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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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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029章 寡婦的智慧
  郭達亮閉上眼睛,剩下的只有一個胡愛民了,胡愛民雖然主動承擔了紅旗小學失火事件的責任,可是他未必會甘心失敗,在這件事上,胡愛民肯定對鄉黨委書記王博雄抱有相當的仇視,想到胡愛民,郭達亮終於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一定是胡愛民為了報復,所以找人策劃了匿名信和大字報事件,這是一場報復,這一定是一場報復。
  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郭達亮很快就明確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越是暗潮湧動的時候,自己越要做到穩如泰山,對任何事都要奔著公平公正的處理態度,千萬不可以讓別人看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王博雄不在鄉里的時候,他要儘量把鄉政府內部的混亂氣氛給壓下去,這就是氣魄,這就是胸懷,這就是一個代鄉長應有的大將風度。
  可事情往往都是一波三折的,郭代鄉長想得如意,可是計畫畢竟不如變化,這邊他剛剛召開鄉政府工作會議,提醒政府工作人員不要相信那些毫無證據的謠言,更不可以訛傳訛,正講到激動之時,衛生院副院長王偉驚慌失措的跑進來,尖聲道:“耿主任割脈了!”
  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般炸響在每一個人的頭頂,耿秀菊自殺了!耿秀菊的自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郭達亮馬上中了會議,事態變得的越發撲朔迷離了,耿秀菊這時候的自殺把黑山子鄉原本混亂的局面推向失控的邊緣,郭達亮前往衛生院的途中,腦海裡始終閃爍著一個問秀菊為什麼要自殺呢?
  張揚和耿秀菊的私交還不錯,從來到黑山子鄉以來,這位老大姐對他一直都算照顧有加情於理都應該去看看。
  耿秀菊是在醫院中用手術刀片割開了左手的脈門,流了很多血,可是幸虧被及時發現在左手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她的外甥女小魏和衛生院長吳文凱分別站在床的兩旁吳文凱是真的怕了,這位耿主任雖然沒什麼名份,可誰都知道她王博雄的人,一天沒有出院天就要保證她平平安安的,否則追究起來,自己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郭達亮走入病房,看到耿秀菊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耿主任,你是一個國家幹部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幼稚衝動的事情呢?”
  耿秀菊似乎根本沒給他面子的打算:“你出去,讓我靜一靜!”
  郭達亮愣了,當著這麼多人耿秀菊擺了這麼一道。掉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尷尬到了極點。再說他的身後還跟著林成斌、張揚幾個隨著職務的上升。面子也會變得越來越重要。郭代鄉長很鬱悶的發現。這娘們讓他失了面子。
  耿秀菊猛然轉向他們。雙目之中流露讓人膽寒的光芒。她尖叫道:“你們一個個還不是想看我的笑話?我一個寡婦。值得你們這樣陷害嗎?值得你們這樣誣衊嗎?是不是把我逼死了你們才能甘心啊!”她捂著臉大聲嚎哭起來。
  耿秀菊激烈的反應徹底把這幫人給震住了。林成斌率先退了出去,然後是張揚,郭達亮最後一個離去。這並不是他想落在最後。是因為剛才他來的時候沖在第一,想要充分表現出對同志的關心愛護。麻痹的早知道要挨駡。孫子才沖在第一呢。
  衛生院院長吳文凱也灰溜溜跟了出來。可是剛到樓梯口。郭代鄉長猛然停下腳步。憤然轉過頭來。臉色鐵青的呵斥道:“吳文凱,你這個衛生院院長是怎麼當的?鄉里把耿主任交給你是讓你治好她。你連她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我看你乾脆回家種地去吧!”
  吳文凱一張臉被訓的青一陣紫一陣。委屈的連死的心都有了。麻痹的。耿秀菊自殺能跟我商量嗎?幹我屁事啊?可委屈歸委屈。卻是不敢頂撞半句。誰讓自己職位比人家低呢?
  林成斌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張揚卻是一臉幸災樂禍的壞笑。他對吳文凱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感。
  郭達亮一行剛剛走到衛生院大門前,計生辦小魏在後面追了上來,有些怯怯的叫道:“張主任!”
  張揚停下腳步,微笑道:“小魏啊,什麼事?”
  小魏等到郭達亮幾人走出一段距離,這才小聲道:“我姨想要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張揚不覺有些愣了,他自問和耿秀菊之間的關係還沒親密到這種地步,論交他們只是剛剛認識,論工作關係,人家級別也比自己高,就算是做心理工作也輪不到自己,帶著滿心的迷惑,張揚還是跟著小魏回到了病房。
  耿秀菊短時間內已經平靜了下來,跟剛才歇斯底里的模樣判若兩人,這更證明張揚的猜想,耿秀菊剛才是故意作戲,以自殺來挽救自己貞節烈女的形象。難怪說女人是天生的表演家,耿秀菊這次的自殺行為根本就是為了扭轉劣勢的一個手段,看清了這一點,張揚對黑山子鄉的領導層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任何職位都不是輕易得到的,這些人能有今日的位置全都有各自的手段和本領。
  耿秀菊使了一個眼色,小魏退出病房反手把門帶上。
  病房內頓時沉寂了下來,這氣氛多少讓張大官人感到有些壓抑,他輕輕咳嗽了一下:“那啥……耿姐……我覺得你不該這樣做!”
  耿秀菊拿起手絹揩了揩鼻子,眼圈兒仍然有些發紅:“小張主任,鄉里的這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別看他們表面上道貌岸然人五人六,可心裡別提有多骯髒多醜陋!”
  張揚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耿秀菊這句話不是連自己也一起罵進去了吧?
  耿秀菊滿懷感激的看了張揚一眼:“小張主任,你是好人,上次雪兒的事情多虧了有你。”
  張揚這才明白來耿秀菊已經聽說了他救陳雪的事情,看來這春陽縣城果然是小的很,其實張揚救陳雪也是純屬意外,對陳雪這個冷冰冰的女孩兒並沒有太多的好感,這次妹妹趙靜也是因為陳雪的緣故而被無辜連累,雖然張大官人也承認陳雪長的美麗動人,可是這小丫頭表現出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的確讓他不爽,微笑道:“小事情!”
  耿秀菊也是剛剛聽到的消息,張揚從太子爺楊志成的手中救出了女兒可不是小事情,對她們母女倆可謂是一件大大的公德。關於那件事的版本有許多,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張揚在那件事上完全佔據了上風,更證明了王博雄對張揚的推崇不是平白無故的,耿秀菊從他的口風中明白,張揚的背後就是縣委書記李長宇。耿秀菊歎了口氣道:“小張主任,我想求你一個事兒!”
  張揚頓時警惕了起來,耿秀菊既然知道自己解救陳雪的事情,說不定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和李長宇的關係。難道她求自己的事情和李長宇有關?張揚暗自琢磨著自己和她的關係顯然還沒熟到那份兒,假如她說出的是讓自己為難的事情是乾脆一點拒絕的好。
  耿秀菊道:“小張主任,我女兒明天一早就要回來了,不想她知道這幾天的事情,我知道對你還是信任的,你看能不能幫我把她勸回去,假如她不願意回去,你就送她去青雲峰她爺爺那裡,總之無論想什麼辦法也要把我的事情瞞下來,千萬不要讓她知道。”
  張揚愣了,這事情比讓他開口去求李長宇還難,雖說自己是陳雪的大恩人,可人家未必把自己當成恩人待啊,再說了,明天左曉晴要來黑山子,自己肯定要把所有時間奉獻給她的,怎麼抽出時間去理會陳雪呢?
  耿秀菊已經看了張揚的為難表情,她歎了口氣道:“小張主任,我知道自己是沒資格開這個口的,可是我家雪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救過她,說話對她還有些用,換成其它人她根本不會搭理,小張,我求你了,我不想女兒知道我的事情,我不想她看不起我……”耿秀菊說到這裡眼圈兒不由得紅了,鼻子一酸,兩行淚水滾滾流下。
  張揚一向見不得女人落淚,耿秀菊雖然作風上有點那啥……可人家畢竟也是做母親的,她付出的這一切還不是為了陳雪,再說了天下間哪有一個做母親的不想在女兒面前留下一個美好的形象。想到這裡張揚終於點了點頭:“我試試看,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能夠完成耿主任的任務!”
  耿秀菊聽到答應,抹幹眼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你一定有辦法的,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張揚就納悶了,連他自己都沒有點把握,卻不知這個耿秀菊為何對他如此信任。
  耿秀菊從枕頭後面出一個布包,展開後裡面放著兩百塊錢,這是李振東賠款的一部分:“小張主任,這錢你拿著,畢竟招呼雪兒也要開銷不是?”
  張揚馬上板起了面孔:“我說耿姐,你這是啥意思啊?我既然叫你姐,陳雪就是我外甥女兒,我這做弟弟的幫姐姐做件事還要報酬嗎?把錢收回去,別寒磣我啊!”張揚裝出生氣的樣子站起身來,生氣是假的,可想走是真的,他一刻也不想留下了,保不齊耿秀菊又會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來。
  耿秀菊居然被張揚說紅了臉,有些尷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跟兄弟見外!”
  張揚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她裹著白色紗布的左手上:“耿姐,以後別做傻事了!”雖然他心裡雪亮,耿秀菊這次的自殺行為只不過是做戲,可能讓一個女人豁出去做出這樣的事情,證明耿秀菊現在的處境的確很艱難。
  耿秀菊道:“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我不為別人也會為我女兒著想。”這句話等於明白的告訴了張揚,她從來都沒有真的想過要自殺。
  回到計生辦,張揚這才想起還沒有給左曉晴打電話呢,電話撥過去,左曉晴卻不在,接電話可巧還是上次的石燕,張揚跟她逗了幾句,看到吳宏進走進辦公室這才掛上電話。
  吳宏進一開門,隨著他進來的就是一股廁所的尿騷味,張揚皺了皺眉頭,眼看天氣越來越熱,這隔壁女廁所的味道也越來越濃了,這計生辦只要一開門廁所的味道就往裡面飄,張大官人很鬱悶。
  吳宏進看到張揚的表情,已經猜到他煩惱的是什麼事情,笑道:“張主任,這味兒不好聞吧?”
  “廢話!趕緊關門!”
  吳宏進關上門,張揚拿起桌上的空氣清新劑噴了兩下,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他大爺的,這地兒沒法呆,回頭我要打一報告,說什麼都要讓鄉里給換個地方辦公。”
  吳宏進腦子靈光,笑道:“郭副鄉長那間辦公室空下來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張主任去申請申請。”胡愛民被停職以後,郭達亮理所當然的搬進了他的鄉長辦公室,自己原來的辦公室就空了下來,現在還沒有做出安排。
  張揚點了點頭,憑他和郭達亮的關係,要間辦公室應當是一句話的事兒,笑道:“就你小子鬼主意多。”
  吳巨集進這才把手裡的報表放在他面前:“張主任,重建紅旗小學的施工隊,和他們所進的材料我都審核過了,紅筆標出的全部都是有貓膩的地方,還有建築採用的樓板水泥雖然是指定的品牌,可都不是頂級,不過用來蓋小學足夠了,估計不會出問題。”
  張揚看都不看就推回到吳宏進的身邊:“不是說過了嗎?所有的材料都要用最好的,有貓膩的地方讓他們改,不願改的讓他們滾蛋,黑山子鄉大大小小的建築隊多了,我還不信沒人想接這活兒。”
  吳宏進低聲道:“工程隊是林成武的,他是林主任的弟弟,咱們鄉里的活一直都是他幹,這個人我知道,大面上還是能過得去的……”吳宏進好像在暗示著什麼。

張揚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你小子是跟我幹還是跟他幹的?怎麼胳膊肘向外拐啊?該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吧?”
  吳宏進叫起屈來:“我說張主任,我打來到計生辦可就是沒日沒夜的幹,您是不管計生還是建設全都一把抓,給你當小弟我容易嗎?我只是一個建議,搞工作原則要講,可必要的靈活性還是要掌握的,比如說這樓板和水泥,其實只要是合格產品,管他什麼等級,您一抬手給人家行個方便,人家得了利益還能忘了你的好處,過去咱們領導可都是這麼幹啊!”
