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收藏  |  訂閱
3.0k  697.6k

沈慶華聽說是這件事不由得笑了笑道:“豐澤也是江城的一部分,肥水不流外人田,千年集團的投資也沒有落到別家去。”
  馬益民道:“從全域觀點來看是這樣,可是在有些部門看來並不是這樣,我聽說杜書記和左市長都很不高興。”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張揚這個人太愛出風頭,你用他不錯,他也的確有些能力,可是你要注意,小心被他給拖下水啊!”
  沈慶華心中警示暗生,低聲道:“老馬,今天你的話怎麼有些高深莫測啊?”
  馬益民道:“老沈,我也不瞞著你,我聽說趙國棟下臺就是因為豐澤公安局內部有人舉報,豐澤公安局現在的局長副局長全都是張揚向榮鵬飛極力保薦的,這個年輕人很有一套。”
  沈慶華道:“國棟自己做錯事,怨不得別人!”
  馬益民提醒沈慶華道:“張揚前往豐澤擔任副市長之前,被省紀委借調了一段時間,春陽縣委書記朱恒就是被他給搞下臺的,前車之鑒不能不防啊!”
  沈慶華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馬益民的話不能不讓他多想,難道張揚來到豐澤並非是當主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這麼簡單?
  馬益民道:“咱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對你說了,以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辛辛苦苦為黨和國家工作了一輩子,千萬別在陰溝裡翻船。”
  掛上電話,沈慶華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種種跡象表明,趙國棟的落馬和張揚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自從張揚到來之後,他領導下的豐澤已經被撕扯開一條縫隙,而張揚也在不停索取和擴大著自身的權力,他來得時間雖然不久,公安局、教育局的內部格局已經悄然改變,這個年輕人不會滿足于此,他的下一步將要選擇哪裡?
  張揚並沒有把席若琳的投訴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席若琳只是一個欠缺素質的三流明星,儘管帶著所謂影后的光環,可是距離德藝雙馨這四個字實在差的太遠。她或許在香港有點能量,可在咱們地大物博的祖國母親這兒,還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沈慶華批下來的五十萬會務費明顯是不夠的,根據初步估算,還有八十七萬的資金繞口,所以經貿會結束之後,張揚馬上就讓傅長征起草了一份經費申請,找市長孫東強簽字之後,送到了沈慶華的手裡。
  沈慶華答應的很好,可經費申請遞上去一個星期了,仍舊如同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張揚終於忍不住前往沈慶華的辦公室找他。
  沈慶華見到張揚表現的還是很和藹的:“小張,找我有事?”
  張揚點了點頭:“沈書記,我上次遞給您的那份經費申請,您說要拿到常委會上走走程式,請問批下來了沒有?”
  沈慶華裝出很努力回憶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方才笑道:“你看我這記性,討論過了,討論過了!”
  張揚道:“怎麼樣?簽字了嗎?”在張揚看來,簽字是理所當然的,自己給豐澤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這點會務費通過審批肯定沒有任何的問題。
  沈慶華抿著嘴唇,很遺憾的搖了搖頭:“常委們一致認為,會務費大高,要求你出具一個詳細的會務清單,然後重新審核一下。”
  張揚道:“沈書記,咱們開了三天的會,辦了一場明星薈萃的義演,什麼都加上一共是一百三十七萬,這筆會務費不多,你們嫌會務費高?讓我出具會務清單,什麼意思?懷疑我從中貪污嗎?”
  沈慶華笑道:“小張,你別多想,就是個常規的程式,不是針對你!”
  張揚道:“白鷺賓館的招待費我欠著呢,演員是義演不假,可人家的來回機票車票什麼的我得給報銷,這些投資商、領導什麼的咱們也是免費招待,沈書記您不是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要讓來到豐澤的所有嘉賓都滿意,我讓他們都滿意了,這次招商簽訂的合同就有十幾億,善款也募集了兩千九百萬,怎麼這一百三十七萬的招待費反倒出問題了?不就是八十七萬嗎?常委們懷疑什麼?”這廝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麻痹的,老子幫你們把場面撐起來了,這會兒刁難起我來了。
  沈慶華笑容不變:“小張,你別急嘛,我又沒說不給,可任何事都得有程式,我們是党的幹部,花每一分錢都要有據可查,飛機票車票我們給報銷,可是怎麼也要有票根,每筆支出都要有單據,不然的話,我們錢花到哪裡?以後跟同志們怎麼交代?跟豐澤的老百姓怎麼交代?”
  張揚明白了,這老東西認真是假的,刁難自己才是真的,他點了點頭道:“好,常委們要清單,我就給你們清單,可人家每位元前來的嘉賓,不一定都把機票車票寄回來,這筆錢怎麼辦?沈書記,您打算讓我自己掏腰包嗎?”
  沈慶華道:“怎麼可能呢?你這次為了豐澤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我正準備獎勵你呢,小張,一碼事是一碼事,公是公,私是私,我們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

天氣嚴寒,
師兄清早勞累出文,
感謝非常。



thanks for sharing.

joymax 我回來了,明天我出

卷四 第391章 現金流
  張揚對沈慶華的刁難早有心理準備,不過沒想到他竟然做的如此明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兒官場上很常見,可翻臉翻這麼快的,張揚也是頭一次見到,張揚把已經準備好的單據拿了出來:“沈書記,這是目前整理好的四十六萬的單據,麻煩您簽個字!”
  沈慶華心中一愣,這小子準備的倒是充分啊,他笑道:“好,先放在這裡,我回頭看看,簽完字讓秘書給你送去!”
  張揚表現出堅韌不拔的意志:“不必這麼麻煩了,您現在就看,簽完字我去領錢!”
  沈慶華有些惱火了,這小子也太倡狂了?我欠你錢嗎?竟然追著我要錢,這他媽分明是通宮!
  張揚道:“沈書記,你千萬別生氣,我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公是公,私是私,這次經貿會能夠開起來,都是我厚著臉皮各處賒欠來的,住宿費、車馬費、出場費,人家之所以答應我欠著,全都是因為我這個人一直都講信譽,咱們豐澤市委市政府還講究誠信,我不是不能賴帳,賴帳嘛,誰不會啊,當今這社會都說欠錢的是大爺,往後拖拖不是不可以,可損毀我個人的聲譽事小,影響豐澤市委市政府的誠信事大,這件事要是被有心人宣揚出去,那些前來投資的嘉賓,那些簽約的投資商,那些形成投資意向的投資商會怎麼想?”
  沈慶華臉色沉了下去:“我說過不給了嗎?”他拍了拍張揚遞過來的單據道:“什麼事情都要有程式,年輕人不可以這麼急躁嘛!”
  張揚道:“沈書記,您不是整天提倡咱們要增強辦事效率,眼看經貿會過去都快十天了,到現在這件事還沒有解決,這就是您所謂的效率?”
  沈慶華滿面怒容,在豐澤還是頭一次有人敢公然向他問詰。沈慶華怒道:“小張,你什麼態度?我們是黨政機關,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做任何事都有程式,有規則,不可以意氣用事!”
  張揚道:“沈書記,我的態度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這張單據中涉及到江城電視臺和平海經濟台,人家不是白來的,有些錢能拖,有些錢不能拖,您可以不簽,反正經貿會舉辦完了,該報導的也報導過了,可萬一出現什麼不利的報導,影響到我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政府形象,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沈慶華的臉如同被人抽了一下,他怒視張揚,雙目中幾乎要迸出火焰,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小子根本就是有恃無恐,他既然敢大模大樣的過來找自己要錢,心裡就對自己沒有任何顧忌。
  張揚明擺著是在威脅沈慶華,鳥盡與藏?老子單用弓弦聲就能把你給崩死!張揚起身道:“我這人脾氣直,做事都是對事不對人,言語上得罪沈書記的地方請不要見怪!”他說完就走了。
  只剩下沈來華一個人臉色鐵青的坐在那裡,望著桌上的那張單據,沈慶華氣得猛然抓了起來,握成一團扔了出去。
  市委秘書長齊國遠剛巧從外面走進來,險些被他砸著,齊國遠從地上撿起那團東西,展開一看,不禁笑道:“找您要錢來了?”
  沈慶華道:“沒教養的年輕人!”
