我考慮經濟利益的同時,也考慮到良好的社會效益。我投資機場,當然不是白白投資,我不是雷鋒,我做不出捨己救人不求回報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條件。”
張揚道:“何先生請說!”
何長安道:“資金上的問題我來操作,但是我要在機場建設上擁有一定的權利,涉及到用錢的地方不用你們過問,但是在材料的使用,建築機械的購入,在人員調配各個方面我都要有相應的權利。我要參加招標評審組,換句話來說,我要加入機場建設的管理層,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是出資方,我理當擁有這樣的權利。”
張大官人堅決果斷的搖了搖頭道:“不行!”
何長安愕然道:“為什麼不行?”
張揚道:“你所說的這些權利都屬於我的職權範圍,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就等於把我權利雙手奉送出去,你以為我會同意嗎?”
何長安微笑道:“你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我相信你會同意。”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得商量,你願意投資我們雙手歡迎,可是你要管理權,我不會同意,江城市委市政府方面也不會同意,新機場建設是江城重點工程,代表著江城市的政府形象,何先生,您想把政府的權利給奪了,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
何長安歎了口氣道:“我出資,卻沒有話語權,你們覺著對我公平嗎?”
張揚道:“何先生,有一點我必須要向你說明,你來江城也不是為了跟我爭爭論公不公平的,你想投資新機場,就證明你對江城的經濟前景十分看好,看好江城就要看好我們江城市委市政府,就要給予我們充分的信任,你的錢投資在江城,絕不會打了水漂。”
何長安道:“這就是個相互信任的問題,你們也對我缺乏信任。”
張揚道:“何先生,你要搞清咱們的社會體制,按照你的邏輯,你投資興建新機場,我們就要把新機場工程所有的管理權都交給你,那麼我勸你去投資建設市政府,那麼整個江城的權利就應該交給你。”
何長安焉能聽不出張揚話裡的嘲諷意味,他卻沒有生氣,哈哈大笑起來,張揚比他想像中更加難以對付,他本以為資金問題嚴重困擾到張揚,可沒想到他在工程指揮權上寸步不讓。
何長安知道任何合作都會以討價還價開始,現在他和張揚之間就是,他不會退讓,因為目前只有他才能夠提供江城市政府想要的那筆資金,他堅信,張揚最終會向自己低頭。
張大官人對何長安的做事手法早有領教,剛才他的那番言論並非是因為自己的利益受到危及,而是他從江城市委市政府的方面來考慮,絕不可以犧牲政府的利益。
何長安道:“我很遺憾,其實無論管理權在誰的手中,只要新機場建成,受益的不都是老百姓嗎?”
張揚道:“我們市委市政府來建機場是一件惠民工程,何先生能夠抱有像我們一樣的心理嗎?我不信。”
何長安微笑道:“為什麼不信?”
張揚道:“我們的信仰是黨,你的信仰是錢!”
張大官人的信仰是什麼,其實他心裡清楚得很,他信仰的是自己,但是對何長安可不能這樣說,這番話充分的體現到了張揚的政治素養,他已經可以站在江城利益的角度考慮處理事情,他要維護這個集體的利益,團隊的利益。
在和何長安分手之後,他們各自上了自己的汽車,張揚對常淩峰今天的表現很是不解,他不禁道:“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啊?叫你來就是讓你幫我敲敲邊鼓的,可你倒好,整一個悶葫蘆。”
常淩峰微笑道:“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再說了,原則上的事情退讓不得,你有句話說的很對,他投資飛機場就想要機場建設的管理權,他要是投資興建市政府,難不成要把市委書記讓給他?他沒搞清楚自己是幹什麼的?他是一個商人,咱們搞得是政府工程,政府不是請求他援助的,而是政府可以給他掙錢的機會,他之所以表現的這麼強勢,就是因為他號准了我們的脈,他以為咱們現在無錢可用,所以想爭取最大的利益最優惠的條件。”
張揚道:“什麼都從了他,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可咱們現在手裡的確沒有這麼多錢可用。”
常淩峰笑道:“急什麼,走一步是一步,咱們大方向不變,招標會照揭不誤,何長安說自己有錢,說他可以請來先進的管理團隊,錢我們目前的確沒有這麼多,可有經驗有效率的管理團隊我們一樣可以請來,我有位老同學叫龜田浩二,一直都在從事建築管理方面的工作,曾經在多個國家參加過機場建設工程,負責工地指揮工作。”
“日本人啊?”張大官人從名字上就判斷出來了,這也難怪,常淩峰就是從日本留學過來的,他同學之中當然日本人居多。
張揚道:“我聽說日本人工貴,你讓他過來,薪酬恐怕不菲吧?”