  “在別人那裡行得通,在我張揚這裡就行不通!”張揚霍然站起身來,目光中流露出讓人生畏的凜然之色:“咱們是蓋得小學,以後孩子們要在裡面上學讀書,他們是我們國家的未來,我們的希望,我們可以委屈自己,卻不能委屈孩子,那是對人民的不負責,那是對國家的不負責!”張大官人自然而然的上綱上線,有一點絕不能否認,張大官人是有良心的,昧心的事情咱不幹,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紅旗小學的事情上已經先後倒下了一批人,這讓張揚在重建上所持的態度變得更加謹慎,他力求做到萬無一失,正如郭達亮所說,這件事如果做好了就是他進入官場以來最大的一件政績,有了政績張揚就有了向上的資本,這小小的黑山子鄉顯然容不下張大官人的雄心壯志。
  吳宏進卻不知道張大官人複雜的內心,望著張揚慷慨激昂正義凜然的面孔吳宏進一顆心熱血沸騰了,青天呐!這樣的好官實在太少見了,可吳宏進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樣拒腐蝕永不沾的好官,在制度中恐怕要寸步難行,小張主任恐怕很快就會被碰得頭破血流,吳宏進暗暗感到惋惜。
  張揚拍板定案:“馬上去告訴他們,建築材料一定要用最高標準,願意幹就幹,不願幹就滾蛋!”
  當晚林成武就來到張揚宿舍拜訪這位重建總指揮,這次的重建不僅僅是鄉紅旗小學為了應對不久後安老先生的來訪,鄉里所有的紅旗小學都要進行重新的修整,單單是工程款項就達到五十萬,鄉里只給了二十萬的預付款,剩下的需要林成武墊資,林成武並不擔心鄉里會拖欠自己的工程款,雖然黑山子鄉的經濟狀況一直都不怎麼樣,是因為他親大哥林成斌是鄉人大主任的關係,林成武的回款還是能夠保證的,如果偷在建築材料上稍稍動一些手腳,林成武的利潤還是相當可觀的,從林成斌擔任副鄉長的時候起,林成武就開始承包鄉里的工程旗小學建設那會兒,他還沒有現在的實力承擔的只是一些圍牆下水工程,今年他已經逐漸做大了為黑山子鄉有數的幾個百萬富翁之一。
  人有錢了,氣魄自然就大了些,林成武通過金錢開路,不但在黑山子鄉,就是在縣裡也有些關係,對於小張主任來黑山子鄉以後的事蹟,林成武多少也聽說了一些,不過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他一直和張揚沒有接觸的機會,想不到這次乍一交手,張揚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林成武原沒想到郭達亮會把這個重建的任務交給張揚,所以也沒有提前去做張揚的工作,現在出了事情再想修補關係,畢竟有些遲了,可是林成武信奉一個原則,這世上沒有錢辦不成的事兒,任何事情都是有價錢的,更何況他想讓張揚做得並非是什麼違反原則的事兒,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過去,工程品質差那麼一點,應該沒啥大不了的。
  張揚對林成武的貿然訪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他表現的也是相當的客氣,兩人虛情假意的客套了幾句之後,林成武直奔主題,拿出了一個信封悄悄放在張揚的面前,低聲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裡面是兩千塊錢,林成武覺得這些錢打發張揚足夠了。
  張揚了那信封一眼,已經估計出了其中的數量,心中暗罵,打發叫花子呢?雖說他並沒有收取賄賂的意思,可林成武的表現多少有些蔑視自己,張揚的口氣些不善了:“林經理什麼意思?”
  林成武看張揚笑容猛然一斂,心中頓時感到不妙,壞了,這錢只怕是送少了,林成武想歪了,別說他這點錢張揚根本看不上,就算他拿再多的錢出來,張揚也不會動心,他的眼光放得長遠,根本不會被這點兒蠅頭小利所動,看得遠才能走得遠,想走得遠就不能被眼前的利益所誘惑。
  林成武慌忙解釋道:“張主別多想,只是一點小小的意思,以後咱們兄弟倆時間長著呢?”他通過這句話給張揚傳遞了一個資訊,這只是第一次的見面禮,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這也是一種亡羊補牢的做法。
  張揚笑著搖了搖頭。把信封推了回去:“林經理啊,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原則上的事情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其實錢這個東西是掙不完的,林經理何不做得穩妥一些。踏實一些,人總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這句充滿了教訓人的成分。
  林成武有些怒了,你張揚無非是一個計生辦主任,不知郭達亮哪根筋不對讓你負責這件事,我也沒求你什麼大事,無非是想讓你手下松一松,工程品質我也沒說不給你保證啊,再說了我哥是鄉人大主任,我也四十多歲的人了,你一個小屁孩不給我面子,怎麼也要給我哥一點面子,他訕訕收起了那個信封,低聲道:“小張主任,做人還是留些餘地的好,這年頭誰都有用著誰的時候。”
  張揚聽出了他話中隱藏的威脅,冷笑道:“林成武,我這人就這個脾氣,一是一二是二,認准的事情,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合同既然你簽下來了,工程就得給我按照標準幹,假如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
  林成武冷哼了一聲摔門而去。
  張揚按捺住追上去很揍他一頓的打算,犯不著跟這種小人生氣。
  林成武剛走,這邊吳宏進又敲門進來,他本來就住在隔壁,這邊有什麼動靜,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不等吳宏進開口,張揚就叮囑道:“從明天開始給我盯緊了工程品質,任何一個地方出差錯,都讓他給我滾蛋!”
  吳宏進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的話說出來:“那……張主任,這件事要不要跟林主任溝通一下?”
  張揚瞪了他一眼好氣道:“你是誰的人?要不要我幫忙把你調到林成斌那兒去?”
  吳宏進苦笑道:“全當我沒說!”灰溜溜退了出去。
  林成武的插曲並沒有影到張揚的心情,他現在滿腦子想得就是左曉晴明天來黑山子的事情,對左大小姐的御駕親臨,張揚的確充滿了期待。
  第二天一早,張揚就收到了左曉晴的傳呼,汽車在半道兒拋錨了,張揚一想就明白了,左曉晴八成是遇到了自己初來黑山子鄉的經歷,慌忙回了一個傳呼過去,說自己馬上到,適逢週六,鄉政府的兩輛汽車都已經出去公幹了,張揚只能求助於杜宇峰,杜宇峰正忙著一起剛發生的搶劫案,抽不出時間送他,直接把車開到了鄉政府門口,讓張揚自己開車去接。
  通過這段時間的實習,張揚已經能夠開車上路了,雖然說山路險峻,只要開慢些也沒什麼問題,喜孜孜的接過了車鑰匙,啟動引擎就朝山下去了。
  張大人畢竟車技生疏,足足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汽車拋錨的地方,左家大小姐正站在山間小商店門口眼巴巴的朝山路上看著呢,一張俏臉也是晴轉多雲,看到這廝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左曉晴笑容中帶著那麼點冰冷徹骨的寒意。
  張揚看到左曉晴的目光不善,馬上就表現出謙虛誠懇的態度:“左曉晴同志,我深刻檢討我的錯誤!”
  “你錯在哪兒?”左曉晴今天了一身黑色牛仔衣,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優美的曲線,內襯紅色高領羊毛衫,紅與黑對比鮮明,漂亮的女孩兒無論怎樣打扮都散發著楚楚動人的韻味。
  “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子站在這裡等了這麼久,飽受幾十名目光的騷擾,忍受著非人的待遇,我有罪,我該死!”
  左曉晴再也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把手中的大號旅行袋重重塞到張揚的懷裡:“今天真是不順,車子居然會在這兒拋錨。”
  張揚看了看遠處的長途車,那個正裝模作樣修車的司機也向他看了過來,熟人啊!果然是上次張揚遇到的那個那司機有些心虛的笑了笑,張揚見到左曉晴心情大好,也懶得跟他計較,拎起旅行袋道:“走,上車!”
  左曉晴卻道:“等等洪玲他們!”
  張揚愣了,去清臺山遊玩不是左曉晴跟他兩個人去嗎?怎麼又幹洪玲什麼事?
  左曉晴微笑解釋道:“是我邀請他們一起去的。”
  張揚這才留意到左曉晴的用詞,他們,看來這次同去的不僅僅是洪玲一個原本豔陽高照的心理馬上變得暗淡無光,張揚忽然發現高空和低谷的距離居然是如此接近,上次自己雖然用苦肉計騙到了左曉晴的真情流露,可幾天不見,人家又已經將心靈上突破口重新封閉起來,叫上洪玲他們,分明是對自己不放心,張揚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麼久,在左曉晴身上卻沒有取得什麼進展,心頭不禁有些鬱悶,不過這廝掩飾的很好,明明心情不好,臉上還是陽光般燦爛,笑道:“人多了熱鬧,好啊!”
  左曉晴觀察入微還是從張揚的臉上看到了他的失落,嫣然笑道:“我每週都要回江城的,假如我不這麼做,恐怕我爸媽會擔心。”
  張揚這才明白左曉晴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和他保持距離,而是利用洪玲他們當幌子,笑嘻嘻問道:“擔心什麼?”
  左曉晴俏臉一紅,低聲嗔道:“擔心我被壞人給騙了!”
  “我倒是想騙,你肯給我這個機會嗎?”
  張揚的一句話弄得左曉晴臉兒紅到了脖子根。
  這時候洪玲和陳國偉一起來了,兩人買了不少的飲料和食物,陳國偉還專門帶了一箱速食麵,張大官人有些納悶了,這兩人是去旅遊還是去逃荒啊?而且那啥,他倆人怎麼湊到一塊了?
  洪玲看到左曉晴就嘰嘰喳喳的飛了過去,陳國偉和張揚因為一個宿舍的緣故,也算得上比較熟悉,他也是最近和洪玲有所發展,說起來還是洪玲主動追的陳國偉,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紙,沒出幾天,兩人居然打得火熱,這是張揚沒有想到的,按照他的想法,洪玲這樣的小八婆註定一輩子的老處女,卻沒想到陳國偉竟然讓她給迷住了。
  張大官人的觀察力可不是一般的強悍,很快就看出陳國偉望著洪玲的目光充滿了深情,心中暗歎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孩子十有八九要被這小八婆禍害了。
  張揚接著又看到了背著書包坐在遠處樹蔭下的陳雪,小妮子低垂著頭,正專心致志的看著英語書呢,也許是感應到了張揚的目光,她抬起頭來,一張清理絕倫的俏臉卻沒有太多喜悅的表示,只是微微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垂下頭去接著看書,張揚更覺陳雪這丫頭沒有良心,自己總算她的救命恩人,可陳雪見到自己簡直就像個陌生人一樣,目光中沒有任何的感激之情,流露出的只有淡漠。
  左曉晴小聲對張揚道:“那女孩兒好漂亮!”
  張揚笑眯眯道:“不如你漂亮,她冷冰冰的像個冰塊,你肉乎乎圓潤潤的很有真實感!”
  左曉晴初聽張揚說漂亮還是很開心的,可接下來的話馬上讓她哭笑不得,哪有這麼形容人的,再說自己有他說得那麼胖嗎?左曉晴伸出纖手,在張大官人的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張揚的臉上流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咱預備黨員的意志,那可不是一般的堅韌。
  張揚指了指身後的麵包車:“大家上車!”他又向陳雪道:“陳雪,一起走嗎?”
  陳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拎著書包走了過來,左曉晴友善的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張揚開動小麵包,沿著盤路向大山深處駛去,望著道路旁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初次來到清臺山的左曉晴和洪玲都有些緊張,兩人的手握在一起,陳雪從小在山裡長大自然不會感到害怕。

陳國偉坐在副駕上,臉都嚇白了,他的膽子比起幾位女生都不如。
  汽車行駛到半路的時候,張揚偏偏熄火了,在傾斜的山路上重新起步需要一定的技術,張揚連續嘗試了幾次,汽車非但沒有打起火來,反而順著山坡往下溜,嚇得洪玲大叫起來,張揚馬上把這件事歸咎到洪玲的身上,丫的就是一災星,哪次見到她哪次倒楣。
  陳國偉頭上直冒冷汗,兢兢道:“張揚,你啥時候拿得駕照?”
  “還沒到手呢剛學沒幾天!”
  “啥?無照駕駛啊!”陳國偉眼珠子差點沒嚇掉出來。
  張揚得意的笑了笑:“怎麼樣,開得不錯吧!”他又擰動了一下鑰匙包突突突了幾聲,再次偃旗息鼓,張揚這個氣悶啊,原本是想在左曉晴面前炫耀炫耀,這下可好露臉的事突然變成了丟臉,張揚歎了口氣道:“可能得推推!”
  陳國偉推開車門跳了下去,探身向不遠處的山崖下看了看感到一陣眩暈,慌忙轉過身來。
  後面坐著的三個女孩兒也下了車,左曉晴來到駕駛室前微笑道:“張揚,你下來推車來試試!”