  齊國遠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張揚的囂張他之前就早有耳聞,不過他感覺沈慶華和張揚相處還算愉快,實在想不透怎麼兩人突然就翻了臉。
  沈慶華仍然餘怒未消:“做出發點工作成績就沾沾自喜,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他眼裡還有誰?居然跑到這裡威脅我來了!經貿會成功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齊國遠笑道:“沈書記,您消消氣,犯不著跟他一般計較!”
  正說著話呢,招商辦主任李忠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進門就道:“不好了,不好了!”
  沈慶華怒道:“你懂不懂規矩?誰讓你進來的?”李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沈慶華氣惱之下也沒有給他任何的面子。
  李忠道:“沈書記,剛才日本千年集團總裁中島川太打電話過來,說對我們的條件不滿意,要單方面撕毀合約!”
  這一消息宛如晴天霹靂般在沈慶華的頭頂炸開,這次經貿會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千年集團簽約豐澤開發區,要在這裡建設生產基地,豐澤市委市政府都因為這件事歡欣雀躍,這才幾天啊,怎麼又有變化了?
  齊國遠道:“怎麼可能,合約都簽了,他們毀約是要賠償損失的!”
  李忠道:“人家根本不在乎那點錢,放出話來,如果我們敢要求賠償,就跟我們法庭見!”
  沈慶華道:“什麼原因?他們要毀約也得有原因啊?”
  李忠道:“他們說……”
  “說什麼?”
  李忠咬了咬嘴唇方才道:“中島先生說,想問原因就去找張副市長!”
  沈慶華的腦袋嗡!地一下大了,他明白了,肯定是張揚從中動了手腳,這小子正在利用這種方法告訴自己知道,他可以幫著自己招商引資,也一樣可以把投資給退回去,沈慶華有生以來沒有這麼惱火過,他氣得狠狠拍了拍桌子,然後又慢慢坐了下去。
  齊國遠有些同情的看著沈慶華,這位在豐澤不可一世的市委書記,終於遇到了剋星,齊國遠對沈慶華利用報銷一事刁難張揚明白得很,在他看來,沈慶華原不必如此,這樣的手段有失高明,畢竟經貿會和賑災義演的成功全都是張揚的功勞,用這樣的小伎倆去刁難一個功臣,證明沈書記的眼界很有局限性。在齊國遠既往的概念中沈書記的格局不應該限於此,可他偏偏就用了這樣並不高明的手段,這也證明,沈慶華對張揚沒有太多的辦法。
  李忠心知肚明,千年集團之所以毀約,是因為張揚的原因。
  齊國遠悄悄退了出去,這種時候並不適合繼續留下,他認為留給沈書記一個獨立的思考空間最好。
  沈慶華並不需要思考的時間,齊國遠還沒有走出辦公室的大門,他就叫住了齊國遠:“國遠,把這張單子給張揚送過去!”沈慶華雖然老了,可是並不糊塗,他知道如果千年集團真的撕毀合同待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齊國遠轉身接過那張單子,離開沈慶華的辦公室他方才展開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張八十七萬的批條,上面有沈書記的親筆簽字,齊國遠一眼就看出這張批條早就寫好了,沈慶華一直都沒給張揚,他存心在刁難張揚,齊國遠的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廉頗老矣的感覺,沈慶華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張揚並沒有因為沈慶華的刁難而生氣,他悠閒自得的修剪著指甲,中島川太的身體裡還有一根他種下的跗骨針,讓他做什麼,他就得乖乖做什麼,威脅撕毀合約,僅僅是個威脅而已,張大官人對公私分得很清楚,你沈慶華公報私仇,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望著那張八十七萬的批條,張揚沒有任何的意外,他淡淡道:“我不喜歡沈書記的工作方式,公是公私是私,身為豐澤的第一領導人,他應該分得清楚。”
  齊國遠笑了起來,他知道張揚在自己面前說這番話的目的,他想讓自己把話傳給沈慶華。齊國遠道:“小張,工作上有不同意見是可以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張揚道:“我做人的原則是,人家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體制中大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想要相敬如賓都不能夠。”
  齊國遠點了點頭,藉口有事離開了。
  張揚拿起那張批條,把秘書傅長征叫了過來,讓他去財政局領錢。
  傅長征過來拿批條的時候,常淩峰剛好來到張揚的辦公室想和他談衛生系統改革的事情,聽說沈慶華把錢終於批下來了,常淩峰不禁笑道:“官僚主義害死人!豐澤的辦事效率比起江城也好不到哪裡去。”
  傅長征接過批條的時候顯得有些猶豫,他想說什麼,可張揚一瞪眼道:“去啊!”
  傅長征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常淩峰道:“你看不出他很猶豫?”
  張揚道:“看出來了?我敢打賭,吳建新不會順順利利的把錢給他的!”
  常淩峰道:“那你還讓他去?”
  張揚沒說話,一臉的壞笑。
  常淩峰歎了口氣,以他對張揚的瞭解,這廝是要找藉口鬧事了,沈慶華雖然順順當當的把批條給了他,可是張大官人此刻內心中極度的不爽,他要找一個途徑發洩。常淩峰心中暗暗道,希望吳新建能夠乖乖把款放給傅長征。
  傅長征很快就回來了,他沒拿來錢,向張揚道:“吳局長說上面還要有孫市長的簽名!”
  張揚拿過批條,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再去!”
  傅長征有些為難道:“張市長……這……”
  “去啊!”
  傅長征苦著臉轉身離去了。
  常淩峰笑道:“你可是副市長了,別動不動就出手打人!”
  張揚笑道:“我原本沒打算打人的,你這麼一說,我手還真有點癢癢!”
  常淩峰道:“財政局長吳建新是沈書記的妹夫,你考慮清楚!”
  張揚道:“沈書記都批了,他要讓孫東強簽字,這分明是不給他大舅哥面子,我要是沈慶華,我真的抽他倆嘴巴子!”
  常淩峰道:“你啊,就是素淨不了!”
  張揚道:“吃飽了打廚子的事情我不會做,可誰他媽吃了我的,還敢跟我甩臉子,老子絕不會放過他!”
  傅長征滿臉沮喪的回來了,批條還在他手中,他向張揚道:“吳局長說了,應該是孫市長簽字!”
  張揚點了點頭:“好啊!”他起身道:“走,我跟你去!”
  常淩峰望著張揚,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指了指牆上的掛鐘道:“晚上六點半,白鷺賓館松鶴廳,你別忘了啊,左院長、于博士他們都來了!”
  張揚笑道:“耽誤不了多久的時間!”
  財政局長吳建新見到傅長征又來了,頓時有些不耐煩:“我說你怎麼回事兒?催命是不是……”他抬起頭這才看到張揚跟在傅長征身後,臉上頓時堆起笑容道:“張副市長也來了,您有什麼事啊?”
  張揚向小傅使了個眼色,傅長征硬著頭皮把那張批條遞了過去。
  吳建新笑道:“哦,我還當是什麼事情,原來是會務費的事情啊,這樣,張副市長,按照我們的規定,這上面還應有孫市長的簽字!您看……”
  張揚道:“沈書記簽字不管用?”
  吳建新滿臉笑容道:“不是不管用,按照財務制度,這麼大筆支出必須要有兩位領導的簽字,還有這麼多錢,我也不可能馬上就拿出來,總得有個籌備過程!”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給你五分鐘,支票我不要,往銀行跑我嫌麻煩,我開車來的,八十七萬不多,後面的車廂能夠放下。”
  吳建新笑道:“張副市長,您在開玩笑?”
  張揚表情嚴肅,臉上不見一絲笑容:“我倒是挺喜歡開玩笑的,可惜你不夠資格!”

吳建新終於意識到,張揚是有備而來,人家不是開玩笑,真的是找他要錢的,吳建新道:“張副市長,這麼短的時間,你讓我去哪兒給你弄錢去?”
  張揚冷笑道:“你玩我啊?”
  吳建新道:“這從何說起?你是領導,我怎麼敢呢?”
  張揚揚起手中那張批條:“這是什麼?有沒有沈書記的親筆簽字?”