常淩峰笑道:“有些成是必須要花的,把錢花在刀刃上,方能無往不利。”
“日本人要是一工頭,得多少錢啊?”
常淩峰道:“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摳門了。”
張揚道:“沒法不摳門,咱們可用的資金就這麼多,都是求爺爺告奶奶才弄來的,錢到用時方恨少。”
常淩峰笑了起來。
張揚又道:“你說我們要是請一日本工頭,該不會給有心人落下話柄吧?”
常淩峰道:“你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啊,你過去做事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張揚道:“我怎麼聽出你好像在罵我呢?”
常淩峰笑道:“你是我領導,我就是罵你也得在背著你的時候。”
張揚朝著常淩峰道:“學壞了,不用問,全都是跟章睿融學得。”
常淩峰道:“別把她扯進來,她跟這件事可沒關係。”
張揚道:“怎麼沒關係,你的蛻變就是從她身上開始的。”
常淩峰可不敢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岔開話題道:“學校就要開學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得去豐澤,籌備的事情,我只能幫你物色幕僚組建團隊,至於資金方面,還得你自己想辦法。”
張揚道:“看來我要跟何長安這只老狐狸好好周旋一番了。”
張揚從一開始就沒有與把何長安當成單純的商人看待,何長安的手腕和能力他是清楚的,張揚也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何長安認准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的。張揚不想放棄管理權,可是他還惦記著何長安手裡的錢,這兩件事還是很有些矛盾的。
江城市最高領導層也因為何長安的出現而分成了兩派,其中一派是以左援朝為首的支持派,他們支持的不是張揚,而是何長安。
常委會上,左援朝代表這一團體提出了他的觀點,左援朝道;“我覺著何長安願意出資是一件大好事,人家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修建新機場,給人家管理權和話語權也是應該的,我們做領導的,應該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看問題的時候要站得高一些。”
組織部長徐彪道:“那也不能不顧黨性原則,什麼都是他說了算,我們政府的顏面何在?”
左援朝微笑道:“老徐,你是覺著顏面重要還是老百姓實打實獲得利益重要?”
政協主席馬益民道:“左市長說的話我贊同,何長安是國內有數的富商,他擁有豐厚的資金,有了他的資金注入,我們建設江城新機場的事情就能夠迎刃而解,我們這些領導幹部,都是老百姓的公僕,要時刻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榮鵬飛道:“有件事我需要提醒各位常委,何長安是個商人,將新機場的建設管理權交給他,誰能保證他會將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馬益民道:“商人之中也有愛國商人,據我所知何長安是個慈善家,就算他打算從這一專案中獲得利益,可我們現在缺少資金,單靠政府財政,根本負擔不起這麼大的專案,機場建設指揮部也籌備了一段時間,可除了幾家銀行的貸款以外,我沒看到太多的進展,資金方面還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缺口。何長安願意出錢,我們可以本著互利互惠的原則跟他合作,其實我們的眼光不要只看眼前,新機場項目代表江城市的形象不假,可是如果建不起來,永遠只能是空中樓閣,望而興歎。杜書記多次強調要將新機場項日作為向香港回歸致敬的賀禮,可工程到現在還沒有啟動,資金遲遲不能到位,那些想法只能是空談,現在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我們面前,我們沒理由錯過。”
杜天野沒說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將目光投向李長宇,是希望李長宇在這種時候說話,提出一些他的意見。可李長宇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低頭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左援朝道:“我看是好事,改革開放首先要求我們這些幹部要開拓自己的思維,眼光遠一點,膽子大一點,前怕狼後怕虎是幹不好革命工作的。新機場建在咱們江城的地盤上,不怕他何長安搞花樣,就算將管理權交給他,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一樣可以起到監督作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