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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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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道:“車輛撞擊?”
  杜天野道:“從現場散落的零件上來看,應該是發生了一場事故,可是雨這麼大,下面能見度很低,消防隊員本來嘗試從懸崖爬下去,可是沒能成功。”此時對講機響了起來,卻是派去繞行進入懸崖底部搜索的隊伍遇到了麻煩,通往穀底的橋樑被山洪沖斷了,他們無法繼續前行。
  杜天野忍不住罵道:“混帳!”
  張揚道:“我試試!”
  喬鵬飛和杜天野同時望向他。
  張揚道:“我從懸崖上爬下去,既然劉廳長能夠給宋書記打電話,證明她仍然活著,越早找到她,生存的希望就越大,不能耽擱了。”
  杜天野和喬鵬飛都知道張揚的身手出眾,不過在這麼大雨的前提下爬下山崖。也要冒著相當的風險。
  杜天野道:“可是……”
  張揚道:“別可是了,如果劉廳長在這裡出了事情,你們兩個都得承擔連帶責任!”
  杜天野咬了咬嘴唇道:“好,鵬飛,讓人準備繩子。”
  張大官人準備好。帶上了急救包,以他的輕功根本不需要什麼繩子的保護。但是考慮到山下的劉豔紅可能受到了重傷,也考慮到眾目睽睽之下,畢竟不適合表現的太過駭人,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老天爺似乎偏要給張大官人的營救行動製造障礙,雨越下越大,張揚還沒有從懸崖上滑下,上方就有松脫的山石落了下來,張揚一手握住繩索,一掌將山石劈開。喬鵬飛趕緊走過來,將自己的安全帽給張揚扣在頭上。
  杜天野大聲道:“多加小心!”
  張揚笑了笑,向兩人豎了豎拇指,然後拉著繩索向山崖下滑去。
  山上的雨水彙集在一起,從懸崖上奔流直下,臨時形成了一條瀑布,張揚辨認出這山崖正是他當年營救楚嫣然的那個,一晃五年過去了,想不到他又會來到崖下救人。
  繩索並不夠長,放下百米已到盡頭,可是懸崖卻仍然沒有到底,張大官人目力雖然很強,可是穀中都是雨霧,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在,他將繩索系在一棵長在山崖間的松樹上,貼身沿著濕滑的崖壁繼續向下,一邊小心下行,一邊大聲叫道:“下麵有人嗎?”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卻無人應聲。
  張揚心中涼了半截,他現在下行的深度已經超過了一百米,想當初楚嫣然是幸運被松樹攔住,否則早已摔得粉身碎骨,如果劉豔紅乘坐的汽車真的從山崖上沖了下來,車內人員只怕凶多吉少了,不過劉豔紅打給宋懷明的那個電話是在出事之後,從宋懷明接到電話到現在也有四個多小時了,就算劉豔紅僥倖在車禍中活命,很難說她能夠撐到現在。
  宋懷明來到現場的時候,張揚已經下去了一個多小時,省委書記親臨現場並沒有聲張。杜天野將宋懷明請到帳篷內,宋懷明焦急道:“怎樣?有沒有找到豔紅同志?”
  杜天野道:“宋書記,您不要著急,我們已經動員了所有的力量,張揚在一個多小時前也爬下了懸崖,去尋找劉廳長的下落。”
  宋懷明道:“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有消息?”
  杜天野道:“雨太大,多處山體出現了坍塌,環境惡劣,直升飛機的搜救無法進行,本來我們安排了營救人員從山下繞行,可是橋樑也被山洪衝垮。”
  宋懷明道:“一定要抓緊時間。”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接到豔紅同志的電話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時間過去的越久,她面臨的危險就越大。”
  杜天野道:“宋書記,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劉廳長所乘坐的汽車在墜崖前應該發生了一場事故,現場留下的痕跡顯示還有另外一輛車。”
  宋懷明抿了抿嘴唇道:“但願所有人平安無事。”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懷明卻清醒的意識到車內的人員只怕凶多吉少了,劉豔紅微弱的聲音仍然回蕩在他的耳邊,想起昨晚劉豔紅極其虛弱地呼喚他的名字,宋懷明的內心刀絞般疼痛,在死亡面前,劉豔紅唯一想起的人是自己,他仍然記得劉豔紅用盡最後的氣力說出的那句話:“懷明……我愛你……”
  宋懷明的眼眶有些發熱,他堅毅的面龐緊繃著,他絕不可以在人前落淚,無論結果怎樣,他都必須要承受,宋懷明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這句話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杜天野隨身的對講機中傳來了張揚的聲音:“我……好像看到汽車了……”
  杜天野將對講機拿到嘴邊:“張揚,現場情況怎麼樣?”
  張揚道:“我正準備過去……”
  宋懷明將對講機要了過去:“張揚,一定要找到豔紅同志……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
  張揚此時雙手抓著岩石的縫隙,他已經看清了下方的車輛,確切地說,只是車輛的一部分,車輛在墜落的過程中一分為二,張揚看到的是車輛的後半部分,突出崖壁的松樹擋住了它,雨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落在車身鐵皮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張大官人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小心地靠近那部分汽車,看到從車身縫隙中不斷滴出的血水,一條手臂耷拉在虛空之中,張揚攀援在樹枝上,順著手臂找到了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孔,從短髮上辨認出這是一個男人,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雖然雨聲很大,張揚仍然憑藉著他超強的耳力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這呼吸聲來自於車輛內部,因為汽車從高空中墜落,受到了強烈的衝擊,車身嚴重扭曲變形,張揚掀開座椅,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被夾在在座椅下狹窄的空間內,不是劉豔紅還有哪個。
  劉豔紅的身軀在不斷顫抖著,仿若風中凋零的花朵,隨時都可能被風雨吹打得七零八落,張揚低聲道:“嗨,劉姐,你還好嗎?”
  劉豔紅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的意識居然還能保持清醒。氣若遊絲道:“嗨……真巧……”
  張揚看到她的慘狀,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出來了:“放心,你不會有事,我絕不會讓你出事……”張揚首先點中她的穴道,幫她止血,然後將擠壓著劉豔紅的車身向周圍推開。
  劉豔紅顫聲道:“我……的身體……失去知覺了……”
  張揚道:“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根據他的初步判斷,劉豔紅身上有多處骨折,而且她的左腹還有兩處貫通傷,這個堅強的女人不知是怎樣撐到現在的。
  張揚利用急救包中的夾板將劉豔紅骨折的地方迅速進行了固定,在為她救治的過程中,張揚發現劉豔紅的情況比他預想中還要嚴重,她的脊椎也出現了兩處骨折,斷骨已經對她的脊髓造成了損傷,甚至會影響到她以後的肢體功能。張揚取出一顆逆天丹塞入劉豔紅的嘴裡,這顆丹藥可以增強劉豔紅的生命力,幫助她繼續支撐下去。
  通過對講機,張揚向上方等待的人們通報了劉豔紅的情況。
  宋懷明得知劉豔紅仍然活著的時候方才稍稍松了口氣,他對張揚還是擁有信心的,只要張揚能夠找到劉豔紅,就一定能夠保住她的生命。宋懷明曾經親眼見證過張揚讓岳父楚鎮南死而復生的奇跡,相信有張揚在,這種奇跡還會出現。
  張揚利用車身鋼板固定了劉豔紅的身體,避免她骨折的部位移動,從一百多米的山崖下,將劉豔紅背上山崖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過程,即便張大官人輕功一流,但是他必須要考慮到劉豔紅的承受能力,避免給她造成新的傷害。
  這段距離花費了張揚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當張揚背負著劉豔紅出現在山崖上時,等候在這裡的人群發出一陣歡呼。
  江城市最精銳的醫療小組已經迎了上去,為首的是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左擁軍。醫學專家于子良也應邀專門前來。協助張揚將劉豔紅抬上了擔架。
  省委書記宋懷明來到擔架前,親自護送擔架進入救護車。
  救護車內,護士馬上進行急救輸液,采血配型。劉豔紅大量失血,首要面臨的是輸血。
  宋懷明望著身受重傷陷入昏迷的劉豔紅,心疼地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情況怎麼樣?”
  張揚道:“身體多處骨折。而且有內臟損傷。”
  於子良經過初步檢查後道:“可能合併多處臟器破裂,必須要馬上進行手術。”
  左擁軍道:“已經讓春陽縣人民醫院準備好了手術室,趕到後就可以展開手術。”
  於子良點了點頭。
  張揚悄悄將於子良叫到一邊,將自己所瞭解到劉豔紅的傷情告訴了他嗎,在手術上,張揚幫不上太大的忙,他對於子良的醫術非常信任。
  宋懷明和張揚一起離開了救護車。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春陽縣縣委書記沙普源、縣委副書記喬鵬飛全都圍攏了過來,杜天野道:“宋書記,您也辛苦這麼久了,先去春陽縣休息一下,等候手術結果。”
  宋懷明道:“車裡還有其他同志嗎?”
  沙普源道:“宋書記,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當時和劉廳長一起在車裡的有兩個人,車身在墜落的過程中分成了兩部分,司機和前半部分一起墜落到了穀底,發生了爆炸。目前救援隊找到了那部分的殘骸,屍體已經找到了。”
  張揚道:“另外一個也死了,我親眼看到了他的屍體。”
  宋懷明歎了口氣,顯然劉豔紅是這起事故中的唯一倖存者。
  時隔數年之後,張揚再次踏入了春陽縣人民醫院的大門。縣人民醫院方面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休息室,這些領導們因為親臨現場指揮,身上的衣物大都已經沾濕,喬鵬飛專門安排人去準備了一些衣服提供給領導們換上,雖然是一件小事,從中卻能夠看出喬鵬飛考慮事情是非常周全的。
  張大官人車上就有替換的衣服。換好衣服出來,剛巧遇到了杜天野,杜天野道:“宋書記去手術室等著了。”
  張揚歎了口氣。
  杜天野道:“依你看,劉廳長有沒有生命危險?”
  張揚道:“命肯定是保住了,但是會不會癱瘓很難說。”
  杜天野微微一怔,張揚道:“她的脊椎多處骨折,從出事到獲救間隔時間太久,脊髓神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損傷。”
  杜天野道:“那豈不是很麻煩?你有辦法的是不是?”
  張揚道:“先治療外傷再說,等於博士他們做完手術,我再想辦法為她進行後續治療。”
  他們來到手術室外,看到宋懷明正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陷入沉思,沒有人去主動打擾他。
  張揚向喬鵬飛使了個眼色,喬鵬飛和他一起來到走廊的盡頭,喬鵬飛道:“有事?”
  張揚道:“喬老和夢媛今天要到春陽來,他們是不是已經到了?”
  喬鵬飛搖了搖頭道:“我剛才給他們打過電話了,讓他們暫時不要過來了,出了這種事情,我根本沒辦法離開。”
  張揚道:“現場調查的結果出來了沒有?”
  喬鵬飛道:“具體的情況還要等劉廳長蘇醒之後再調查,不過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昨晚劉廳長所乘坐的轎車應該和另外一輛車相撞,所以才發生了失控,沖下了山崖。”
  張揚道:“有沒有找到那輛車?”
  “沒有,只是在現場找到了一些保險杠的碎片,證明不了什麼。應該是那輛車肇事後,趁著天黑雨大,逃逸了。”
  張揚低聲道:“很難說這是一次意外。”

“什麼意思?”
  張揚道:“劉廳從事紀委工作多年,只怕得罪了不少人。”
  喬鵬飛道:“你是說這起交通事故是有人刻意製造出來的?”
  張揚道:“我個人的猜測罷了。”
  荊山市委書記吳明也在聞訊後專程趕來,聽說劉豔紅目前還在急救之中,吳明也是一臉的悲愴,他憤憤然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如果不是你邀請她去荊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張揚走了過來。
  吳明有些錯愕地望著張揚:“張揚,你什麼意思?我根本就不知道豔紅同志要來荊山的事情。”
  張揚看到吳明的表情並不像是作偽,他皺了皺眉頭。
  宋懷明轉過身來:“大家都靜一靜,這裡是醫院!”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手術室門前的燈光此時熄滅了,他們趕緊迎了上去。
  不多時看到於子良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來到宋懷明面前向他彙報道:“宋書記,劉廳長的性命是保住了,不過,她身體骨折情況很嚴重,預後還很難說。而且她在墜崖的過程中頭部受到了撞擊,可能會造成部分失憶。”
  宋懷明點了點頭。
  於子良又跟張揚打了個招呼,讓他跟著自己來辦公室一趟。
  張揚知道於子良有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來到辦公室後,於子良將劉豔紅的幾張CT片插入燈箱上,指著片子道:“她的胸椎腰椎都有骨折,而且嚴重壓迫到她的脊神經,骨折雖然可以處理,但是脊髓的損傷我們無能為力……”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即便是世界上最頂尖的神經外科醫生也無能為力。我可以斷言,除非出現奇跡,她的後半生都將在輪椅上渡過。”於子良望著張揚,他對張揚一直寄予厚望,他相信只有張揚擁有這樣的能力,雖然他對張揚神乎其技的醫術也無法理解,但是他仍然堅信張揚可以製造奇跡。
  張揚道:“一切要等她的外傷恢復再說,這種物理性的損傷非常難治,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於子良道:“時間拖得太久,而且她傷得太重。”
  張揚道:“我檢查過頭她的傷情,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以後能夠恢復行走功能已經萬幸了,不過她的治療肯定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多久?”