  “可……”
  張揚道:“好,孫市長沒簽字是不是?你是說沈書記簽字沒用,我簽字也沒用,只有見到孫市長親筆簽字的批條你才放款?”張大官人心中的怒火正在一點點膨脹著。
  吳建新賠著笑道:“手續嘛,大家都是這樣子!上頭的規定,我也沒有辦法!”上頭規定、有關部門往往是官場上最好的託辭。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我當你說的是實話,那就是沈書記各應我,明明他簽字不作數,還給我這麼一張批條,這不是玩我嗎?”他一探手,把吳建新的領子給揪住了。
  吳建新對張大官人的惡名也是聞名已久,以為他要打自己,駭然道:“你要幹什麼?這裡是國家機關,有話好說嘛……”
  張揚道:“我知道是國家機關,我也不打你,走!咱們倆去沈書記面前講理去!”
  吳建新慌忙去掰張揚的手腕:“你放開我再說!”他很快就發現張揚的手腕如同鐵鑄,憑他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
  張揚笑道:“放開你,今兒這事情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沈書記簽了字,你三番兩次的刁難我,行,我倒要看看,這豐澤的財政支出全都是你吳建新說了算嗎?”他一把將吳建新從椅子上給拖了起來。
  傅長征看到眼前的局面傻了,這張副市長也太彪悍了。
  這邊的動靜馬上吸引了不少財政局的工作人員圍觀,吳建新大叫道:“你放開,放開我,這裡是工作單位,你想幹什麼?”
  張揚拖著吳建新往外就走,吳建新雖然有些力氣,可他的那點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和張揚相比。他憤怒道:“張副市長,你再這樣我可要報警了啊!”
  “報啊!”張揚一邊說一邊拖著吳建新向外走。
  任何部門都不缺乏好事者,看熱鬧的多,可真正敢去插手的連一個都沒有,誰都知道今天來財政局挑事的主兒是誰,放眼豐澤地界上,能夠惹起他的還真不多。
  吳建新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張揚拖著,實在難堪到了極點,他壓低聲音道:“放開,這麼多人看著……我跟你走就是!”硬的不行他只能來軟的,先哄著張揚放手再說。
  張揚的目的可不是吳建新跟著走就行了,他冷笑道:“你早幹什麼去了?跟我玩太極推手的那會兒怎麼不這麼說?沈書記沒得罪你吧?你怎麼就目中無人呢?”
  財政局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市委市政府那邊,市長孫東強聽說這件事,讓翟亮關了房門,向翟亮道:“什麼人我都不見!”他是鐵了心不介入這件事,他巴不得張揚跟沈慶華掐起來呢,你張揚有種把吳建新打了才好,我看你怎麼收場?
  最後還是市委秘書長齊國遠、常務副市長陳家年兩人趕到財政局勸架,兩人趕到財政局,吳建新都已經坐在的上了,張揚揪著他的衣領子,吳建新的襯衫都被扯爛了。
  財政局的一幫工作人員都在那裡圍觀,就是沒一個上去幫忙的。
  陳家年道:“小張,你幹什麼?放手!”
  市委秘書長齊國遠不疼不癢的哼哼著:“張揚,有話好說!”
  他們兩人雖然都是沈慶華的班底,可他們都不喜歡吳建新,吳建新這個人對錢把得太緊,除了市委書記沈慶華之外,他眼裡根本沒有別人。所以看到吳建新今天吃了癟,陳家年和齊國遠表面上同情,心底深處卻有些幸災樂禍。
  可吳建新不這麼想,他認為領導來了,底氣就足了,剛才是張揚抓著他的領子,他被從辦公室拖到了大門口,就快喪失了反抗力,這會兒又鼓足了勇氣,一把抓住張揚的手腕,大叫道:“有你這樣的領導嗎?工作上的事情,可以談話解決,你居然用這種野蠻的工作方式,怎麼?你還想打人啊?你打!你打!”
  張揚笑了,當著陳家年和齊國遠的面,揚手給了吳建新兩記響亮的耳刮子,打得雖然很響但是不重,然後張揚道:“陳市長、齊秘書長,你們可都聽清楚了,他求我打他!”張揚說話的時候放開了吳建新的衣領。
  吳建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張揚打了兩記耳光,惱羞成怒,他也顧不上多想了,一心想把這份面子掙回來,怒吼著向張揚沖了上去,用頭去撞張揚的胸口。
  張揚安之若泰,等到吳建新就要撞到他胸口的時候,身軀倏然一閃,吳建新本以為能夠狠狠撞他一下子,可眼前卻突然失去了目標,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收不住,身體失去平衡摔倒下去,腦袋蓬!地一聲磕在堅硬的水泥路面上,額頭磕出了一個血口子,鮮血汩汩流了出來,他痛得慘叫了一聲,捂著血淋淋的傷口,指著張揚道:“你打我……”
  張揚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兩位領導都在這裡,是你想打我,自己沒站住把頭跌破了,幹我屁事?”
  吳建新慘叫道:“我要告你,我要告你!你仗勢欺人,以大壓小……”
  張揚道:“告我?你身為財政局長,掌握党和政府給你的權力卻不作為,我還沒告你呢!”他揚起沈慶華的批條:“陳市長、齊秘書長,你們看看,沈書記批下來的會務費,我讓小傅找他領取,他百般刁難,小傅跑了三趟啊,咱們中國人講究事不過三,你是豐澤財政局長不假,可誰他媽也沒規定豐澤的錢都是你的,今兒我把這批條撂在這裡,八十七萬,我拿定了!”
  吳建新捂著血淋淋的面頰,可雙目之中流露出的卻是畏懼的目光,他開始後悔了,自己吃飽撐的,沒事招惹這個禍害幹什麼?
  齊國遠看到事情僵在這裡,慌忙笑道:“都是自己同志,別弄得外人笑話,建新同志,快去醫院包紮一下。”
  張揚卻道:“沒事兒,砍掉腦袋也就是碗大的疤,咱們共產黨人誰害怕這點小傷啊!今兒輕傷不下火線,凡事以工作為重,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錢,你們財政局上上下下,誰也別想從這道門走出去!”
  陳家年咳嗽了一聲,張大官人王霸之氣展露無遺,誰也不想在這當口上惹他打噴嚏,陳家年雖然是常務副市長,可他也犯不著去惹張揚。陳家年道:“我看這樣,沈書記都批了,財政局方面應該沒有問題啊,建新同志,你也不要太教條了,放款吧,小張,建新同志傷的不輕,你不讓他去醫院,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怎麼辦,都是自己同志,何必鬧成這個樣子?”
  張揚道:“陳市長、齊秘書長,不是我不給你們面子,是他吳建新欺人太甚,沈書記的批條不管用,還要孫市長簽字,不就是八十七萬的會務費嗎?你他媽來來回回的刁難我,經貿會招商引資的那會兒怎麼說的?現在又怎麼幹的?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擔著,吳建新,我再問你一句,市委書記沈慶華同志的批條算不算數?”張大官人怒視吳建新,一股不可一世的殺氣以他為中心向四周彌散開來,連久經沙場的老將陳家年和齊國遠都感到一股凜冽的寒意。
  吳建新此時宛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他咬著嘴唇,心中卻已經屈服,如果上天給他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他一定利利索索的開給小傅一張支票,讓張大官人有多遠走多遠,千萬別把這把火燒到自己的頭上,可現在他後悔已經晚了。吳建新不說話,他也有自尊,事情已經鬧到了這種地步,他只能死撐下去,乾脆來個裝聾作啞。
  齊國遠和陳家年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產生了一個念頭,吳建新找死!
  張揚道:“沈書記的批條不管用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費這麼大夫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將這張八十七萬的批條撕了個粉碎,隨手扔了出去。
  吳建新望著空中翻飛的紙屑,此時他已經完全糊塗了,張揚究竟想幹什麼?
  張揚道:“吳建新,現在我要你馬上發放拖欠的八十七萬會務費,以現金方式支付,你可以不給,兩位領導可以幫我作證,我會以瀆職罪和不作為起訴你,我說到做到!”
  吳建新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他想頂撞一句,可此時卻鼓不起半分的勇氣,財政局辦公室主任彭偉正慌慌張張走了過來,把手機遞給吳建新:“吳局,電話!”