  “你會開車?”張揚詫異的問道。
  左曉晴取出她的駕駛證:“拿證四年了,開得一般,不過當你師傅應該足夠了!”
  張揚樂呵呵跳下了汽車:“那成,你上,我推你!”
  左曉晴總覺著這廝話中還有著那麼另外的一番含義,稍稍一品,不覺臉上一熱,不無嗔怪的瞪了張揚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揚知道被左大小姐識破了話語中暗藏的曖昧,仍然厚著臉皮道:“要不你推我?”
  “去死!”左曉晴小聲罵了一句,紅著臉鑽進了駕駛室內。
  雖然是四個人推車,正發揮作用的還是張揚和陳國偉,足足推出了五十米的距離,左曉晴才成功發動了汽車,他們重新上車,這下陳國偉理智的選擇坐在了後面,他看過一則報導,交通事故中坐在副駕的人生還幾率是最低的,還是把危險留給別人安全留給自己。
  張揚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副駕,左曉晴的駕駛技術顯然比他要嫺熟許多,至少上坡起步不會像他那樣溜車,在山區開車,這一點尤為重要。
  張揚一邊指路一邊琢磨著陳雪的事情,既然答應了耿秀菊,就得做到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道:“陳雪,你怎麼今兒回來了,你媽下基層檢查工作去了。”
  “哦!”陳雪還是那幅冷冷淡淡的樣子,似乎這世上能夠擾亂她心情的並不多。
  “要不我送你回上清河村?”張揚試探著問道。
  陳雪的目光投向遠方起伏的群山,輕聲道:“也好!”
  張揚暗自欣喜,只要陳雪不去鄉里,其它的事情都好說,至於她去上清河村是不是會聽到耿秀菊的消息,那就不是他能管的範圍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想把一切消息封鎖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難。
  洪玲在後面好奇的問:“張揚,你不是說要帶我們爬清臺山嗎?這兩天究竟是怎麼安排的?”
  張揚笑道:“咱們也去上清河村,從那兒上山,我和那裡的支書聯繫過了,他會找人帶我們上山。”
  洪玲和陳國偉同時歡呼起來,大自然的誘惑很快就抵消了他們心頭初來時的那點兒恐懼。
  洪玲有些羡慕的說:“張揚,看來你在這裡混得不錯,連小車也開上了。”
  張揚笑眯眯道:“借鄉派出所的,我還沒到那級別,不過應該快了!”
  左曉晴看了他一眼,這廝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謙虛,一個連科員都不是的計生辦主任,想配專車?不知要熬上多少年頭呢,這一走神,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急轉彎,左曉晴嚇得,慌忙減速猛打方向盤,這才勉勉強強把彎拐了過來,洪玲和陳國偉因為傾斜擠到了一起,兩人的臉色又變白了。
  張揚笑道:“緊十八盤,清涼山上最險的路段,左曉晴,別開小差啊,小心駕駛,掉下去咱們再想見面恐怕要下輩子了。”
  左曉晴也是嚇得花容失色,她咬了咬櫻唇,把檔位掛在一檔上慢慢行駛,好在山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只要小心也遇不到什麼險情。
  張揚悄悄從後視鏡裡看了看陳雪,發現她又捧起了英語書,好像剛才的驚魂一幕跟她毫無關係一樣,這種臨危不亂的心態就算是張大官人也不得表示佩服。
  上清河村的老支書劉傳魁因為上次工作組的事情對小張主任是極為欣賞的,所以張揚跟他提出要帶幾位朋友來清涼山玩,劉傳魁馬上表示歡迎,還專門讓兒子劉大柱整了一隻羊,招待小張主任吃午飯已經是對客人最高規格的接待。


卷一 第030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車到上清河村,傳呼也沒了信號曉晴多少有些擔心,害怕父母找自己,心頭同時又多出一絲異樣的新奇和興奮,就像掙脫牢籠的小鳥一樣。
  麵包車直接開到村委會前停下,劉傳魁已經在那棵大槐樹下等著了到張揚樂呵呵迎了上來:“小張主任,我都等你半天了,怎麼才來啊!”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道:“路上車拋錨了,要不早就到了!”他將一條阿詩瑪遞了過去:“劉支書,拿去嘗嘗!”
  劉傳魁的面孔馬上板了起來:“我說小張主任,你這是幹啥不興這個啊!”
  張揚笑道:“劉支書,你還當我給你送禮來著,人家給我帶來的,你嘗嘗,反正我是不抽煙,怎麼?害怕害怕我一條煙就腐蝕了你的黨性原則?”
  “怕你個球!”劉傳魁這才笑眯眯接了那條煙,心中暖烘烘的,小張主任這才叫會做事。看到最後從車裡出來的陳雪,劉傳魁不禁微微一怔實在鬧不明白陳雪怎麼會和張揚湊到一塊兒的。
  陳雪向劉傳魁呼了一聲:“劉大爺!”然後就從車上拎下她的書包準備告辭。
  劉傳魁道:“陳雪,吃完飯再去你爺爺那得走將近兩個小時呢!”
  左曉晴和洪也過去挽留,陳雪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等其它人進了屋子,劉傳魁小聲張揚道:“小張主任,這孩子怎麼沒去醫院陪她娘啊?”
  張揚明白耿秀菊的事已經傳到了這裡,他悄悄叮囑道:“就是耿主任讓我帶她來這裡,那件事先瞞住她,害怕影響她學習。”
  劉傳魁這才明白何陳雪會跟他在一起,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可憐呐,爹死得早,娘又這樣!”山裡人雖然文化低了些,可是對女人的貞潔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耿秀菊雖然是鄉委辦公室主任,可這上清河村還是沒多少人能看得起她。
  張揚好奇的問道:“陳雪的爺爺住在裡?”
  “她爺爺是個怪人啊,過去打過解放戰爭,打過抗美援朝,後來在江海軍事學院當教官,可那會兒被下放到了這裡,打那起就留在了這山裡,給他平反後,讓他回城也沒有回去,他兒子死後,脾氣變得越發古怪了,現在就住在上面的青雲峰上。”
  張揚聯想起陳雪冷冰冰的脾氣,也許她的性情就是得之于她爺爺的遺傳。
  劉傳魁笑道:“咱們不說這些,耿秀菊的事情,我不會跟她說,我想別人也不會,畢竟能跟她說上話的人也不多。”
  午飯很豐盛,初次到山裡來的左曉晴他們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劉傳魁耐心的跟他們解釋,因為都是些年輕人的緣故,劉傳魁也沒怎麼勸酒,午飯後張揚提出要帶左曉晴幾個去山裡玩。
  劉傳魁抽了口旱煙道:“山上叢林茂密,野獸出沒,地勢險峻,山道難行,上去也沒啥好看的。”
  陳國峰有些激動的眨著眼睛道:“我們就是想感受一下原汁原味的大自然,毛老爺子不是說過,無限風光在險峰嗎?”
  劉傳魁笑了笑,陳國峰和張揚差不多大,可是那做人的境界差了不知要有多少,心中暗歎,人果然是有分別的,他把煙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想去山上看看也行,等明兒早上,我把村裡的事處理完了陪你們過去。”
  洪玲打心底不想讓這個土裡土氣的老支書跟著上山,有這麼一個土包子在身邊,再好的風光也失去了欣賞的意義。她小聲鼓動左曉晴道:“現在還早呢,咱們自己去。”
  左曉晴看了看張揚,等他拿主意。其實她也想現在去爬山,畢竟明天他們就要回去了,時間緊迫的很。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雪忽然開口道:“要不我帶你們去,青雲峰上風景不錯,好玩得地方我都知道,晚上在我爺爺家住,明天清晨還可以去青雲峰頂看日出!”
  洪玲和左曉晴同聲回應。
  劉傳魁眯著眼睛笑道:“也好,陳雪對山上比我還熟,再說我這個老頭子跟著,你們年輕人可能玩不開心!”他滿懷深意的看了看洪玲,深邃的眼神似乎能夠看透洪玲的心裡,洪玲心裡有些發虛,暗想道,這老頭兒的眼神怎麼恁毒,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張揚把麵包車留在村委會,收拾好之後,他們一行五人就沿著上清河村後方的道路向青雲峰走爬去,張揚的體力無是所有人中最強的一個所以他承擔了最終的體力活,左曉晴的背囊最大,責無旁貸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陳雪走在最前方,她雖然看起來纖弱,可是多年山區生活的經驗讓她對青雲峰的一切極為熟悉,她的步幅雖然不大,可是節奏十分的均勻,而且氣息均勻,走出好長一段距離都沒有停下來休息。
  張揚暗暗稱奇,再看身邊的左曉晴,氣息已經變得急促,白嫩的俏臉之上蒙上了一層紅暈,嬌俏可愛的鼻翼之上也沁出了幾顆小小的汗珠兒,洪玲和陳國偉兩人已經落在了身後。
  張揚開口道:“陳雪,休息一下再走吧!”陳雪指了指前方,一塊突兀的巨石擋住了山間小路,那巨石四四方方,高度在十米左右,陳雪道:“這塊石頭叫剛正石,四四方方,傳說是文曲星的硯臺從天上落下形成的。”
  左曉晴取出相機對著石頭照了兩張。
  陳雪又介紹道:“七年前顧省長來清臺山遊玩得時候,也專門在石頭前照了相,說做官就要像這塊石頭一樣方方正正,絕不可世故圓滑,方正石也是從那時候才得名的。”
  張揚聽到這塊石頭原來還有那麼一層來歷,頓時有了興趣,來到石頭前擺了一個自以為很拉風的架勢,讓左曉晴給他照一張,左曉晴很容易就猜到這廝存了什麼心事,他是想沾沾前省長的官氣,圖個吉利,真是世俗得很。
  陳國偉和洪玲對這塊大石頭都沒有什麼興趣,兩人已經走得累了,喘著氣道:“歇歇,喝口水再走!”
  繞過剛正石,潺潺的水流聲變得越來越清晰,舉目望去,卻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小溪,清溪迂回在密林長藤之間,跳躍在嶙峋亂石之間,急的水流拍打在亂石之上,湧起了白色的浪花,一縷縷清香隨風陣陣襲來,張揚望去,原來四溪水向下流去的地方,岩石縫中長出一片片白香花,這香味兒是飛濺的水霧帶出來的。
  左曉晴取景拍照的功夫,洪玲和陳國偉已經羞答答坐在了溪水邊的大石頭上,洪玲有些忸怩道:“曉晴,幫我們拍一張!”
  左曉晴拍照的時候,張揚湊了過來,很不厚道的說:“風景不錯,就是人寒磣了點,要不咱倆也拍一張?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天人合一。”
  左曉晴笑道:“怎麼看有些人也屬於破壞環境的一類,還天人合一呢!”她的鏡頭忽然對準了遠方。

張揚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見陳雪一個人靜靜蹲在小溪旁,手中握著一朵白香花,花瓣從她的指尖一片片隨風飄落,落在小溪之中順流而下,冷漠的雙眸之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讓人感覺到她本應屬於這空寂的山谷。
  左曉晴迅速按下快門,向張揚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看到沒有,這才叫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我怎麼看你屬於呢?小心人家告你侵犯肖像權!”
  左曉晴忍不住笑了,洪玲走過來遞給左曉晴和張揚各一瓶礦泉水,左曉晴拿著自己的那瓶水給陳雪送去,陳雪輕聲道小清河的水質很好,全鞠清泉,湊在唇邊喝了。
  左曉晴學著她的樣子也捧了一口山泉水飲下,感覺沁涼甘甜,驚喜道:“真的好甜,比礦泉水好喝多了!”
  陳雪露出一絲淺笑:“這裡遠離塵世的喧囂。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全都不沾染世俗的氣息。原始質樸的味道才是最純正的味道。”
  左曉晴想不到小小年紀的陳雪居然說出這樣一番出世的話語。心中不由得有些嘖嘖稱奇。陳雪的年齡雖可是言談舉止卻透出和她年齡不符的成熟和冷靜。和她在一起。左曉晴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覺著自己和陳雪就像是分別在溫室和山谷中長大的花朵。環境的不同造就出心態的不同。
  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們繼續向青雲峰攀登。山上雖然有路。可是狹窄難行。越往上走。山路越是崎嶇險峻。很多地方都是張揚先爬上去。然後一個個把他們拽上去。只有陳雪不需要他的説明。仍然腳步輕盈的走在最前方。所有人都感覺到這女孩骨子裡的倔強和堅強。和她相比左曉晴和洪玲的體質顯然就差了許多。
  洪玲和陳國偉還是落在最後,兩人手裡拄著一根樹枝,心中已經開始感到後悔了,早知道那麼辛苦,就不該答應陪左曉晴同來。
  左曉晴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幸好有張揚一直在身邊照顧她,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笑道:“好累,過去爬黃山也沒那麼累。”
  陳雪在前面道:“這種山路和臺階是不一樣的,爬山也要有竅門,要學會用力。”她已經爬到上方的山坡,回頭看去,卻見張揚和左曉晴在她身後五米不到的地方,洪玲和陳國偉已經落下了二十米左右。等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全都爬了上來,陳雪指著前方樹林掩映中的白色石屋道:“那兒就是我爺爺的家!”