  “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張揚對劉豔紅的傷情也不敢過於樂觀。
  劉豔紅蘇醒過來,她睜開雙目,眼前的景物從朦朧漸漸變得清晰,她看到一雙關切的眼睛,這眼睛像極了省委書記宋懷明,劉豔紅道:“懷明……”人在重傷後,思維會變得簡單,沒有更多的力氣去想太多,換成平時劉豔紅絕不會這樣稱呼宋懷明,而且是在她無法確定眼前究竟是不是宋懷明本人的前提下。
  宋懷明笑著點了點頭:“你醒了!”
  劉豔紅的意識漸漸清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虛弱道:“宋書記……”
  宋懷明看到劉豔紅還認識自己,心中頓感欣慰,看來劉豔紅的失憶狀況並不嚴重,道:“好好休息,大家都很關心你,對了,吳明同志也專程從荊山趕過來。”
  劉豔紅道:“幫我謝謝大家!”
  隨著劉豔紅的脫險,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次的車禍造成了兩死一傷,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這場車禍是人為造成的,所有人開始考慮這場車禍究竟是不是一個陰謀。
  宋懷明和張揚在這一點上的看法相同,他們都認為劉豔紅的這次事故並非是意外,而是一場刻意謀殺。
  確信劉豔紅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宋懷明當天下午就要返回東江,臨行之前,他專門把張揚叫到自己身邊,低聲道:“這次的事情你怎麼看?”
  張揚道:“宋叔叔,我和多數人的看法一樣,這起事故絕不是一場意外。”

卷十一 第1091章 餘波未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投向滿是陰霾的天空:“豔紅同志正在著手調查北港的內部情況,雖然這件事發生在春陽,可是我仍然懷疑,這起事件和她目前從事的工作有關。”
  張揚道:“如果讓我查出是誰在製造這個陰謀,我決不會放過他。”
  宋懷明道:“張揚,此前豔紅同志在北港和你說過一些事。”
  張揚抬起頭望著宋懷明,宋懷明此時的表情深沉而複雜,張揚忽然意識到,劉豔紅跟自己說過的那件事,宋懷明應該是完全知情的。
  張揚道:“宋叔叔,那是您的意思?”
  宋懷明搖了搖頭,低聲道:“豔紅同志向我提出了這個建議,可是我很猶豫,我不想你去冒險,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情,我該怎樣向嫣然交待?”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犀利的目光盯住張揚道:“身為平海一把手,在我的治下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我的任期內,我一定要隱藏在平海內部的貪官污吏,還平海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張揚道:“宋叔叔,我明白應該怎樣去做!”
  宋懷明並沒有多說話,只是向張揚點了點頭,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張揚當天並沒有離開春陽,送走了宋懷明,本來想往家裡去一趟,於子良過來告訴他劉豔紅要求見他。
  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前,看到吳明仍然站在那裡。張揚不由得有些奇怪,原來考慮到劉豔紅的傷情,到現在只有宋懷明代表大家進去探望了劉豔紅。
  張揚換上隔離衣來到監護室內,看到劉豔紅躺在床上,周身插了不少的管子,有引流管,也有輸液管。她受傷雖然很重。但是堅強的意志仍然讓她支撐著活了下來。
  張揚在她身邊坐下,手指放在她的脈門上。
  劉豔紅看著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謝謝……”
  張揚笑了笑:“不用謝。當姐姐的好像不用對弟弟說謝字。”
  劉豔紅說話非常艱難,張揚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聽到劉豔紅輕聲道:“……北港……存在著很大的問題……”聽到劉豔紅至今仍然不忘工作上的事情。張揚不禁一陣感動,他低聲道:“不用說了,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我答應你!”
  劉豔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張揚離開重症監護室,吳明仍然在外面等著,看到張揚出來,他迎上來問道:“怎樣?豔紅同志的傷情怎樣了?”
  張揚道:“已經穩定了,不過想要恢復健康可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吳明歎了口氣,神情頗為沮喪。
  張揚道:“你不知道她去荊山的事情?”
  吳明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她要來,如果我知道這件事,不會讓她冒著這麼大的雨趕過來。”
  張揚並沒有和吳明說太多話,因為在他看來吳明這個人始終都是一個趨炎附勢之輩,包括他接近劉豔紅。也是抱有政治目的的,現在劉豔紅受了重傷,搞不好會終生癱瘓,這廝只怕要知難而退了。
  杜天野利用下午的時間召集部分幹部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劉豔紅是省紀委副書記,監察廳廳長。這場事故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並不是一場意外,宋懷明臨走前也勒令他們儘快破獲此案,要將肇事車輛找到,並將肇事司機繩之于法。
  會議過後,春陽縣委副書記喬鵬飛找到了杜天野,他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杜書記,我看這件事未必是一場偶發的交通事故,司機也不僅僅是肇事逃逸這麼簡單,從春陽前往荊山的這條道路平時車輛並不多,更不用說在昨天雨下得這麼大的情況下。”
  杜天野道:“你想說明什麼?”
  喬鵬飛道:“我認為可能是一場謀殺。”
  杜天野道:“鵬飛,這種事情不能亂說,在沒有找到事實證據之前,我們不能輕率地做出判斷,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慌。”
  喬鵬飛道:“我只是將心中的想法向您說一下。”
  杜天野道:“這件事發生在春陽,發生在江城的境內,我們就必須要負起一定的責任,無論你怎麼想,事情已經發生了,發生了我們就必須要好好應對。”他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歎了口氣道:“你晚上有沒有事?”
  喬鵬飛道:“沙書記給我放假了,讓我休息一晚上。”
  杜天野道:“張揚來了,約他一起吃頓飯吧。”
  喬鵬飛道:“我幾乎忘了。”
  沒等他們提出邀請,張揚的電話已經打來了,從醫院出來之後,他回了一趟家,母親從東江回來不久,既然來到春陽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張揚當然不會向家人說起這件事,陪著母親拉了幾句家常,徐立華起身去準備酒菜,張揚想了想乾脆給杜天野打了個電話,邀他來家裡吃飯。
  杜天野和喬鵬飛一起來到了趙家,不過兩人都沒空手來,喬鵬飛帶了兩隻山雞,杜天野帶了一箱酒。
  趙鐵生和徐立華現在見到領導比過去坦然多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兒子如今也是市委書記了,他所交的朋友自然也都是這些官場上的風雲人物。
  徐立華準備了幾個小菜,讓張揚招呼兩位貴客去二樓的平臺上坐了。杜天野雖然請趙鐵生兩口子去坐,他們兩人無論如何是不敢過去的。
  張揚將他們面前的酒杯都滿上,杜天野端起酒杯道:“張揚,這杯酒我敬你。”
  張揚笑道:“敬我什麼?”
  杜天野道:“如果不是你,恐怕劉廳長這次凶多吉少了。”他並沒有把話說完,如果省紀委副書記死在了春陽,恐怕連他這個江城市委書記都要麻煩了。
  張揚道:“不用謝我,其實大家都不想劉廳有事。”
  三人同幹了一杯,想起這驚心動魄的一天,居然同時沉默了下去。
  杜天野率先打破沉默道:“我聽于博士說,劉廳長完全康復的希望很小。”
  張揚點了點頭道:“脊椎多處損傷,具體的情況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真的沒有希望了?”杜天野滿懷深意地看著張揚,他對張揚的醫術非常瞭解,相信張揚或許會有辦法。
  張揚道:“目前的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只能說逃過了一劫,至於能夠恢復成什麼樣子,很難說。”
  聽到張揚都這樣說,杜天野方才意識到劉豔紅傷得真的很嚴重。
  喬鵬飛道:“也幸虧你及時趕到,我們出動了這麼多的消防隊員,可是沒有一個人有能力爬下山崖的,除了你擁有這樣的功夫。”
  張揚笑了笑道:“無非是我膽子比別人更大一點罷了。”
  杜天野道:“我聽說劉廳長之前是從北港過來的。”
  張揚道:“昨天中午我和她還見過面,她這次去北港是調查一些事情的,想不到晚上就遇到了這麼大的麻煩。”他忽然想起吳明的話,劉豔紅這次並非是去荊山找他的,吳明應該沒有撒謊,從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對這件事並不知情,那麼劉豔紅究竟去荊山幹什麼?她在蘇醒後唯一沒有提起的就是這件事?同車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幸遇難,只有劉豔紅自己才能夠給出答案,難道劉豔紅剛好將這一節給遺忘了?
  喬鵬飛低聲道:“劉廳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杜天野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喬鵬飛顯然堅持劉豔紅被人謀害的看法。
  張揚道:“做紀委工作的難免不樹敵,杜書記,你應該知道啊,你可是紀委出身的。”
  杜天野道:“你們這些小子動不動就搞什麼陰謀論,可能這次真的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交通事故。目前只能認定當時有一輛車和劉廳長乘坐的汽車相撞,但是很難認定這是一場蓄意謀殺。”
  張揚道:“這件事讓我聯想起不久前北港發生的一個案子,北港商人丁高山前往看守所接他弟弟的途中,被一輛大貨車直接撞下了攔海大壩,兄弟兩人全都命喪當場,假如我們的陰謀論成立,這兩起案子的手法極其相似。”
  杜天野道:“張揚,你的想像力是越來越豐富了,你告訴我,什麼人要謀害劉廳長?”
  張揚道:“這就是案情的複雜之處,劉廳長親手處理的幹部違紀案實在是太多,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去找嫌疑人,恐怕得成百上千。”
  杜天野道:“廢話,跟沒說一樣。”
  喬鵬飛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揚道:“你說,反正又沒外人,說對了我們聽著,說錯了我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喬鵬飛笑了笑道:“這件事發生在春陽,作為春陽縣的幹部,我也是應該要承擔責任的,我先聲明,並不是我在推卸責任,我認為,事故雖然發生在春陽,但是肇事者可能是早有預謀。目前我並不知道劉廳長前往荊山去幹什麼?但是她去北港的目的我們知道,是為了調查有些幹部違紀的事情,我們可以大膽的縮小一下範圍,是不是有人不想讓劉廳長調查下去,在北港就盯上了她,計畫在她從北港出發前往荊山的途中對她下手,最終選擇在清臺山的險要路段製造了這起交通事故?”
  杜天野道:“你們兩個都該去改行寫偵探小說。”
  張揚卻感覺喬鵬飛分析的很有道理,點了點頭道:“我倒覺著鵬飛說得很靠譜!”
  杜天野道:“這世上最靠譜的就是證據,沒證據什麼都是空的。”
  喬鵬飛歎了口氣道:“如果這件事真的是一個陰謀,那麼這個幕後的主使者膽子也太大了,他想幹什麼?公然向我們的政府發起挑戰嗎?”
  杜天野道:“最近真的是很不太平啊,事情接連不斷。”
  喬鵬飛想起了喬家發生的事情,也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張揚道:“想想就心煩,來,咱們喝酒,不管是誰在背後搗鬼,只要他落在我手裡,我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喬鵬飛端起酒杯道:“算上我一個,這種敗類,人人得而誅之。”
  杜天野道:“年輕真好!”
  張揚笑道:“你也不老啊,怎麼忽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了?”
  杜天野笑了笑沒有說話。
  喬鵬飛打了個哈欠道:“撐不住了,你們接著聊,我得回去休息了。”
  杜天野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告辭離去的意思。
  喬鵬飛走後,張揚又開了瓶酒,給杜天野倒上,杜天野低聲道:“最近很不太平。”這已經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張揚道:“您真是諸葛亮,事後諸葛亮!”
  杜天野並沒有覺得好笑:“劉廳這次去北港是不是調查北港走私集團的事情?”
