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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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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倉下冰冰
  手掌剛一觸到水晶,裏面水母狀的物體立刻一陣波動。雲丹琉的髮絲隨之飛
揚起來,空氣中靜電密布,似乎隨時都會降下雷擊。
  程宗揚叫道:「鬆手!」
  雲丹琉見過雷劈的厲害,連忙撒手。
  小紫道:「要不,把它挖出來好了。」
  程宗揚道:「最好別亂動。」
  朱老頭道:「小程子,你認識這東西?」
  程宗揚搖了搖頭,他第一眼看去,就意識到這絕對是一種科技產物,與什麼魔法、妖術毫不相關。但具體是什麼東西,自己就說不上來了。它的結構與自己所知道科技體係完全不同,很可能屬於另一種科技文明。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曹公公,你來摸下試試。」
  曹季興往後退了半步,「剛才不是試過了嗎?」
  「孤證不立,起碼得再驗證一下不是?」
  曹季興賠著笑臉道:「小主子爺,這麼多人呢,哪兒用得著奴才獻醜?」
  「嘁!這幫廢物!半點用場都派不上!」程宗揚朝身後諸女恨鐵不成鋼地喝
斥一句,然後誠懇地說道:「曹公公道行精深,一身修為震古鑠今……」
  「拉倒吧,」曹太監道:「小主子爺,你是心疼自家婆娘吧?」
  「瞧你說的——主要是你被雷劈過,有經驗。」
  「再劈一回,我這把老骨頭都成灰了。」
  曹季興抵死不從,程宗揚只好點了呂雉。都是自己的女人,哪個挨劈自己都
心疼,還是她吧。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呂雉對此早有覺悟,被用作探路的棋子也沒有半點異
樣。果不其然,她伸手按上龍珠,只比雲丹琉多按了兩秒,雷電便即彙聚成形。
幸好程宗揚還沒有徹底喪失人性,趕在雷擊之前,一腳把她踢開。
  「這是好事啊。」曹季興躲過一劫,趕緊拍馬道:「這機關好端端的,旁人
既然進不去,那岳賊八成也進不去。」
  程宗揚也在納悶,地宮不僅設有警戒裝置,而且仍然在正常運作,那岳鳥人
當初是怎麼進去的?
  雲丹琉道:「這裏的機關與魔尊那邊很像,會不會已經被武穆王破解了?」
  「有可能。」程宗揚猜測道:「聽孟老大他們說,岳鳥……那誰從南荒回來之
後,突然熱衷於研究避雷針,也許與這裏的機關有關。」
  朱老頭恨聲道:「賊子找死!」
  「讓你說著了。」程宗揚嘆道:「聽說他就是被雷給劈歿的。大爺,看來還
得你上手。」
  曹季興不解地說道:「旁人也就罷了,可小主子爺,你的血脈……」
  「都說一百遍了,我跟老頭兒一點關係都沒有!不信你看!」
  程宗揚說著抬手一按,只見那些水母狀的物體同時放出紅光,透明的水晶球
體刹那間轉為鮮紅。
  與此同時,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歡迎光臨。如果您是劉徹先生的子孫,
請進行染……」
  眾人正吃驚地左顧右盼,尋找聲音來處,一個突兀的男聲響起,「加上:岳
鵬舉的鐵哥兒們……操!這音頻怎麼轉的?」
  一陣刺耳的噪聲之後,女聲重新響起,「……色體驗證。」
  「女聲!女聲!我要女聲!你大爺的!什麼狗屁超級智能!重新來!」
  雲丹琉忍不住道:「這是……武穆王?」
  「錯不了。就是他。」程宗揚曾經在太泉古陣聽到過岳鵬舉與王哲留下的對
話,對他的聲音並不陌生。
  男聲沉寂下去,過了一會兒,女聲再次響起,「你好。我叫冰冰,是超級管
理員劉徹先生指定的監管員。」
  「冰冰?」程宗揚覺得有點耳熟。
  那個聲音似乎覺察到他的反應,「這位先生,你知道誰是冰冰嗎?」
  程宗揚覺得自己應該謹慎一些,「明星?」
  「哦。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回答。」那個女聲誇張地嘆了口氣,然後又
問道:「那麼,你知道冰冰的代表作嗎?」
  程宗揚憋了半天,「……沒有吧?」
  「真遺憾……」
  那個女聲嘆息著沉默下來,周圍一片寂靜。正當程宗揚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
的時候,忽然傳來「叮」的一聲輕響,一個刻板的電子音響起,「用戶已通過高
等級驗證。跳過通用測試程序。」
  那個突然插入的電子音似乎具有更高權限,過了一會兒,那個自稱冰冰的女
聲用一種悅耳的音調說道:「尊敬的用戶,請輸入您的名字。」
  程宗揚硬起頭皮,報了自己的名字。
  悅耳的女聲道:「程先生,您被定義為管理員。恭喜您,成為本系統第三位
管理員。您將獲得管理員權限。」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程宗揚身上。管理員?雖然不是很懂,但聽上去很厲害
的樣子。
  程宗揚也震驚了,自己就答了兩個問題,就直接通過了測試?這驗證系統還
能更不靠譜點嗎?
  悅耳的女聲道:「程先生,監管員冰冰等候您的吩咐。」
  程宗揚咳了一聲,清清嗓子,「你是誰?做什麼的?你這會兒在哪兒呢?」
  「我是系統附贈的超級人工智能,負責系統的運行和維護。按照手冊上的規
定,冰冰被禁止離開系統。所以這會兒在系統內,通過輸入輸出裝置,與外界進
行交流。」
  「系統……別人能進去嗎?」
  「請授予指令,尊敬的管理員。」
  程宗揚抬起頭,發現眾人都在看著他。
  曹季興道:「小主子爺,明星是啥?」
  「……來不及解釋了,先進去再說。」程宗揚衝著水晶道:「冰冰開門啊,是
我啊!」
  「這些是您的隨行人員嗎?」
  「是的。」
  「請稍候。冰冰需要對您的隨行人員進行簡單驗證。請依次觸摸驗證儀。」
  「要不……我先來?」曹季興一看沒啥危險,主動請纓。
  曹太監手掌按住水晶,裏面水母狀的物體微微一閃,悅耳的女聲說道:「無
訪問紀錄。未發現危險性。標記為安全。定義為遊客。獲得瀏覽權限。」
  程宗揚忍不住道:「你是論壇成精了吧?」
  「叮」的一聲,那個刻板的電子音又一次插入進來,「管理員通過驗證。省
略染色體認證程序。」
  悅耳的女聲道:「尊敬的管理員,您被定義為超級管理員。恭喜您,成為本
系統第二位超級管理員。您將獲得超級管理員權限。」
  程宗揚又一次震驚了,自己隨便說句話,就直接躍升為超級管理員?這驗證
程序到底是超級人工智能,還是超級人工智障?
  「搞毛線?」那個男聲又插了進來,「這是什麼隱密進程?……見鬼了!權限
等級這麼高?」
  小紫道:「超級管理員?很厲害嗎?」
  程宗揚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曹季興便湊過來,「我呢?遊客跟這個誰大?」
  「……沒得比好嗎?」
  曹季興一臉掃興,「詢哥兒,你來。」
  朱老頭抬手按住透明的龍珠。他手掌略一碰觸,水晶瞬間轉為血紅。接著電
子音響起,「通過染色體認證。標記為安全。定義為超級用戶。」
  悅耳的女聲道:「劉徹先生作為本系統第一位超級管理員,他的後裔將自動
獲得超級用戶權限。歡迎您的光臨。」
  朱老頭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麼。
  「我來!」雲丹琉滿心好奇,躍躍欲試地按住水晶。
  水晶閃動了更長的時間,悅耳的女聲終於響起,「染色體驗證結果與已注冊
用戶吻合。定義為正式用戶。獲得正式用戶權限。」
  「咦?我以前沒有來過啊。」
  程宗揚估摸了一下,那位已注冊用戶,八成是雲家大爺,雲丹琉的生父。但
他沒敢說,怕朱老頭發飆。自家祖墳弄得跟趕集似的,任誰都受不了。
  「你來測。」程宗揚示意呂雉。
  水晶略微一閃,女聲道:「驗證為羽族。危險程度,低。定義為遊客。獲得
瀏覽權限。」
  看來呂雉曾經的太后身份在這裏沒有任何特別權限。
  接下來卓雲君、蛇奴、合德的驗證沒有再出現任何波瀾,都被定義為遊客。
  最後測試的是小紫,她拿起雪雪的爪子,放在水晶上。
  「驗證為三頭魔犬,定義為……」
  悅耳的女聲還沒說完,電子音突兀響起,「接入管理員設定進程。」
  話音剛落,岳鵬舉的聲音插了進來,帶著報複的快意大叫道:「幹牠!」
  水晶內無數漂浮的水母狀物體同時張開,瞬間凝聚出一道滋滋作響的電弧,
狠狠打在雪雪身上。小賤狗還在懵懂,電光便落在腦門上,牠渾身雪白的皮毛猛
地乍起,小尾巴豎得像旗杆一樣,四肢張開,就跟通電一樣抽搐不停。
  「哈哈哈哈!」岳鵬舉的聲音囂張的大笑道:「敢咬我?電死你!」
  「呯」的一聲,小紫一掌拍下,笑聲戛然而止,水晶像斷電一樣暗了下去。
  小賤狗仰面朝天,兩眼翻白,鮮紅的小舌頭耷拉出來一截,四條小短腿一蹬
一蹬,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味道。
  旁邊那顆龍珠褪去光澤,水晶狀的表面一點一點石化,重新變成粗糙堅硬的
岩石質地。
  白光閃過,首先進入視野的,是一張如花似玉的面孔。白膩的肌膚幾乎貼在
自己眼皮上,雍容嬌美的鵝蛋臉,水靈靈的大眼睛,明媚豔麗的笑容,修長白皙
的玉頸,豐腴圓潤的香肩……再往下,是一堆花花綠綠的馬賽克。
  馬賽克?!