  洪玲望著遠處的那間看起來就像火柴盒一樣的小石屋倒吸了一口冷氣,痛苦哀嚎道:“讓我死吧,我真的走不動了!”
  陳雪已經舉步向小屋走去,左曉晴很同情的拍了拍洪玲的肩膀:“聽說山上有狼,天黑了就會出來!”
  洪玲嚇得尖叫一聲跳了起來,陳國偉趁機表現他的男子氣概,揚起手中的木棍:“你放心,有我在多少狼我也把它打回去!”說歸說,兩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掉隊的,奮起體內那點殘餘地力量跟著陳雪向小石屋走去。
  歷經兩個多小時的艱苦跋涉之後,他們終於順利抵達目的的,當然艱苦跋涉只是針對張揚和陳雪以外的三人而言,石屋外用條石砌成了階梯小路,院子也是用石塊壘成,院中種著一棵巨大的楓樹,下午和煦金黃的陽光籠罩著這座山間小屋,沖淡了它本來的孤單味道。楓樹下有一張石桌,石桌之上擺放著一幅宣紙,上面寫著一首詩:“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煉仍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
  字體筆走龍蛇,遒勁有力,力透紙背。張揚過去在書法上就頗有造詣,所以一眼就看出這幅字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精品,不禁贊道:“好字,好字!”
  左曉晴生於書香門第,對於書法也有些鑽研,看到這幅字也是欣賞不已。
  洪玲和陳國偉兩個累的坐在門前石墩子上,只顧著喘粗氣,暫時是沒有雅興欣賞書法了。
  張揚正在四處張望的時候,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道:“雪兒回來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院落地門前,來人正是陳雪的爺爺陳崇山,他今年六十八歲,腰板挺直嗓音洪亮,頭髮已經全白,身穿黑色夾祅,手中拎著幾隻斑鳩一隻大雁,都是他用氣槍打下來的,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大黃狗,那黃狗和陳雪極熟,看到她親切的跑了過去,陳雪蹲下去親切的撫摸著它的耳朵,一向冰冷的俏臉之上露出了融化冰雪地笑容。
  陳崇山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造訪自己的小屋,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這一點上他們爺孫兩人很像,無論遇到什麼都是那麼波瀾不驚。
  陳雪叫了一聲爺爺,迎了上來,接過陳崇山手中的獵物,向他介紹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想到山上來遊玩,所以我帶他們過來了。”
  張揚微笑著走了過去,主動伸出手去:“陳大爺,我叫張揚,是黑山子鄉計生辦的……”
  “嗯!”陳崇山從鼻息中發出沉悶的聲音,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怒,他根本沒有和張揚握手的意思。張大官人伸出去的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不過張揚並沒有生氣,一是因為陳崇山的年紀比較大了,二是因為他看到陳崇山一手讓人驚豔的書法,心中早已生出欣賞意,在張揚的理解中,凡是有本事的人脾氣都有些乖戾,陳崇山詩書雙絕,卻隱居于深山之中,在大隋朝這都是懷才不遇的隱士,大才啊!對於真正有才能的人,張大官人的忍耐力一般都很強,眼前可以理解為涵養。
  張揚很有涵養的笑了笑,然後道:“陳大爺的書法很好,筆走龍蛇,頗有王右軍的風骨!”
  陳崇山不由得多看了張揚一眼:“你也懂得書法?”張揚的這番話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張揚謙虛笑道:“略懂!”
  陳崇山眯起雙目,他對自己的書法一向都很有自信,早在他少年之時便師從書法大家,中年之時便隱然有了大家風範,後來人生遭遇顛沛變故,幾度浮沉,遭受打擊之後方才決定隱居于山野之中,寄情於山水之間,書法又是一變,至今他的書法已經獨具一格,自成體系。真正懂得書法的人看到他的墨蹟之後,多數要歎為觀止,言行恭敬,像眼前這個年輕人這般還敢自稱略懂得,要麼是書法造詣不凡,要麼就是年少輕狂信口胡說,陳崇山對於書法的興趣幾近癡迷,他低聲道:“那你來評評我的這幅字!”
  陳雪心中暗歎,這位張大哥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爺爺的書法又豈是他能評論了的?
  張揚卻絲毫沒有感到任何的窘迫,從容笑道:“既然陳老先生讓我評點,那麼我就大膽的說兩句,不對之處還請海涵。”恍惚間張揚仿佛回到大隋朝那會兒以文會友的時候,遣詞用句也不覺恢復了過去的古樸之氣,在場的人中,左曉晴洪玲和陳國偉都是領教過張揚文縐縐的那套的,臉上都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知張揚這位大能又要怎樣糊弄這位老爺子。
  張揚走到石桌前,仔細看了看那幅字,低聲道:“我剛剛看到這幅字,以為老先生早年受過王右軍的影響,可是再細看,老先生最早修習的風格卻並非王右軍,而是他的前輩張芝張伯英,全文轉精其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於隔行!”
  這番話說完舉座皆驚,陳崇山臉上的冷漠和孤傲盡數褪去,雙目之中流露出激動和熱切,他雖然生活在這遠離塵世的深山之中,可是並不代表著他早已斷絕了人世間所有的七情六欲,中年喪子之後,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書法之中,可是現在自己達到怎樣的修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張揚一番話說完,讓他忽然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這並非是因為陳崇山喜歡奉承,而是張揚說出了他想要達到的境界。
  張揚又道:“然老先生胸中又有悲憫之意,在山野之間,強迫自己忘卻世俗紛爭困擾,可畢竟無法完全拋卻俗念,這種斬不亂理還亂的心緒體現在書法之中便有了一種勉強之意,山野中的超然和心中的勉強兩相矛盾,所以筆力雖然已經爐火純青,可是筆意還欠缺一份酣暢。”
  陳崇山聽完張揚的一席話,激動的連連點頭,大笑道:“好!好!雪兒,快去做飯,我要和這位小友好好談一談!”眼前戲劇性的變化讓陳雪在內的其它人都是目瞪口呆,這位小張主任果然是大能啊,利用書法也能取悅於人,看人下麵條的本領不可不謂強悍,其實人家張大官人這可是憑得真本事,大隋朝那會兒,他也是特別喜歡張芝的書法,還特地花去千金購買了張芝傳下的不少墨寶,可巧這位陳崇山老先生也是從學習張芝開始接觸草書,所以兩人勉強還能算得上同門。不過和張揚相比陳崇山所見到的真跡已經很少,張芝流傳到現代的傳世墨寶也不過只有一幅《八月帖》。
  張揚看到陳崇山對自己如此欣賞,也不禁起趁熱打鐵的念頭,奉承道:“老先生的這首詩寫得極好:“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煉仍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這正是文人風骨的寫照啊!老先生高才,高才啊!”張揚只顧著拍馬屁,卻沒有看到一旁左曉晴拼命向自己使著眼色,他哪裡知道這首詩是清朝鄭板橋寫得,話說回來,那啥……張大官人得志那會兒,鄭板橋還沒出生不是!
  洪玲和陳國偉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陳雪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張大官人還不知自己哪兒出了紕漏,有些奇怪的看著陳崇山,陳崇山臉上的表情也是古怪到了極點,心說這小子不是挖苦我吧,一個對東漢張芝如此熟悉的人,會不知道鄭板橋?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陳崇山道:“你評論的如此精到,想來在書法上的造詣非淺,不如你寫幾個字,讓我這老頭子欣賞欣賞!”薑是老的辣,陳崇山讓張揚評了半天,好勝之心也被他吊起,他倒要看看張揚是真的有些本事,還是個光說不練的竹花枕頭。
  張揚謙虛道:“珠玉在前,我怎敢班門弄斧!”
  陳崇山笑道:“只是切磋,絕無他想!”
  張揚看到盛情難卻,再加上心中早有賣弄之意,這才點了點頭。
  陳雪去房內取紙和筆墨,在石桌上鋪好氈墊,準備好之後,張揚拿起毛筆,緩緩閉上雙目。
  陳崇山露出欣賞之色,需想要寫一幅好的書法作品必須要心無旁,年輕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尤為難能可貴。
  在洪玲和陳偉看來這廝是在裝逼。
  在陳雪看來張揚這個變得越發的深不可測。
  在左晴看來,她深深為張揚感到擔心,不知為何,她在意張揚的榮辱,在意張揚的成敗,所有人中,她是最緊張的一個。
  張揚終於開雙目。他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寫下了一首古詩……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裡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嚴刁息夜鬥。辛角罷鳴引。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休明大道。幽荒曰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
  陳崇看到張揚下筆的氣勢。運筆的酣暢。已經知道眼前的少年在書法之上造詣不凡。他仔細望去。卻見宣紙之上鸞漂鳳泊。龍飛鳳舞。字裡行間一氣呵成長江大河延綿不絕。雖然在筆力上比起自己稍欠火候。可是延綿不斷的酣暢筆意無意更勝出自己一籌。
  洪玲陳國偉兩人對書法一知半解。可是饒是如此。張揚帶給他們的震撼也非同小可。陳雪更是吃驚到了極點。
  左曉晴俏臉含笑。她見到過張揚太多的神奇。看到張揚如此表現芳心之中倍感欣慰。仿佛張揚的榮耀就是她的榮耀一般。
  張揚一氣呵成寫完了這首詩以左曉晴和陳雪的見聞。她們想不起這首詩出自何人手筆。
  陳崇山贊道:“好字!小友好字啊!”
  張揚謙虛道:“火候比陳老先生差了不止是一點兩點。”他說的倒是實話。
  陳崇山笑道:“一幅好的書法作品,單單有筆力是不夠的,這就是為什麼王右軍潑墨一生,卻只有:蘭亭序獨秀于林。正如小友所說只有筆意筆力全都達到巔峰之作才能稱為珍品。”
  張揚笑道:“我這可不是什麼珍品,貽笑大方了!”

陳雪道:“珍品雖然稱不上看上品肯定能夠算上!”
  左曉晴也點了點頭道:“兩幅字的風格看似相同,不過仔細一看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老先生的字蒼勁古樸,如同山崖遒勁之松,張揚的這幅字酣暢淋漓,就像山間延綿不絕的流水。”
  陳雪笑道:“曉晴姐這麼一說真的有很大不同呢!”
  陳崇山欣賞的點了點頭,低聲贊道:“真是後生可畏這個老頭子在山裡面呆久了,卻不知道外面的天地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陳雪道:“這首詩出自何處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
  張揚微笑望著陳崇山。
  陳崇山知道張揚多少有些考驗自己的意思然笑道:“這首詩冷僻了一些,寫詩的又是一個大奸臣以你們不知道也是再正常不過。”他停頓了一下解釋道:“這首詩出自隋朝楊素所寫的:“出塞,我們所熟悉的只是唐宋詩詞,隋朝只是歷史中的一個短命王朝,對於他的歷史和文化,自然不會像唐宋那般熟悉,不過楊素此人雖然禍國殃民,還是有些本領地,他是一代名將,大隋朝的天下有他的一份汗馬功勞,身為武將又能寫得出一手好詩,也算得上文武功雙全了。”
  張揚這才真正意識到陳崇山的博學,卻不知這樣一位博學人物,為何要隱居于山野之中?
  時間尚早,陳崇山主動承擔了做飯的任務,讓陳雪帶著他們幾個去石屋後面的竹林遊覽,到底是年輕人,他們短暫休息之後都已經恢復了體力,後面竹林如海的風景讓他們歎為觀止。
  張揚雖然來到黑山子鄉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從沒有真正抽時間遊覽過清臺山,他也陶醉于眼前的美景之中,難怪陳老爺子會在這空寂的深山中一住就是幾十年。
  左曉晴指著前方不遠處道:“那裡好像有建築喛!”
  陳雪解釋道:“那兒是一片廢棄的石頭房子,過去清臺山有山賊的時候,那是他們的老巢!”