  張揚搖了搖頭道:“她說是調查北港幹部違紀,最近針對北港領導層的投訴很多,紀委都有些應接不暇了。”
  杜天野道:“北港的問題真是複雜啊。”
  張揚不解地看著他道:“北港只是一個地級市,級別上還不如江城,只要省裡想動,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杜天野道:“事情並不像你所說的那麼簡單,項誠是薛老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他在文革期間保護過薛老,薛老將他視為救命恩人。雖然省裡歷任領導都對北港的發展狀況頗有微詞,但是看在薛老的面子上,誰也不好輕易動他。”
  張揚想起最早的顧允知。薛老對顧允知有知遇之恩,所以顧允知不好動項誠,而繼任喬振梁就更不方便去動項誠了。他的舉動會讓別人理解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父親的意思,所以在項誠的問題上更需要慎重。
  現任省委書記宋懷明雖然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但是他也不得不去考慮薛老的政治影響力,而項誠如今已經即將到期離任,雖然他能力有限,但是執政北港的過程中也沒有犯過什麼大錯誤,宋懷明自然沒有將他中途拿下的必要。
  可以說項誠之所以能夠在北港市委書記的位置上穩坐多年,和薛老的關照是有著很大關係的。
  張揚道:“他就快到點了,龔書記去北港擺明瞭就是去接他的班。”
  杜天野點了點頭道:“北港的地理條件得天獨厚,坐擁港口之利卻成為平海發展最為滯後的一環。這和項誠的管理不力有著直接的關係。而北港的這種滯後已經影響到平海的整體發展,所以省裡對北港領導層產生了很大的不滿,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張揚道:“北港的問題由來已久,並不是更換一兩名領導幹部就能夠解決的,我去北港的這段時間已經瞭解了很多的問題。”
  杜天野道:“你去濱海之後,三板斧還算漂亮,不過打開了缺口距離開闢出一條道路還很遠,好好幹吧,以後你一定前程遠大。”
  張揚端起酒杯和杜天野對飲了一杯道:“什麼前程遠大,我現在忽然感覺到有些倦怠了,意興闌珊,忽然間想不明白。我在官場中混下去的意義何在?”
  杜天野道:“這可不像你說的話,你一直都是一個官兒迷,難道突然間轉性了?我不信!”
  張揚歎了口氣道:“這次我去京城,看到了很多的事情,薛老和喬老他們的境界應該是我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可是就算做到他們這個地步,又能怎樣?仍然有煩惱困擾著他們。”
  杜天野道:“很多人以為官做得越大意味著可供他支配的權力越多,可是這些人卻沒有考慮過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做官絕不像某些人想像中的威風,位置越高壓力越大,這是任何人都逃不破的規律。”
  張揚道:“我並不是害怕什麼壓力,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無非是一種重複。”

  杜天野道:“以你的性情,本不適合當官,可是你偏偏選擇了這條道路,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當官的目的是什麼?”
  張揚道:“我不瞞你,最早我想當官,是因為新奇好玩兒,也是看到做官的威風,可是我真正深入其中方才發現,威風只是表面,官場這條路比起任何行當都要兇險和艱辛,在官場中呆的越久,就感覺越不好玩兒,我有些累了。”
  杜天野道:“真不像是你說的話。”
  張揚道:“我在考慮,我和嫣然結婚後是不是選擇退出。”
  杜天野笑道:“你會捨得?”
  張揚道:“我在考慮,吃軟飯會不會活得輕鬆一點。”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隨著劉豔紅的車禍重傷,這次省紀委調查組的事情不了了之,事情發生在春陽,省裡似乎忽略了對北港方面的調查,陳崗的事情也稀裡糊塗的平息了下去,不過陳崗卻沒有因為這件事放鬆了警惕,他變得越發謹慎,面對異性的時候也收起了他過去招牌式的笑容。
  洪長青在這個時候又找到了陳崗,她是來找陳崗商談調動工作單位的事情,以她的性情,在開發區那個清水衙門中實在有些呆不下去了,她來找陳崗的目的很明確,她為陳崗付出過太多的東西,現在她沒有得到足夠的回報。
  陳崗見到洪長青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找我什麼事?”
  洪長青現在算是徹底認清了這廝的面目,陳崗絕對屬於那種翻臉不認人的角色。洪長青道:“我覺得現在的工作不適合我,請你重新考慮一下我的工作問題。”
  陳崗道:“這件事你不應該找我,你應該去市委組織部。”
  洪長青一聽就火了,一雙眼睛盯住陳崗道:“陳書記,這是你說的話?”
  陳崗看到洪長青今天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來者不善,別看陳崗平時對待洪長青愛理不理的,可洪長青真要是發火,陳崗還是有些忌諱的,畢竟他在洪長青身上占了太多的便宜,女人如果瘋起來後果是很嚴重的,於是陳崗換了一副臉面,他苦笑道:“長青同志,你還嫌我這陣子不夠煩啊。有那麼一些人在背後不停搞小動作,詆毀我的名譽。”
  洪長青冷冷看著陳崗,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之意:“陳書記,你還害怕別人詆毀嗎?”
  陳崗自然能夠聽出洪長青所說的是風涼話,他歎了口氣道:“我不瞞你,最近事情很多,你應該明白,你的事情,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可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個過程,我願意為你做些事情,可是現在不是時候,長青,你應該體諒我。”
  洪長青道:“誰來體諒我?你不會忘記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吧?”
  陳崗聽到她的話,不禁有些頭大,女人果然是不通情理的,尤其是官場中的女人,現實得很,絕不會白白給人佔便宜,陳崗甚至有些後悔了,當初自己為什麼要看上這個女人?他低聲道:“你懂點事好不好,省紀委工作組剛剛來過北港,有人向省裡舉報我。”
  “蒼蠅不叮沒縫的蛋!”洪長青冷冰冰道。
  陳崗道:“你究竟想怎樣?有點耐心好不好?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洪長青道:“耐心我有的是,可對你我是一點信心都沒有,陳崗,我明白的告訴你,這世上沒有白佔便宜的事情,你自己做過什麼?你心裡明白,要不要我當面說給你聽?”
  陳崗的臉都綠了:“沒那必要!”
  洪長青道:“應該怎麼做,你心裡清楚,我先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去耐心。”
  辦公室的房門在洪長青身後關閉,陳崗咬牙切齒地罵道:“什麼東西?”陳崗罵完,覺得仍然不解恨,又補充了一句:“賤人!”可罵歸罵,陳崗的內心無疑是非常忐忑的,他感覺自己的處境非常的不妙,雖然省紀委調查組的事情因為劉豔紅的這次事故而暫時告一段落,但是並不意味著省裡的調查到此結束,或許用不了太久時間,省紀委調查組又會捲土重來,想想這些針對自己的舉報,陳崗真是坐臥不寧了。
  自從被張揚抓住把柄之後,陳崗兄弟兩人其實都老實了許多,或許是彼此心裡都因此而產生了陰影,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甚至見面前很少。
  陳崗的苦悶是無法向外人傾訴的,在他心目中,真正信得過的還是他兄弟陳凱,當晚陳崗把陳凱叫到自己家裡吃飯,兄弟倆晚飯後來到陳崗的書房內,陳凱看出大哥有心事,最近他也風聞了大哥的一些事情,也想找機會單獨和他聊聊。
  兄弟兩人之間的談話從陳崗的一聲長歎開始。
  陳凱道:“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陳崗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陳凱道:“大哥,說給我聽聽,就算我幫不上忙,至少有人幫你分擔一下。”
  陳崗道:“今天洪長青過來找我,她讓我給她調動工作。”
  陳凱道:“這女人怎麼這麼不懂事?最近北港有許多不利於你的留言,在這個當口上她怎麼還敢胡鬧?”
  陳崗道:“或許她正是因為這些事,所以才過來要脅我,女人,果然是最不可相信的動物。”
  陳凱道:“大哥,這個洪長青真是麻煩,當初她在濱海出了事情,還不是你幫忙把她調到了開發區?這才多久時間,又不滿足了?”
  陳崗道:“這個女人非常貪心,我真是後悔。”他抿了抿嘴唇道:“之前有人往省紀委寄我的黑材料,舉報我利用手中權力要脅女下屬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陳凱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張揚,他低聲道:“是不是姓張的?”
  陳崗搖了搖頭道:“我試探過他,這件事應該不是他幹得,至少在目前,他沒有對付我的必要。”
  陳凱道:“會不會很麻煩?”
  陳崗道:“雖然有人舉報我,但是省紀委應該沒有掌握什麼確切的證據,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
  陳凱道:“大哥,你有沒有聽說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遭遇車禍的事情?”
  陳崗點了點頭。隨即又歎了口氣道:“真是麻煩。”
  陳凱道:“這女人命真是硬,從這麼高的山崖上摔下去,居然沒摔死她!”
  陳崗有些不滿地看著弟弟道:“這種話你千萬不能亂說,現在外面前認為這不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說有人設計謀害紀委工作組。”
  陳凱道:“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們做得,怕什麼?”
  陳崗道:“你不要忘了,劉豔紅來北港多少跟我有些關係。現在她出了事情,難免會有一些人懷疑到我身上。”
  陳凱歎了口氣道:“哥,北港絕非久留之地。是時候該下定決心了。”自從上次被張揚抓住把柄之後,陳凱就產生了離開國內的想法。
  陳崗道:“想走?哪有那麼容易?你以為張揚是吃素的?我敢說他一直都在盯著我。”
  陳凱怒道:“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明明抓住了我們的把柄,卻不把我們置於死地。他究竟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想要折磨我們嗎?”
  陳崗道:“他想利用我們,正是因為我們存在價值,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將手中的證據公諸於眾。”
  陳凱道:“哥,我受不了了,這樣下去我就快要瘋了,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瞄準了我的脖子,而我偏偏不知道這把刀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落下,恐怕他還沒有殺我,我已經被折磨瘋了!”
  陳崗道:“走,是我們唯一的辦法。小凱,我們必須加緊進程了。”
  劉豔紅雖然在春陽出事,可這次事故卻讓北港方面的很多人感到心驚,袁家兄弟也是其中之一,在得知劉豔紅在春陽墜崖重傷之後。袁孝工第一時間將他的幾個兄弟召集到老四袁孝商家裡,原因很簡單,現在袁孝商的妻子和兒子全都去了澳洲,家裡就他一個,商量事情也方便一些,過去他們常去老二袁孝農位於燈塔山的別墅。可是自從袁孝農在那裡包養了情婦劉恬之後,幾兄弟就不願意去那裡了。
  袁孝農當晚是最遲到達的一個,距離約定的七點超過了二十分鐘,一走入袁孝商的房門,他就忙不迭地解釋道:“塞車,這北港最近也不知怎麼了?每天這個點都塞車。”
  老三袁孝兵嘿嘿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袁孝農卻不樂意了:“老三,你笑什麼?”
  袁孝兵道:“我樂意!”
  袁孝工冷哼了一聲道:“你少花點時間在陪女人逛街上,就不會恰巧趕上塞車。”
  “呃……”
  袁孝工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顯然不想聽他繼續解釋。
  袁孝商拍了拍袁孝農的肩膀道:“二哥,別解釋了,大哥過來的路上在一百門口看到你了,大包袱小行李的,還給劉恬買了輛甲殼蟲吧?”
  袁孝農這才明白為什麼哥幾個看他的目光透著怪異,他訕訕笑了笑道:“她今天生日。”
  袁孝兵又笑了起來。
  袁孝農這會兒有些發窘了,臉皮發熱,他知道兄弟幾個都反對他和劉恬來往,今兒搞不好要開批鬥大會了。
  袁孝工卻沒有接著說他,低聲道:“省紀委副書記、監察廳廳長劉豔紅在前往荊山的途中出了事故,現在上頭高度懷疑這件事是故意謀殺,北港的一些人被列為重點懷疑對象。”
  袁孝兵道:“這下北港又要風聲鶴唳了。”
  袁孝工道:“我把你們叫來,是提醒你們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省紀委副書記出事,已經震動了高層,我看這次要對北港動真格的了。”
  袁孝農道:“她在春陽出的事情,為什麼要盯上北港?難道懷疑是北港內部有人幹得?”
  袁孝工道:“最近一段時間,針對北港領導層的舉報很多,省紀委之所以在短時間內又向北港派出工作組,就是為了瞭解這些事,劉豔紅剛剛離開北港,就在途中出事,上頭懷疑這件事和北港的一些人有關也很正常。”
  袁孝兵道:“北港還真是不太平,丁高山兄弟倆死了沒多久,現在劉豔紅的事情也懷疑和北港有關,我看北港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動省紀委副書記?除非是不想混了?”