  「幹!」程宗揚險些跳起來。
  那個美豔的頭像漂浮在一堆馬賽克上,活像一個移動的立體大頭貼,她嫣然
一笑,露出一個堪稱教科書般完美的笑容,然後帶著那一大堆不斷變幻色彩的馬
賽克,優雅地鞠了一躬,「歡迎光臨,尊敬的超級管理員。我是監管員冰冰,向
您問好。」
  「等等!」程宗揚叫道:「這堆馬賽克是怎麼回事?」
  「管理員認為冰冰的初始模版會對青少年的成長造成不利影響,通過管理員
權限對模版進行修改,將冰冰肩部以下部分打碼處理。」
  「這打的什麼鬼碼?」程宗揚看著她漂浮在馬賽克上的小半截雪乳,「你穿
的有衣服吧?肯定有吧!打成這樣才容易讓人誤會好吧!」
  大頭貼很認真地說:「這是管理員的要求。」
  「姓岳那個幹的?」
  「是的呢。」
  「哎嗎,那鳥人自己在屋裏三妻四妾,荒淫無度,活得跟種馬一樣,出來看
到個大頭貼還要硬拽著打碼!這是什麼道德觀?」程宗揚覺得很崩潰。
  曹季興繞著她走了一圈,「這是個啥妖精?」
  冰冰板起臉,「遊客自重。作為監管員,我可以對你的發言進行限製。」
  「小主子爺,她說的是啥意思?」
  「……你就當沒聽見吧。」程宗揚拍拍額頭,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紫和朱老頭等人都被傳送進來,小賤狗被小紫抱在懷裏,四條小短腿還一
蹬一蹬的,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上去特別解恨。
  眾人置身於一個空曠的空間中,周圍影影綽綽樹立著許多高大的石柱。如果
忽略那位自帶發光功能的移動大頭貼,唯一的光源只有那顆比目魚珠。它也一同
被傳送進來,此時被呂雉束縛在掌心上方,滾動不已。
  程宗揚穩住情緒,首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玄武九型隱秘式熱備份維生系統,」冰冰用職業化的標準式語言解釋道:
「本系統採用最新型空間折疊技術,可使用空間比普通型號提升百分之十二。可
以與周圍環境完美融合,提高安全性能百分之六點八。同時具備安全防禦功能、
生態維持功能、以及穩定的獨立能源系統,可整體提升生存率百分之九點七。本
產品由劉徹先生激活,已設定為長效待機模式。」
  雲丹琉道:「這裏好暗。」
  「檢測到正式用戶指令,啟動照明系統。」

  話音剛落,整個大廳就變得明亮起來。眾人站在一個半圓形的平台上,眼前
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兩旁林立著巨大的石柱,石柱之間矗立著堅固的金屬門。
  程宗揚道:「裏面裝的什麼?」
  「是劉徹先生封存的物品。」
  程宗揚頓時來了興趣,「可以打開嗎?」
  「很抱歉,密封倉由超級管理員劉徹先生鎖定,同時指定由他本人,或屬於
其直係後裔的超級用戶開啟。」
  「超級管理員也不可以?」
  「超過一百年無超級用戶進入,系統自動開啟同等級權限。」
  也就是說,只有朱老頭能開啟,就算朱老頭立馬咽氣,自己也得等上一個世
紀,才可以獲得開啟權限。
  雲丹琉忽然抬起手,指著一根石柱道:「那上面寫的什麼?」
  石柱側面隱約能看到字跡,走過去才能看到全貌。上面是武皇帝昔日留下的
手書:倉中秘寶,永鎮國祚。朕之子孫,非有亡國之危,不得開啟!
  「這麼重要?」程宗揚愈發好奇。看這意思,裏面放的是鎮國之寶?
  小紫道:「老頭兒,裏面可是武皇帝留下的東西,要不要打開看看?」
  朱老頭擺了擺手,「開吧,開吧。」
  「詢哥兒,」曹季興小聲提醒道:「咱大漢,可還沒亡呢。」
  朱老頭吹著鬍子道:「我要不開,裏頭的東西指不定便宜誰了!」
  冰冰帶著完美的微笑向他躬腰致意,「聽從您的吩咐,尊敬的超級用戶。」
  伴隨著一陣沉悶的氣流聲,銀白色的金屬門緩緩升起。首先出現在眾人眼前
的,是兩道寬大如橋樑的重型履帶。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那些履帶仍像剛出廠
一樣嶄新,別說劃痕、鏽跡,連灰塵都沒有。
  履帶內的五對負重輪每一隻都有半人高,程宗揚都不敢相信,又重新數了一
遍,真是五對!再往上看,是一道銅牆鐵壁般的金屬護甲,前部凸起呈尖角,厚
度驚人。頂部則是雄偉的雙聯炮塔,炮身又粗又長,巨大的口徑粗獷而又凶猛,
高昂的炮口幾乎挨到密封倉頂,眾人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炮塔的全貌。
  望著面前鋼鐵鑄成的龐然巨物,所有人一時間都為之失語。這是一種從未在
六朝出現過的物品,但它巨大的體積,全金屬的結構,以及充斥在每一個細節的
暴力因素,讓每一個第一次看到它的人,都能意識到這是一件為戰爭而生的狂暴
兵器。
  猶為可怖的是,這樣的金屬巨物並非一件,隨著密封倉的開啟,能看到每個
密封倉內都封存著同樣完好的金屬巨獸。站在通道入口往前望去,通道兩側仿佛
踞伏著一頭頭猙獰的鋼鐵怪物,帶來的震撼感成倍增加,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和衝
擊力,足以令人窒息。
  曹季興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鴨蛋,朱老頭昂著頭,腦後的髮絲忽長忽短,
忽而花白,忽而烏黑,即便泰山崩於側也要猥瑣到底的老家夥,居然被震得連氣
息都暫時失控。雲丹琉眼睛瞪得渾圓,吃驚地看著這些「鎮國重器」。呂雉屏住
呼吸,身體微微後仰。卓雲君和蛇夫人一臉呆滯,同樣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小紫站在最後面,她抱著雪雪,美目中光彩變幻不已。
  眾人沉默許久,雲丹琉才失聲道:「這是什麼東西?」
  程宗揚也被震得不輕,好不容易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坦克!」
  坦克……居然是坦克!誰能想到,堂堂武皇帝,竟然在自己的墓室裏封存了幾
十輛重型坦克!恐怕連岳鳥人也沒有發現這批遺物。否則這些坦克隨便開出去一
輛,就能在六朝橫著走、豎著走、倒著走、轉著圈走……有這樣的鎮國之寶,什麼
叛軍全是白搭,甚至都用不上炮塔,單靠那一身開掛的裝甲都能一波平推,把所
有擋車的螳臂碾成渣。
  曹季興驚疑不定,「坦克是個啥東西?」
  「陸戰之王。最強大的地面兵器。」
  雲丹琉驚訝地說道:「它是一件兵器?這麼大一整個都是?」
  曹季興充滿敬畏地碰了碰履帶,又趕緊縮回手,「這東西咋使的?能動?」
  大頭貼冰冰微笑著露出八顆牙齒,「這是玄武九型隱秘式熱備份維生系統自
帶的全地形守衛坦克,採用輻射式動力單元,在維生系統輻射範圍內可以長時間
運行,平均無故障時間超過兩千小時。」
  曹季興道:「她說的啥?」
  程宗揚簡單總結了一下,「能動。」
  雲丹琉道:「可是它這麼大,該有多重?開出去就會陷到土裏吧?」
  程宗揚看著石柱上的警示文字,「恐怕武皇帝只打算用它來守衛皇城。」
  「是的。」冰冰解釋道:「根據劉徹先生留下的指令,皇城周圍的路面都經
過加固,完全能夠承受玄武九型坦克的壓強。但需要說明的是,本坦克適應於全
地形,對道路的要求其實並不高。」
  「那武皇帝為什麼不把它開出去,而要封存起來呢?」雲丹琉問道。
  「事實上,劉徹先生也嚐試過更大範圍的使用坦克,但按照技術手冊上使用
規定的第五款第九十三條,自衛裝備只允許在維生系統輻射範圍以內使用,超出
範圍屬於非法操作,雖然並不絕對禁止,但技術上不支持。」
  程宗揚道:「什麼意思?」
  「本系統不會為超出使用範圍的自衛裝備提供技術支持,例如自衛坦克的動
力單元僅限於輻射式,不會額外提供獨立動力單元的改裝技術。」
  也就是說,這些坦克只能在維生系統附近使用,超出範圍就失去動力。不知
為何,程宗揚居然鬆了口氣,假如這些坦克都有獨立的動力裝備,如今的六朝恐
怕就只剩下一朝了。
  「既然皇城在範圍以內,為什麼都要密封起來呢?」雲丹琉道:「擺在外面
看起來多威風啊。」
  「密封倉能最大限度延長自衛裝備的使用壽命。」
  程宗揚道:「如果擺在外面,咱們看到的就該是一堆廢鐵了——這些坦克怎麼
用的?我是說需要駕駛員嗎?」
  「守衛坦克與本倉的超級智能連接,全面支持無人操作。」
  朱老頭道:「我要是說句話,你就能把它弄到地面上,我想咋使就咋使?」
  「哎呦,詢哥兒!」曹季興老臉笑得跟菊花一樣,「有這等鎮國之寶,咱大
漢還不得江山永固啊?」
  「理論上可以。」冰冰微笑著說道:「但由於上一位管理員岳先生的錯誤操
作,導致系統傳送功率和大幅下降,目前已經低於坦克的自身載荷。」
  程宗揚還以為撿到寶了,聽到這裏不由一怔,「這東西運不出去?」
  「在傳送系統恢複以前……」冰冰微笑著說:「是的呢。」
  好端端的守衛坦克變成了倉裏蹲,岳鳥人這是什麼騷操作?