  吳建新把耳朵湊到電話旁,聽到沈慶華因為怒到了極點而發顫的聲音:“放款……”
  豐澤財政局所有的工作人員從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場面,副市長張揚站在他的皮卡車前,財政局的幾位會計從對面銀行中提來了現金,然後將一捆捆的鈔票放在皮卡車的後備箱裡,一萬一遝,整整八十七遝,放在皮卡車後備箱內只占去一小部分的面積。
  財政局長吳建新答應放款之後,就讓人陪他去了醫院。
  齊國遠和陳家年都沒有走,兩人要親眼見證豐澤政治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幕,張揚撕碎那張批條的同時,也撕碎了沈慶華在豐澤經營多年的尊嚴,這麼多年以來,終於有人敢站出來向沈書記進行正面挑戰,而且從眼前來看,他還取得了初步的勝利,勝得如此酣暢淋漓。
  齊國遠對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比陳家年要清楚,拋開個人關係,從道義上而言,沈慶華這件事做得並不厚道,也許沈慶華想要利用這樣的方法刁難一下張揚,給年輕氣盛的張揚一個教訓,可是沈慶華顯然低估了張揚的能力,也低估了張揚的性格和脾氣,而沈書記很不幸的觸及了張揚的最敏感地帶,引起了張副市長的暴走,其性質是嚴重的,其結果是悲慘的。
  張揚向齊國遠和陳家年禮貌的告別,然後開著他的皮卡車帶著八十七萬現金揚長而去。
  齊國遠和陳家年望著那輛遠去的皮卡車,兩人此時的心情都很複雜,過了許久,直到皮卡車完全消失不見,常務副市長陳家年方才道:“不知吳建新傷得怎麼樣?”
  齊國遠道:“自找的,沈書記的批條他都敢這麼玩,給他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陳家年道:“如果換成你處在張揚的位置你會怎麼做?”
  齊國遠笑了笑:“我不敢這麼幹!恐怕也沒人敢像他這麼幹!可是……”齊國遠停頓了一下,醞釀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很痛快不是嗎?”

陳家年重重點了點頭道:“很痛快!”


卷四 第392章 冷靜
  左擁軍和於子良這次前來是為了談醫院聯盟的事情,豐澤衛生局長馮春生、豐澤醫院院長梁方全都前來接待,談到醫院的實力,江城第一人民醫院是江城池區當之無愧的第一,可是隨著時代的發展,醫療系統內部的競爭也很激烈,江城的幾所大醫院都將目光放在了江城轄屬市縣,要知道最廣大的病員都是來自周邊地區,而不僅僅限於市區人口。
  豐澤醫院是江城轄屬各市縣中最有實力的一個除了江城第一人民醫院之外,江城其他的幾所大醫院也和他們接觸過,現代醫院的管理建設開始注重縱深聯合,醫學技術上做到互補,這樣才有助於他們拓展醫療市場。
  文教衛生改革辦主任常淩峰促成了這次的見面。
  左擁軍和馮春生、梁方全都是老相識了,在過去這些醫院的管理者都將主要的注意力放在醫院自身的建設上,最近才意識到醫療市場拓展的重要性,正如常淩峰所說他們應該取長補短,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發揮他們的技術優勢,豐澤人民醫院可以發樣他們病員上的優勢,兩者如果能夠聯合成功,對於江城池區未來醫療發展將會產生深遠的影響。
  張揚在六點半準時到達了松鶴廳,他向來都是個很守時的人,不喜歡別人遲到,自己也不喜歡遲到。
  常淩峰看到他,不禁笑了笑,這廝威震財政局的事情已經在豐澤沸沸揚揚的傳開了,常淩峰發現任何人都猜不透張揚的想法,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這廝往往會選擇最讓人不可思議的一種,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這是標新立異,可仔細想想,張揚的做法有他的聰明之處,豐澤經貿會的成功證明不了什麼,沈慶華和張揚之間的矛盾也不會被這場成功所掩蓋,歸根結底,兩人矛盾的產生還是權力之爭,沈慶華是豐澤的掌權者,而張揚的出現已經在不斷危及著他的地位,沈慶華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力肯定和張揚之間會產生戰爭,只是這場戰爭本不該來得這麼早,是張揚有意識的將戰火點燃。沈慶華喜歡用溫水煮青蛙的陰招兒,可張大官人對形勢的判斷卻出奇的警覺,不等沈慶華將水燒熱,就用冷水潑了他一臉。
  張揚笑眯眯走進來,他的表情鎮定平和,根本不像剛剛發過火的樣子,張大官人的心胸才沒有那麼狹窄呢,多大點屁事,讓敵人在憤怒和恐懼中顫抖吧,咱還得瀟灑面對人生,那啥……身在其位,需謀其政,咱得為豐澤文教衛生事業的改革繼續努力。
  張揚笑著和左擁軍、於子良一一握手,他在左擁軍的身邊坐下道:“左院長是我的前輩,于博士是我的好朋友,兩位都是我很尊敬的人!”
  左擁軍笑道:“張市長過於抬愛了,聽你這麼說,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張揚笑道:“您是看著我走過來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豐澤衛生局長馮春生起身給張揚倒滿酒,他雖然年紀比張揚大了不少,可級別擺在那裡,禮貌和謙恭是必須要表現出來的。
  豐澤人民醫院院長梁方道:“張市長,我剛才和左院長初步交換了意見,也基本達成了聯合的意願,如果我們能夠實現聯手,以後江城第一人民醫院可以在醫療技術上給我們很大的指導。
  左擁軍笑道:“應該說是強強聯手,我們兩座醫院各有各的優勢,在技術上我們佔有優勢,可在病源上你們有優勢,以後我們取長補短互通有無,爭取把醫療市場做大做強,樹立起品牌優勢,讓我們兩所醫院的競爭力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張揚笑道:“好,咱們一起幹了這杯酒!”在他的提議下,所有人一起幹了這杯酒,張揚又道:“任何改革都是一個摸索的過程,我們是個社會主義國家,在我們之前並沒有太多的成功經驗可以模仿,所以很多事情都要靠我們開拓創新,只要我們認清目標,更好的提升我們的醫療技術水準,更好的服務于全民健康事業,讓整個民族的身體素質越來越好,越來越強,民富國強,民強則國更強!”
  馮春生贊道:“好!張市長的這句民強則國更強說到我心坎裡了。”
  左擁軍道:“張市長,除了在常規醫療方面我們進行廣泛合作之外,我們打算聯手開展一系列高精尖的手術,用最先進的手術來提升我們的聯合品牌,已經初步準備從器官移植手術開始!”
  梁方點了點頭道:“我們醫院會在今年進行腎移植手術,左院長已經答應在技術上給我們全力支持。”
  張揚笑道:“你們只管去做,政策上我們豐澤市政府肯定會全力支持!”
  晚餐之後,常淩峰來到張揚的房間內,他笑道:“你終究還是動手了!”
  張揚笑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已經知道了?”
  常淩峰點了點頭道:“剛才梁院長還說起這件事,吳建新到醫院去看病了,他要求驗傷,可能是想要個驗傷報告啥的,可他傷得不重,後來又打消了念頭,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走了。”
  張揚道:“他是自己把頭磕破的,跟我沒關係!”
  常淩峰道:“沈慶華這次被你弄得很沒有面子。”
  張揚冷笑道:“他自找的,經貿會我幫他辦起來了,抗旱救災款也到位了,他居然翻臉不認人,在會務費的事情上刁難我,不給他點教訓,他還真以為我好欺負。”
  常淩峰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沈慶華在豐澤經營這麼多年,你想把他扳倒可不容易。”
  張揚笑著反問道:“誰說我想扳倒他?我也想跟他相安無事,可他非得挑事兒!”
  常淩峰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其實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最近你表現的太突出,我聽說了一些風聲,市里那幫老傢伙又在蠢蠢欲動,說你為了撈取個人政績,不惜損害江城的利益,把原本江城的投資都拉到豐澤了。”
  張揚笑道:“隨他們怎麼說,錢在人家腰包裡,人家願意往哪兒投我也左右不了!”
  常淩峰道:“沈慶華這次吃虧是因為他對你的做事方法缺乏瞭解,小心他以後給你使絆子。”
  張揚道:“你這個人越來越多疑了,對了,教育系統的事情怎麼樣了?”
  常淩峰道:“你把豐澤一中校長這個帽子給我扣上了,我現在是騎虎難下,考評學校管理者的水準和其他行業不同,多數人只會去看升學率。如果今年的高考上線率低於去年,人家對我就會有說辭,矛頭就會最終指向你。”
  “指向我什麼?”
  “說你用人不擅啊!”