  袁孝工道:“無論是誰做的,這件事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上頭不會輕易算了,不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絕對不肯甘休。”
  袁孝農道:“大哥,其實你不必太擔心,反正這件事跟咱們兄弟沒有關係,我們又沒做什麼?劉豔紅就算死了也和我們扯不上一毛錢的關係。”
  他的一句話卻激怒了袁孝工,袁孝工怒道:“放屁!你什麼時候能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你懂不懂什麼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丁家兄弟死的時候你幸災樂禍,劉豔紅出事你認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拜託你用用自己的腦子,這些事情如果都和北港有關,上頭會怎麼看北港?這一系列的事情很可能已經激怒了高層,促使他們下定決心要將北港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難道你以為我們可以獨善其身嗎?”
  袁孝農無言以對。
  袁孝工道:“之前我怎麼教你?我讓你這段時間務必要保持低調,你看看你自己又是怎麼做的?整個北港誰不知道你袁孝農袁大老闆風流多金?誰不知道你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揮金如土?”
  袁孝農道:“大哥……我……我也沒幹什麼?”
  袁孝工怒道:“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是不是要別人好好查查你?你可以解釋清楚你收入的來龍去脈嗎?你是比別人聰明還是比別人有能力?”
  袁孝農咬了咬嘴唇,他有些無法忍受了,大聲道:“大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們幾個全都看不起我!”
  袁孝兵怒道:“老二,你胡說什麼?”
  袁孝農憤然起身道:“我說錯了嗎?在你們心中,你們幾個才是親兄弟,我算什麼?頭腦又不靈光,還貪財好色,我只是兄弟裡面的累贅。”
  袁孝商道:“二哥,沒人這麼看你!”
  袁孝農用力搖了搖頭道:“我還沒傻到那個份上,有些事我明白。”
  袁孝兵想把他勸出去,以免進一步觸怒老大。袁孝工卻道:“讓他說!”
  袁孝農道:“我有今天不是仰仗著你們,我也是出生入死辛辛苦苦拼回來的,老大,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都在照顧我們,可我今天擁有的一切並不是靠你施捨得來的,你罵我我忍了,誰讓你是我大哥,可是你憑什麼對我的私生活指手畫腳?憑什麼?”
  袁孝商上前拖住他:“二哥,你少說兩句。”
  袁孝農大聲道:“不就是個女人嗎?我拼死拼活半輩子為了什麼?賺錢?賺錢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享受?”
  袁孝工道:“任何事情都要有個分寸,誰都想活得隨心所欲,可是你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得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有你自己,你還有親人還有朋友!”
  袁孝農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微笑:“大哥,冠冕堂皇的話我聽過很多了,我不怕什麼?死都不怕,是你自己害怕,你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害怕失去。”
  “你住口!”袁孝工怒吼道。
  袁孝農道:“你害怕失去名譽,害怕失去地位,害怕……”
  袁孝兵不等他把話說完,沖上去,一記大力的勾拳將袁孝農打得仰身倒在了地上,袁孝商趕緊上前抱住了老三。
  袁孝農慢慢從地上坐起身來,擦去唇角的鮮血,他看了看,然後呵呵笑了起來,低聲道:“打得好,你們才是兄弟……”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卷十一 第1092章 工作組
  袁孝工望著二弟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被親人誤解對他來說是痛苦的。
  袁孝兵和袁孝商來到他身邊,袁孝兵道:“大哥,您別生氣,老二就是那個臭脾氣,他經常犯渾,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袁孝商道:“是啊,大哥,他准保一會兒就給你道歉。”
  袁孝工歎了口氣道:“兄弟合力其利斷金,我希望我們兄弟一輩子都能團結在一起,無論做什麼,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再困再難我都不怕。”他望著袁孝兵道:“老三,你不該向你二哥出拳。”
  袁孝兵低下頭去:“大哥,我錯了!”
  袁孝工道:“我今天把你們叫到這裡來,並不是想教訓你們,真的,北港很快就會不太平了。”
  袁孝商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們已經準備收手了。”
  袁孝工道:“我害怕的不是失去名譽,也不在乎什麼地位,我害怕的是……”他的心頭一陣難過。兩兄弟分別握住大哥的一隻手道:“大哥,我們明白。”
  袁孝農駕駛著他的賓士車瘋狂行駛在濱海大道上,他的下巴還在火辣辣的疼痛,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燒,他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屬於這個集體的,兄弟們始終都在以異樣的眼光看他,不就是一個女人嗎?袁孝農想到,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劉恬的號碼,聽到那邊瘋狂的音樂聲:“你在哪裡?”
  劉恬格格地笑:“在玩!”
  “給我回家!”
  “不嘛,好不容易開心一次。你就給我放一天假嘛!”
  袁孝農掛上了電話,氣得將手機扔到了一邊,不用問,劉恬一定在沸騰迪廳,最近她經常去那裡。袁孝農感覺到體內有一股邪火需要發洩,他要找到劉恬,在他需要的時候。決不允許她拒絕自己。
  袁孝農走入沸騰迪廳,在昏暗搖曳的燈光下尋找,終於看到了劉恬。她和一個年輕的男子相對跳舞,興致正濃,兩人搭肩撫臀。舞姿激烈。
  袁孝農一看就火了,他走了過去,一把抓住正在那兒搖頭的劉恬道:“跟我走!”
  劉恬甩脫他的手道:“你好煩啊!今天是我生日,你給我放一天假行不行?”
  袁孝農勃然大怒,揮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一巴掌將劉恬打得愣在那裡,她回過神來,歇斯底里的向袁孝農沖了過去:“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袁孝農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推倒在地。指著她道:“賤貨,我去外面等你,三分鐘內,你要是不出來,這輩子就別想回去。”
  袁孝農又指著和劉恬跳舞的男子。恨恨點了點頭:“你他媽也給我小心點!”
  袁孝農擠開人群向外走去,周圍跳舞的人仍然不斷湧來,袁孝農非常厭惡這樣的場合,皺了皺眉頭,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路,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前一後向他擠了過來。袁孝農正想將他們推開,卻忽然感覺到後心劇痛,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兩柄鋒利的刮刀接連刺入了他的胸腹,袁孝農搖晃了一下,甚至沒有發出聲息,就捂著胸口緩緩倒在了地上。
  周圍瘋狂舞蹈的人們並沒有對眼前的一幕有所覺察,直到有人因為踩到地上的鮮血滑倒方才發現了已經死在地上的袁孝農,驚恐的尖叫聲響徹在紛亂噪雜的舞廳內……
  張揚回到北港聽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袁孝農死了,或許是最近聽說了太多死亡的消息,張大官人對此表現的有些麻木。
  程焱東對張揚表現出的淡定也頗為驚奇,他以為張揚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於是又重複了一遍:“張書記,袁孝農死了!袁局長的二弟袁孝農。”
  “我知道!”張揚合上手中的檔,他對袁孝農一直都沒有好感,這個人是死是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真要說有什麼感覺,就是最近死的人的確多了一些。
  程焱東道:“我打算去袁家問候一下,畢竟是袁局的弟弟,你去不去?”
  張揚道:“去!”
  袁孝農的靈堂就設在他燈塔山的別墅,自從袁孝農被殺之後,他的情婦劉恬就失去了影蹤,這讓案情從一開始就將她鎖定為嫌疑人之一,袁孝工已經發出命令,在北港範圍內所有的警員動員起來追查劉恬的下落。
  袁家兄弟痛不欲生,最難過的要數袁孝兵,在老二被殺的這件事上他非常內疚,認為如果不是自己衝動打了二哥一拳,他就不會提前離開,也就不會發生被殺的事情。
  袁孝工在表面上是最冷靜的一個,但是他心中和兄弟們一樣難過,想想他們兄弟拼搏了這麼久才有今天,本該是好好享受人生的時候,可如今卻已經人鬼相隔了。
  袁孝工的身份決定,北港方方面面前來弔唁的人很多,他迎來送往,整個上午都沒有片刻得到休息。
  濱海市委書記張揚和公安局長程焱東一起到來,兩人送上花圈。袁孝農死後如此風光全都仰仗他的這位局長大哥,不然絕沒有那麼多人賞他面子。
  張揚安慰了袁孝工幾句,又來到袁孝商的面前低聲道:“節哀順變!”
  袁孝商和他握了握手,滿面悲傷道:“太突然了,昨晚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好的。”袁家兄弟都沉浸在悲傷之中。
  張揚道:“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能夠將兇手繩之于法。”
  袁孝商點了點頭,此時看到祁山走了過來,他也是聽到消息專程從東江趕來。
  袁孝商有些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祁山道:“你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以不來?”他握住袁孝商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悲劇既然已經發生了,你也不必太難過,之前我也失去過親人,無論怎樣,我們生者都必須要珍惜自己,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的家人,必須要好好地活下去。”
  袁孝商重重點了點頭,他讓手下人引領祁山和張揚去休息。
  張揚婉言謝絕了,藉口還有事,先行離開。程焱東留下來幫忙,並沒有馬上走。
  張揚來到停車場的時候,發現祁山也出來了,他有些詫異道:“你也走?”
  祁山道:“只是出來送送張書記。”
  張揚道:“有什麼好送的?”他知道祁山可能有事情找自己。
  祁山道:“有沒有時間。”
  張揚道:“晚上吧,找個地方一起聚聚。”
  祁山點了點頭。
  張揚剛剛上車,市里就打來電話,市委書記項誠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項誠約見張揚並不是為了單獨談話,張揚走入項誠的辦公室之後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辦公室內還坐著一位男子,此人正是中紀委臨時委任的官員魏龍興,他到平海任職具有一定救火隊員的性質,省領導決定讓他暫時接替劉豔紅的所有工作,負責省紀委工作組,並負責調查劉豔紅這起事故的真相。
  項誠為張揚和魏龍興兩人做了一個介紹,張揚微笑和魏龍興握手道:“魏廳長好,我本以為是項書記要見我,原來真正想見我的人是您啊!”
  魏龍興笑了笑,他給人的感覺很和善,這在紀委官員中很少見,魏龍興道:“張揚,我對你的大名可是聽說已久,咱們之間雖然不熟悉,可是我和宋書記是老相識了,咱們也不算外人。”一上來魏龍興就拋出他和宋懷明之間的關係,在張揚看來這個人很世故,很圓滑,張揚報以一笑。
  魏龍興道:“我和項書記過去曾經是黨校學習班的同學,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所以我跟你們談話也就用不上避諱什麼。”
  項誠道:“直截了當的最好,魏廳長,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魏龍興道:“豔紅同志在出事之前,正在北港展開工作,我這次來北港有兩個目的,一是完成劉廳長未能來及完成的工作,二是調查劉廳長這次事故的原因,我希望你們能夠給我的工作以最大可能的配合。”
  張揚笑道:“沒問題!魏廳有什麼想瞭解的事情,只管問我們。”
  魏龍興道:“我今天過來,主要是和你們打聲招呼,先認識一下,敘敘交情,至於工作,明天正式展開。”
  項誠呵呵笑了一聲,和張揚對望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明白,魏龍興這是先禮後兵。
  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魏龍興起身走了。
  項誠和張揚一起將他送出門外。
  魏龍興走後,張揚跟著項誠回到辦公室內,項誠歎了一口氣,有些鬱悶道:“省裡對我們北港是相當的不滿意,看這陣勢,是懷疑劉廳長的那起交通事故和我們有關了。”
  張揚道:“根據目前瞭解到的情況,劉廳長的那次事故並不是意外。”
  項誠道:“北港最近麻煩不斷啊,我們想要一心搞經濟,可是總有意外的事情發生。”
  張揚道:“北港這麼大,每天都有事情發生,既然發生了,咱們就得面對。”
  項誠點了點頭,他忽然岔開話題道:“張揚,我打算提名你為北港市常委,你個人感覺怎麼樣?”
  張大官人難得的表現出謙虛:“項書記,我看這事兒還是算了。”
  “算了?”項誠有些驚訝,在他的認識裡,這廝絕對是個官兒迷,怎麼自己把好事找到了他面前,這廝卻打起了退堂鼓?
  張揚道:“算了,我資歷太淺,如果我當了市委常委,不知有多少人要說三道四。”
  項誠笑道:“你還怕人說啊?”