  程宗揚還試圖挽救一下,「有沒有其他方法運出去?」
  「有的。」冰冰說道:「可以把它拆開,在您需要的位置重新組裝——只要在
系統輻射範圍以內,都不影響使用。」
  兩位有使用權限的超級用戶程宗揚和朱老頭大眼瞪小眼,先不說拆解組裝這
麼複雜的技術問題,就算能拆開,恐怕也沒人能搬動一個輪子。
  朱老頭攘臂吼道:「吾與岳賊!不共戴天!」
  程宗揚咳了一聲,「算了,就當咱們沒看到吧。那誰,冰冰,他還幹了什麼
缺德冒煙的鳥事,你先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也好有點準備。」
  「也沒有什麼。他停留的時間並不長,沒多久就離開了。期間只是查詢過首
位超級管理員專用倉的位置。」
  「專用倉?」
  「就是劉徹先生的專用倉室。」
  程宗揚與朱老頭對視一眼,「墓室?」
  「可以這麼說。由於管理員岳先生權限不足,冰冰並沒有告訴他。」
  「幹得好!」程宗揚精神一振。
  朱老頭也挺直腰背,「先帝靈柩何在?」
  程宗揚道:「他有權限吧?」
  「劉徹先生的直系後裔當然有查詢的權限。請跟我來。」
  監管員冰冰關上倉門,然後優雅地轉過身,在前引路。可那麼美豔一個腦袋
下面拖著一堆花花綠綠,搖搖擺擺的馬賽克,上面一個孤零零的腦瓜飄來飄去,
那畫風實在太詭異了。
  趙合德不由自主地靠了過來,似乎在程宗揚身邊才能感到安全。
  已經被雲丫頭翻過無數白眼,程宗揚索性放棄搶救了,他摟住合德的纖腰,
小聲道:「別害怕。這裏是整個洛都最安全的地方了。」
  趙合德臉色微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紫笑著拉起她的手,「我帶你去。」
  程宗揚一頭霧水,看著兩人親熱的手拉著手,拐進旁邊一條通道,「她們是
去幹嗎呢?」
  卓雲君小聲道:「小解。」
  程宗揚扭頭道:「冰冰,這裏有廁所嗎?」
  「有的呢。她們去的就是。」
  「死丫頭怎麼知道位置?」
  「她剛才問過我。」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有嗎?」自己剛才不會是突然失聰了吧?怎麼一點聲
音都沒聽到呢?
  「冰冰有三種交互模式:語音交互模式、鍵盤指令交互模式,以及思維交互
模式。剛才超級用戶主動開啟了思維交互模式,與冰冰進行溝通。不得不說,她
是冰冰目前所接觸的用戶中,腦電波最為活躍,信息量最為豐富的一位。」冰冰
微笑著說:「我們的交流非常順暢。」
  程宗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除了剛才那個死丫頭,我們的
腦子都不夠用是吧?」
  「雖然冰冰並不想這麼說,不過……」冰冰微笑著說:「是的呢。」
  「你再笑,信不信我讓你臉上也打滿馬賽克?」
  「請原諒,冰冰這就對模版素材的表情包進行更換。」冰冰微笑著說。
  冰冰充滿歉意地鞠了一躬,再抬起頭時,臉上仍然是那副完美無缺的笑容。
  「……你不會只安裝了一個表情吧?」
  「不。冰冰的模版庫內一共有九十個表情包,一千六百個表情。比如微笑表
情包內,就有這樣職業性的微笑,還有這種喜悅的微笑、驚訝的微笑、甜蜜的微
笑、害羞的微笑,以及發內心的微笑……」
  看著冰冰一連換了十幾種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的美豔面孔,程宗揚好不容
易才憋出一句:「實在是難為你了……」

Thank you so much !

Thanks

第三章  率獸之媚
  美豔的大頭貼冰冰在一道倉門前停下,「這裏就是劉徹先生安息的地方。自
從他陷入永恒的長眠,你們是第一批來拜祭的用戶……」
  「等會兒!」程宗揚指著石柱下方一個洞口,「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洞口周圍有明顯的挖掘痕跡,顯然是被人用暴力手段挖開的。自己剛說
完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結果最重要的武皇帝停靈之地就出現了一個盜洞——簡直
是當場打臉。
  冰冰微笑的表情看不到絲毫驚訝,淡定地解釋說:「這是管理員岳先生多年
前打的洞。請各位用戶放心,本倉的維持系統已經按照技術手冊的操作規範,對
倉體進行了密封維護,可以確保倉內的安全。」
  重點根本不在於什麼密封技術好不好!重點是這裏為什麼會有一個洞?
  程宗揚覺得完全無法理解,「他幹嘛要打洞?」
  「岳先生作為管理員,沒有解除超級管理員指令的權限。」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岳先生作為管理員,冰冰沒有阻止的權限。」
  合著這套安全監管系統只負責看門,挖洞的事就不管了?程宗揚忽然覺得岳
鳥人開始那句話說得挺有道理——這是什麼狗屁超級智能?
  朱老頭手都在哆嗦,好半晌才把氣喘勻,啞著嗓子道:「開門!」
  「接到特定用戶指令。請稍候。」
  白光一閃,倉門悄然開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宮殿,飛簷斗拱,金碧輝煌。這座宮殿被收放在密封
倉內,完全依照皇宮的結構,雖然形製略小,卻氣勢恢弘,通體鑲金砌玉,華麗
無比。
  直到看見殿內擺放的梓宮,眾人才意識到這一整座宮殿竟然只是用來存放棺
材的外槨!宮殿式的外槨四周,密密麻麻壘著帝王規格的黃腸題湊,中間的棺木
黑漆金紋,遍繪龍鳳。視線所及,盡是琳琅滿目的陪葬品,諸般被服、器具、珍
玩、飯盒、撬棍、玉璧、金錢,甚至還有金銀製成的馬車……
  等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程宗揚努力把視線移回去,發現自己確實沒看錯——那些陪葬品中間,真的扔
著幾個飯盒,而且還是用過的。梓宮旁邊還散落著打洞用的鋼釺、鐵錘,一堆繩
子,用來打開棺木的撬棍……
  程宗揚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冰冰剛才說的密封技術還真沒吹牛,那
些用過的飯盒瞧著就跟新的一樣,連上面的飯粒都像是剛吃完剩下的。
  撬棍都出現在墓室內,武皇帝的梓宮自然難逃毒手,即使瞎子也能看出棺木
已經被人撬開過,棺蓋都沒對嚴。
  眼前這一幕實在有些尷尬,大夥跟著朱老頭一起進來拜祭武皇帝,心情本來
是莊嚴肅穆的。結果看到的卻是赤裸裸犯罪現場。而且岳鳥人這活兒還幹得那麼
糙,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
  這會兒應該是先噴岳鳥人缺德冒煙?還是先安慰老頭兒?還是兩手一起上,
一邊唾罵岳賊無良,一邊對老頭兒祖墳的不幸遭遇表示沉痛哀悼呢?
  程宗揚還在猶豫,朱老頭已經拂衣跪下,對著棺槨三跪九叩,慟聲道:「曾
祖孝武皇帝在上,不肖子孫劉詢,伏於靈前,叩首祭拜。昔日先祖蒙冤,神器易
主,九泉之下,尚有遺恨……」
  朱老頭對棺木的異狀視而不見,愴然道:「今篡逆絕嗣,諸亂已平,帝位歸
於宗室。唯曾孫無能,年逾花甲,一事無成,放浪半生,輕浮成性,年老德薄,
望之不似人君。今內外公議,以宗室劉欣為天子。新君年方三歲,一介孺子,願
先祖在天之靈,庇之佑之。伏唯尚饗。」
  朱老頭祭禱已畢,起身按住棺蓋,準備蓋嚴。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從呂雉手
中飛出,鑽入棺中。
  眾人面面相覷。
  看到棺槨周圍的亂狀,朱老頭已經不準備檢視先祖的遺骸,免得再受刺激。
可眼下異變突生,那顆比目魚珠竟然飛入棺中——呂雉說得清清楚楚,另一顆比目
魚珠是在劉奭身上,難道棺槨中另有其人?
  程宗揚只覺得背後的白毛汗都下來了。
  我的親岳父,你這把可玩得太惡心了。撬了武皇帝的棺材不說,還來了個魚
目混珠。武皇帝是誰?名震六朝的雄主,漢國最受崇敬的帝王。劉奭呢?血統可
疑的篡逆者,鳩佔鵲巢的偽帝。要不是為了漢國帝室的體面,祖孫三代都該扒出
來鞭屍。可岳鳥人偏偏把那個死在自家皇后手裏的偽天子,塞到武皇帝的棺材裏
頭,享受漢國君王世代祭奉,這簡直是在往朱老頭的臉上抹狗屎。
  朱老頭眼裏冒出火來,一掌將棺蓋擊飛。
  偌大的棺木中,只有一床空蕩蕩的錦被,武皇帝的屍骸絲毫不見蹤影。
  眼看老頭兒就要原地爆炸,程宗揚撲上去叫道:「大爺冷靜!棺材本來就是
空的!」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程宗揚穩住朱老頭,一連聲地說道:「眾所周
知,我那位便宜岳父是個混帳,可他跟武皇帝壓根兒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大家
根本沒有什麼交集,更別提什麼恩怨了,他為什麼要下這麼大力氣去挖武皇帝的
墳?」
  「這麼說吧,我那位岳父是個人渣、混帳、一坨不齒於人類的臭狗屎,可他
絕對不是個傻子。他費盡力氣也要進入武皇帝的秘境,為此還弄死了一位天子,
這麼大費周折,必定是為了某種目的。」
  「直到剛才在密封倉看到那些坦克,我才察覺到他的真實目的——他之所以要
尋找武帝秘境,是因為他很可能和武皇帝有著相同的背景。」
  「一派胡言!」曹季興扯著公鴨嗓子叫道:「區區岳賊,豈能與武皇帝相提
並論?」
  「他們都是管理員。」程宗揚轉頭道:「對嗎?冰冰。」
  「是的。尊敬的超級管理員。」
  程宗揚回過頭,「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有一個相同的身份:天命之人。」
  墓室響起一片小小的議論聲。
  雲丹琉道:「你也是嗎?」
  程宗揚道:「大爺,您說呢?」
  朱老頭含怒不語。
  「都是天命之人,他就把先帝的墳扒了?」曹季興跳著腳地說道:「你咋不
去扒他的墳呢?」
  程宗揚發自肺腑地說道:「實話跟你說,我想扒他的墳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凡要能找到,我早就扒了。」
  程宗揚道:「我們都知道,岳那啥的下落一直沒有定論。雖然有傳言說他死
於雷擊,但沒有發現屍骸,可以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武皇帝的棺槨也是一樣,」程宗揚指著棺內說道:「這裏面根本就沒有
遺體!」
  棺木內鋪了厚厚一層珍珠,上面是用白鹿皮製成的褥子,還有一床被扯亂的
錦被,但沒有看到漢國帝王常用的金縷玉衣。
  曹季興摸著下巴道:「莫非被盜走了?」
  朱老頭鬚髮飛揚,一腳跺下,地面的岩石寸寸碎裂。
  「梓宮一開始就是空的!」程宗揚趕緊道:「根本沒有入殮的痕跡!」
  被褥雖然被人扯亂,但形製嶄新,仔細觀察能看出上面沒有任何壓痕。
  雲丹琉道:「那武皇帝去哪兒了?」
  程宗揚攤開手,「不知道。」
  「你不也是天命之人嗎?」
  「所以我才想把岳父大人的墳扒了,找找有什麼線索……」
  武皇帝的空棺讓程宗揚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自己有一天會不會和他們一
樣,突然間就這麼消失了?就像自己突然間來到這個世界上一樣,又突然間從這
個世界離開?甚至沒留下任何痕跡?