  幾個人都被勾起了興趣,讓陳雪帶著他們到山寨看看,等到了地方,方才發現昔日的山寨只剩下斷壁殘垣,只有一些水槽和石磨能夠看出過去的一些痕跡。
  陳雪又道:“真正美麗的風景要數青雲峰的日出,想看日出的話,明天一早就要起來,我帶你們過去。”
  左曉晴第一個舉起手來,對於自然她有著近乎狂熱的迷戀,陳國偉和洪玲兩人望瞭望遠處的峰頂,心中卻都打起了退堂鼓,明天能不能起來再說吧。
  夜晚,陳崇山在院落中升起了一堆篝火,晚飯後,他們圍坐在篝火旁聊天喝茶,陳崇山的知識極其淵博,從清臺山的歷史講起一直講到了現在,洪玲聽得哈欠連天,左曉晴卻是聽得津津有味。
  陳崇山看到洪玲的樣子,不禁笑道:“都早些去睡吧,天一早讓雪兒帶你們去看日出!”
  陳崇山的石屋有裡外兩間,裡面的那間給了三位女孩子,外面的那間他們幾個住,安排好了之後,他們正準備入睡,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犬吠之聲。
  微微一怔,他披上棉祅,從牆上取下一杆雙筒獵槍。“你們先睡,我出去看看!”
  陳雪有些擔心道:“爺爺!”
  張揚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多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陳崇山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向陳國偉交代道:“插好門!千萬不要隨便出去,晚上山裡野獸多!”
  陳國偉嚇得臉色都白了。
  張揚走出門口之時,聽到左曉晴關切的聲音道:“張揚小心啊!”
  心中一股暖融融的感覺在蕩漾,張揚輕輕嗯了一聲著手電筒跟隨陳崇山一起離開了石屋。
  月光很好,陳崇山示意張揚把手電筒關上,沿著山路向石屋後方的繡海走去,狗叫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走到半路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飛快的跑了過來,走進一看原來是陳崇山養的那條大黃狗,陳崇山拍了拍黃狗的腦袋,黃狗轉身在前面為他們兩人帶路。
  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陳崇山凝重的表情張揚隱然覺察到應該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低聲詢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陳崇山壓低聲音道:“竹海裡面有一座古墓,最近有一夥人好像盯上了這裡!”
  張揚點了點頭,跟著陳崇山沿著陡峭的山路向竹海走去色濃重,寂靜中透著那麼一股冷清,山路非常崎嶇,夜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罩在人的身上,讓人的心頭感覺到莫名的沉重,清冷的夜風呼嘯吹過,山林發出低沉的歎息,竹林的方向,一道閃光射到外面來,陳崇山停下了腳步,確信那道閃光只是無意朝向他們,這才低聲道:“果然有人來了!”兩道花白的濃眉緊皺在一起。他拍了拍大黃狗的身子,示意大黃狗留在這裡,和張揚兩人悄然向竹林摸索過去。
  陳崇長期生活在山林之中,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張揚雖然有一身武功在身,可是他也知道隱藏武力的必要,不到緊要關頭,他才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實力呢。
  兩人藏身在竹林中,透過縫隙向前方望去,卻見竹林正中亮著一盞燈火,四名男子正在那裡挖掘者什麼東西,陳崇山雙目迸射出憤怒的光芒,他正要挺槍沖出去,卻被張揚阻止,因為張揚發現,竹林之中除了他們這兩撥人以外應該還有人隱藏在這裡。
  張揚的耳力極強,在諸多聲響的干擾中仍然清晰的把握到那沉穩的呼吸聲,呼吸聲悠遠綿長,這名潛伏者一定身懷武功,張揚循著那輕微的呼吸聲望去,繡林幽深遮住了他的視線,雖然如此張揚還是判斷出對方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應該在十米左右。
  陳崇山並不知道張揚為何要制止自己,他想問,卻看到張揚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四名男子還在熱火朝天的挖掘著,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一道黑影從竹林中閃電般沖出,以驚人的速度來到那四名盜墓賊的身前,那四名盜墓賊看得真真切切,那人滿頭白髮,看不清他本來的面目,身穿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袍,從竹林中猛然現身,宛如鬼魅一般,嚇得幾名盜墓賊驚叫著向竹林外逃去,可是那黑袍人的動作更快,一拳已經重擊在一名盜墓賊的後心,那盜墓賊慘叫一聲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沒等他從地上爬起,黑袍人一腳已經踩在他的右臂之上,靜夜中聽到喀嚓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音,盜墓賊的手臂竟然被他硬生生踩斷。
  幾名盜墓賊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可是那黑袍人動作實在太快,兔起鶻落,已經將三名盜墓賊盡數擊倒,盜墓賊的手燈也在驚慌中丟掉,冰冷的月光投射在那名黑袍人慘白如紙的面孔上,他的臉上哪有一絲一毫的生氣,四名盜墓賊嚇得連反抗都忘記了,掙扎著跪倒在地上:“大……大……仙……放……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不敢了……”
  “滾!”
  幾名盜賊聽到這山鬼放過了自己,相互攙扶著沒命的向竹林外跑去。
  張揚並不相信這是什麼山鬼,從黑袍人的出手和動作來看,他應當是個高手,真是想不到這清臺山中居然藏龍臥虎。
  那黑袍人忽然轉過身來,望著張揚和陳崇山藏身的方向,冷冷道:“不用藏了,出來吧!”
  張揚這才知道對方也已經發覺了自己的存在,陳崇山冷峻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笑容:“信義兄,想不到你還有裝神弄鬼的本事。”
  山鬼這才撩起了滿頭的白髮,很熟練的在頭頂挽成了一個髮髻,用木簪插了進去,也笑了笑:“我還以為你這老頭兒已經耳聾眼花,想不到這麼點動靜還是把你驚動了。”原來這位山鬼根本就是青雲峰頂紫霞觀的道士,他姓李道號信義,法號秋霞真人,他也是一個人守著那座破破爛爛的道觀,和陳崇山稱得上是鄰居了。
  李信義之所以裝扮成山鬼的樣子嚇走那些盜墓賊,主要是不想多惹麻煩,一次把他們嚇得膽寒,讓這些盜墓賊再也不敢前來。
  張揚暗自松了一口氣,這件事能夠這樣結束最好不過陳崇山畢竟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住在這裡,若是讓他出面得罪了這些盜墓賊說不定以後會招來報復,裝神弄鬼本來就是道士的強項,李信義剛才裝扮山鬼的樣子幾乎把張揚他們兩個騙過,張揚想起李信義狠辣的出手,雖然換成他可能會做得更過分,不過想想李信義畢竟是一個出家人,怎麼現在出家人不講究慈悲為懷了嗎?
  三人將盜墓賊損壞的墳墓重新填土,張揚看了看這座墳墓,並沒覺得有什麼特別,有些好奇的問道:“這就是您說的那座古墓?”陳崇山拍了拍道:“這座墳裡埋得是清臺山最有名的悍匪安大鬍子!這些盜賊應該做過一番調查,想從安大鬍子的墳裡挖出一些寶貝來。”
  李信義怒道:“世風日下,這些雞鳴狗盜之徒著實可恨,真該敲碎他們的骨頭,把他們拋到荒野中喂狼!”
  張揚暗笑,這位老道爺可沒有一點悲天憫人的情懷,言語中的殺氣比起自己還要重一些。
  李信義的目光剛巧在這時向張揚望來,從張揚的表情上,他覺察到了什麼,向陳崇山道:“你孫子嗎?別說長得跟你還真有點像。”
  陳崇山斥道:“李信義,你那張破嘴就不能消停一會兒,這是我的一位知己小友張揚,書法上的修為比我還要高!”陳崇山當然是自謙的說法,李信義當然不會相信,點了點頭道:“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陳崇山又叫住他:“明天陳雪帶她的幾位朋友去觀海台看日出,你不要無理取鬧啊!”
  李信義又回看了看張揚,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是你孫女婿!”一句話把陳崇山給惹火了:“滾蛋!”
  老道士留下一串笑聲,眼間已經消失在竹林深處。
  張揚衷贊道:“真是一位高手!”
  陳崇山笑:“他精神上受了一點刺激,平時就喜歡胡言亂語,六十多歲的人了,從建國起就在清臺山上守著那座破破爛爛的紫霞觀,文革的時候,有紅衛兵上來破四舊,二十多名沖上山來的紅衛兵被他一人給全部打了回去。”說起李信義的英雄往事。陳崇山顯得頗有興致。
  張揚心中不覺生出惺惺的感覺,還真看不出,這老道士和自己居然有著如此相似的經歷,想當初他剛剛來到黑山子鄉的時候,也是赤手空拳擊倒了下清河村的四十多名鄉民,說起來還是自己更威風一些。
  陳崇山之所以剛才交代李信義,是因為擔心他那個瘋瘋癲癲的脾氣,萬一性子上來了捉弄這幾個小輩豈不是十分的尷尬,所以還是先給他打個預防針的好。

卷一 第031章 找虐我就滿足你
  第二天一早外面還是漆黑一片,陳雪就已經起來,左曉晴和她一起醒了,反倒是洪玲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起床,外面張揚聽到動靜也迅速爬起了推陳國偉,陳國偉痛苦不堪道:“讓我睡吧累死了,這日出我是不看了。”看不出這廝和洪玲還真有一些夫妻相。
  陳崇山已經在院子裡砍柴,多年的山居生活讓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看到張揚他們三個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紫霞觀後面的觀海台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快去吧,遲了就錯過這難得一見的景色了。”
  從他所居住的石屋到紫霞觀還有三裡左右的山路若在平地這段距離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這是在深山之中加上這段路途是青雲峰最為險要的道路,最陡峭的地方接近九十度的直角落腳處都是在山崖上鑿出的石窩,幸好崖壁上有鐵索作為防護,陳雪對這裡的道路十分熟悉,走在最前面。左曉晴走在中間,張揚在後面攙扶著她,對張大官人來說,這是個和左曉晴親密接觸的大好機會,一會兒扶住左曉晴的纖腰,一會兒托住她的香肩,到後來膽子大了一些,居然開始用手去承托左大小姐挺翹豐滿的臀部,可惜手掌還沒有碰到目的的,左曉晴就已經感受到後面襲來的熱力,反手就是一個掌,啪!的一聲打在張揚的手背上。
  脆響聲吸引了陳雪的目光,她從前方轉過頭來,左曉晴也轉過身去,美眸之中流露出又羞又怒的神情。張大官人一臉的無辜:“打我幹啥?”
  左曉晴柳眉倒豎,可是這廝剛才的那個揩油動作的確沒有得逞,俏臉兒一昂:“誰讓你不老實來著?”
  陳雪冷冷掃了一眼張揚,目光中充滿鄙夷之色,然後繼續向上爬去。
  張揚這個鬱悶,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說得自己吧,他歎了口氣:“我可什麼都沒幹!”