  張揚道:“我倒是不怕人說,可我怕別人說項書記,說您對我偏心。”
  項誠呵呵笑了起來:“我也不怕人說。”
  張揚認為項誠的動機絕沒有那麼單純,他低聲道:“項書記,不瞞您說,不是我不要求進步,而是這件事到宋書記那兒也過不去,我看還是算了吧。”
  項誠聽他又把省委書記宋懷明抬了出來,只能作罷,笑了笑道:“宋書記真是公私分明啊。”
  張揚心說,你丫會這麼好心,讓我當常委,保不齊心裡憋著怎麼害我呢。
  省裡派下來得不僅僅是魏龍興,劉豔紅在春陽發生的這場事故對省領導層震動極大,宋懷明在常委會上大發雷霆,勒令公安廳儘快查清此案,省公安廳長高仲和在宋懷明那裡承受了壓力,自然要將這種壓力向下轉移,他將這件事交給了榮鵬飛,為了表示對這件事的重視。榮鵬飛親自掛帥,他也在短期內再次來到北港。
  幾乎所有人都達成了一個共識,認為劉豔紅的這次事故雖然發生在春陽,但是和春陽的關係應該不大,因為劉豔紅在出事之前正在調查北港幹部違紀的事情,劉豔紅在北港調查過的人,接觸過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重點的調查對象。
  張大官人和新任省紀委副書記魏龍興見面後不久,就接到榮鵬飛的電話,榮鵬飛提出和他見面。有些事要找他瞭解一下。
  自從董正陽一案之後,張揚和榮鵬飛之間的關係也受到了一些影響,雖然最後證明董正陽並非是文浩南毆打致死。但是張揚仍然對這件事抱有懷疑,他認為榮鵬飛給了文浩南很多的關照,這讓張揚對榮鵬飛的既往印象打了一些折扣。
  讓張揚不爽的是,這次榮鵬飛並非獨自前來,文浩南也來了,而且榮鵬飛一開始就明確地告訴張揚,省裡針對劉豔紅的案子成立了專案組,負責這個專案組的人就是文浩南,換句話來說無論張揚情願還是不情願,在未來的日子裡。他都必須要面對文浩南。
  榮鵬飛和文浩南都穿著便裝,但是他們今天找張揚過來卻是為了公事,榮鵬飛先把文浩南來北港的任務說了,然後切入正題道:“張揚,我聽說劉豔紅同志在出事的當天和你見過面?”
  張揚點了點頭,劉豔紅現在的情況雖然已經穩定,但是想要復原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榮鵬飛來找自己之前,想必已經先找劉豔紅瞭解過相關的情況,難道是劉豔紅將這些情況告訴了榮鵬飛?對此張揚並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榮鵬飛道:“張揚,她當時找你過去。你們聊了什麼?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的詳細情況?”
  張揚道:“劉廳長沒有告訴你?”
  榮鵬飛道:“是這樣,劉豔紅同志在車禍中頭部受到了撞擊,當時的很多事情她都記憶模糊了,連她自己也記不清楚,否則我們也就沒必要找你做什麼調查了。”
  張揚道:“就是隨便聊聊,沒涉及到任何的公事,她跟我說這次來北港是為了調查一些北港幹部被舉報的事情,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們私交一直都很好,平時都以姐弟相稱,榮廳,你應該知道啊。”
  榮鵬飛點了點頭,身旁文浩南微笑道:“張揚在人際關係上的確很有一套。”
  雖然文浩南這話是笑著說的,可張大官人聽在耳朵裡,內心中還是有些不爽,這話怎麼聽起來有些彆扭,文浩南似乎在嘲諷自己,張揚當然犯不著為這一句話和文浩南翻臉,他笑道:“沒辦法,我人緣好,榮廳在江城的時候,我們也是情同兄弟。”
  榮鵬飛也聽出張揚話裡有話,分明在指他們現在已經不如江城那時候親密,彼此之間疏遠了許多。榮鵬飛道:“我跟你可不是兄弟,從宋書記那邊來說,你應該稱我一輩。”榮鵬飛並沒有誇大,他和宋懷明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張揚笑道:“我還是叫你榮廳的好,不然別人又要以為我亂攀關係了。”
  文浩南道:“張揚,你仔細回想一下,那天劉廳和你見面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有,一切都很正常啊,你們該不是懷疑我和劉廳的這起事故有關吧?”

  榮鵬飛笑道:“怎麼可能,誰都知道,劉廳是你趕過去從懸崖下救上來的,如果不是你,劉廳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張揚道:“可你們現在問話的方式讓我感覺自己跟嫌疑犯似的。”
  文浩南也笑了:“張揚,你別誤會,我們為了避免你產生不快的想法,還專門換上了便裝,今天找你過來就是為了要瞭解一下情況,盡可能的還原事情發生當天的一切,你知道的,劉廳的這次事故讓省裡震動很大,上頭要求我們限期破案,我們承受的壓力也很大。”
  張揚道:“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儘快破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肯定全力相助。”
  榮鵬飛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次省廳特地成立了專案組,由浩南同志負責。”
  張揚看了文浩南一眼:“浩南,看來咱們以後見面的機會很多。”
  文浩南道:“上次我們溝通不夠,所以產生了一些誤會,這次我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以後遇到什麼事情,咱們商量著來,相互理解,咱們哥倆一定不可以產生什麼誤會。”
  張揚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到羅慧甯,羅慧寧已經猜到了自己在京城保護秦萌萌並安排她離開的事情,不知她會不會將這件事告訴文浩南,如果文浩南知道,不知要做何感想?
  張揚道:“有沒有什麼進展?”
  文浩南道:“劉廳長這次的事故和之前丁氏兄弟被殺的案子如出一轍,都是利用車禍製造慘案,只不過劉廳的運氣稍好,躲過了死劫。”
  張揚道:“你懷疑兩件案子是同一個人幹得?”
  文浩南道:“沒有查清之前一切都很難說,我現在唯一能夠認定的就是這些案子都和北港有關,對了,我聽說昨晚北港發生了一件謀殺案,死者是公安局長袁孝工的弟弟袁孝農。”
  張揚道:“最近北港發生的事情的確很多。”
  榮鵬飛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一起吃飯吧。”
  張揚正想答應,文浩南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到電話之後,歉然笑道:“看來一起吃飯的計畫要泡湯了,我得出去瞭解一些情況。”
  張揚起身道:“那就改天吧,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時間。”
  張揚返回濱海行政中心,來到大門前,看到一個身穿白色T恤,淺藍色薄牛仔褲的女孩兒站在那裡正跟門衛說著什麼,雖然只是看到背影,卻已經讓人感覺到青春逼人。看來她和門衛之間沒有談妥,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撥打電話的時候,那女孩兒側過臉來,張大官人有些驚奇地發現,這女孩居然是柳丹晨,張大官人實在想像不出,柳丹晨怎麼會突然來到了濱海?難道是自己的男性魅力實在太強,所以柳丹晨專程從京城跑到這裡就為了見自己一面?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因為車窗打開的緣故,柳丹晨也聽到了近在咫尺的電話鈴聲,於是很快發現了車內的張揚,她笑了起來,眉眼之間蕩漾著難以描摹的風情。
  張大官人也笑了,拿起手機向柳丹晨揮舞了一下。
  柳丹晨掛上了電話,背著橘色的旅行包,來到張揚的車前,毫不客氣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張書記,你們的門衛可真是盡責啊!都快趕上中南海了。”
  張揚笑道:“盡職盡責是好事。”
  那門衛看到張揚的車過來,趕緊把欄杆給升起來了。
  張揚卻沒有進去,而是揮了揮手,向柳丹晨道:“吃飯沒有?”
  柳丹晨搖了搖頭道:“就是來找你請我吃飯呢。”
  張揚笑道:“能請京劇界第一紅人吃飯,是我的榮幸。”
  柳丹晨啐道:“真是誇張,我算什麼第一紅人。”
  張揚調轉車頭,駛向海島漁村的方向,他向柳丹晨道:“你不用演出啊?”
  柳丹晨道:“你這人記性怎麼這麼差?錢院長批我二十天假期,我現在是在放假期間。”
  張揚道:“真是幸福,我這種苦命人從來都是節假日無休。”
  柳丹晨道:“你是領導,我們比不了的,自己給自己打考勤,就算休息也是全勤,美其名曰出公差。”

卷十一 第1093章 求醫
  張大官人笑道:“聽起來好像很內行似的。”
  柳丹晨道:“那是當然,我雖然不是體制中人,可是你們體制中的事兒我還是聽說了不少的,當幹部的有幾個主動請假的?除了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請假還得扣工資,我們京劇院的領導從來都不請假,說不來就不來了。”
  張揚道:“你這是詆毀我們國家幹部的形象,自從我來到濱海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天。”
  柳丹晨笑道:“知道你辛苦,可你不能否認,多數領導從來都不請假吧?你也不能否認,但凡是個領導幹部,基本上都是全勤吧?”
  張大官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那啥,咱們不談這個,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這次來濱海是路過呢還是專程過來的?”
  柳丹晨道:“專程過來求醫的!”
  張揚把坐地虎停在海島漁村前,笑道:“原來是有事相求啊!怪不得不遠千里而來。”
  柳丹晨一雙美眸眨了眨道:“是你說我腰傷厲害,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會影響到我以後的演藝事業,所以我就趁著這二十天假期過來求醫了。”
  張揚笑道:“你當我隨便給人治病,不要診金啊?”
  柳丹晨笑道:“我沒多少錢,你要是非得要診金,不如我唱戲給你聽。”
  張大官人哈哈大笑,小妮子倒是非常的有趣。
  來到海島漁村,張揚點了幾個菜。柳丹晨很大方地說道:“張書記,你隨便點,這頓算我的。”
  張揚道:“那哪兒成呢?雖然你應該付我診金,可你初來濱海,我身為地主,這頓飯應該我請。看看想吃什麼,隨便點。”
  柳丹晨笑道:“話可是你說的!”
  此時常務副市長董玉武剛巧也過來吃飯。看到張揚帶了一個女孩兒站在海鮮池前面點菜,他本不想打擾他們,可目光和張揚遇到一起。趕緊走了過來,笑道:“張書記,這麼巧啊?”
  張揚道:“不巧。這地兒咱們都常來,遇上也不止一次了。”
  董玉武道:“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吧,回頭軍強同志也過來。”
  張揚道:“算了,你們吃你們的,我們隨便吃點就走。”
  他和柳丹晨點了幾個菜來到包間內,柳丹晨道:“張書記,剛才那個人對你很尊敬啊。”
  張揚笑道:“他是我們的常務副市長。”
  柳丹晨道:“你真是不簡單啊,這麼年輕就當上了市委書記,國內也不多見吧。”
  張揚道:“濱海是個縣級市,我這個市委書記聽起來威風,可事實上就是縣委書記。處級幹部,擺在京城裡連螻蟻都算不上。”
  柳丹晨道:“咱不能妄自菲薄啊,有道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別看京城那些幹部的級別高,還不如你這個地方官自在。”
  張揚笑道:“各有各的好處。”
  說話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進來的卻不是服務員,而是市委宣傳部長王軍強。張揚看到是他,心說這廝也沒多少眼色,明知道自己不想外人打擾還非得進來。
  王軍強笑著向張揚道:“張書記,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了,今天市委宣傳部嚴副部長來了。”
  張揚道:“嚴慕雲?”
  王軍強點了點頭道:“嚴副部長下來視察宣傳工作,所以我安排她來這裡吃飯,您……”他沒把話說完,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是想張揚過去和嚴慕雲見個面。
  張揚笑道:“領導來視察,我當然要過去了。”他正準備起身過去一趟,卻聽門外傳來武意的聲音:“張書記,您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啊!”
  聲音過後,武意走了進來,張揚沒想到她也和嚴慕雲一起來了。
  武意看著張揚,目光馬上就落在了柳丹晨的身上,她驚奇道:“你不是柳丹晨嗎?”
  柳丹晨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在這裡也有人認識自己。
  武意笑道:“真是你啊,你肯定記不起來我是誰了,我在央視見習的時候採訪過你,你還記得嗎?當時你正在演出盜仙草,我給你寫了篇報導,說你是冉冉升起的明日巨星。”
  柳丹晨笑了起來:“那篇誇張的文章原來是你寫的啊!”
  武意走過去和她握了握手道:“你好,我叫武意,目前是北港電視臺的記者。”
  柳丹晨微笑道:“柳丹晨!”
  武意有些不滿地瞪了張揚一眼道:“張書記,我還當你為什麼躲著我,原來是有美女要招待啊。”一句話把柳丹晨說得有些臉紅。
  張揚道:“我是怕了你們當記者的了,這張嘴真是想什麼說什麼,沒影的事兒也能編出來,我壓根就不知道你會來。”
  武意道:“我是跟著過來採訪的,怎麼著?你還不樂意見到我啊?”
  張揚笑道:“樂意,樂意,武意,既然來了,一定要多多宣傳我們濱海的光輝業績,別總盯著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武意邀請他們去隔壁坐。柳丹晨雖然覺得有些不合適,可看到武意如此熱情,也不好意思拒絕,再加上張揚也點頭了,只好跟著他一起來到了隔壁房間。
  武意還沒有來得及為嚴慕雲介紹,嚴慕雲卻已經將柳丹晨認了出來,她驚喜道:“柳小姐!”