  程宗揚定了定神,努力把思維從渺茫難知的未來拉回到眼前,「武皇帝的遺
體沒在棺內,不過有人放了些別的東西。」
  程宗揚指了指棺底的位置。那裏放著一隻用來盛放陪葬品的樟木筐,原本的
陪葬品已經被騰空,筐內放著一隻陶罐,一疊信箋,幾件零碎的物品,信箋下方
還有一本書冊,露出一角的封面上,「武穆」二字清晰可見。
  那顆比目魚珠貼在陶罐上,不住轉動。程宗揚拿起陶罐,揭開蓋子,比目魚
珠順勢滾入罐內,激起一團細微的粉塵。程宗揚往裏面看了一眼,然後把陶罐遞
給呂雉,「這是你老公。就剩這麼點兒了。」
  呂雉淡然接過陶罐。
  程宗揚搓了搓手,「讓我們看看,武穆王留下了什麼吧。」
  「我來!」雲丹琉伸手去拿信箋。
  雲丹琉手指剛剛伸出,異變突生,一隻白嫩的小手從棺下伸出,一把抄起那
本厚如磚頭的《武穆秘籍》。
  這完全違背常理的一幕太過突然,雲丹琉猝不及防,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定!」卓雲君嬌叱一聲,袍袖翻起,五指虛撈,一股吸力牢牢定住秘籍。
  「好膽!」雲丹琉拋開信箋,翻手朝那隻小手的玉腕扣去。
  一串密集的勁氣交擊聲響起,那隻小手終於不敵,秘籍脫手飛出,被卓美人
兒搶到手中。那隻小手卻趁雲丹琉不備,奪走一封信箋。
  曹季興發出一聲怪嘯,受傷的右手縮在袖中,左手五指如鉤劈入棺中,迎接
他的卻是一片凶狠的刀光。
  刀光水銀般傾泄而出,只聽「叮!叮!叮!叮!」幾聲脆響,曹季興尾指、
無名指、中指、食指依次叩上刀鋒,最後拇指一捺,按在刀側。
  棺下那人反應極快,不等曹季興吐出勁力,便揚手拋出彎刀。
  雲丹琉橫肘擊飛彎刀,一拳擊下,那隻小手已經消失在棺下。
  雲丹琉俏臉含怒,揮拳就要破棺,曹季興連忙接住,「可不敢!」
  朱老頭冷哼一聲,腳下重重一頓,一道氣浪四散擴開,方圓數丈的地面刹那
間被盡數封鎖。
  棺後傳來一聲痛呼,那人遁術被破,整個人從地下生生擠出,遊魚般躍起,
撞在一堆隨葬品上。一隻半人高的青銅觶被撞倒在地,觶蓋磕飛,裏面的美酒潑
灑出來,頓時酒香四溢。
  「又是你!」程宗揚雙目冒火。
  那人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彈起身。她身材嬌小,貌如女童,身上一件紅如
鮮血的皮衣,小得幾乎遮不住身體,雪白的胴體大半暴露在外。
  尤其是她上身,只在頸間戴了一條紅色的項圈,一條細細的銀鏈分成四股,
從項圈的掛鉤垂下,下方懸著兩片又薄又韌的皮革。皮革形狀宛如蓮花的花瓣,
兜在乳房下方,連乳球的三分之一都遮不住。蓮尖上方貼在乳頭上,頂部開口,
兩隻紅嫩的乳頭露在外面,根部掛著月牙狀的小鎖,就像兩隻精致的鈕扣,扣在
鮮紅的皮革表面。
  蛇夫人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該死的小賤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
偏要來。這回我看你還要往哪兒逃!」
  小玲兒眨了眨眼睛,像個無辜的孩子一樣往後躲去,靠在牆壁上。與少女童
稚的面孔相反,那對豐滿圓碩的豪乳充滿性感的誘惑,此時白晃晃懸在身前,被
鮮紅的皮革一襯,更是白得耀眼。她身體一動,白膩而充滿彈性的乳肉就像波浪
一樣不停起伏,看得人眼花繚亂。
  別人倒還能頂住誘惑,倒是曹季興目露奇光。老太監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用尖細的嗓音陰惻惻道:「天生的遁靈之體,難得難得。這樣的小娃娃,拿來煲
湯最好。」
  卓雲君、蛇夫人、曹季興、雲丹琉四個人呈扇形朝小玲兒圍去,小紫抱著雪
雪站在中間,似笑非笑地看著小玲兒。
  程宗揚第一句便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走啊走啊,就進來了。」小玲兒眼睛一眨,泛起一層蒙蒙水霧,楚楚可憐
地說道:「人家迷路了。」
  小紫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別被大灰狼吃掉了。」
  「人家好害怕,程頭兒,你不要吃我……」小玲兒怯生生說著,一邊抬起小手
,手指捏著信箋邊緣,做勢欲撕,「要不然我就……」
  「省省吧。」卓雲君道:「你就是把它撕成指甲蓋那麼大的碎片,我也能把
它拼起來。」

  「姊姊,你好厲害。」小玲兒小手一翻,指間多了一支火褶,輕輕一晃便冒
出火苗。
  「一封破信,你以為我有多稀罕?趕緊燒!等你燒完,也就別想跑了,晚上
正好給曹公公加道菜。」
  程宗揚說得嘴響,心下卻在暗罵,自己這蠢貨!居然又上了劍玉姬那賤人的
當!她怎麼可能一點後手都不留就乖乖滾蛋?問題是小玲兒依仗遁術瞞過眾人也
就罷了,憑什麼連安全系統也沒有任何報警?
  「冰冰!立刻掃描,看有誰潛進來了?」
  「回複超級管理員,安全系統未檢測到非法用戶。」
  程宗揚指著小玲兒叫道:「你瞎啊!她是怎麼回事?」
  冰冰剛要開口,一個電子音插入進來,「接到超級用戶指令,傳送開始。」
  小玲兒腳下泛起一圈白光,她把那封信箋塞到乳溝裏,抬起小手,嬌俏地給
了眾人一個飛吻,隨即一閃便消失無蹤。
  「傳送完畢。」電子音沉寂下來。
  程宗揚愕然看著小紫,「你把她傳送走了?」
  「不是我哦。」
  程宗揚扭頭看著朱老頭。不是死丫頭,難道是朱老頭?
  老頭臉色陰沉得像是要下雨一樣,厲聲道:「清查宗譜玉牒!」
  茲事體大,曹太監也少見地嚴肅起來,「是!」躬身應下。
  程宗揚心裏咯噔一聲,小玲兒的身份一直是個謎,她作為龍宸的殺手,卻一
直在黑魔海手下做事。身懷遁術奇秘,卻三焦受損,身如女童,無法長大。從黑
魔海諸人對她的態度來看,她只是一個最底層的行凶工具,供人驅使而已。誰能
想到,她居然也被系統認定為超級用戶。莫非她和朱老頭一樣,身具武皇帝的嫡
係血脈?
  劍玉姬在漢國經營多年,從邊將到諸侯,從劉建到定陶王,處處布局,難道
連嫡系的王女也成為她的棋子?她到底還有多少手段藏在水面之下?
  「糟糕!」卓美人兒忽然失聲驚叫。
  她搶回的那本《武穆秘籍》還在手中,此時打開一看,裏面一頁一頁全是空
白,一個字都沒有。
  「幹!」程宗揚大罵一聲,單是搶走一封信箋還好說,畢竟岳鳥人留下的信
箋還有不少。那本《武穆秘籍》可是孤本,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居然被那個小
賤人給掉包了!
  小紫道:「大笨瓜,我們去追啊。」
  「怎麼追?鬼知道她被傳送到什麼地方了!」
  「冰冰,把我們傳送到她去的地方。」
  程宗揚一拍額頭,接著聽見冰冰說道:「接到指令。涉及到超級管理員,請
確認,是否傳送到……」
  「別廢話了!傳!」程宗揚一把扯住樟木筐,「除了墓室原有的物品,全部
傳走!」
  …………………………………………………………………………………
  「呸!呸!」程宗揚一邊吐著泥沙,一邊從土裏爬出來。
  天知道傳送時出了什麼差錯,其他人傳送過來都好好的,唯獨自己被傳送到
地下,睜開眼一片漆黑,泥土的壓力擠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幸虧離地面不深,不
然差點兒憋死。
  「幹!」程宗揚仰面躺在地上,喘著粗氣道:「該死的冰冰,這是打算拿我
出殯呢?」
  小紫笑道:「程頭兒是超級管理員,傳送的位置當然最精確,所以正好就在
土裏了。」
  智障啊!那個小賤人要是再鑽得深一點,自己還不得死到地下?