  左曉晴轉過俏臉,唇角卻偷偷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我這叫提前預防犯罪的發生!把你罪惡骯髒的思想消滅于萌芽之中。”
  張大官人低聲感歎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過左曉晴的預警機制果然起到了效果,張揚的祿山之爪再也沒敢放肆的伸出去。
  紫霞觀名氣雖然大氣磅礴,可實際上只是破破爛爛的五間石屋,外面圍著一個大院子,大門倒是有些氣派,據陳雪介紹說,這座石門是宋朝那會兒就有了,不過張揚看石門上的三個字倒是新刻上去的,而且從字體風格上一眼就看出,紫霞觀三個字是出自陳崇山的手筆。
  紫霞觀破破爛爛,大門敞開著,老道士李信義不知去了哪裡,因為張揚和陳崇山都沒有提起昨晚發生的事情,陳雪並不知道張揚已經見過了李信義,輕聲介紹道:“紫霞觀內有位信義道長,是我爺爺多年之交好友。”
  他們三人直接從道觀走了進去,穿過道觀,走出後門就是一座平臺,前行五十米左右,就看到一塊突出的巨石橫臥在山崖之上,這塊石頭就是觀海石,這時候東邊的天空已經隱隱現出魚肚白的顏色,黎明就要來臨。
  他們三個爬到觀海石上,晨霧將觀海石浸潤的濕滑無比,張揚第一個走了上去,又伸出手把左曉晴和陳雪拉了上去,兩位女孩兒的手掌都是細軟柔嫩,可是感覺卻明顯不同,陳雪的手掌如同她的表情一樣冰涼,而左手掌如同一塊溫軟的白玉。握著兩位美女的纖手,不禁回想起大隋朝那會兒左擁右抱的情景,恍惚間有些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個今生還是前世,晨風輕拂,一團白霧將他們三人包裹在雲霧之中目望去四周景物一片朦朧。
  兩位女孩同時下意識的握緊了張揚的大手,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氛圍,女性天生的柔弱讓她們想要尋找一種溫暖的庇護,張揚引著她們在觀海石的前方坐了下來,放開了陳雪的小手手卻仍然緊握著左曉晴的纖手,晨霧把他們的面孔變得朦朧而神秘似近在咫尺,卻又生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只有兩人掌心的溫度如此真實如此親切,說不出的溫馨宛如融入咖啡中地方糖一點點一絲絲浸潤開來。
  青灰色的天空越來越亮,終於現出朦朧的淡紫色,藏在雲霧後的紫色一點點轉為深紅,從深紅又變幻為橙色陽從雲海之中靜靜浮出來,柔和的光芒沉浸在淡紫色的霧氣中層的邊緣被描繪出金蛇一樣的閃光,隨著太陽的不斷升起整個天地變成了色彩繽紛的瑰麗世界,四周湧動的雲霞閃爍著絳紅色的光彩過了一會兒,紅日終於掙脫了雲層的束縛,光照雲海,五彩繽紛燦若錦繡,萬道金光驅散驅雲散霧,遠方的山巒也被染上了誘人的玫瑰色,金光在山巒的邊緣躍動。
  太陽變得晶亮耀眼,火一般鮮紅,火一般強烈,不知不覺群山都已經被她照亮,雲海也在太陽的光芒下燃燒起來,迅速的消退。
  潮起潮落,人間知多少春秋,張揚也沉浸在這日出雲海之美,重生之後,他還是第一次產生了這種超然物外的出塵感覺,想起黑山子鄉的官場生涯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左曉晴的美眸濕潤了,有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和大自然離得如此之近,觸手可及,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然之美,她的手用力握緊了張揚,在這一刻她感覺到可以放下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顧慮,真真正正的去感受張揚帶給她的溫暖,帶給她的感動……
  陳雪不知何已經悄然離去,宛如山茶花般俏生生站立於崖前的古樹下,閉上雙目,靜靜傾聽著山風與松柏的低語。
  超然和現實永遠不可同時存在,雖然相隔只是一線之間,可是永遠都存在著取捨的定義,直到回到山下,左曉晴和陳雪都還保持著那份超然的心態,可張大官人卻已經完完全全回到現實中來。
  原本想將左曉晴一行送回春陽,可是突然發生的一件事卻打亂了他的計畫,紅旗小學重建工地停工了,身為這次重建工作的總指揮,張揚必須儘快處理這個問題,這關係到他以後的政績,和他日後的發展息息相關。
  張揚把左晴一行送上了長途汽車,又專門給司機交代了幾句,現在往返春陽和黑山子的長途司機少有不知道小張主任的,業內已經有了一個傳言,寧惹鄉委書記別碰計生主任,人家鄉黨委書記是個講道理講原則的人,那計生主任卻是個爭強鬥狠蠻不講理的角色,不是有句話叫,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嘛!
  左曉晴透過去窗看著外笑得陽光燦爛的張揚,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舍,她咬了咬櫻唇,終於還是拉開車窗:“張揚,要注意身體,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千萬不要蠻幹!”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左曉晴的關心讓這廝很是受用,清臺山之行顯然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從左曉晴依依不捨得目光中張揚知道,自己距離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長途車張揚塵而去,張揚抽了抽鼻子,心裡也因為左曉晴的離去感到有些發空,看來自己的確是有些陷進去了,想起紅旗小學的麻煩事,張揚很快就忘記了這定點的失落感,開著麵包車直接來到了現場工地。
  工地之上空空蕩蕩,除了一個負責看料的工人,其它人全都不知去向,吳宏進看到張揚從車裡下來,慌忙跑了過來,苦著臉道:“張主任,那些工人全都不願意幹了。”
  “為什麼?”
  “他們說上次被砸傷的兩個工友到現在還沒有得到賠款,而且這個月的工錢也沒有發下來,所以……”
  張揚一聽就火了:“他們的工資發不下來幹我屁事?找他們老闆啊!”他很快就回過味來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林成武折騰出來的,麻痹的,行啊!居然敢給老子來這一套,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以為我好欺負呢。
  “林成武呢?”
  吳宏進歎了口氣:“他家在縣城,週六就回家了!”望著空空蕩蕩的工地,吳宏進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張主任,工程進度拖不得,如果安老先生來的時候看到這個樣子,恐怕他一定要發火的。”
  張揚冷笑了一聲,走到現場指揮部中往林成武家裡打了個電話,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林成武也不在家,這孫子擺明瞭要跟自己作對。
  張揚閉上眼睛想了想,果斷作出了一個決定:“小吳,明天讓林成武和他的那幫工人給我滾蛋,馬上給我聯繫新的工程隊。”
  吳宏進愣了,十分為難的說:“張主任,這工程隊的事情是鄉里定下來的,合同都簽下來了,咱們要是單方面撕毀合同,豈不是讓林成武得了理去?”
  “林成武算什麼?跳樑小丑而已,老子都沒心情玩他!”張揚提起這廝就有些火大。
  吳宏進建議道:“不如給郭鄉長和林主任打個電話。”
  張揚皺了皺眉頭,郭達亮把這件事交給他,這才幾天就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假如自己回頭去找他或者林成斌,一定會讓他們覺著自己被林成武折騰的沒有了辦法,這等於是一種變相的示弱,張揚才不會那麼幹呢。他想了想道:“黑山子鄉還有其它的工程隊嗎?”
  “有倒是有,可林成武簽下來的活誰敢接手?”
  張揚冷笑道:“好!沒人敢幹是吧,反正林成武留在這裡也是跟我操蛋,我不如儘早把他請出去,吳宏進,給我去雇幾名農民工,把林成武的設備材料全都給我扔出去。”
  “啥?”吳宏進頓時到小張主任動了真怒,這次是明刀明槍的跟林成武幹上一場了。
  “另外給我查查那些建築人,他們裡面究竟有誰超生,每人給他們開一張罰單,我還不信治不了他們。”
  吳宏進哭笑得,這都是哪跟哪,人家罷工你就要在計生上打擊報復人家,可轉念一想,張揚是計生主任,除了在計生上有權利,其它的地方還真不成。
  正說話的時候,杜宇峰走了過來,老遠就嚷嚷著:“我說小張主任,這車您都用兩天了,也該完璧歸趙了吧?”來到指揮部看到張揚臉色不善,不由得愣了愣,一問之下原來是這檔子事,杜宇峰道:“林成武那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這兩年通過他大哥的關係基本上把黑山子鄉的建設工程都拿下來了,錢掙了不少,心卻越辯越黑了。”
  張揚又提起找工程隊取代的事情杜宇峰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批人,這人叫喬四,過去因為打架鬥毆蹲過局子,光棍一條,去年才放出來,因為沒有事情好幹,就糾集了一幫小弟兄幹起了建築,不過他蓋的多數是民房,工程品質一流,此人雖然蹲過監獄,可為人還是有良心的,從不掙昧心錢,在鄉里的口碑還算不錯,不過因為沒什麼背景所以鄉政府是從來都不用他的。”
  張揚一聽就動了心,讓杜宇峰馬上聯繫喬四,可巧喬四正在鄉里買東西呢,接到電話就騎著他的挎鬥摩托車趕到了,喬四身高體胖,加上皮膚黝黑,看起來就像一頭站立的黑熊,刮了一個光頭,頭上還留著幾道刀疤,一臉的凶相,難怪不受鄉政府待見。
  當年就是杜宇峰把他一手送進的監獄,不過喬四並不恨杜宇峰,他被關的一年多時間裡,還多虧杜宇峰照顧他瞎眼的老娘,還把杜宇峰當成自己的恩人,一年半的監獄生涯,居然徹底讓喬四接受了洗禮。出來後他洗心革面做個好人,踏踏實實幹活,老老實實侍奉瞎眼老娘,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子。
  張揚對孝子從來都是有好感的。眼前的喬四無非就是一個春陽的李長宇,也能算一個雖然蘇老太不是他親娘。可是長嫂比母啊。張大官人始終認為。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孝敬。那麼就不用指望他對別人付出真心了。
  杜宇峰給喬四引見了張揚,然後張揚將自己的意思簡略的說了一遍。
  喬四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可並不是一個傻大個很快就弄明白了,人家小張主任讓自己來接手根本就是想對付林成武,這分明是拿自己當槍使啊!
  喬四雖然膽大,可遇到這種官面上的事兒總得有些顧慮,他摸了摸光禿禿的後腦勺道:“林成武那貨我從來都不待見他,可他哥畢竟是鄉人大主任,而且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已經簽過了合同,聽說預付款都給了,我半路上殺進來恐怕不太好吧?”喬四畢竟是第一次和張揚打交道,他並不知道張大官人的真正實力,對他的瞭解僅限於張揚以寡敵眾勇戰下清河村四十三名村民的事情,就是那件事喬四也沒有全信,只有親眼看到的才是真的,和張揚談話的時候他也在掂量著張揚的份量,心想如果單對單,自己肯定分分鐘可以把張揚拿下。

張揚的話直截了當:“假如你答應接受這個工程,明天我一準讓吳會計給你把第一批工程款劃過去,如果你害怕那就算了。”
  喬四點了點頭:“讓我考慮考慮。”
  杜宇峰忍不住罵道:“你考慮個屁啊,就你那大腦袋瓜子能考慮出什麼花樣來?”
  喬四笑道:“我怎麼聽都覺著好像是讓小張主任利用了呢?”
  張揚笑道:“其實讓人利用未必是件壞事,就怕你沒有被利用的價值!”他這句話說得直白無比。
  喬四聽得熱血上頭,人家這話說得在理,如果不是自己還有些本事,人家根本不會答理自己,利用就利用,哥怕過誰?喬四抬起頭,大眼珠子轉了轉:“得,這件事我答應了!”
  張揚比他更加痛快:“答應了現在就給我拉隊伍開工,工程圖紙材料什麼的都是現成的,合格的先用著,不合格的全都給我放在一邊等著退貨。”
  吳宏進忍不住提醒張揚道:“張主任,那些材料都是林成武進的!”
  張揚白了他一眼,這吳宏進太謹慎了一些,瞻前顧後,跟自己的行事風格不同:“什麼林成武的?鄉里給了他二十萬預付款,你好好給我算算,去掉這些材料,他還欠我多少,明天我讓他這把錢送來。”
  喬四忍不住向杜宇峰看了一眼,心說好嘛,罵林成武豈不是連林成斌也一併罵進去了,這小張主任究竟是什麼來頭,連人大主任的面子都不買?看到杜宇峰平靜無波的表情,似乎對張揚擁有著十足的把握,喬四心裡莫名其妙就有了信心,他點了點頭:“沖小張主任這句話,我馬上就開工。”
  張揚不忘叮囑道:“有件事你務必給我記住,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蓋好樓,工程品質,建築材料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馬虎,其它的事情全都不要你去過問。”
  “那……工程款……”喬四就算再爽快也得事先把錢的事說清楚了。
  張揚眯起雙目,大氣磅礴的表情讓喬四忍不住感到有些後悔,看人家這氣勢,自己提出工程款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太小家子氣。
  張揚道:“竣工當天,工程款會全部劃撥到你的帳戶上!”
  杜宇峰也目瞪口呆,這樣的大話放眼整個黑山子鄉也只有張揚敢說出來,誰他媽不知道鄉里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算是林成武擁有這樣的關係,也只不過先拿走了二十萬的預付款,杜宇峰也不禁心裡打鼓自己該不會幫張揚把喬四坑了吧?
  林成武其實並沒有回縣城,他一直都留在黑山子鄉的家中靜候著鄉里的反應,可是傳來的消息卻讓他目瞪口呆,紅旗小學開工了。負責傳遞消息的手下苦著臉拿著一張超生罰款單:“林總,這狗日的太囂張了,我們只不過是停工,他給我們七名生二胎的工人都下了超生罰款單,還有一份是您的……”
  林成武看到超生罰款單上清清楚楚寫著自己的名字,罰款金額那一欄上居然寫了兩萬,咬牙切齒道:“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國家幹部然公報私仇,流氓!無賴!”
  “怎麼辦?”
  林想給大哥打個電話,可轉念一想現在麻煩他好像不太好,自己反正是跟鄉里事先簽過合同的,張揚這麼胡搞從任何方面都是站不住腳的,他慢慢放下電話,站起身:“把兄弟們叫上,我們去工地看看!”