  柳丹晨也認得嚴慕雲,她有些詫異道:“梁夫人,您在北港工作?”
  嚴慕雲歡喜無限的向柳丹晨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向眾人道:“我們可是老相識了,京劇院的錢院長和于紅昭都是我的老朋友,柳小姐是我們京劇界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前途不可限量。”
  張揚坐下笑道:“這天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怎麼走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想不到嚴部長和京劇界這麼熟。”
  嚴慕雲道:“你不知道,我過去就是京劇院出身,只是因為嗓子壞掉了,所以才不得不放棄鍾愛的京劇事業。”她如果不說,在座的人都不知道她還有這段歷史。
  柳丹晨微笑道:“想不到嚴台長是我的前輩。”
  嚴慕雲笑道:“我現在早就遠離了京劇界了,不過,這並不妨礙我成為一個忠實的觀眾,柳小姐的戲我看過兩場,你真的是近些年來難得一見的新星,前程不可限量。”
  柳丹晨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張揚道:“嚴部長對今天的視察情況還滿意嗎?”
  嚴慕雲道:“我今天來是按照市委領導指示,進一步瞭解各縣市宣傳工作的進展情況,同時強調一下近期工作的重點,眼看就是七一了,為了迎接香港回歸,全國上下都會開展相應的慶祝活動,我們北港也不能落後。”
  濱海市委宣傳部長王軍強道:“嚴部長,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剛才已經給您過目了。”
  嚴慕雲微笑道:“這次總體的原則是,要在歡樂祥和中迎接七一的到來,既要達到我們想要的喜慶效果,又要避免鋪張浪費。”
  張揚道:“還要放煙火嗎?”
  王軍強和董玉武全都面露尷尬之色,不知他這會兒提出放煙火是什麼意思。
  武意卻格格笑了起來:“張書記,你還嫌那把火不夠啊!”
  張揚道:“這樣的盛大節日怎麼少得了煙火。”
  嚴慕雲不禁莞爾道:“煙火要放,可是安全工作要放在第一位,一定不能再有什麼閃失,大喜的日子,如果發生了一些意外的插曲,那就樂極生悲了。”
  柳丹晨對他們市里的慶祝工作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之所以過來也是礙於情面。
  嚴慕雲道:“柳小姐,我們市里在七一前夕有一個大型的演出,你有沒有興趣過來參予一下。”
  柳丹晨面露為難之色,她的演出事務都是劇院來安排的,自己從未單獨聯繫過外面的演出,她如實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嚴慕雲。
  嚴慕雲笑道:“這樣啊,我抽時間和京劇院聯繫一下,真的,我特別喜歡你。”
  武意道:“柳小姐,要不你給我們唱一段吧。”她也是個沒事找事的主兒,和柳丹晨只不過是初次見面,居然提出了如此非分的要求。
  柳丹晨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張揚,張揚馬上替她解圍道:“柳丹晨前兩天剛剛失聲,最近都在休假,醫生讓她近期不要開嗓,否則還可能會復發。”
  武意有些惋惜道:“這樣啊,張揚,你們怎麼認識的?”
  張揚笑道:“你到底是記者,刨根問底。”
  武意道:“你倒是說啊,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柳丹晨道:“張書記其實是我遠方的表哥。”
  “表哥?”武意詫異地瞪圓了雙眼。
  張揚和柳丹晨吃過飯後來到附近的沙灘上散步,張大官人笑道:“我什麼時候成了你遠方的表哥了?”
  柳丹晨莞爾笑道:“我如果不那麼說,那個武意肯定還要繼續追問下去,我是怕了這幫記者了。”
  張揚道:“濱海太小,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你這個大明星來到我們這裡想低調也低調不了。”
  柳丹晨道:“我是來求醫的,張書記,你覺得我的腰傷是不是能夠治好?”
  張揚道:“應該沒什麼問題,你做好住一個星期的準備,我為你治療三次,應該就能將腰傷徹底治好。”
  柳丹晨欣然點頭。
  張揚道:“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幫你治病的事情,你不能告訴其他人,這件事就是咱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柳丹晨道:“好,就像你是我遠房表哥一樣,除了咱們兩人,誰都不告訴。”
  張揚哈哈笑道:“那你對我的稱呼是不是應該改一改啊。”
  柳丹晨有些忸怩地叫道:“表哥!”
  張大官人樂呵呵應了一聲:“表妹!”
  柳丹晨被他這聲表妹叫得俏臉通紅。
  張揚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電話是武意打來的,卻是武意和祁山剛剛聯絡過,知道他們兩人晚上約好了吃飯,武意道:“張書記啊張書記,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什麼話都不說明白,祁山來了你都不告訴我一聲。”
  張揚笑道:“我整天這麼多事兒,難不成每件事我都得向你彙報一遍?你要是真想這樣,來濱海吧,給我當辦公室主任。”
  武意啐道:“美得你,祁山待會兒要來濱海,晚上咱們還是海島漁村吧。”
  張揚道:“別,來市委招待所吧,我估摸著他晚上未必回去,我來安排吧。”
  武意道:“你把柳丹晨給叫上,我挺喜歡她的。”
  張揚笑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女人感興趣了?”
  武意道:“你這人從來都沒什麼好話,我感覺和她投緣行不行?再說了,晚上你和祁山喝酒,我一個人陪著你們兩個,你們不悶,我還悶呢。”
  張大官人心說誰讓你陪了?這武意根本就是托詞。她八成是興起了採訪柳丹晨的念頭。所以說防火防盜防記者,只要你的身上有新聞價值,就能被記者給惦記上了。
  當晚祁山專程來到了濱海。他的本意是請張揚吃飯,張揚堅持要自己做東,在市委招待所安排了一桌飯。宴請祁山,也順便給柳丹晨接風洗塵。
  祁山和武意一起到來,看得出武意特地打扮了一番,張大官人不禁調侃道:“武意,今天晚上打扮得比中午要精緻,女衛悅己者容,你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祁山啊。”
  武意性情爽朗,並不在意張揚的調侃,她笑道:“就是打扮給你們兩人看得。省得你們待會兒說看到我吃不下飯去。”
  祁山笑道:“你是秀色可餐。”
  武意道:“秀色可餐還是吃不下飯去,光顧著欣賞秀色了,哪還顧得上吃飯?”三人都笑了起來。
  柳丹晨這會兒走了過來。她頭髮還有些潮濕。仍然是簡簡單單的衣褲,不過無論她穿得怎樣樸素。都有一種出水芙蓉般的清秀味道。
  祁山從不看京劇,自然不認識這位元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還以為張揚又換了一位女朋友,通過武意的介紹才知道眼前這位美麗少女居然還那麼的有來頭。
  張揚招呼幾個人入座,他笑道:“祁山,其實我們市委招待所的飯菜也不錯,你品嘗一下,和你的慧源賓館相比如何?”
  祁山微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酒菜無所謂,關鍵在於和誰一起吃飯。”
  張揚道:“商人的嘴巴真是會說。”
  武意和柳丹晨一起做了,她第一句話就是提問:“你們倆真的是表兄妹?”
  張大官人真是哭笑不得,這記者的毛病就是多。
  柳丹晨道:“是啊,姑表親,我媽是他姑姑,不是親的那種,我媽和他爸爸是堂兄妹。”小妮子編起謊話來也是朗朗上口,搞得跟真的似的,武意居然都讓她個蒙住了。
  張揚心中暗樂,心說到底是當演員的,演得可真像。
  祁山道:“北港真是不太平,丁家兄弟倆才死了沒幾天,想不到噩運又落在了袁孝農身上。”
  張揚道:“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意外發生,所以咱們這些活著的人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祁山道:“袁孝農的死可不是意外,他去迪廳找劉恬,不知什麼原因被人前前後後捅了十三刀,現場的情況太亂,沒有留下太多的線索,對了,劉恬已經被找到了,這女人只是哭,否認自己跟袁孝農的死有關。”
  張揚道:“袁孝農應該不是他殺的。”
  祁山舉杯跟張揚碰了碰,他飲酒都是淺嘗輒止,這並非是對張揚不夠尊重,而是因為他的酒量有限,而且有胃潰瘍的緣故:“你那麼肯定?”

  張揚道:“劉恬是袁孝農的情婦,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是袁孝農提供給她的,袁孝農死了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
  祁山歎了口氣道:“女人的心思很難猜,不能用常理去對一個女人做出推論。”
  武意聽到這句話可不樂意了:“祁山你什麼話啊,好像很歧視我們女性。”
  祁山笑道:“我可不敢,只是就事論事,針對這件事而言。”
  柳丹晨道:“其實任何人都是這樣,每個人都有不被別人瞭解的另一面,祁先生這樣說對我們女性的確不太公平。”
  祁山笑道:“我隨口說的一句話,把兩位女士都給得罪了。”
  張揚道:“你就是這個臭毛病,不尊重女性,這一點你要向我多多學習。”
  武意道:“拉倒吧啊,在這方面你還不如祁山呢。”
  張揚笑道:“我哪方面不如他?祁山,我發現武意挺護著你的?”
  祁山笑道:“那是因為我比你有錢,我比你大方,平時咱們在一起吃飯總是我結帳。”
  武意道:“是,吃人家的嘴軟,所以我當然向著他說話了。”
  張大官人目瞪口呆道:“想不到你們倆配合的倒是默契啊,武意,你說話得有良心啊,今晚這頓飯可是我做東。”
  武意笑道:“一頓飯是遠遠不夠的,至少得十頓八頓的才能小小的收買我一下。”
  柳丹晨道:“張書記挺好的,至少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謙謙君子。”
  張大官人咧著嘴得意笑道:“聽到沒有,聽到沒有,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柳丹晨笑道:“其實我是吃了人家的嘴軟,今天連吃你兩頓了,我要是再不幫你說兩句好話,良心上過意不去。”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張大官人也樂不可支,想不到柳丹晨倒是蠻幽默的。
  武意總算說動了柳丹晨,她們吃飽飯之後,就去柳丹晨所住的房間去個人專訪了。
  張大官人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搖頭道:“這個武意,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她的職業。”
  祁山微笑道:“其實人一輩子能夠專注於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我喜歡敬業的人。”
  張揚道:“你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你喜歡武意了?”
  祁山哈哈笑道:“張書記,你還是那麼喜歡亂點鴛鴦譜。”
  張揚道:“你還是忘不了林雪娟?”
  祁山低聲道:“從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她,只知道她和霍雲忠正在鬧離婚。”
  張揚喝了口酒道:“真要是能夠順順利利把婚給離了,也是一件好事,你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有機會了。”
  祁山望著張揚搖了搖頭道:“咱們兩人的感情觀不同,喜歡一個人未必要得到她,只要她能夠幸福就已經足夠了。”
  張大官人卻道:“扯淡,你說的是單相思,如果兩個人相互喜歡,卻因為種種的原因無法在一起,你以為她會幸福?”張揚搖了搖頭道:“如果兩個人真心相愛,幸福就是相互佔有。”
  祁山道:“你們當領導的境界太高,我理解不能。”
  張大官人道:“你挖苦我。”
  祁山道:“不敢,不過咱們真的很不一樣。”
  張揚湊了過去:“祁山,我覺得武意好像對你有點意思。”
  祁山笑道:“別亂說了,我感覺她對你有意思呢。”
  張揚道:“你看不出她一直都向著你啊!”
  祁山道:“她跟你對嗆,那是想引起你更多的注意,我雖然不是什麼情場高手,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還看得出來。”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祁山啊祁山,我就納了悶了,你這麼精明一個人,怎麼一談感情就成了二傻子呢?”
  祁山道:“不談感情,人活在世上如果整天想著感情,那該有多累?”
  張揚道:“最近我聽說一個傳言,說丁家兄弟和袁家兄弟有仇。”
  祁山淡然笑道:“張書記,外界的風言風語多了,我也聽說了一些,說丁家兄弟和袁家兄弟幾個全都是走私起家的,因為爭奪利益,所以袁家兄弟下手把丁高山兄弟倆幹掉了,丁家為了報仇,所以找人幹掉了袁孝農。這種事,你以為可信嗎?從丁高山兄弟死開始,警方就展開了調查,直到現在也沒有查到丁高山兄弟兩人走私的證據,說袁家兄弟走私更是可笑,袁孝工就是北港市公安局長,這不等於說他知法犯法,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紀委不對他採取措施?”
  張揚道:“祁山,我聽說你和袁孝商生意上的往來比較多。”
  祁山望著張揚的雙目道:“你是說我也有嫌疑嘍?”