  張揚哈哈大笑,他拉開冰箱從中取了兩瓶冰鎮礦泉水,將其中一瓶扔給常淩峰,自己擰開瓶蓋灌了一口道:“說真的,對今年的高考你怎麼看?”
  常淩峰道:“豐澤一中的老師都很敬業,教學水準很高,雖然模擬考試的成績並不能讓人滿意,可是最近豐澤一中發生的事情太多,師生們或多或少受了影響。”
  張揚點了點頭。
  常淩峰道:“我想了個法子,把今年的過線率和老師的獎金直接掛鉤,以此刺激他們的積極性,雖然這不是什麼好辦法,可在短期內,這個方法是最有效的。
  張揚道:“應該這麼做,今年的高考一定要抓好,豐澤一中連續幾年過線率都是江城第一,今年仍然要第一,不然肯定會有人說閒話。”
  常淩峰道:“對此我還是有些把握的,不過整體過線率超過去年,要靠點運氣了!”
  張揚威震財政局的當天,孫東強返回了江城,晚飯的時候他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告訴了岳父趙洋林,趙洋林一邊聽,一邊笑,張揚還是過去的張揚,就算到了豐澤,仍然沒有絲毫改變。
  孫東強道:“這個人太倡狂,沈慶華畢竟是老書記了,他說翻臉就翻臉,一點面子也不留!”
  趙洋林笑了笑:“東強,換成是你,你怎麼處理?”
  孫東強道:“我不會和沈慶華發生正面的衝突!”
  趙洋林道:“沈慶華這個人權力欲太強,既然把部分權力放給了張揚,就應該把這件事善始善終,不該在會務費的小事上刁難他。”
  孫東強道:“我看沈慶華也不是真的不想給他,就是想拖延一下消磨一下張揚的銳氣!”
  趙洋林笑道:“他對張揚的脾氣估計不足,沒想到這廝是個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沈慶華鬧了個自找難看!”
  孫東強道:“張揚就是一個無賴!”
  趙洋林卻搖了搖頭:“東強,你真的認為他只是一個無賴?”
  孫東強靜靜望著岳父。
  趙洋林道:“張揚這個人表面急躁衝動,可內心卻是縝密非常,前些日子杜天野陷入困境,是誰幫助他解除危機?春陽縣委書記朱恒為什麼會被突然拿下,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和張揚有關。”
  孫東強之所以說張揚是個無賴,更因為他對張揚的反感由來已久,他看不起張揚,卻又不得不承認張揚在很多方面的能力超出自己太多。
  趙洋林道:“豐澤公安局的這場變動是誰搞出來的?趙國棟是沈慶華的小舅子,豐澤公安局辦公大樓竣工都有三年了,誰把這沉迷爛穀子的事情挖了出來?趙國棟下臺,誰才是利益的獲得者?常淩峰為什麼要去豐澤,豐澤開創平海體制之先,搞出了一個文教衛生改革辦,難道這一切都是張揚的興之所至,率性而為的結果嗎?”
  孫東強默默無語,將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豐聯起來,仔細去想一想,就會發現張揚做事絕非是意氣用事,他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甚至將下一步提前盤算好了。
  趙洋林道:“張揚去豐澤的時間不長,可是他除了自己分管的文教衛生外,還將公安系統牢牢團結住了,無論沈慶華情願與否,豐澤的招商工作已經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沈慶華為什麼要刁難他,就是因為意識到這小子實力擴展的太快,他要挫一挫他的銳氣!張揚為什麼要打吳建新,是因為張揚讓豐澤體制內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敢打沈慶華的臉,而且他有打臉的實力!”
  孫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張揚並不糊塗,自己也沒有那麼聰明。
  趙洋林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豐澤,這句話不僅僅適用於張揚!”
  聽到岳父這句話,孫東強忽然明白了,這句話同樣適用于沈慶華,在豐澤他才是那棵最高的大樹,他自以為可以在豐澤遮天蔽日,卻想不到周圍已經是風聲鶴唳,只怕想看他笑話的不僅僅是自己。

趙洋林道:“東強,這世上最聰明的民族是猶太人,可最具有政治智慧的是中國人,猶太人把他們的聰明放在對金錢的追求上這是小智慧,我們中國人才是大智慧!這種智慧在政治中才能充分表現出來。”他拍了拍女婿的肩頭道:“知道順水推舟、借力打力的訣竅是什麼嗎?”
  孫東強道:“關鍵是把握時機!”
  趙洋林意味深長的笑道:“還是站位,最關鍵的是站在合適的位置上,只有確保你的站位正確,方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出最關鍵的力量!”
  吳建新頭上纏著紗布,表情委屈的看著沈慶華,他的妻子衛生局科醫政處主任沈慶梅不停的哭,嫂夫人趙國華在一旁勸慰著小姑子。
  沈慶華不耐煩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你好歹也是一個國家幹部,除了哭鼻子你還會什麼?”
  沈慶梅道:“我不管,建新這麼老實的人,不能白白給人家欺負,他副市長怎麼了?我一樣要告他!”
  沈慶華瞪了妹妹一眼,轉身去書房了,隨手將房門重重關上。
  沈慶梅哭得越發傷心:“人家當哥哥的都護著妹妹,可他倒好,我去找娘評理去!”
  趙國華歎了口氣道:“小梅,你哥就是這個脾氣,娘最近身體不好,你千萬別去給她老人家添心事!”
  沈慶梅紅著眼睛道:“嫂子,我就不明白了,他是副市長,連個常委都不是,我哥怕他什麼?”
  吳建新慌忙去拉她的手臂,示意她別再說下去了,其實今天吳建新被張揚打得膽戰心驚,如果不是老婆沈慶梅硬拉他過來評理,他說什麼是不敢來的。
  沈慶梅摔開丈夫的手臂道:“你怕,我哥怕,我可不怕,我明天就去市政府找他,他憑什麼打人?他是國家幹部還是流氓?在工作單位打人就是犯法,我要告他!我就不信……”
  書房的房門被拉開了,沈慶華怒目圓睜出現在門外,看到他真生氣了,沈慶梅嚇得剩下的半截話也咽了回去。
  沈慶華指著吳建新道:“你給我進來!”
  吳建新有些膽怯的咬了咬嘴唇,沈慶梅推了他一把,想要跟他一起過去,沈慶華怒道:“沒叫你,讓他一個人進來!”
  吳建新來到書房內,垂著手低著頭,宛如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沈慶華冷冷道:“關上門!”
  吳建新轉身將房門關上,低聲道:“哥……”
  沈慶華歎了口氣,充滿同情的看著吳建新包裹著紗布的腦袋,關切道:“傷重不重?醫生說要不要緊?”一句寬慰的話差點沒把吳建新的眼淚給問出來。
  吳建新用力搖了搖頭道:“不疼,醫生說沒啥事,就是……就是我這心裡堵得慌……”
  沈慶華又歎了口氣,吳建新心裡堵得慌,他何嘗不也是這樣,沈慶華道:“你受委屈了,這件事先這樣,行嗎?”
  吳建新明白了,沈慶華這樣說就是讓他不要繼續把事情鬧大,暫時把事情放一放,他心裡有些失望,可是仍然點了點頭道:“哥,我都聽你的!”
  沈慶華道:“工作上的事情,別讓女人摻和,是非黑白,早晚都會有個公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深邃的雙目中迸射出堅定而篤信的光芒!
  江城常委會上,市委書記杜天野對江城地區今年上半年的工作進行了概括和總結,其中重點指出了豐澤夏季招商會的突出成績,他微笑道:“豐澤的招商成績讓江城這個老大哥汗顏啊,今年江城的招商似乎停滯不前,招商引資的額度還不到豐澤的一半!口口聲聲都說自己取得的成績,可成績不是靠嘴說出來的,是要比出來的!”
  副市長肖鳴的表情很尷尬,現在招商和企業改革工作都由他負責,今年取得的成績的確上不了檯面。
  杜天野道:“就算不跟豐澤比,我們和自己比,今年的招商成績可以用慘澹兩個字來形容!”