  同行的九個人都在,朱老頭攏著手蹲在地上,翹首遠眺,一副神情鬱鬱的模
樣。曹太監蹲在一旁,學著主子爺的姿勢,攏手皺眉,像一位被便秘折磨多年的
病患。呂雉抱著陶罐,腰背挺得筆直,冷冷望著另一個方向。
  眾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丘陵,丘上草長至膝。傳送出來的物品散落滿地,雲
丹琉和卓雲君等人正在撿拾。
  「這個是嗎?」蛇夫人撿起一朵珠花。
  「在信箋下面壓著的。」趙合德說道。
  蛇夫人笑道:「生得這麼漂亮,記性還這麼好。」
  趙合德俏臉微紅,「姊姊謬讚了。」
  「哎呦,可不敢當。主子這麼寵你,奴婢少不得還要叫你一聲姊姊呢。」
  「這個還要嗎?」雲丹琉舉著撬棍道。
  「算了吧,咱們又不是偷墳掘墓的。」程宗揚坐起來,一邊抖著頭上的泥土
和草莖,一邊道:「那個小賤人呢?」
  卓雲君打出一張追蹤的符籙,一條火蛇箭矢般掠過青草,留下一道焦黑的痕
跡,「往這個方向去了。」
  小紫鬆手撒開雪雪。小賤狗這會兒終於恢複過來,它趴在地上嗅了一會兒,
然後邁開四條小短腿,屁股後面拖著一股黑煙,鑽進草叢。
  小玲兒的遁術最擅長隱形匿跡,再加上青草的掩蓋,更難尋覓。幸虧小賤狗
嗅覺強大,隔著丈許深的泥土也能嗅出地下的氣味。它一連翻過三座山丘,結果
在一條小河旁失去線索,來回兜了幾個圈子,最後夾著尾巴,灰溜溜跑了回來。
  程宗揚拍著它的腦袋訓道:「要你有什麼用?」
  雪雪張口去咬,被程宗揚一指彈到鼻尖,翻了兩個跟頭摔到地上。
  忽然山丘後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美哉!美哉!美矣!美矣!」
  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細聲道:「別說話,閉眼……」
  程宗揚眼珠子險些瞪出來,這聲音是……老獸跟蔡爺?
  老獸說要撒尿,扯著蔡敬仲跑得無影無蹤,自己派了幾撥人都沒找到,難道
他們兩個是躲在這裏……
  程宗揚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肝已經在顫了。
  曹太監扯著公鴨嗓道:「哪個小崽子?還不給咱家出來!」
  青翠的草叢一陣晃動,一隻粉嘟嘟的獸頭從山丘下伸了出來。程宗揚張大嘴
巴,這東西……自己不認識啊!
  那隻獸頭足有簸箕般大,黑亮的鬃毛被厚厚的粉底蓋住,仍然頑強地伸出銳
尖。寬闊的獸臉起碼用了半斤上好的脂粉,還沒能蓋住粉底下那道巨大而猙獰的
青斑。尺許闊的獸口抹著鮮紅的胭脂,咧嘴一笑能看到雪亮的獠牙上沾著些許胭
脂紅,就像是剛吃了人似的,活脫脫一張血盆大口……
  青面獸一臉喜色,粗聲大氣地吼道:「官人!」
  程宗揚只覺渾身二百零六根骨頭都被這聲份量十足的「官人」給壓骨折了,
險些沒能站住。
  「我的眼……」程宗揚雙手捂住眼睛。一時間三屍暴裂,五內俱沸,直想噴出
一口老血給他們看看。
  曹季興也嚇得不輕,往後跳了半步,色厲內荏地叫道:「哪裏來的妖物!」
  旁邊的朱老頭下巴差點兒砸到腳背上,「你們這是弄啥咧?」
  青面獸腰間掛的那個紅包幽幽道:「美妝啊。沒見過?」
  程宗揚捂著眼睛不敢放手,「不是……老獸都已經很美了……我的天,這是什麼
味兒?阿……阿嚏!阿嚏!」
  一股刺鼻的香風撲面而來。被青面獸夾在腋下的蔡敬仲抖開那柄大紅灑金的
折扇,掩住鼻子,幽幽道:「獸兒體味甚壯,幸好咱家帶了點香粉。」
  「這是……茵犀香?」曹季興跟見了鬼似的,「永安宮的珍藏?一粒價值百金
的貢品名香——你這是用了多少?」
  「全用了。」
  呂雉冷冷道:「你也真舍得。」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蔡敬仲搖了搖扇子,歎道:「誰讓我跟獸兒鎖在一
起了呢?不把獸兒捯飭好了,我住著也不舒坦啊。」
  青面獸「咯咯」一笑,使勁摟住蔡敬仲的肩膀拍了拍,活像是不小心撿了個
紅包,喜得屁顛屁顛往懷裏掖一樣。
  朱老頭眼都直了,「夭壽啊……」
  「妖獸?」青面獸立刻戒備起來,「哪裏?」
  曹季興道:「你撒泡尿照……」
  「住口!」程宗揚痛喝一聲。
  自己就是因為害怕蔡爺再作妖,才讓老獸把蔡爺給拴上,可他怎麼也沒有想
到,蔡爺就這麼神奇,一個沒看住,轉眼就給老獸拉下了水,他一個人作妖還不
夠,倆貨組團作妖。
  老獸、青面獸,跟著自己的時候也不短了,多好的一個凶獰可怖吃兔子不吐
骨頭的獸蠻人啊,硬是被打扮成一個粉嘟嘟的團子!你聽聽蔡爺剛怎麼叫的?還
獸兒!如此喪心病狂,還有什麼是蔡爺幹不出來的?程宗揚很想問蔡爺一句:你
丫的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可惜他不敢。
  「解開。」程宗揚捂著臉道。
  青面獸一頭霧水,疑惑地撓了撓腦袋。
  程宗揚重複了一遍,「解開!」
  「別解。」蔡敬仲道:「剛打扮妥當,還不讓我舒坦兩天?」

  程宗揚低聲下氣地說道:「蔡爺,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讓獸哥去
洗洗吧。」
  「我不。」
  「爺,求你了。」
  蔡敬仲用折扇挑起青面獸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下,「這不挺美的嗎?」
  「是很美。」程宗揚昧著良心,擠出一個萬念俱灰的慘淡笑容,「問題是太
美了,我是怕那些獸蠻兄弟們,看到老獸這麼美……會嫉妒。」
  最後幾個字,程宗揚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說出來。
  青面獸倒是很開心,塗著紫紅色眼影的雙眼彎成兩柄能殺人的月牙鏟,咧開
血盆般的大口,樂得扁桃體都快顛出來了,「美矣哉!美甚哉!吾不怕!」
  「我也不怕。」蔡敬仲也是看得開,「大不了咱家辛苦些,把他們都給打扮
起來。」
  想像一下那夥獸蠻人濃妝豔抹,群魔亂舞的畫面,程宗揚覺得自己的心肝脾
肺腎連同大腸小腸十二指腸都在顫。蔡爺要真敢這麼玩——他喃喃道:「那我只能
上五九了……」
  蔡敬仲皺起眉頭,「你說甚?」
  程宗揚甩了甩腦袋,把那些不潔的畫面統統驅走,然後豎起一根手指,「我
送你去武帝秘境。」
  「不去。太危險。」
  「保證安全。掉根汗毛我賠你一萬金銖。」
  蔡敬仲用折扇抵住下巴,想了半晌,為難地說道:「沒好處啊。」
  「第一,那裏面有遠超過你想像的技術,專業的!第二,我先把話放這兒,
你想拿什麼,就拿什麼。」
  朱老頭剛要跳腳,程宗揚道:「只一條,把他洗乾淨。」
  朱老頭忍了,能把這個夭壽的東西洗乾淨,那也值了。
  話說到這份上,蔡敬仲終於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獸兒,去洗了吧。」
  青面獸雙手捧住臉頰,輕啟朱唇,悶雷般吐出一個字:「不!」
  蔡敬仲道:「先洗了。回頭我再給你化個最流行的煙熏妝。比這個更美。」
  青面獸立刻轉怒為喜,興衝衝一頭紮進溪水。
  「哎,把我解……靠!」
  話音未落,兩個花枝招展的身影就被水花吞沒。
  「動靜?沒有。沒見著有什麼動靜。」
  「……女童?沒見過。」
  蔡敬仲一邊說,一邊一件一件搭著濕衣服。他方才被青面獸帶到水裏,渾身
都濕透了,乾脆把裏外衣服全都順手洗了一遍,然後就那麼當著眾人的面,坦坦
蕩蕩地光著屁股,大有以天地為衣,清風為裳,身無半絲,心懷天下的從容和灑
脫。
  程宗揚知道蔡爺有裸奔的愛好,可他這麼光著,真是多看一眼都折壽。雲丹
琉性情豪爽,但遇到蔡爺這種奇葩也豪爽不起來,與趙合德一起尷尬地扭過臉,
裝作說笑。
  呂雉倒是仔細看了兩眼,然後輕蔑地冷笑道:「原來還真是個太監。」
  「怎麼著?不服氣?我以前可是有過的。你有過嗎?說起來,我那二兩上好
的細筋肉還不是被你們……」
  程宗揚趕緊攔住,「蔡爺,咱不說這個了。」
  蔡敬仲哼了一聲,「舉高。」
  青面獸二話不說,舉起手臂,它雙手扯著鐵鏈,鐵鏈上掛著一堆花花綠綠的
衣裳,迎風招展。
  蔡敬仲細致地扯了扯衣角,把濕透的衣物一件件扯好、拉平、收拾整齊,然
後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面對眾人。
  程宗揚只恨自己沒有打馬賽克的技能,把蔡爺從頭到腳都打上馬賽克。
  蔡敬仲淡定地說道:「倒是半個時辰之前,有人從這邊路過。抬了件很重的
東西。」
  程宗揚心頭一跳,「是不是一具石像?」
  「外面裹著白綾,看著吧……」蔡敬仲摸著下巴想了想,「像是。」
  「往那邊去了。」蔡敬仲抬手一指。
第四章  乳娃當烹
  程宗揚決定兵分兩路,由卓雲君、蛇夫人帶著岳鳥人的遺物,領著趙合德、