  張揚道:“我沒說啊,你自己說的。”
  祁山道:“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人包裝成為一個毒販,自從我弟弟死後,警方針對我的調查就沒有中斷過,可是他們拿不出一絲一毫的證據,不是因為我隱藏的好,掩飾得好,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過,我不可能為我沒做過的事情去承擔責任。”
  張揚道:“祁山,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如果說謊,即使他掩飾的再好,他的生理上都會產生細微的變化。”
  祁山微笑道:“什麼變化?”
  張揚道:“臉部表情會變得不自然,自然流露出的表情和刻意控制的表情是有著根本區別的,就像我們在看電影的時候,即使是再優秀的演員,也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出表演的成分。”
  祁山微笑道:“聽起來有些道理。”
  張揚道:“當一個人說謊的時候,他的瞳孔,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哪怕是他的動作都和平時會有很大不同。”
  祁山將手伸向張揚:“我知道你擅長把脈,你幫我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張揚伸出手去,可是就在他的手指即將搭在祁山脈門上的時候卻又縮了回去。
  祁山充滿問詢地看著他。
  張揚微笑道:“不用把脈,你跟我說的肯定是謊話。”
  “何以見得?”
  張揚道:“無商不奸,指望商人說實話,老母豬都能上樹。”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祁山給張揚的感覺很神秘,他總覺得這個人捉摸不透,張揚並不否認,他對祁山是非常欣賞的,祁山為人精明,做事慷慨大方。單純從友情的角度來說。這個人值得一交,可是祁山的身上總讓他感覺充滿了太多的秘密。
  清晨柳丹晨如約來到海灘邊,看到了張揚已經在那裡等待。她微笑道:“張書記,讓您久等了。”
  張大官人轉身望去,卻見柳丹晨上身穿著粉紅色的緊身運動衣。下穿灰色七分褲,姣好的身姿展露無遺,暴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肌膚牛乳般白皙細膩。
  柳丹晨被他的一雙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聲道:“看什麼?沒見過?”
  張揚笑道:“你剛叫我什麼?”
  柳丹晨這才意會過來,她笑道:“表哥!”
  張揚道:“今天約你過來,是幫你治療腰傷,你的腰傷是自小練功落下的,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你練功的方法不正確。所以必須糾正這一點,我教你一套拳法。”
  柳丹晨道:“不是按摩或者針灸嗎?”
  張揚道:“外傷還需外功治,按摩和針灸要在以後進行。現在必須先將你的筋骨舒展開來,筋絡活動開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治療。”
  柳丹晨不解道:“我自小練功,筋絡應該早就活動開來了。”
  張揚道:“你練功的方法只是針對於局部,無法應對全域,也就是說,你的筋骨有些地方鍛煉到了,而有些地方沒有鍛煉到,長期以往,日積月累,就形成了一種不平衡,正是這種積累下來的不平衡改變了你的脊椎結構,我教你的這套拳法,叫太極拳。”
  柳丹晨笑道:“我還當是什麼高深的功法,太極拳我也會。”
  張揚微笑道:“世界上會打太極拳的只怕有數億之多,可是真正得到其中真昧的又有幾個?我教你的是一種我改良過的拳法,其中有太極,也有空明,我精簡了七個招式,形成了一套拳法,你仔細看著。”
  張大官人迎著東升的旭日站定,慢慢舒展雙臂,在沙灘上打起了一路七式太極,張揚所謂的太極,只是利用其名,招式已經神似而形不似了,這套拳法重在舒緩筋骨,對柳丹晨這種自小練功的女孩子來說似乎沒什麼難度,她看了一遍就打得似模似樣了,可是真正想將這套拳練到位卻還需要下不少的功夫。
  柳丹晨在武功上的天分還是讓張大官人頗為驚豔的,她的悟性不次於安語晨,看一個人在武功上的天分並不是要看她能否在短時間內將招式練熟,而是要看她對於細節的把握,對於每一個動作的理解,柳丹晨很容易就抓住了這套拳法的精髓。
  柳丹晨僅用了一個小時的功夫就將張揚的這套拳法掌握,張大官人贊道:“不壞不壞,你的悟性真是不得了。”
  柳丹晨道:“還是老師教得好。”
  張揚笑道:“我可不敢當你的老師。”他看了看時間道:“我得去上班了,你自己好好練習,三天之後我幫你正骨。”
  省紀委工作組這次前來北港顯然是要有所作為,魏龍興在和張揚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並沒有暴露這一點,如果說第一次僅僅是為了相互認識,敘敘交情,那麼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就是正式談論工作了。
  張揚本以為魏龍興會詢問和劉豔紅有關的問題,但是魏龍興這次找他卻是為了董正陽,魏龍興詢問的是張揚當天在丁氏兄弟葬禮上毆打董正陽的細節。
  張揚聽到魏龍興提起董正陽的事情明顯有些不耐煩,這件事他認為已經畫上了一個句號,乾媽羅慧甯也跟中紀委方面打了招呼,這個魏龍興剛剛來到平海,就提起這件事,難道他還想在董正陽的事情上製造一些文章?張揚道:“董正陽的事情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也專門把當時事情的經過寫了一個詳細的報告,上繳給中紀委,警方也做過調查,整件事已經沒有任何的疑點可言,魏廳如果對這件事還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調出相關的材料。”
  魏龍興道:“張揚,你不要誤會,我提起這件事並沒有任何針對你的意思,可能你不知道,我來平海工作之前,在中紀委任職,董正陽家人上告的材料正好由我負責。”
  張揚道:“魏廳,您覺得我在這件事上有問題?”
  魏龍興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已經平息了,你也將事情的經過說的很清楚,我提起這件事並不是想追究責任,也不是因為好奇,我是想盡可能的瞭解事情的全部,這段時間,我瞭解了一些事,做了一些工作,知道董正陽和丁家兄弟結怨的緣由。”
  張揚沒有說話,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為他想聽聽魏龍興所說的是怎樣一個版本。
  魏龍興道:“董正陽和丁家兄弟歸根結底是因為搶地盤而發生的矛盾,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已經具有黑社會犯罪的性質,雖然當年沒有找到丁家兄弟挑斷董正陽腳筋的證據,可是從董正陽對他們的仇恨來看,這件事絕不是誤會。”
  張揚笑道:“想不到魏廳還是一個偵破高手。”
  魏龍興道:“任何部門都不能獨立完成任務,必須要和其他兄弟部門相互配合,如果我們只將每件事分門別類的單獨對待,那麼註定我們看到的問題是片面的,紀委工作組過去在北港始終無法取得進展,和他們的工作方法也有很大的關係。”
  這句話讓張大官人非常的不爽,魏龍興有否定劉豔紅工作成績之嫌,以為他自己很了不起嗎?張揚道:“有些事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魏龍興道:“所以我們才決定對北港的事情進行全面調查,將過去的一切推倒重新來過。”
  張揚道:“那就是否定一切了?”
  魏龍興也察覺到了張揚語氣中包含的不滿成分,他笑了笑道:“沒辦法,必須要這樣做,推到方能重建!”
  張揚笑了笑,他的笑容中充滿了嘲諷的成份。
  魏龍興道:“對於蔣洪剛同志的問題,我們也開始重新審查,我們認為他和丁高山之間的關係絕不是一張欠條那麼簡單,在他擔任北港市委副書記的過程中,他很可能利用職權為丁高山創造了便利條件,我們要查清其中任何一個細節,絕不會有任何的疏漏。”
  張揚道:“魏廳真是雷厲風行啊。”
  魏龍興道:“張揚,以後的工作中肯定有不少需要你協助的地方。”
  張揚道:“我儘量幫忙,不過我估計也幫不上太大的忙。”
  魏龍興笑了笑,起身告辭。
  張揚卻因為魏龍興的來訪心情變得有些鬱悶,他意識到這只是一個開始,因為劉豔紅的事件,省裡有了一個直接插手北港的理由,省紀委工作組,省公安廳專案組,這些人的到來勢必會造成權力上的重疊,最終會導致利益上的衝突。
  認識到這一點的不僅僅是張揚,北港市委書記項誠也和他抱有相同的看法。最近幾天項誠的心情也非常不好,紀委書記陳崗從項誠的臉色意識到自己來得並不是時候,可他又不能不來,擠出一個笑容道:“項書記!”
  項誠道:“有事?”
  陳崗點了點頭:“想跟您彙報一下省紀委工作組的事情。”
  項誠道:“這事兒你應該找魏廳溝通吧。”
  陳崗歎了口氣道:“項書記,省裡是不是對我們干涉的太多了?”
  項誠道:“那是因為我們北港的幹部不懂得自我約束,現在終於引起了上頭的注意,事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有些人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卷十一 第1094章 重新調查
  陳崗道:“項書記,省紀委、省公安廳都派來了工作組,過去已經有了結果的事情還要拿出來重新審理,這不僅僅是過多的干涉了我們這些北港幹部的職權範圍,也是對他們自己之前工作的否定。”
  項誠道:“那又怎樣?發言權在誰的手裡,誰就有權調查。”
  陳崗道:“劉廳長出事的地點是在江城,為什麼所有人要把疑點放在北港?省紀委工作組來到北港兩天,已經找我談了三次話了,反反復複都是圍繞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項書記,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他們如果有證據,大可以對我採取措施,現在根本就是一些人在刻意詆毀我,這些憑空捏造的舉報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工作,影響到我的名聲,我認為省紀委工作組這樣的調查是盲目的,是不負責任的,如果他們這樣調查下去,請問我們還怎麼做好自己的工作?”
  項誠皺了皺眉頭,其實他和陳崗面臨同樣的煩惱,這次魏龍興領銜的省紀委工作組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任何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要調查,連他這個市委書記也接受了一次詢問,項誠道:“你搞紀委工作這麼多年,你對他們的工作作風應該有所瞭解。”
  陳崗道:“紀委工作最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處理幹部違紀,必須要做到證據確鑿,如果只要有舉報信,只要有黑材料就對我們的幹部展開調查,那麼我們的工作還幹不幹?我們的同志如果連最起碼的安全和公正都得不到保障,那麼我們還怎麼開展工作?項書記,我這麼說並不是說反對省紀委工作組來北港調查,我是希望他們能夠充分考慮到北港的現實情況,考慮到同志們的工作熱情。考慮到……”
  項誠有些不耐煩地抬起手來:“好了,我明白了,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省紀委調查組又不是我負責,你去找魏廳。你把剛才跟我說的話向他說啊。”
  陳崗苦笑道:“項書記,我說了,我全都說了。可是他就跟我來了一句,希望我理解和支持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我們要支持,可是我們的工作呢?我們難道全都不要工作了?老老實實等著他們調查?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人心惶惶了,誰還有心情做事?”
  項誠道:“陳崗,你這是什麼態度?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既然說自己沒問題,心虛什麼?該怎麼工作還是怎麼工作,讓他們去查。隨便他們查。”
  陳崗還想說什麼,項誠明顯有些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分明要下逐客令,陳崗正準備走得時候,市長宮還山也來了。
  宮還山看到陳崗馬上道:“老陳,剛好你也在,別忙著走,咱們商量點事兒。”這樣一來項誠的逐客令就沒來得及說出去,而陳崗也就順勢留了下來,他估計宮還山十有八九也是談這件事。
  果然不出陳崗所料,宮還山正是為這件事來得,他和陳崗一樣也是滿肚子牢騷,紀委工作組舊事重提,把蔣洪剛的案子重新翻了出來,為此還專門找他瞭解情況,宮還山道:“項書記,這次他們究竟是要把過去的事情推倒重來,還是接著這些事為難我們這些北港的幹部,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工作了,是不是省裡對我們這個班子已經失去了起碼的信任,如果這樣還不如乾脆把我們都給換了。”
  人在對前途失去信心的時候,性情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宮還山就是如此,自從龔奇偉來到北港,他認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問鼎北港政壇的機會,正因為如此,他開始展露出越來越多的個性,這在之前他在北港的任職生涯中是從未有過的。或許人只有在幻想破滅的時候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項誠道:“你們要搞清楚一件事,劉豔紅同志是離開北港後出事的,她來北港是為了調查一些舉報,核實這些舉報,根據正常的思維,就會做出她是不是觸犯了北港某些人的利益,今兒產生了報復她的念頭。省裡派工作組來調查,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發什麼牢騷?你們跟我說這些話是不是代表你們害怕了?既然你們口口聲聲都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那麼你們怕什麼?你們擔心什麼?隨便誰來查,讓他們查,想查多久就查多久,我們全力配合。你們不要以為這是不正常的,我告訴你們,劉豔紅同志的事情一天沒有水落石出,省裡就不會放棄調查,你們要習慣這種調查,我個人認為,這種調查沒什麼不好,通過這一系列的事情,我們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應該反思,反思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反思為什麼我們北港自己的問題解決不好,還要麻煩上級領導?”