  肖鳴老臉發熱。
  不過肖鳴這個人還是很會搞人際關係的,常委中和他關係不錯的人很多,江城市常委,政協主席馬益民道:“照我看,造成今年江城招商成績不佳的原因很多。”
  杜天野微笑望著馬益民,內心中卻充滿了不屑,在平海最高領導層完成新老交替之後,杜天野在政治策略上也採取低調維穩的方式,避免江城政壇上矛盾再次激化,他心中明白,矛盾可以暫時冷卻,絕不會消失。從他瞭解到的情況,馬益民、袁成錫、趙洋林這些人已經形成了常委中的反對派,他們之所以敢向自己公開發難,是因為找到了政治上的靠山,副市長肖鳴當初曾經是杜天野想要團結的物件,可在杜天野前些日子遭遇政治危機的時候,肖鳴表現出的模糊立場讓杜天野非常失望。
  真正讓杜天野擔心的還是市長左援朝,在工作中,左援朝和他的分歧越來越多,這對江城來說肯定不是好事,杜天野試圖消除分歧,可左援朝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主動。政治上如果無法讓對方認同自己,就必須要讓對方屈服于自己,這是杜天野在中紀委工作的時候,某位上級領導對他說過的話。
  杜天野道:“馬主席說說自己的看法!”
  馬益民道:“既然杜書記提到了豐澤的夏季經貿會,我也談談這件事,誠然,豐澤的夏季經貿會取得了不小的成績,可我們也要看到,這些成績都是建立在何種基礎上,日本千年集團之前已經達成了在江城開發區建立生產基地的初步意向,可現在簽約卻是在豐澤,對江城地區來說可能是沒什麼損失,可對江城開發區來說呢?我可以不客氣的說,這是一種不良競爭,是自己人挖自己人的牆角,這帶給江城各轄屬市縣怎樣的影響?”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笑道:“馬主席,你用不著這麼激動嘛,豐澤夏季經貿會,我參加了,我認為自己應該有些發言權,經貿會搞得很成功,我們這些當領導首先要肯定人家的工作成績,至於千年集團的事情,在沒有簽約之前,誰也不能肯定地說人家就一定會選擇江城開發區,豐澤是江城的一部分,我們應當站在大江城的角度上,而不是從局限出發。”
  馬益民道:“我並不是因為千年集團落戶豐澤而生氣,只是覺著這樣的事情不值得提倡,這是一種內耗!”
  李長宇正要說話,市長左援朝開口道:“我看過豐澤和日本千年集團的合約,比起江城開發區,條件優厚許多,換句話來說,這次豐澤在利益上讓步不少,我想問問在座的常委,豐澤犧牲的是誰的利益?”
  馬益民道:“當然是國家的利益,江城開發區開出的條件要比豐澤合理得多!”
  會場上的火藥味頓時彌漫起來,人大主任趙洋林樂得旁觀,他一言不發,靜靜看著杜天野。
  杜天野道:“同樣的一塊地,在豐澤和在江城成本不同,開出的條件自然不同,看到大家這麼關心和維護江城的利益,我很欣慰,可是我也想提醒某些同志,在維護江城利益的同時,要好好的下功夫去做功課,不要求你對每個領域都瞭解精深,可是一些外行話就不要說了,免得貽笑大方!”杜天野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的向馬益民和左援朝看了一眼,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們兩個根本就是搞經濟的外行。
  左援朝心中不是滋味,這番話對馬益民可能適用,杜天野憑什麼這麼說自己,左援朝一向自認為在經濟上研究頗深,算得上一個專業人士,你杜天野才是外行!左援朝道:“是啊,外行話就不要說了!”
  杜天野道:“豐澤夏季經貿會的成績值得肯定!以後沒必要拿這件事做文章,有這個時間,還是想想怎麼搞好江城的招商工作,種好了自家的梧桐樹,何愁引不來金鳳凰?”他轉向肖鳴道:“老肖,招商辦的肖桂堂能力是不是有問題,你要加緊對幹部的考核,年終的時候如果招商工作還是沒有任何起色,我可要追究你的責任!”
  肖鳴的笑容異常尷尬,杜天野當著這麼多常委的面敲打自己,明顯是對自己很不滿意,他點了點頭道:“杜書記放心,我一定會重點抓好招商工作。”
  杜天野起身道:“散會!”
  杜天野這邊走出會議室,那邊市長左援朝就追趕了上來:“杜書記!”
  杜天野放慢了腳步,等左援朝跟上來,微笑道:“左市長找我有事?”
  左援朝點了點頭道:“機場擴建工程的事情怎麼樣了?
  杜天野道:“遞上去了,中央軍委方面要審核,我估計最快也要到年底能有眉目。”
  左援朝歎了口氣道:“咱們江城經濟發展的速度很快,現在交通運輸,航空航運都已經不能適應時代的發展了。”
  杜天野道:“火車站改建工程正在進行中,城區道路改造也在進行中,相信假以時日,江城的交通面貌會有根本上的改變。”
  左援朝道:“還是希望機場擴建項目能夠儘快得到批准!”
  杜天野道:“是啊,江城的確缺少一個現代化的機場,目前的機場已經無法滿足時代發展的需要了。”
  兩人邊說邊聊,玩政治的人都是這樣,明明心裡對對方不爽,可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團和氣,杜天野已經意識到,左援朝正在常委中拉幫結派,和人大主任趙洋林形成了默契,可表面上對左援朝還是很客氣的。
  兩人在電梯前分手,杜天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秘書江樂見到他回來,低聲道:“杜書記,剛才陳老先生打電話過來!”
  杜天野微微一怔,江樂口中的陳老先生就是他的父親陳崇山,老爺子現在應該在北原靜安,跟老戰友楚鎮南在一起。

杜天野道:“他怎麼說?”
  “他說在市委對面的餃子館等您!”杜天野想不到父親居然來到了江城,他向江樂交代了一聲,就向對面趕去。
  陳崇山在餃子館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穿著一身軍裝,是楚鎮南送給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空盤子,軍用旅行包就擱在他的腳邊。
  杜天野欣喜非常的在他對面坐了,低聲道:“爸,您來了怎麼不去我辦公室?”
  陳崇山道:“不想給你添麻煩,你餓不餓?順便吃點餃子?”
  杜天野點了點頭,要了半斤水餃,陳崇山已經吃過了,他表示不用,要了杯茶,坐在那裡看著杜天野吃飯。陳崇山的目光中充滿了慈祥之色,這是他的兒子,他的骨肉。
  杜天野道:“怎麼突然就從北原回來了?也沒提前跟我打個招呼,我也好去接您?”
  陳崇山笑道:“我偷跑回來的!”
  聽老爺子這樣說,杜天野不禁笑了起來:“為什麼要偷跑回來?”
  陳崇山道:“你楚伯伯那個人太熱情,整天弄來一幫人過來,他喜歡熱鬧,閒不住,我喜歡清靜,靜安該玩的我都玩過了,該看的也都看了!”陳崇山有件事並沒有告訴兒子,他之所以前往北原,目的就是去亡妻邱敏的墓前拜祭,這次他把邱敏的骨灰也一併帶回來了,他要帶著邱敏去清臺山,把邱敏葬在大兒子身邊。
  杜天野笑道:“楚伯伯那個人脾氣就是那個樣子,一刻都閒不住,您老喜歡清靜,跟他呆不長!”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您老跟我回家去住,反正我就一個人,平時也沒有人打擾,您老高興了我就陪您喝兩口,想寫字我給您準備筆墨紙硯,這樣,我也有個說話的人。”
  陳崇山道:“我要回清臺山,這次過來,我就是想看看你,青雲峰開發,老道士前兩天專門跑到山下鄉里給我打電話,說紫霞觀翻修,他在後山弄了幾間草屋,約我回去做個伴,我知道他也是寂寞了!”
  杜天野道:“爸,您老年紀大了,山上條件艱苦,身邊又沒有人照顧,我不放心啊!”
  陳崇山笑道:“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也養成了孤僻的性子,你讓我跟外人打交道,我反而不適應了,我年紀雖然大了,可身體還硬朗著呢,山裡條件雖然艱苦,可是空氣好,我不喜歡大城市,空氣裡都是一股子廢氣的味道,山裡的空氣清新,生活在山裡,感覺自己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心裡面踏實。”
  杜天野看到父親意願已決,也就不再勉強他,輕聲道:“我送您回去!”
  陳崇山搖了搖頭道:“不用,我去東華市場坐長途車回去,你工作忙,市里離不開你!”
  杜天野笑道:“最近工作不是太忙,再說了,什麼事情也不如您老的事情重要!”