  夜幕已經降臨,紅旗小學上卻是燈火通明,原本重建小學也不是什麼複雜的工程,加上工地上任何東西幾乎都是現成的,只要工人入場,馬上就能夠開工。
  晚飯張揚就他的臨時指揮部中吃的,喬四和杜宇峰也留下來喝酒,吳宏進按照張揚的吩咐發完了計生罰單,也回到指揮部,向張揚彙報了一下進展情況,張揚笑了起來:“林成武居然有四個孩子,只繳過一次罰款,這次我讓他把欠款全都給我補齊了!”
  外面忽然傳來吵嚷之聲,幾人都愣了愣,喬四拉開房門率先走了出去,正看到林成武拽著他手下一名工人的衣領子,喬四眼睛頓時就紅了,他從來都是把手下的這幫工人當成兄弟看待,絕不容許任何人欺負他們。他大叫了一聲:“林成武,有事你沖我說,跟他們發什麼急?”
  林成武松開那名工地衣領著,冷笑著走了過來,眯起眼睛充滿不屑的看了看喬四:“我當誰這麼大頭呢,原來是你喬四啊,懂規矩不?這工地是誰的?你半路殺進來算什麼事?”
  喬四雖然不怕林成武,可這件事畢有些理虧,任何行當都是有規矩的,喬四也曾經是半個江湖人,對規矩一向都很看重,正不知如何解釋的時候。
  張揚從指揮部裡走了出:“呵!林經理啊,這麼快就從縣城回來了?”
  林成武怒視張揚:“張主任,你什麼意思?這合同上白紙黑字都寫好了,由我負責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你讓喬四他們這幫人來究竟想幹什麼?”他揚起手中的檔袋,裡面裝著鄉里跟他簽署的合同。他以此想告訴張揚,自己才是合法的建築商。
  張揚忽然伸出手去,他出手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一轉眼功夫合同已經到了他的手上,然後張大官人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行為,他乾脆利索的把合同撕了個粉碎,然後隨手丟到地上:“現在沒了!”
  林成武氣得渾身發抖,這他媽什麼人是,我本來覺著自己無賴,可眼前這位政府官員怎麼比我還耍無賴?林成武被徹底激怒了,他指著張揚的鼻子吼叫道:“我要去法院告你!你不講信用,你公然撕毀合同,我要讓你賠償!”
  張揚在鼻子前扇了扇,做出厭惡萬分的表情:“我靠,你他媽從來不刷牙嗎?口氣真大!”
  林成武火了,局勢已經鬧到這種地步,已經不由得他半點退縮了,他轉身向後面的工人命令道:“把咱們的工程機械,建築材料全部拉走,明天我到法院跟他說理去。”
  張揚冷冷看著林成武:“我看誰敢動,這紅旗小學裡面的任何東西全都是國家財務,誰敢動就是搶劫,搶劫就是犯法,犯法就要坐牢!”
  林成武帶來的那幫工人頓時被張揚嚇住,沒有一個人敢主動上前。
  林成武怒道:“這些東西全都是我的,我拉走自己的東西犯哪門子的法?”
  張揚冷笑道:“你拿了鄉里的二十萬預付款,你和你的工程隊中一共有七個超生的,按照最低罰款額賠付,也要拿出來十多萬,一共是三十多萬,這裡的東西加起來還不到二十萬,林成武,我沒找你要錢都便宜你了!”
  杜宇峰為了避免麻煩一直躲在指揮部裡,聽到張揚的這番言論差點沒笑破肚皮,心說林成武你他媽不是找虐嗎?沒事招惹小張主任幹嘛?
  林成武今天才算見識到張揚歪攪胡纏的本事,他在黑山子鄉啥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他重重點了點頭:“你最好給我記住今天說的話。”
  張揚笑眯眯道:“你也給我記住,等我回頭算好了帳,明兒給我把錢補上來啊!”
  林成武是含著眼淚把剛才的屈辱經歷告訴林成斌的。林主任不吭不響的喝著他的鐵觀音。林成武說完,這才罵了一句:“你出息了,翅膀硬了,做任何事之前都不用跟我商量了?”
  林成武以為他哥說的是他給張揚送錢的事情,他有些委屈的說道:“以往都是這個路子,原本這件事是鄉里定下來的。最早是胡愛民負責,我當然少不了他的好處,可誰成想一轉眼鄉長變成了郭達亮,我也沒虧待他,誰又能想到郭達亮收了我的好處,卻把這件事交給了張揚,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紅旗小學重建的事兒跟計生辦挨上嗎?”
  “你腦子才被驢踢了呢!”林成斌怒不可遏的罵著,他重重把茶杯頓在桌上,站起身指著林成武的鼻子:“讓我怎麼說你,你給人家送錢,人家不搭理你,你心裡還不明白?還不知道趕快到我這兒說一聲?居然自作主張把工程給停了,你以為你是誰?那紅旗小學的事情牽涉面多大?胡愛民是怎麼下去的?李振東是怎麼落到的下場?郭達亮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推給張揚?你有沒有想過啊?”
  林成武小聲嘟囔著:“不就是蓋小學嗎,哪有那麼多的麻煩事,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接這個工程,又沒幾個錢賺。”
  “你不接最好,這裡的事兒已經亂了,你跟著摻和什麼?非得把我禍害進去才甘心嗎?”
  可現在讓林成罷手,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心有不甘的叫喚著:“我前期工程都已經開始了,材料也進場了,他張揚不能這麼幹啊,說讓人頂替我就頂替我,以後咱們兄弟倆臉還往哪兒?”
  林成斌狠瞪了他一眼:“你是你我是我,別什麼事都帶上我啊!”
  林成武的口氣完全軟了下來:“哥,看這次還得你出面,你是鄉人大主任,他再怎麼著也得給你面子是不是?”
  林成斌罵歸罵可心裡還是向著自家人的,仔細想想自己和張揚之間一直都沒有什麼矛盾,而且通過郭達亮的引薦彼此間表現的還算友善,再說了,馬上縣裡鄉里召開人大會議,張揚的代表名額不還得靠自己張羅,如果自己開口求他,想來張揚應給他這個面子,可林成斌又想起自己是人大主任,張揚只不過是一沒有編制的計生辦代主任,要是主動找他,豈不是讓這廝以為自己怕了他,考慮到最後還是給郭達亮打了個電話,假如不是郭達亮想推卸責任把這件事推到張揚的身上,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郭達亮聽說這件也是一怔,因為正逢星期天的緣故,鄉里發生的情況並沒有及時傳到他的耳朵裡,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郭達亮忍不住埋怨了兩句:“我說老林啊,你那個兄弟也太不懂事了,紅旗小學重建工程的重要性不要我提醒了吧,現在趕工期都怕不能及時完成,他倒好,居然敢停工,這不僅僅是給小張作對,這是不給我們鄉政府面子!真要是鬧出事情來,最後不還得咱們鄉政府來埋單?”
  林成斌聽出郭達亮日俱增的官威,心中有些不爽,這他媽才當上了一個代鄉長就成了這個樣子,日後要是成了縣委書記那還了得?心中腹誹著,嘴裡卻是不能說出來的。
  他咳嗽了一聲道:“老郭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剛才已經狠狠說了成武一頓,可小張主任把合同給撕了也太……”他本想說倡狂來著,可想起郭達亮和張揚的關係,這個詞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郭達亮可能是也覺著剛才自己的口氣有些過了,畢竟林成斌是他的老領導,他低聲道:“這樣吧,我給張揚打個電話,把這件事說開了,至於你兄弟那邊,由你負責,總而言之一定要在規定的時間內,保質保量的把工程給幹完了!”
  林成斌聽郭達亮這麼說,知道這件事應該可以解決,這才放下電話,忍不住罵了一句:“什麼東西,真以為自己如何了?”
  林成武聽出大哥的心情不好,也就沒敢追問。

林成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道:“明天你老老實實給我開工,別再給我添亂了。”
  林成武很鬱悶的點了點頭。
  郭達亮還是打電話給林成武求了情,臨了還提出人家林主任正給張揚忙活人大代表的事情呢,張揚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面子一定要給他。不過張揚剛剛把喬四的工程隊請進來,總不能轉眼就讓人家走。於是提出讓林成武分給喬四他們一些活幹,郭達亮並不想過多的摻和到紅旗小學重建的事情中來,他表示讓張揚自己看著辦。
  有了郭代鄉長的這句話,張揚當即作出了決定,紅旗小學的教學樓仍然交給林成武繼續建設,至於其它的教室修繕工作全都分給了喬四,這樣一來能加快工程進度,二來對雙方都有了交代。
  林成武鬧了這麼一出,誰成想到落得了一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心裡自然恨上了張揚,可是表面上還得和和氣氣的。
  在這件事上張揚覺著自己給足了林家兄弟面子,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記著那個代表的名額,是因為林成武做建築的確比喬四的工程隊專業。
  週三的例會因為王博雄仍然在縣的緣故,所以郭達亮主持召開,黑山子鄉現在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王博雄和耿秀菊的關係上,王書記沒有及時返回工作崗位其中也有躲避風頭的意思,會議的氣氛沉悶而謹慎,除了郭達亮乾巴巴的發言外,與會者都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這種沉悶的氣氛讓郭亮從心底感到不舒服,如同夏日雷雨前的悶熱,他暗自估摸著,希望這場暴風驟雨不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鄉里唯一的工作亮點就是在計生辦小張主任的身上,張揚接管紅旗小學重建指揮工作後建設工作如期的進行著。喬四中途加入雖然讓很多人感到不解,大家也看到正是因為喬四隊伍的加入,大大加快了紅旗小學的重建進度。這也是為了完成在規定的時間內重建紅旗小學的任務。
  林成斌在會議即將結束的時候做了總結性的發言,並著重指出接下來的重點任務是迎接即將到來的縣人大、政協兩會。以及在此之前要召開的黑山子鄉第十屆鄉人大代表會議。
  所有人都清楚對他而言,縣人政協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真正逐還是鄉人大代表會議,這屆會議會選出一名鄉長,兩名副鄉長,從現在的形勢來說鄉長的人選已經毫無疑問,肯定就是郭達亮,而這兩名副鄉長的歸屬相對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按照以往的規矩,副鄉長會由縣裡指定三名候選人,從三名候選人中行差額選舉,選出其中的兩個胡愛民的離職,讓黑山子鄉的領導層出現了空缺,而新近黑山子鄉層出不窮的事情,也引起了縣領導的注意,所以這次黑山子鄉的選舉前所未有的牽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林成斌宣讀了一些鄉人大代表的選舉章程,指出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成立選舉委員會,由選舉委員會籌備選舉工作,最後著重指出這次人大代表大會所有開支由鄉財政支出。
  張揚對即將到來的鄉人大代表會議並沒有任何的興趣,一個鄉長兩個副鄉長,這種好事怎麼也不會落在自己的頭上,畢竟自己根基尚淺,連黨員都只是一個預備的,隨著他對體制的瞭解,也清楚了凡事不一步登天的道理,就算縣委書記李長宇一心一意的幫他,也得做出成績才能破格提拔他,不過張揚現在的職位和權力,當選鄉人大代表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例會結束以後,張揚抽了空去了一趟鄉衛生所,探望了仍然在住院養傷的耿秀菊。
  在病房門外就到耿秀菊爽朗的笑聲,看來她恢復的不錯,走入病房看到耿秀菊和小魏坐在床上,兩人不知聊著什麼不停開心大笑著,看到張揚,小魏怯怯站起身來,臉兒居然有些紅了,叫了一聲張主任,慌忙給他搬凳子。
  張揚笑道:“聊什麼那麼開心?”隨手將帶來的一袋水果放在床頭櫃上。
  魏紅著臉道:“去打水!”拿著熱瓶逃了出去。
  耿秀菊笑眯眯道:“在說小吳呢!”
  “哪個小吳?”
  “就是你們計生辦吳宏進!”
  張揚經她一提醒馬上明白了,笑道:“怎麼?這麼快兩人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呸!你說話怎麼流氓?”耿秀菊顯然又恢復了過去的潑辣性子。
  張揚笑了笑:“耿姐,身好些了嗎?”
  耿秀菊點了點頭:“基本上已經好了,只是人在這裡呆久了反倒不想出去,害怕聽外面的人亂嚼舌根子。”
  “有些事情早晚都要去面對的。”張揚一語雙關的說。
  耿秀菊歎了口氣,充滿感激道:“上次的事情多虧了你了,幸虧你幫我瞞住了陳雪。”
  “小事一樁,別老是掛在嘴上,對了,馬上就要召開鄉人大代表會議了,你難道就打算在這裡窩一輩子嗎?”
  耿秀菊低下頭去,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道:“鄉里最近亂成一團糟,很多事情看來都跟選舉有關。”
  “這次要選出一個鄉長,兩個副鄉長,耿姐也有機會啊!”