  宮還山道:“項書記,我也不是不讓他們查,可是他們檢查已經嚴重干擾了我們的工作,這些工作組的權力已經淩駕於我們地方之上,這並不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就算是調查也得有個限度,也得有個期限。”
  陳崗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看,總不能無休止的在我們北港查下去。”
  項誠道:“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只要自己沒有問題,調查組查不到證據,早晚都會離開的。”
  這已經不是文浩南第一次登門了,丁琳望著他,臉上卻沒有任何友善的成分,冷冷道:“文警官,該說的我已經都說過了,您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文浩南禮貌的笑了笑,他將手中的公事包放在沙發上,輕聲道:“丁小姐,你應該對我的工作有所瞭解,現在我負責的就是令尊的案子,我想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
  丁琳淡然道:“我們的目的不同。”
  文浩南道:“怎麼不同?我們都想早點抓住兇手。”
  丁琳搖了搖頭道:“你想的是破案邀功,我想的是報仇雪恨!”
  文浩南正色道:“丁小姐,你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我能夠理解你心中的感受,但是不要忘記,我們國家有法律,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抓住了兇犯自然有法律去制裁他,你要對我們的法律有信心,對我們這些員警多一些信心。”
  “信心?”丁琳不屑笑道:“事情發生了這麼久,你們有沒有找到兇手?有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你讓我對你們有信心?呵呵,恐怕連你們這些員警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吧。”
  文浩南道:“丁小姐,我之所以過來,是想幫助你,我希望你也能夠對我以誠相待,將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我。”
  丁琳道:“你想知道什麼?有什麼我沒有告訴你?如果我知道兇手是誰,你以為我還會坐在這裡跟你廢話?”
  文浩南道:“丁小姐,我想知道你父親和叔叔生前究竟有什麼仇人?”
  丁琳道:“他們沒有仇人!”
  文浩南道:“董正陽呢?”
  丁琳道:“文警官,你想調查的並不是我親人的死因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文浩南開始意識到眼前是個聰明的女人,他微笑道:“丁小姐,管理這麼大的一個家族是不是很不容易?”
  丁琳道:“不勞你費心,公司裡還是有一些忠誠的員工。”
  文浩南的話題飄忽不定,毫無徵兆的問道:“丁小姐結過婚?”
  丁琳一雙冰冷的眸子盯住文浩南的眼睛,明顯流露出憤怒:“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文浩南道:“我只是隨便問問,那件案子當時很轟動,潘強在婚禮當日槍殺了馮敬國,也就是你的丈夫,直到現在北港警方仍然沒有抓住殺人兇手。”
  丁琳憤然道:“夠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我也沒有興趣再跟你談任何的事情,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
  文浩南卻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淡然道:“據我說知潘強是你父親的乾兒子,是你的義兄,你們曾經戀愛過一段時間是不是?”
  丁琳氣得臉色煞白,她指著大門道:“你給我出去。”
  文浩南冷冷道:“我在查案,丁小姐,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讓我對你採取極端的手段。”
  丁琳怒道:“你威脅我?”
  文浩南道:“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潘強和你戀愛卻得不到你父親的同意,最終你父親選擇了一個他認為更有前途的馮敬國,如果我的調查沒有錯誤,馮敬國當時應該是北港海關緝私分局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一個很重要的部門啊。”
  丁琳咬著嘴唇,盯住眼前的文浩南,她已經意識到來者不善。
  文浩南道:“你和馮敬國從戀愛到結婚只不過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們之間的結合有兩種可能,一是的的確確的一見鍾情,二就是因為你順從了父親的意思,嫁給了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
  丁琳道:“文警官,我的私人感情和你想調查的案子沒有任何關係,我無需向你交代。”
  文浩南繼續道:“潘強槍殺馮敬國的動機只有一個,那就是你,他得不到你,也不想別人得到你,所以他就選擇了鋌而走險。”
  丁琳道:“我想我們已經沒必要談下去了。”
  文浩南很有風度的笑了笑,他站起身向丁琳告辭。
  丁琳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臉扭向一旁。
  文浩南道:“對了,你對馮敬國瞭解嗎?你知不知道他有很大的問題?”
  丁琳道:“文警官,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無恥!”
  文浩南微笑道:“我只是在努力還事實一個真相。”
  文浩南轉身離開。
  來到外面的警車內坐了進去,他的助手趙柯啟動了汽車,輕聲道:“頭兒,情況怎麼樣?”
  文浩南搖了搖頭道:“這個女人很不簡單,想從她嘴裡得到真實的情況很難。”
  趙柯道:“對了剛才孟祥柱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查到了馮敬國的一些資料,這個人果然有些問題,一個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居然擁有多處房產和數輛豪車。”
  文浩南道:“我早就說他有問題。”
  趙柯道:“當然不能排除他的財產是丁家給他的。”
  文浩南道:“你以為丁家會這麼好心?更何況,他還沒有來得及把丁琳娶進門,命就沒了,丁家會為一個死人付出這麼多?”
  “可潘強是丁高山的乾兒子,他殺了人,丁家畢竟要做出一些賠償。”
  文浩南笑道:“賠償?你當丁家全都是善人?我能夠看出丁琳對馮敬國根本沒多少感情,丁高山之所以會將女兒嫁給馮敬國,還不是因為他所處的位置,丁高山這麼看重一個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幹什麼?這其中肯定有奧妙。”
  “丁高山和馮敬國都已經死了,想要調查出真相很難。”
  文浩南道:“無論事情做得再嚴密,可百密難免一疏,馮敬國是個缺口,要把這個人的問題徹底調查清楚。只要打開了一個缺口就好辦了。”
  北港這段時間風聲鶴唳,市委書記項誠終於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決定派人去東江一趟,和幾位省領導直接面談一下,他並不反對省裡派駐工作組的事情,但是凡事都得有個限度,這樣下去,北港的幹部群體被搞得人心惶惶。工作都不好進行了。項誠想來想去,感覺最合適的人選是龔奇偉。
  龔奇偉對項誠的傳召頗感意外,因為項誠很少主動找他。
  項誠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了龔奇偉。龔奇偉一聽就明白了,這絕不是一個好差事,一來這是去省裡勸各位領導轉變念頭。給北港松一口氣,二來項誠是看自己不爽,想把他從眼皮底下支開兩天。龔奇偉道:“項書記這件事可能不好辦,省裡的態度很堅決,這次一定要將劉廳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項誠道:“查了好幾天了,到現在還不是一無所獲?誰敢確定劉廳的事情一定就和北港有關?奇偉同志,這次你去東江一定要和省裡的幾位領導好好溝通一下,如果這樣調查下去,勢必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工作。還請省領導們給我們一定的信任。”
  龔奇偉明白項誠的意思,其實這幾天的事情他也都看在眼裡,除了自己這個新來北港的幹部之外,市里其他的主要領導基本上都被調查組叫去瞭解情況。項誠的這句話沒錯,省紀委調查組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他們的正常工作了。龔奇偉道:“項書記,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我去也未必能夠說服領導們改變做法。”
  項誠道:“我知道這是個苦差事。奇偉同志,我也不是故意要將這件苦差事交給你,可是我考慮過,除了你之外,別人都不合適,你剛來北港,省裡把你派來這裡工作首先建立在對你充分信任的基礎上。我相信你和領導們溝通起來更容易一些。”
  項誠把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龔奇偉唯有硬著頭皮把這個差事接下。
  比起北港幹部群體被省紀委搞得不勝其煩。張大官人這段時間過得倒是愜意,除了上班之外,他還抽時間幫助柳丹晨治療了一下腰傷。當然,張大官人也是很注意分寸的,別看柳丹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張揚除了療傷之外也很少跟她聯繫,距離是必須要保持好的,不然很快就會有新版本的緋聞傳出,而且為柳丹晨療傷他基本上都把常海心叫過去陪同,這是為了避嫌。
  常海心對此卻頗有微詞,認為張揚拿自己當擋箭牌,心裡卻不知又打起了什麼主意。
  張大官人對此的回應就是天地良心,至少在目前他幫助柳丹晨只是抱著治病救人的念頭,壓根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不過常海心和柳丹晨倒是投緣,幾次接觸就已經成了相當要好的朋友。

  雖然省紀委調查組這兩天沒有過多的關注張揚,但是張揚仍然對他們在北港的工作非常好奇,以魏龍興為首的這幫人在北港究竟能有什麼發現?張大官人並不看好這幫人,事實上,他認為劉豔紅無論是能力還是對北港幹部群體的瞭解都要比魏龍興強得多,連劉豔紅都無法搞清楚的事情,他魏龍興來到之後就能迎刃而解?張揚不相信,一點兒都不相信。
  相比省紀委工作組而言,省公安廳工作組的工作涉及到濱海的地方更多,自從上次董正陽的事情之後,程焱東就對文浩南產生了一些看法,表面上雖然客氣,可實際上對文浩南的調查工作也不像過去那樣配合,程焱東認為文浩南這個人做事太過極端,而且目空一切,根本沒有把他們這些地方公安看在眼裡。
  為了文浩南再次來濱海調查的事情,程焱東專門找到了張揚,他有些鬱悶道:“張書記,不是說文浩南這次是來查劉廳的案子,可是他又把丁家兄弟的案子翻了出來,甚至專門調查當年丁高山女婿馮敬國被殺的資料,我看他這次不僅僅是為了查劉廳的事情吧?”
  張揚道:“他想查就讓他去查,你只管配合就是。”
  程焱東歎了口氣道:“上次就是因為配合他工作,董正陽莫名其妙的死了。”
  張揚道:“那件事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
  程焱東道:“張書記,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對你的這位幹哥哥很不喜歡。”
  張揚笑道:“你喜歡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負責劉廳的案子,省廳工作組的負責人,他現在可是欽差,你必須要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程焱東道:“文浩南這個人太自我,好像除了他自己正確,別人都是錯誤的,除了他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張揚道:“得了,你別發牢騷了,與其埋怨別人,不如自己好好做事。”
  程焱東道:“我真是搞不懂了,省裡這次究竟是唱哪一出啊,派來這麼多的工作組,這根本就是讓大家產生內部矛盾,我們查不清楚的事情,難道工作組下來就能夠查清了?真要是這樣,我也沒臉在目前的位置上呆著了。”
  張揚笑道:“你不看好他們能夠破案?”
  程焱東搖了搖頭道:“一點都不看好,聲勢倒是不小,可這樣幹只會打草驚蛇,張書記,你等著瞧吧,省裡的這些工作組雖然熱情很高,聲勢很大,可到最後他們還是查不到什麼東西。”
  張揚道:“是啊,劉廳沒有解決的事情,他們一來到就解決了?我也不信。”
  程焱東道:“我聽說文浩南最近再查馮敬國的問題。”
  張揚道:“馮敬國?你是說丁高山的女婿?”
  程焱東點了點頭道:“馮敬國在和丁琳婚禮當日被殺,兇手已經鎖定為丁高山的乾兒子潘強,不過潘強當天就畏罪潛逃,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下落。”
  張揚道:“文浩南查他幹什麼?”
  程焱東道:“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明白,到後來我才意識到,文浩南這次過來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查劉廳長遇害的事情,他想要查出北港的犯罪網,他的心很大,想下一盤很大的棋。”
  張揚道:“聽起來應該是好事啊,至少在掃除犯罪方面,他和你的目的是相同的。”
  程焱東道:“我來濱海已有一段時間了,很多事我都在查,做任何事都是要有步驟的,文浩南領銜的這個專案組已經嚴重干擾了我們的正常工作,張書記你能不能和他好好談談?”
  張揚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對文浩南還真沒有多少辦法。從他們的立場來看,文浩南和魏龍興之流顯然影響到了他們的正常工作,可是從人家的角度來說,人家是為了工作,張揚道:“其實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只不過工作方法不同罷了。”
  程焱東道:“張書記,您真打算聽之任之啊?”
  張揚道:“你還記得市紀委副書記嚴正嗎?”
  想起上次嚴正率隊前來濱海調查的事情,程焱東不由得笑了起來:“記得!當時他們在濱海賴著不走,還是您高明,拿著他們的帳單前去追債,搞得這幫人灰頭土臉的。”
  張揚微笑道:“這次省裡的調查組不是沖著咱們來得,如果我沒猜錯,北港市領導們比咱們還要難受,咱們急什麼?皇帝不急太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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