  陳崇山還想堅持,杜天野已經伸手去拿他的旅行袋,陳崇山慌忙道:“不用,我來拿!”
  杜天野愣了一下,從父親緊張的神情他意識到這旅行袋一定相當重要。
  父子兩人走出了餃子館,杜天野掏出手機準備叫司機開車過來的時候,蘇小紅開著紅色奧迪車緩緩在他們爺倆面前停下,笑道:“杜書記,去哪兒啊?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杜天野道:“算了,我去春陽!”
  蘇小紅道:“我也去春陽,上來吧!”
  杜天野有些奇怪道:“你去春陽幹什麼?”
  蘇小紅道:“春熙谷溫泉度假村,最近實在太累,找個藉口給自己放鬆一下。”
  杜天野笑道:“看來真是同路,送我們去清臺山,我剛好不需要動用公車了!”
  陳崇山本不想上車的,可是兒子既然讓他上車,他也只好坐了上去。蘇小紅遞給老爺子一瓶礦泉水:“陳叔叔,您拿著路上喝,天熱要多補充水分!”
  陳崇山笑道:“你認識我?”
  蘇小紅道:“認識,我辦公室裡還有您的一幅字呢,是張揚幫我找您求的!”
  陳崇山呵呵笑道:“這小子可沒跟我說過,不過每次他去我那裡,總會找我要幾幅字!”
  蘇小紅道:“您老字寫得真是好!”她嘴巴乖巧,說話極討人喜歡。
  陳崇山道:“張揚的字才叫好,你應該找他求兩幅字才對!”
  杜天野道:“他現在只怕沒工夫寫字了,精力全都放在當市長上了,在豐澤幹得不亦樂乎。”
  陳崇山笑道:“可我看,這小子怎麼都不像一個當官的,他居然已經是豐澤市長了!”
  “副市長!”蘇小紅糾正道。


卷四 第393章 音容笑貌
  闊別清臺山多日,陳崇山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滿了惦念,當他看到清臺山熟悉的一切時,雙目不由得有些濕潤,在青雲峰下和蘇小紅道別。
  陳崇山抱著旅行袋向青雲峰走去,杜天野跟在他的身邊,看到父親額頭見汗,他關切道:“爸,我來拿!”雖然陳崇山不讓他這樣稱呼,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杜天野仍然堅持這樣做。
  陳崇山猶豫了一下,終於將旅行袋交給了他,叮囑道:“小心!”
  杜天野笑道:“裡面是什麼?”
  陳崇山抿了抿嘴唇,低聲道:“你媽媽的骨灰!”
  杜天野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小心地將旅行袋與包在懷中,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滋味湧上心頭,他仿佛看到一雙慈和的目光望著自己,那目光屬於他的母親。
  陳崇山拍了拍兒子的肩頭道:“走吧!回頭我慢慢說給你聽!”
  父子兩人慢慢登上清臺山。
  站在山巔,陳崇山道:“我這一生,再也不會離開這片山嶺了……”
  杜天野靜靜望著父親,他忽然明白,父親的生命和感情,父親的一切都已經和腳下的這片山林密不可分,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快樂。
  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無論富貴貧賤,無論地位高低,都會有面臨走到盡頭的一天,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早已看透人情世事的天池先生也逃脫不了大限之劫。
  羅慧寧的電話來得很突然,當時張揚正在給分管範圍各部門負責人開會,乾媽羅慧甯就打來了這個電話,她語氣極其緊張:“天池先生不行了,他想見你,如果有可能儘快來京城一趟!”
  張揚放下電話,馬上就擺了擺手道:“散會!”張揚和天池先生之間的關係亦師亦友,他對天池先生的為人風骨一直深表欽佩,聽說這件事他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
  張揚走出會議室簡單向秘書傅長征交代了兩句,即刻驅車前往京城。
  張揚來到天津境內的時候,羅慧寧又打來了電話,聲音沉痛的告訴他天池先生已經走了,讓他不要著急。張揚放下電話,望著漆黑的夜色,雙目突然感到一熱,竟然湧出了兩行淚水,他本以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卻沒想到當天池先生的死訊傳來,他還是忍不住傷心落淚,在張揚重生的歷程中,已經是第二次面臨這樣的悲傷,上次是蘇大娘離去。想不到天池先生竟也突然走了,他的音容笑貌仿佛還近在眼前,一切卻已經註定成為回憶。
  張揚心中再度生出無力回天的感覺,他雖然醫術不凡,可是仍然沒有回天之力,生命終有盡頭,即便是他僥倖擁有了從頭再來的機會,可是終有一天他也將面臨同樣的命運。想到這裡,張大官人內心中生出悲涼的感觸。他的手握緊了方向盤,原地靜靜沉默了十多分鐘,方才重新啟動汽車,駛向午夜的京城。
  天池先生去得很安詳,也很突然,上午寫字的時候還好好的,可突然就說自己不行了,老先生拒絕前往醫院,說自己大限已到,羅慧甯請了醫生過來,為天池先生診斷之後也認為老先生是陽壽已盡。
  讓張揚過來是羅慧寧的主意,她認為張揚醫術高明,興許能夠救先生一命,可張揚終究還是沒來及。
  張揚握著天池先生已經變冷的右手,心中黯然神傷,他一向將先生視為自己的知己,從今以後,這世上能夠說知心話的人又少了一個。
  羅慧寧輕輕拍了拍張揚的肩頭,因為哭泣過,所以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輕聲道:“律師來了,要宣佈先生的遺囑!”
  張揚道:“乾媽,您去吧,我在這兒陪先生!”
  羅慧寧道:“先生的遺囑中也提到你的名字!”
  張揚這才起身跟著羅慧寧一起來到天池先生的書房內,除了他們之外,天池先生的三名得意門生也已經趕到。
  律師道:“大家都到齊了,作為天池先生的代理人,我代表天池先生向大家宣佈他的遺囑!”
  羅慧寧和三位師兄互相交遞了一下眼神,還是由羅慧甯代表他們道:“吳律師開始吧!”
  吳律師道:“天池先生沒有親人,所以他的一切身後事都交給學生們打理,先生的書法作品全都留在山莊內,先生委託他的學生羅慧甯女士,將所有書法作品公開拍賣,所得款項,扣除葬禮所需費用之後,全部捐給希望工程,希望能夠為中國的教育出一份力,能夠讓盡可能多的孩子有學上。”
  羅慧寧點了點頭,眼圈又紅了,她掏出手帕捂著嘴唇。
  吳律師道:“先生一生收藏諸多,這些收藏捐給國家美術館,不求回報,只求美術館能夠善待這些收藏,讓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先生一生的書法心得,自行結集成冊,共有八冊,鎖在保險櫃中,交由在座的四位學生保管,相互切磋學習先生書法之精要。”四位學生中自然不包括張揚在內。
  吳律師最後道:“先生將這座宅院贈與張揚先生,希望張先生來京之時,可以在此潑墨揮毫,先生九泉之下,會倍感安慰!”
  張揚震驚不已,他實在想不到,天池先生竟然將這座宅院送給了自己,仔細回想一下,過去自己的確說過要在天池先生宅院旁邊建造一座宅子的話,想不到先生一直都記在心裡。

張揚道:“這宅子我不能收!”
  羅慧寧道:“先生既然給你,就有他的理由,你不可拒絕!”
  張揚再不做聲。
  吳律師最後道:“先生的書庫內有幾千冊古籍,這些古籍全都送給一位叫陳雪的女孩子,因為先生離去的太過突然,所以我沒來得及聯繫上陳雪。”
  羅慧寧道:“我已經讓人去接她了!”
  張揚走出書房,卻看到夜色之中,一個單薄的倩影正孤獨的站立著,不是陳雪還有哪個?陳雪也是剛剛趕到,她瞻仰過天池先生的遺容,平素清冷淡定的容顏,此時蒙上一層憂傷之色,俏臉無比蒼白,美眸之中蕩漾著兩點讓人心碎的淚光。
  張揚道:“你來了?”
  陳雪點了點頭。
  張揚道:“先生遺囑中提到你,吳律師在裡面!”