呂雉一道返回地宮,與哈米蚩、吳三桂等人會合。蔡爺也一道同行,但他這會兒
還光著,為避免污人眼球,雙方一前一後保持距離,一方面滿足蔡爺在野外裸奔
的雅好,一方面也是在後方押陣。畢竟隊伍裏還有個呂雉,有蔡敬仲看著,不怕
她翻出什麼花樣。
  程宗揚則與小紫、雲丹琉、朱老頭和曹季興一道,趕往蔡敬仲所指的方向。
小玲兒搶走信箋,肯定要與劍玉姬等人會合,就算她們兩邊各行其事,自己殺過
去搶走魔尊,也有足夠的籌碼讓巫宗諸人老實把信箋交出來。
  「詢哥兒,這是不是有點不講規矩啊?」
  「你說啥?我咋聽不明白呢?」
  「奴才是說,她們不講規矩在先,咱們也用不著跟她們講什麼規矩。一會兒
奴才先上!主子爺,你就瞧好吧!」
  曹太監拍著胸口表忠心,這邊雲丹琉已經找到線索。
  草地上印著一行腳印,能看出是七個人,三男四女。四個人足跡很深,顯然
抬了重物,只有一個人足印很淡,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程宗揚推測道:「四個抬魔尊的,另外兩個背著受傷的仇雍和那個用鞭的倒
黴鬼。還有一個護送的,不是聞姨就是齊姊兒——那賤人和其他人去哪兒了?」
  朱老頭道:「護送的不止一個。按照規矩,至少是四個。」
  「那除了這一個,還有三個沒腳印的?」程宗揚心裏有點打鼓,不過掂量了
一下雙方的實力,除非巫宗突然多出來三個劍玉姬,這把應該打得過。
  「追!」
  沿著腳印走出里許,眼前突兀出現一個大洞。水泥砌成的洞口大如湖面,傾
斜的洞身筆直往地下延伸,就像一個滑梯,下方黑沉沉深不見底。
  程宗揚跳進去試了試,路面雖然傾斜,倒還能夠勉強站穩。他打開手電筒,
往下照了照,然後招手示意安全,「來吧!」
  程宗揚一馬當先,往洞內掠去。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最後只剩下手電筒的
光柱,腳下的路面也越來越滑,能看到濕潤的水痕和黑色的苔蘚。
  片刻之後,已經能看到洞底。下方是一個圓形的平台,台上覆蓋的苔蘚被人
清理過,露出石頭表面鏤刻著的複雜紋路,看上去好像有點眼熟……
  程宗揚正在回憶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些紋路,忽然間眼前一花,一張姣美
如玉的面孔出現在燈光下。
  程宗揚收勢不及,徑直滑到平台上。
  劍玉姬嫣然一笑,輕啟朱唇,吐出一個字,「傳。」
  在她身後,一個嬌小身影抬起雙手。小玲兒身上多了一條灰色的長袍,她紅
唇微微翕張,平台表面的紋路瞬間泛起白色光芒。
  電光火石之間,身後一聲嬌吒,穿著武士服的雲丹琉後發先至,展臂劈出一
道刀芒。
  耀眼的白光充斥視野,小玲兒、劍玉姬、石台、紋路……同時旋轉起來,隨即
消失無蹤,眼前只剩下濃重的黑暗。
  不等腦海的眩暈感消失,肩後便傳來一陣劇痛,一柄利劍透體而入,肩胛骨
仿佛被劍鋒刺穿。第一眼看到劍玉姬,程宗揚已經本能地握緊刀柄,這時狂吼一
聲,揮刀反撩,將偷襲者逼開,然後不顧肩後的劇痛,刀勢暴漲,朝四面八方狂
攻而出。
  眼前看不到絲毫光線,只能聞到空氣中充斥著焦糊的氣息,長刀過處,似乎
斬斷了一根酥脆的石柱,接著一聲對面痛罵,手上傳來刀鋒斬入人體的鈍感。
  溫熱的鮮血濺在手上,傳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程宗揚絲毫不敢放鬆,一擊
得手,立刻閃身疾退,同時擰臂翻腕,頭也不回地往後劈去。
  「鐺」的一聲震響,長刀被人擋住。那人勁力極為霸道,長刀反震過來,攻
勢頓時一滯。程宗揚旋身左手一抬,一道光柱驀然亮起,朝對方雙眼朝去。
  身後一人手持長劍,赫然是那名拜過魔尊的少年。陡然被強光照射,他瞳孔
瞬間縮緊。程宗揚抓住機會,長刀遞出,重重劈進那人胸口。
  鮮血瀑布般飛灑出來,那名少年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往後倒去,露出身後一
點寒光。
  聞清語手握銀簪,幾乎一閃就刺到程宗揚眉心。程宗揚長刀來不及收回,一
邊頭往後猛甩,一邊掄起手電筒,往聞清語腕上砸去。
  手臂剛一掄起,一條軟鞭悄無聲息地卷來,毒蛇般纏住他的手臂,鞭梢重重
落在程宗揚手上,發出一聲震耳的爆響。
  仿佛一枚手雷在手中炸開,程宗揚手掌劇震,手電筒被長鞭抽得飛出。出乎
他的意料,被人以十成力道擊中,那隻手電筒居然沒有損壞,仍在亮著,此時旋
轉著飛上頭頂,光柱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轉動,照出周圍參差的身影。
  在此設伏的黑魔海人馬不下十人,以聞清語為首,一多半是蒙面紗的女子,
另外是幾名未帶面紗的少年,面相都極為年輕。
  銀簪流星般刺來,程宗揚竭力往後倒去,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忽然手臂一
緊,他才意識到手上的長鞭還未鬆開。對方一扯,程宗揚胸前空門大露,頓時被
銀簪刺個正著。他只覺頸下一痛,銀簪利刃般切開衣物,從他喉頭到胸口拖出一
條長長的血痕。
  程宗揚背脊撞在地上,濺起一片黑色的煙塵,與此同時,三柄利劍、兩把長
刀,還有一柄重斧同時劈來,只要落下,就能將他當場分屍。
  生死關頭,一條青龍咆哮著飛出,雲丹琉以強攻強,以力破力,青龍偃月盤
旋一周,將刀劍重斧盡數逼開,眼看力道用盡,她刀鋒向上一抬,輕巧得一提一
拖,斬斷程宗揚臂上的長鞭。
  程宗揚翻身躍起,沒有理會襲來的刀劍,直接合身撲上,揮刀守住雲丹琉身
側的空當。兩人身影交錯,瞬間交換位置。圍攻諸人的攻勢一半被兩人擋開,另
一半則落在空處。
  程宗揚暗叫僥幸,傳送時雲丹琉正好搶上,兩人離得極近,幸運的被傳到一
處。黑魔海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程宗揚身上,結果被雲丹琉一舉破招,否則自己
只怕就要在陰溝裏翻船了。
  雖然與雲丹琉是頭一次聯手,但兩人一見面不是對打就是對練,彼此知根知
底,配合間意外得默契。黑魔海一方雖然人數眾多,卻沒佔到半點便宜。交手不
過幾個回合,便被兩人搶到機會,突圍而出。
  程宗揚連劈四刀,將眾人逼開,先穩住陣腳,接著退後一步,與雲丹琉背靠
著背貼在一起。
  鮮血從肩後湧出,打濕了衣物,胸前的傷口火燒般劇痛。程宗揚咬牙笑道:
「剛拿到魔尊,就翻臉下手。老子見過無恥的,還真沒見過你們這麼無恥的!」
  「程少主言重了。」聞清語抿了抿鬢角,「魔尊事關聖教興衰,再如何小心
也不為過。我等在此留守,所圖無非自保而已。若非程少主心存歹意,又如何會
自投死地?」
  這麼說還得怪自己追錯了?
  「你們先動手搶奪,這會兒反過來倒打一靶?你是屬豬八戒的吧?」
  聞清語忽然笑了起來,「仙姬雖然吩咐過,不得傷及公子性命,可程少主此
番自蹈死地,又能怨得誰來?」她將帶血的銀簪插回髻上,從容說道:「時辰已
到,妾身告辭,公子珍重。」
  程宗揚反應過來,立刻搶上,可還是晚了一步。聞清語開口之前,已經發動
陣法,帶著手下眾人走得乾乾淨淨,他只撲了個空。
  手電筒的光柱在四周移動著,視線所及,只有濃重的黑色。燒焦的樹木只剩
下光禿禿的樹幹,地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燼,到處是烈火焚燒過的焦黑痕跡。
  「怎麼會在這裏?」雲丹琉疑惑地說道。
  程宗揚對這處空間同樣也不陌生,沒想到傳送的位置會在此地。但反過來一
想,黑魔海那位秘禦天王曾與岳鵬舉在此惡鬥,手中多半有這處空間不為人知的
隱秘,才使得巫宗眾人來去自如。自己被傳送到此處,倒是理所當然。
  程宗揚舉起手電筒,使勁仰頭觀望。這處秘境與太泉古陣有些相似,都是由
不同的空間組成,但與其他有著正常生態系統的空間不同,這處空間沒有任何光
線,就像是電源被燒掉一樣,沉浸在黑暗中。
  「作孽啊!」程宗揚充滿憤慨地嘆息道。看周圍殘留的樹木就知道,這處空
間本來也應該有完善的生態系統,結果被自家便宜岳父一把火給毀了。
  「別亂動!」雲丹琉用絲帶裹好他肩後的傷口,然後打了個結,給他套上外
衣。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肩膀,「你這是打的什麼結?怎麼感覺怪怪的?」
  「船纜的結就是這麼打的。怎麼樣?結實吧。」
  「大小姐,我這是活生生的傷口,你照纜繩那麼打啊?」
  「愛要不要。」
  好吧,總比沒有強。程宗揚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出
去,與小紫和朱老頭會合。但自己上次到這處空間靠的是小賤狗的鼻子,後來是
斯四哥領路。當時自己還遇到一群魘狼……
  魘狼!