  耿秀菊笑了起來:“我是沒什麼希望的,這個鄉委辦公室主任已經當天怒人怨,假如我要是當了副鄉長,恐怕有人更要把大字報貼到春陽電視臺了。”
  提起春陽電視臺,張揚不禁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算起來他已經有很時間沒有和海蘭見面了。所謂的見面是面對面那種。每天晚上張揚都會在電視前收看海蘭主播的夜新聞。不知那位美麗的女主播是否已經淡忘了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
  耿秀菊道:“每次召開鄉人大,都像是打一場仗,這次也不會例外。”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上屆搞差額選舉,非讓出來當那個差額的候選人,鄉里人管這叫相公,叫望蛋,差點沒被人笑話死,這次我無論如何不受他們擺佈了。”
  “什麼叫差額選舉?”張揚有些迷惑的問。
  耿秀菊從床頭拿出一本選舉法:“送給你,自己回去看吧,裡面的彎彎繞繞我也糊裡糊塗的,反正就是一句話,三個人中有個是相公,純粹是陪綁的。”
  張揚道:“郭代鄉長這次可以把代字去掉了。”
  這時候張揚的傳呼響了,他看了看留言署居然劉海濤,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和李長宇有關,他向耿秀菊匆匆告辭,馬上回到計生辦辦公室內回了一個電話。
  劉海濤接到電話之後說:“下午李書記要去你們那裡突擊檢查工作!”
  張揚微微一怔,馬上意識到這個電話十有八九是李長宇讓他打的,低聲道:“要不要通知鄉里準備一下?”
  “不用,該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李書記最討厭別人弄虛作假。”

Good

卷一 第032章 縣裡來了考察團
  張揚應了一聲,對李長宇不覺又生出幾分好感,說實話除了身體的某方面有點差勁,總體來看還是一個做實事的好官。張大官人始終認為,評判一個官員的標準不應該以作風來衡量,人家有幾個老婆有幾個情婦,那是人家的自由,只要人家能踏踏實實的為群眾做事,這點兒毛病根本不算啥,再說了,官場中壓力這麼大,總得讓人家領導找到舒緩壓力的方式不是?想想大隋朝那會兒,哪個七品縣令不是三妻四妾,誰成想現在管的人多了,權力大了,老婆卻只需找一個了,別說老婆,就是孩子也只能生一個不然還要自己這個計生辦主任幹啥?放下電話張揚的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著,忽然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鄉黨委書記王博雄並不在黑山子,這種關鍵的時候,他不在場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張揚想起不久前王博雄還專門向自己暗示要和李長宇單獨見面,這下可好,不等他去見人家,李長宇親自來黑山子見他了。
  考慮再三,張揚還是決定給王博雄打個傳呼,畢竟從他到黑山子工作以來,王博雄一直都很關照他,于情於理都應該通知他一聲,而且王博雄正處於困境之中,自己通知他,也就有施恩的成分在內,得人恩果千年記,王博雄和自己的關係肯定會更近一層。
  王博雄收到這個傳呼的時候還在春陽縣城的家裡,他馬上給張揚回了個電話,確信消息屬實,二話沒說,出門打了輛車直奔黑山子鄉而來。
  李長宇是吃完午飯以後才動身的,這給王博雄充分的準備時間,可是王博雄從平時對李長宇的瞭解就知道,這位李書記十分低調務實事,最討厭的就是下級官員做表面文章,且張揚特地囑咐自己,要做到該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想必這是李書記的原話,王博雄通過今天的事情更對張揚多出了一份感激來自己平日裡對張揚的關照沒有白費,關鍵的時候,人家恰到好處的幫了自己一把。
  李長宇一行一共乘坐兩輛車來到黑山子鄉,車輛是李長宇的桑塔納,還有一輛是十二座的豐田麵包,李長宇也坐在麵包車內,桑塔納裡面反倒是劉海濤一個人開著空跑。郭達亮等一幫鄉幹部完全沒有接到通知,剛才只是覺得王博雄回來的突兀,現在看到檢查團來到鄉里,這才知道王博雄為什麼會突然回來,一個個對王博雄都頗有微詞,這王書記也太那個了,縣裡來檢查團竟然連招呼都不打,難道我們被抓了毛病,你這個一把手臉上能好看?他們又怎麼知道王博雄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才做出的這個決定,現在王書記一心想的是攀上李長宇的高枝,黑山子鄉他已經不想再呆下去,這次的大字報事件把他搞得筋疲力盡,只要留在黑山子鄉,他和耿秀菊的關係就可能隨時被別人拿來做文章。
  王博雄覺得自己還年輕,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他不想因為這段曖昧的關係,毀掉自己未來的仕途。多數男人都會在事業和感情之中選擇前者,畢竟一個沒有事業的男人更沒有資格去談感情,事業是一個男人在社會上立足容身的根本,有了事業才會有其它。
  王博雄迎向的是那輛桑納,不過可惜李長宇卻是從後面的麵包車中走出來,所以王博雄和黑山子鄉的幾名常委很尷尬的錯過了第一時間迎接縣委書記的機會。
  這次和李長同來的還有縣人大常委會主任劉繼文,負責農業工作的副縣長邱廣志,縣財政局局長牛學東,縣教育局局長王虎,縣計生委主任王紅霞,隨便哪一個來到黑山子都是讓這裡抖一抖的人物。
  郭達亮才是真真正正的沒有准,這次被檢查團搞了個措手不及,心裡對王博雄越發不滿了,假如這次檢查團找到了什麼毛病,說不定自己剛剛當上的代鄉長,就要被去掉,去掉的恐怕不是代字,可能連鄉長兩個字也要一併抹掉。
  好在李長宇的表情並有任何不愉快的地方。站在鄉政府的院子中間。看了看鄉政府的辦公樓。轉向隨同前來的財政局局長牛學東:“黑山子鄉政府的辦公條件的確太艱苦了。”
  白胖的牛學東笑了笑道:“這樣艱苦樸素的革命作風是要在廣大幹部中提倡和推廣的。”
  李長宇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暗罵牛學東滑頭,這個財政局長當得膘肥體壯,下面的財政所一個個餓得瘦骨嶙峋,如果他繼續在春陽幹幾年,說不定會動心思敲打敲打這個牛胖子,可他升遷在即,對於樹敵打壓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興致。
  王博雄終於湊到他的面前,滿臉謙恭的笑容道:“李書記,你們怎麼突然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們也好作出準備。”
  李長宇笑著向同行人道:“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才是廣大幹部的普遍作風,通知你們幹什麼?通知你們作假啊?我們要看的就是黑山子鄉真實的情況,原汁原味,不經加工的。”
  一群人同時笑了起來。
  笑聲沖淡了緊張拘束的氣氛,王博雄和郭達亮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李長宇的突擊檢查並不是來找他們毛病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按照縣委縣政府的預定計劃,是要突擊檢查春陽某個鄉鎮的工作情況的,李長宇忽然想到了張揚,自然也就想到了黑山子,所以就將檢查地點定在了黑山子,原本他都沒打算給張揚打招呼,可是後來又想到這廝的操蛋脾氣,害怕他在檢查團面前鬧出什麼笑話來,於是才讓劉海濤給張揚打了一個傳呼。
  看到這幫鄉鎮官員錯愕驚奇誠惶誠恐的表情,李長宇知道沒有提前洩露他們要來的消息中,對這廝的欣賞又增加了幾分,每個官員心中都會有幾個自己人,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間會有不同的自己人,對李長宇而言黑山子,計生辦代主任張揚就是他的自己人,儘管他們的相識並不讓人那麼的愉快現實已經一步步把他們兩個聯繫在了一起,李長宇想起一句話,生活就像強姦,既然不能反抗那麼就自由享受。在他曾嘗試著一步步把他和張揚之間的關係變成一種享受。他和張揚之間的關係是一個求同存異的過程,李書記已經做好了長期鬥爭的準備,生存於官場之中,他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大大小小的鬥爭,也已經學會了去享受鬥爭的過程,他深信在他和張揚的鬥爭之中自己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短暫的寒暄過後,李書記馬上把話題轉到了這次前來的工作上在前來黑山子的途中,他已經針對這次的檢查做過明確分工人大常委會主任劉繼文負責檢查黑山子鄉代表大會和選舉委員會的準備情況副縣長邱廣志負責抽查春種情況,其它幾人也各司其職李長宇最關心的還是紅旗小學的重建情況,他提出去紅旗小學看看。
  王博雄自然要陪同左右,反倒是原來主抓紅旗小學重建工作的代鄉長郭達亮靠邊站了,不過他也沒閑著,陪著副縣長邱廣志去臨近的幾個村莊檢查農業情況。
  一行人來到紅旗小學的工地,看到裡面正如火如荼的幹著,張揚帶著一個橙黃色的安全帽,站在工地裡正在和喬四裝模作樣的討論圖紙。
  李長宇和王博雄幾乎同時產生了一個想法,這廝在裝逼。與此同時昏沉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然後一個悶雷就在張揚的頭頂炸響,嚇得張大官人慌忙縮了縮脖子,難怪說做人莫裝逼,裝逼被雷劈。轉過臉來,看到李長宇,臉上變幻了從驚詫到欣喜的表情,這廝的表情雖然做出來了,可惜有點過火,有道是過猶不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跟李長宇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李長宇暗罵,讓你狗日的裝,剛才打雷怎麼沒把你劈死!
  以張大官人在的級別在官面上是根本偎補上去的,只能眼巴巴站在那裡看著王博雄陪同李書記視察整個工地。
  李長宇一邊傾聽一邊點頭,看來目前的工作進度還十分滿意,他低聲道:“以現在的進度,月底能夠竣工嗎?”
  王博雄愣了愣,這重建工作他都交給了郭達亮,而郭達亮又把權力下放給了張揚,具體的事情必須問張揚才能知道,他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這才樂呵呵跑了過去,雖然他在心底沒把李長宇當成一盤菜,可是在外人面前必須把戲演足了,張大官人笑得陽光燦爛:“王書記有事嗎?”
  周圍不少人已經開始腹誹這廝,麻痹的,難怪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重建總指揮,原來擅長溜鬚拍馬,多數人並不知道人家小張主任靠的那是李書記。
  王博雄向李書記笑道:“李書記,具體的工作都是小張負責的,工期的事情你可以問他。”
  李長宇何許人也,從開始看到張揚擔任總指揮腦子裡就開始轉悠,此時心裡已經完全想明白了,王博雄啊王博雄,合著你們這幫怕在紅旗小學的事情上擔責任,所以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張揚,別人不知道張揚背後有我罩著,你他媽能不知道嗎?知道還讓張揚頂雷,那不就是等於間接把雷撂在了我頭上,麻痹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李長宇這邊聽著張揚的介紹,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收斂了,表情也如同此時的天氣一樣陰鬱下來:“月底之前能夠竣工嗎?”
  張揚回答道:“李書記,現在我們是兩支施工隊同時在進行重建工作,月底之前應該能夠完成鄉紅旗小學的重建工作,至於其它各村的紅旗小學,我們也會隨後進行重建。”
  李長宇晴轉多雲的臉上已經變得烏雲密佈,他疾言厲色的呵斥道:“你是怎麼幹工作的?效率如此低下?你知不知道,你這邊耽誤一天的工期,孩子們就一天要在外面上學,耽誤一天重建,孩子們就要在危房中多上一天,我看你這個小同志工作的熱情有問題!”
  張揚一開始並沒有反過味來,麻痹的我招你惹你了,老老實實陪著笑臉給你彙報工作還挨了你一頓罵,當著這麼多人,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他就沒想到一個鄉計生辦代主任在縣委書記面前根本沒有面子可言。
  李長宇怒氣衝衝的轉向王博雄:“王博雄同志,大膽啟用年輕幹部不錯,可是也要考慮到他們的工作經驗尚淺,如何能夠擔當這麼重要的責任?萬一出了事情還是一樣要追究你們的責任。”這句話明白的告訴了王博雄,你他媽不是想通過張揚來捆綁我頂雷嗎,休想做夢!
  王博雄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讓張揚頂雷的主意可不是他出的,他畢竟政治上的修為遠勝於張揚,李長宇罵張揚那會兒,他就悟了,感情人家是指桑駡槐呢,明著罵的是張揚,暗裡威脅的是自己,王博雄在這件事上的確很冤枉,不由得恨起了郭達亮,你有毛病啊,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竟然想拖李書記下水。
  張揚也明白了,原來人家李書記這是關心自己,有個詞兒叫啥……指桑駡槐,對!就是指桑駡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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