  陳雪搖了搖頭:“先生教我的已經很多!”她慢慢轉過身去,香肩在夜風中微微顫慄著,張揚看出她在哭泣,伸出手去,輕輕落在她的肩頭,兩人的身影久久凝固在月光之中。
  誰也不會想到天池先生會將這座宅院留給張揚,是夜,張揚和陳雪都為天池先生守靈。
  羅慧寧望著跳動的燭光道:“其實先生早已將你們兩個當成是他的學生!”
  陳雪含淚點頭。
  羅慧寧道:“先生將國學教給陳雪,說你在國學上的悟性難得一見。”她又看了看張揚,伸出手去,握住張揚的手掌,張揚感覺到她的手掌冰冷非常,沒有絲毫的溫度。悄然送去一絲內息,梳理著乾媽的經脈,生怕她因為過於傷心而生病。
  羅慧寧道:“其實先生最欣賞的就是張揚,我曾經問過他,先生既然這麼喜歡張揚,為什麼不收他為徒?先生搖了搖頭,笑著對我說,這天下間沒有人能夠教得了張揚,張揚的書法自成一格,隱然已有大師之相,到了他這種境界,師者應該是天地自然,而非人也!”
  張揚聽到這裡鼻子一酸,天池先生果然是他的知己。
  張揚道:“乾媽,在我心中,早就當天池先生是我的老師了!”他來到天池先生的遺像前,跪下磕了三個頭,低聲道:“先生,我現在拜師還不算晚!”
  根據天池先生的遺願,他死後火化,骨灰入海,張揚和陳雪都持弟子之禮,送了先生最後一程。
  雖然天池先生骨灰撒入大海,可他的這些弟子為了紀念先生,就在香山寓所後方巨岩壁上,將先生的書法,以及每位弟子的書法鐫刻其上,留下這些石刻的目的也是為了日後紀念先生。
  葬禮結束之後,張揚和陳雪、羅慧寧一起回到了天池先生的宅院,按照先生的遺囑,這座宅院以後就屬於張揚了,不過其中書庫內的幾千冊古籍是屬於陳雪的。
  陳雪去查收古籍的時候,羅慧寧和張揚來到客廳之中,張揚泡了壺茶,遞了一杯給羅慧寧,輕聲道:“乾媽,以後,這座宅院還得您找人打理,我一年來不了幾次京城,要是交給我照看,這宅子很快就得荒廢了。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沒問題,這件事交給我了。”她環視這客廳內的景物,心中又有些觸景生情,感歎道:“人生無常,轉眼之間,身邊人已成過眼雲煙。”
  張揚道:“乾媽,別這麼傷感,我這不還活生生站在你眼前嗎?生老病死,不是人力能夠左右的,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讓每一天都過得精彩。”
  羅慧寧道:“有沒有秦萌萌的消息?”
  張揚愣了一下,不知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秦萌萌。
  羅慧寧看了看張揚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不方便就不要說!”
  張揚笑道:“沒什麼不方便的,秦萌萌帶著秦歡去美國了,嫣然在那裡幫秦歡安排了康復治療,他們母子倆剛好換一個環境,把這邊不開心的事兒都忘了,這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擔心她和浩南之間的事。”
  羅慧寧卻搖了搖頭,憂心忡忡道:“浩南很不好,自從他和秦萌萌分手之後,整個人消沉起來,最近在部隊裡犯了錯誤,搞得影響很壞,他請了假,在家裡呆著,和你乾爸又發生了衝突,現在一個人搬去了外面,張揚……我去看過他……房間裡淩亂不堪,他人都瘦了許多……”羅慧寧說到這裡,眼圈不由得紅了起來。
  張揚道:“乾媽,這麼久了,難道他還沒有忘記秦萌萌?”
  羅慧寧道:“能忘了才好……看到他這麼消沉,我這個做媽的很不是滋味,你乾爸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他也一定十分的難過,女兒女兒那樣,兒子如今又成了這番模樣,我們兩口子真不知道欠他們什麼?
  提起文玲,張揚內心有些不自然,他低聲道:“乾媽,要不你把浩南哥的地址告訴我,我去找他,也許能開導開導他!”
  羅慧甯其實早有些意,她將準備好的地址交給張揚,歎了口氣道:“浩南自尊心太重,你千萬忍讓一些。”
  張揚笑道:“你放心吧,他要是想打我,我轉身就跑!”
  羅慧寧也被他的這句話逗笑了,感慨道:“若是浩南有你一半懂事該有多好!”其實她也明白,兒子在很多方面前是成熟的,可是每個人都有弱點,文浩南最大的弱點就是男女感情方面,這對他來說已經成為很難逾越的溝壑。他和秦萌萌分手之後,至今都沒有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張揚小心收好了地址,羅慧寧又道:“多呆些日子吧,這些天忙於先生的葬禮,咱們娘倆也沒顧得上好好說話,這週末先生作品的拍賣會才會舉行,你要陪我一起出席!”
  張揚點了點頭道:“乾媽,您放心吧,豐澤那邊的工作我已經交代好了,公休假的手續我也辦了,沒人敢找我毛病!”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聽到外面響起汽車引擎的聲音,張揚走出門去,不知是誰前來造訪。
  身穿白衫黑褲的何長安神情莊重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在天池先生的葬禮上,何長安並沒有出現,此時他卻出現在這裡,張揚覺著有些奇怪,不過何長安跟他也算是老相識了,在東江的時候,何長安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他解圍,那件事讓張揚對何長安的印象有所改觀。
  何長安表情肅穆道:“張揚也在啊,我剛從非洲回來,聽說先生去世的消息,馬上就從機場趕過來了。”
  聽到何長安的聲音,羅慧寧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因為天池先生去世的緣故,羅慧寧心緒不佳,就算見到老朋友,也沒有表露出任何的熱情,淡然道:“老何來了!”
  何長安點點頭:“太突然了,先生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怎麼突然就駕鶴西去了?”
  羅慧寧道:“你不是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先生大概是已經厭倦了這紅塵俗世!”
  三人重新回到客廳坐下,張揚倒了一杯茶送到何長安手中,何長安和文副總理相交莫逆,張揚必須以長輩相待,在張揚看來,這個人充滿了神秘,至今張揚都想不通何長安為何要揭穿秦萌萌的隱私,僅僅用他和文家關係好,為文家著想這個理由顯然是說不通的,張揚始終堅信,何長安這個人一定抱有目的,從目前來看,他對文家應該沒有惡意,最可能的就是他和秦家有仇。
  張揚看出何長安有話想單獨對羅慧寧說,起身走了出去。
  陳雪在天池先生的書庫內整理著老先生留下來的那些古籍,張揚走入書庫內的時候,她正站在扶梯上,整理著最上層的圖書,她探身想要去拿最遠端書籍的時候,身體失去平衡,從上面驚呼著落了下來。
  張揚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展臂想要接住她,卻沒想到陳雪的手在書架上輕輕一搭,嬌軀擰轉,宛如一片羽毛般輕輕落在地上。
  張揚見到她身法如此高妙,手勢變換,一把抓住歪倒的扶梯,微笑道:“你太吝嗇了,連英雄救美的機會都不給我!”
  陳雪道:“這裡灰塵太大,別在裡面吃灰了!”她帶著口罩,頭上還頂著棒球帽。
  張揚湊近書架看了看,上面全部都是些線狀古籍,歎了口氣道:“看來天池先生平時也不怎麼看書!”
  陳雪道:“這裡面的古籍從明清到民國,很多書籍都已經成為孤本!”
  張揚道:“都是些什麼書?”
  “歷史地理,人文經濟,什麼都有!”
  張揚道:“沒有一樣我感興趣的!”
  陳雪小聲道:“你只是對武功秘笈感興趣!”
  張揚笑道:“也不儘然,好看的小說也有些興趣!”
  陳雪道:“我有件事和你商量!這些書籍,我看看就行了,以後還是由你來處理!”
  張揚道:“先生說給你了,就是你的,先生留給我這麼一所大宅子,我也沒推辭,這樣吧,回頭我把鑰匙給你,你週末有空就到這裡來住,看書之餘,順便幫我打掃房子,咱們兩不吃虧,你看怎麼樣?”陳雪輕輕點了點頭。
  張揚正要說話,聽到外面羅慧寧喊他,向陳雪笑了笑,轉身出了門,卻是何長安要走了,羅慧寧讓他代為送客。
  張揚陪著何長安出了院門,看到一輛灰色路虎停在門前的空地上,張揚道:“何叔叔真是有錢,又換車了?”

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