  程宗揚汗毛猛地豎了起來。
  黑暗中亮起一雙幽藍的光點,接著又是一雙。不知何時,那些凶獰的魘狼已
經遍布四周,此時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鱷魚一樣圍攏過來。
  他終於明白,聞清語那賤人怎麼走得那麼乾脆了。
  …………………………………………………………………………………
  就在程宗揚與雲丹琉身影被白光捲起的刹那,緊跟在後的曹季興怪叫一聲,
大鳥般飛起,身體緊貼著光柱掠過,堪堪避開傳送的範圍。
  他一手拍住洞穴頂部,然後身體一團,借勢頭下腳上的俯掠過來,雙爪帶著
一股狂飆狂攻而出,挾雜著濺落的碎石,聲勢駭人。
  劍玉姬從容抬起手腕,纖美的玉手不帶半點煙火氣地從袖中伸出,迎向老太
監的雙爪。曹季興心下暗罵,這小賤人果然奸滑,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虛張聲勢。
他遭到雷亟,受創頗深,全靠著詢哥兒不惜耗費本源施救,才勉強行動自如。這
一掌對上,自己吹起的氣泡當場就要戳碎,恐怕要一頭栽到那小賤人腳下,連爬
都爬不起來。
  曹太監果斷丟下臉面,半空中一個懶驢打滾,錯開劍玉姬的掌風,落地後緊
接著一個狗急跳牆,躥出丈許,隨即再來一個豬突猛進,雙手抱頭,顧頭不顧腚
地一頭拱進洞角,完美避開劍玉姬掌、指、劍連環三招的追殺。
  以劍玉姬之能,也沒想到老太監會躲得這麼俐落。等她最後一劍刺空,已經
失去先機,只能退開一步,全神戒備朱老頭的出手。
  朱老頭劈頭就問道:「魔尊呢?」
  「有勞殤侯費心。魔尊已經送出秘境。」
  朱老頭鬆了口氣,「那你就留下來吧。」
  「不敢勞煩殤侯。」劍玉姬一手扶住小玲兒的肩頭,「來日大祭,還請殤侯
賞光。」
  小玲兒臉色發白,依然再次舉手,腳下石台上的紋路流淌出水銀般的白光。
  小紫忽然張開嫣紅的小嘴,像唱歌一樣發出一聲輕吟。
  紋路上的白光微微一頓,隨即像潮水一樣退去,傳送陣沒有來得及發動,就
被中止。
  小玲兒抬起眼,與小紫四目相對,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張了張口,然後
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劍玉姬凝視著小紫,「好聰明的紫姑娘。」
  小紫道:「把信箋和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劍玉姬輕笑道:「是嗎?」
  「我不喜歡你在這裏。」
  「好吧。」劍玉姬放開小玲兒,往後退了一步,身影冉冉消失。
  曹季興攏手弓腰,擋住小玲兒的去路,陰森森道:「小娃娃的遁術不錯。可
惜還是嫩了點。以你的功力,今日只怕是再施不出遁術了吧?老實站好!不乖的
娃娃,可是要被拿去煲湯的,桀桀桀……」
  朱老頭皺起眉頭,「你是哪一支的?」
  「你們不是想要這個嗎?給你好了。」小玲兒賭氣似地取出信箋,隨手往地
上一丟。一點微不可見的火星從她袖中飛出,往信箋射去。
  朱老頭冷哼一聲,抬手虛抓一記,那粒火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撚住,瞬間
熄滅。
  「嘿,你個小娃娃,還翻了天了?」曹季興雙爪從袖中飛出,半蹲著身子,
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抓向小玲兒。
  小玲兒身形一矮,靈貓般縮成一團,試圖從他身邊鑽過。曹季興一把揪住她
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誰知手上一輕,那個小丫頭居然來了個金蟬脫殼,靈巧
地褪去外袍,白兔般從曹季興爪下脫出。
  「哢」的一聲,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機械螃蟹,舉著鐵環般的大螯扣住小
玲兒的腳踝。
  「哎呦!」玲兒失去平衡,側身跌倒在地,兩隻圓碩的豪乳在地上一撞,像
雪團一樣彈跳起來。
  小紫抱著雪雪,笑吟吟道:「跑不掉哦。」
  小玲兒滿臉痛楚地按住腳踝,哀聲道:「好姊姊,人家再也不跑了。啊呀!
好疼……」
  那隻螃蟹伸出四條鋒利的蟹腿,撐住地面,然後人立而起,兩隻螯鉗迅速拉
長,把小玲兒倒提過來。
  小紫笑道:「我怕你再鑽到土裏,把身上弄髒了。」
  小玲兒身體倒懸,蓮瓣狀的皮革鬆開大半,兩隻白膩的乳球幾乎完全暴露在
外,沉甸甸地在胸前來回晃動著。那封信箋不知何時又被她藏到身上,這會兒也
從乳溝間飄落下來。
  小玲兒一手拉住銀鏈,想要遮掩身體,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道:「姊姊,救救
我啊,人家的腳都要斷了……」
  曹季興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個不聽話的碎娃!一會兒就加上八角大料把你
丟鍋裏給燉嘍……」
  他一手拎著衣袍,一手去扯小玲兒,忽然腳下「啵」的一聲,一支細箭從地
下鑽出,射向曹季興的面門。曹季興屈指格飛細箭,便看到一隻截著黑色皮製手
套的手掌從泥土中伸出,從後面扣住螃蟹的蟹殼,一把掀開,接著屈指一彈,將
裏面一顆龍睛玉彈了出去。
  環狀的螯鉗失去控製,小玲兒抬腳一蹬,掙脫開來,身子從空中掉落。下方
的泥土仿佛變成像泥漿一樣黏稠的流體,將她的嬌軀整個吞沒。
  整個過程只是瞬間,幾乎曹季興剛一遇襲,小玲兒就被泥土吞沒,然後那枚
龍睛玉才「嗒」的一聲撞上石壁,像顆灰撲撲的石子一樣滾落下來,靈力盡失。
  曹季興與朱老頭面面相覷,過了會兒才道:「這是什麼鬼路數?」
  朱老頭像吃了大便一樣,臭著臉道:「東瀛的忍術。」

第五章  武穆秘卷
  「嗒」,一顆石子從崖邊滾落,在石壁上一磕,墜入深淵。
  程宗揚屏住呼吸,手指扣緊石壁上的突起,一動也不敢動。他身體貼在近乎
垂直的石壁上,腳下根本不是道路,而是岩石上的裂縫,最寬處也只能容納下半
隻腳掌。
  如果可能,他真想調頭回去。萬一不小心失足,莫名其妙死在這個鬼地方,
實在是太冤了。
  前方傳來爪子抓撓岩石的聲音。程宗揚強忍著肩後的劇痛,舉起手電筒。一
隻魘狼攀在石壁上,不停用爪子撓著岩石。
  即使到了這會兒,程宗揚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居然被一隻怪物給救
了?
  那些魘狼來勢凶猛,第一波攻擊就破開兩人的防禦,咬中雲丹琉的小腿,幸
好雲大小姐一身橫練功夫不是白練的,沒等狼牙咬穿皮膚,就一刀斬下狼首。
  程宗揚沒有金剛不壞的本事,只能把手電筒咬在口中,一邊拼命攻殺,一邊
設法尋找退路。
  結果一直退到退無可退,他才發現自己運氣爆棚,所處的位置竟然是在一處
斷崖上。背後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對面是望不到頭的魘狼群。想殺過去是不可能
的,那些魘狼聞到血腥味,越聚越多,牠們擁擠著,將兩人圍得嚴嚴實實,一邊
張開鱷魚般的巨口,發出無聲的嚎叫。
  狼群中最醒目也最危險的,是新任的狼王。它體形比尋常魘狼大了一倍,張
開的巨口足夠吞下程宗揚的上半身,牠夾雜在狼群中,不時突襲,甚至還會噴出
腐蝕性極強的毒液。要不是劇大俠所贈的長刀並非凡品,換成尋常的鋼刀,此時
早就被咬得稀爛。
  隨著圍殺的持續,兩人體力漸漸耗盡。那些魘狼反而通過吞食同伴的屍體,
變得越來越強大。
  兩人防禦的圈子越來越小,離斷崖邊緣越來越近,狼群攻勢也越發猛烈,局
面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支撐不住,讓程宗揚難以置信的一幕突然出現:就在狼王
撲過來的瞬間,一隻魘狼猛然從斷崖下方躥出,死死咬住狼王的後爪。程宗揚顧
不得疑惑,抓住這唯一的一線生機,揮刀將狼王來不及收回的後腿斬斷。
  狼王負痛逃脫,緊接著就被數頭魘狼撲上,開始又一輪血腥的撕咬。那頭躥
出來的魘狼並沒有參與搏殺,只咬著狼王的斷腿,靠在斷崖邊,謹慎地看著雲丹
琉。
  雲丹琉半身濺滿鮮血,她抹了抹頰上的血跡,忽然「咦」了一聲,對那頭古
怪的魘狼道:「你生寶寶啦?」
  看到那頭魘狼鬆弛的肚皮,程宗揚終於反應過來,原來是上次那隻懷孕的母
狼。沒想到牠不但活了下來,還順利生產的樣子。
  母狼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躍下斷崖。雲丹琉驚呼一聲,程宗揚也覺得吃驚,
舉起手電筒,才發現母狼並沒有墜入深淵,而是立在崖壁上一處突起的位置。看
到光柱落下,牠靈巧地躍了幾步,居然在斷崖上行走起來。
  那些魘狼陷入瘋狂地撕咬,兩人已經是強弩之末,貿然闖過去,顯然是不明
智的選擇。兩人對視一眼,雲丹琉準備下去,卻被程宗揚攔住,「我先來。」
  程宗揚抱著一絲僥幸攀下斷崖,結果沒想到母狼行走的路徑會這麼坑。剛才
牠一躍,足足躍出三丈多遠。這樣的距離自己在平地上想躍過去都懸,而且那個
落腳點還只有拳頭大小,自己除非長了翅膀飛過去,不然鐵定是個死。這會兒程
宗揚悔得腸子都青了,這要是一頭摔死,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抓緊!」
  雲丹琉在身後提醒一聲,然後揮刀擲出。那柄青龍偃月盤旋飛出,「叮」的
一聲釘進石壁,露出半截刀身。
  程宗揚也豁出去了,壯著膽子往前一躍,握住刀柄,然後用劇孟借他的長刀
砍出一個落腳處,借力躍過。
  一路坎坷,終於繞過斷崖,眼前出現一截斷裂的小路,小路盡頭一個石洞。
母狼叼著狼腿鑽進洞穴,然後傳來撕咬的聲音。
  兩人湊過去一看,母狼正在吞食狼腿,一隻連眼睛還沒有睜開的小狼趴在它
身下,努力張開小嘴,去吸吮乳汁。母狼吞食同類的畫面雖然恐怖而又血腥,卻
有種意外的溫馨。
  兩人看了一會兒,悄悄退了出來,靠在洞口,稍事休息。
  程宗揚避開肩後的傷口,然後張開手臂,把雲丹琉抱在懷中,「累不累?」
  雲丹琉靠在他身上,閉著眼睛道:「累得要死……你,你幹嘛!」
  程宗揚手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遊走,貼在她耳邊道:「我來用雙修法,幫你
快速恢複元氣……」
  雲丹琉啐了他一口,捏著衣服不肯鬆手。
  程宗揚用下巴在她白滑的粉頸上蹭著,「魘狼的模樣太難看了,不過那個狼
寶寶倒是挺可愛的。」
  雲丹琉小聲笑道:「像個墨團子,一拱一拱的。」
  程宗揚一邊撥著她的衣領,一邊商量道:「要不要我們也生一個?」
  雲丹琉把他手指推開,「想都別想。」
  「那你還聽了蔡敬仲的鬼話,要什麼生子的秘法?」
  雲丹琉板起俏臉,「那是給姑姑要的。」
  程宗揚啞口無言。自己明媒正娶了如瑤過門,就很難再給丹琉一個名份。雖
然雲丹琉一直表現得不以為意,但自己總免不了有些愧疚。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時間沉默下來。
  忽然下方傳來一個冷淡而怪異的聲音,「別走了。」
  程宗揚坐直身體。斯四哥?
  黑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閣下跟了我們這麼久,膽子倒是不小。」
  斯明信的聲音不住變換方位,「東西放下。允許你們先跑三步。」
  「找死!」
  那人厲嘯一聲,召喚同伴出手。可嘯聲剛起,就戛然而止。
  下方呼喝之聲大作,但很快就又消失。程宗揚按捺不住,一手握緊刀柄,一
手舉著手電筒對準下方,然後猛地打開。
  光柱落下,驚起一絲慌亂。下方是一具白綾包裹的物體,周圍倒伏著五具屍
體,全部身首異處。光柱落下時,還有兩人正在抵抗,但沒等程宗揚一眼掃過,
兩人就分別被翼鉤勒住喉嚨,橫屍當場。
  光柱旁的陰影一陣波動,斯明信從黑暗中現出身形,然後昂起頭。
  「四哥!」程宗揚心裏一塊大石落地,眼看洞穴的位置離地面已經不遠,當
即一躍而下,笑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剛剛大開殺戒的斯明信仍然一片冷漠,神情間沒有絲毫波動,「這些人搬著
東西,鬼鬼祟祟,被我盯上了。」
  「這一把你可撈大了!」程宗揚圍著那具白綾包裹的物體走了一圈,笑道:
「猜猜這是什麼?」
  斯明信僵硬地挑了下眉梢。
  「不要太吃驚哦。」程宗揚笑眯眯說著,揮刀劃開白綾,然後臉色一黑,半
晌才擠出一個字:「幹!」
  那具被白綾仔細包裹的物體,並不是魔尊,而是一塊長石。
  「……事情就是這樣了。」程宗揚講完經過,然後往座榻上一靠,「那賤人肯
定知道四哥在秘境裏面,硬拼沒有把握,才故意用一個假魔尊把四哥引開,趁機
把真魔尊運走。」
  斯明信與盧景正襟危坐,神情肅然。
  靠著斯明信帶路,程宗揚順利與朱老頭、哈米蚩等人會合,隨即一同離開秘
境,回到長秋宮。
  由於涉及到岳帥的私人秘辛,程宗揚估計那本《武穆秘籍》裏面肯定有一大
堆不好公諸於眾的爛事,小紫又明確表示對岳某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因此只請了
斯明信和盧景過來。
  聽到與有著岳帥面孔的魔尊擦肩而過,斯明信與盧景還能保持鎮定。這樣的
惡作劇他們沒見過一百也見過八十,承受能力遠超常人,不過等程宗揚取出岳帥
留下的物品,擺在面前時,兩人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一共六封書信,其中四封分別寫給李藥師、王真人、蕭道淩和賈師憲。」
程宗揚將信箋在几案上一字排開,「另外兩封名字空缺。可能岳帥還沒有確定寫
給誰。書信的內容大同小異,目的只有一個——借錢。但很明顯,這些信件並沒有
送出去。」
  昏黃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雪白的信紙上。盧景拿巾帕抹淨手指,然後小心
拿起信箋一角,仔細審視。
  良久,盧景才說道:「確實是岳帥的手跡。但這些書信太新了。」他嗅了嗅
墨跡,「墨汁的味道很濃,書寫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這一點可以解釋,密封倉的封存技術能長期維持物品的原狀。」
  盧景手指抖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悲喜交集的神情。
  半晌,盧景抹了抹眼角,自嘲地說道:「見笑了——真沒想到,我和老四還會
有離岳帥這麼近的時候。」
  他摩挲著信箋上宛然如新的墨痕,「只隔了三個時辰……」
  斯明信神情依然冷漠,只是眼圈隱隱泛紅。
  等兩人心情平複下來,程宗揚把那些零碎物品放在案上,「這些是和信箋放
在一起的。」
  那些物品裏有一條半舊的帛巾,一面黑鐵令牌,一塊玉佩,一朵用金絲攢成
的珠花,一支竹簫,一截黑黃的木塊,一張紙符……
  「一共七件,有新有舊,什麼材質都有,有些值錢,有些挺普通,看不出什
麼規律,倒像是岳帥隨手放在裏面的。不知道四哥五哥見過沒有。」
  盧景拿起那塊玉佩,「這是岳帥的隨身物品。」
  「天策令。」斯明信抬手一招,將那塊黑鐵令牌攝入手中,「憑此令可以進
入皇圖天策府。」
  「這截沉香我好像在哪裏見過……」盧景把玩著那塊木頭。
  斯明信的聲音道:「小狐狸。」
  「是了。」盧景道:「這是蕭侯送給岳帥的禮物。」
  「紙符多半是王真人的。」盧景道:「這些物品應該是信物。天策令是李藥
師的,沉香是蕭侯的,紙符是王真人的。」
  除了岳鵬舉隨身的玉佩,剩下三件:帛巾、珠花和竹簫,應該有一件與賈師
憲相關。珠花的主人顯然是女性,可以排除掉。以程宗揚對賈師憲的了解,老賈
喜歡讀書、鬥蛐蛐,琴簫之類倒沒見他操持過。可剩下那條帛巾,似乎也跟他沒
什麼關係。
  這幾件物品盧景和斯明信都認不出來曆,也無法猜測收信人會是誰。不過岳
帥借錢的目的兩人倒是能猜測一二。
  「岳帥一直想給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們謀條生計。他曾經說過,要籌些錢辦個
公司,全員持股,人人有份……」盧景道:「岳帥一直在設法籌錢。」
  唐國李藥師、晉國蕭道淩、宋國賈師憲,太乙真宗的王哲,都是六朝實力派
人物,另外兩人多半也與他們身份相近。但岳鵬舉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寫
下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岳鵬舉自己可能也沒有想到,他把未寫完的信箋留在秘
境裏面,就再沒有回來。
  「還有這個。」程宗揚取出一本厚厚的書冊,「不知道是不是被黑魔海的人
掉包了,裏面一個字都沒有。」
  那本書冊厚如磚頭,看上去份量十足,封皮上寫著「武穆秘籍」四個大字。
程宗揚對那行「私人筆記,妄動者死」的小字視而不見,隨手掀開,只見裏面一
片空白。再掀開一頁,還是空白。從書冊的新舊來看,明顯是用過的,可從頭翻
到尾,一個字都沒有。
  盧景摸著下巴道:「這是一種秘藏之法。要解開倒不難。」
  「還是盧五哥見多識廣。」程宗揚道:「朱老頭和卓美人兒也試過,都搞不
定。」
  「岳帥的獨門秘技,外人當然搞不定。」
  盧景說著不難,卻遲遲沒有下手,似乎有些猶豫。
  程宗揚抬手擋住那行小字,開玩笑道:「我都已經動過好幾次了,這不還沒
死呢。」
  「死我倒不怕。」盧景道:「只不過這是岳帥的私密……」
  「人都找不到了,還說什麼私密?」程宗揚道:「再說了,興許還能從裏面
找到岳帥的下落呢。」
  斯明信將秘籍反過來,扣在案上,然後取出一柄鯊皮短刀,真氣微吐,短刀
跳出少許,拇指在鋒刃上一搪,將鮮血灑在書冊上。
  程宗揚仿佛聽到冥冥中傳來鐵鏈繃斷的脆響,一道模糊的魂力微風般拂過,
再看案上的秘籍,已經變了模樣。
  那本秘籍沒有封面,直接露出暗紅色的冊頁,像是被血染一樣,上面寫著幾
個大字:真!武穆秘籍。
  程宗揚默然良久。秘籍沒有被掉包,的確是個好消息。可岳鳥人這秘法,怎
麼看都顯得有些詭異……
  只看那行字跡,程宗揚就確定這是岳鳥人真跡——自己在六朝還是第一次遇到
從左到右橫排的寫法,更別提那個囂張的感歎號。
  不過這會兒書冊露出原形,程宗揚又發現一件蹊蹺事,書冊側面有破損,似
乎封面和封底都被人撕掉,只剩下內頁,而且內頁上還有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跡,
寫著「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下方是三個從右至左橫排的小字:玄妙子。只不
過這三個字被人用墨胡亂塗過,改成了「岳鵬舉」。
  程宗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渣岳父居然能幹出這種事。再往後翻,他才
相信——這世上,沒有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是自家岳父幹不出來的。
  這本所謂的《武穆秘籍》,其實是一本功法,但功法名稱被撕掉了,自家鳥
人岳父加了個《武穆秘籍》,再把原作者的名字一塗,改成自己,就成了他老人
家自己的秘傳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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