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346章 聆訊
劉豔紅又道:“引發這場球迷騷亂的,是這場球賽,我們懷疑這場比賽存在暗箱操作,正是因為比賽的不公平才造成了球迷情緒的無法控制,引發騷亂,從而引發了這場災難。”
張揚道:“當時我在現場,這場比賽的確有問題!”
“所以我們要徹查這件事,事情調查的越清楚,越及時,對我們越有利,現在雲安省方面給我們很大的壓力,死去的多數都是雲安省的球迷,休育場外雲安省球迷正在組織示威抗議,我們要在事態沒有進一步擴大之前,將所有事情搞清楚,給死者一個交代,給老百姓們一個交代。”
“出去躲躲吧!”林清紅握著梁成龍的手道。
梁成龍明顯的憔悴了許多,雙目中佈滿血絲,他大口大口的抽著煙,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鎮定下來。
林清紅道:“趁著他們還沒有找上門來,你出去躲一躲,死了27人,不是小事!”
梁成龍的聲音有些沙啞:“躲又能躲到哪裡去?西看臺的工程我分包給惠強的,這小子捅出了漏子,我卻要承擔責任!”
林清紅道:“我早就勸過你,做生意一定要本本分分,投機取巧的事情千萬不可以做,你通過惠強的關係拿下體育場工程,又把部分工程分包給了他!他根本沒有從事建築安裝的經驗。”
梁成龍道:“中國的生意規則本來就是這樣,你不給別人好處,怎麼能夠拿下這麼大的工程?惠強找我,要我把西看臺的工程交給他表弟的公司,驗收也不需要我過問!”
林清紅歎道:“你糊塗啊!合同上面是你的名字,工程也打著豐裕集團的旗號,出了問題人家當然要找你!你走吧,離開東江,看看情況再說!”
梁成龍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走,我走的話,這件事就會牽連到我叔叔,我不能牽連他!”
“那怎麼辦?如果上頭要嚴辦這件事,你不僅僅是賠款的問題,搞不好你會坐牢,甚至……你會被殺頭的!”
梁成龍聽到殺頭兩個字,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嘴唇顫抖了一下:“清紅……我不知該怎麼辦,但是,我真的不能走,我走了,我這輩子再也沒臉回來!”
林清紅雖然是一個女強人,此刻也不禁落下淚來,關心則亂,休育場的事情造成了這麼大的慘案,這麼多的死傷,在國內影響極壞,身為企業法人的梁成龍必然逃脫不了責任。
林清紅道:“有沒有問過叔叔?”
梁成龍搖了搖頭:“我不敢見他,我沒臉見他!”
林清紅道:“怎麼辦?怎麼辦?”
梁成龍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他拿起電話打了過去,梁成龍找的是何長安,何長安手眼通天,或許他能夠幫助自己。
何長安聽完梁成龍的訴說,他給梁成龍一個建議:“把一切事情照實說出來,逃是逃不掉的!”
梁成龍的確逃不掉,在體育場慘劇發生過不久,他的住處就已經被監控起來。
第二天上午,梁成龍被調查組請去問話,負責訊問他的是他的老朋友張揚。
雖然早就有了被聆訊的心理準備,不過見到張揚,梁成龍還是吃了一驚,他也明白,現在這種敏感時刻,也不是套交情,談友情的時候,在椅子上做好之後,靜靜望著張揚。
張揚一臉的嚴肅,他向身邊的記錄員道:“準備好了嗎?”
記錄員點了點頭。
張揚問道:“梁成龍先生,我是負責4.17東江體育場事件調查組的調查員張揚,今天把你請到這裡來,是想代表工作組向你瞭解一些情況。在問話之前,我有必要向你宣讀一下我們的政策!”
梁成龍淡淡笑了笑道:“不必宣讀了,我黨的政策我都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放心吧,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知道什麼,你只管問吧!”
梁成龍的態度還是讓張揚滿意的,事情既然發生,逃避就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積極面對方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張揚道:“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東江體育場的翻修工程由東江豐裕集團承建,開工日期是1991年9月,竣工日期1993年五月,同年5月18號正式交付使用。”
梁成龍點了點頭道:“完全正確!”
“你是豐裕集團的法人代表,你明白這次體育場西看臺坍塌事件,自己應當承擔的法律責任嗎?”
梁成龍道:“我是豐裕集團的法人代表,我對這件事造成的悲慘後果抱有深深的遺憾和歉疚,我不會逃避自己所應承擔的責任,但是有些情況我必須申明,希望對政府的調查有所幫助!”
“你說!”
梁成龍道:“豐裕集團是東江體育場翻修工程的承建方,但是我們在施工的過程中有部分工程對外進行了轉包,出事的西看臺,正是我們轉包的部分!”
張揚內心一怔,這是一個全新的線索,之前並不清楚這件事,梁成龍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件事,明顯是想推卸自身的責任,當然他也被逼到了絕境,任何人在這種時候都會產生自保的意識。
張揚道:“你是說西看臺工程並非由豐裕公司承建?體育場的翻修工程還有協力廠商參與?”
梁成龍點了點頭道:“惠強找到了我,他讓我把西看臺工程交給他的表弟去做,他表弟叫劉海軍,開了一家名為新宏建設的建設安裝公司!西看臺的工程全都是他們在做。”
張揚厲聲道:“梁先生,我想我不用提醒你法人在這件事上所應當承擔的責任,為什麼合同上沒有惠強的名字?新宏建設和劉海軍的名字也根本沒有出現過?”
梁成龍道:“我並不是想拉人墊背,事情已經出了,我知道我有罪,但是我身為一個共和國的公民,我不想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
張揚步步緊通道:“你的豐裕集團擁有國家一級資質,為什麼要將工程轉包給別人?難道說你們沒有能力完成這一工程嗎?”
梁成龍道:“惠強是省體委主任惠敬民的兒子,如果我不把工程分包給他,我就沒辦法拿下體育場的翻建工程,我承認,通過惠強的關係我才拿到體育場的翻修工程,將西看臺的工程分包給他是為了還他的人情,如果我不這樣做的話,我在工程的驗收和回款上會遇到麻煩。”
張揚點了點頭,梁成龍把一切說得都很清楚,作為朋友,他對梁成龍現在的處境深表同情,可是法律就是法律,就算西看臺工程並不是梁成龍親力親為,可是承建體育場翻修工程的是他,他才是合同的執行者,他必將承擔這次的責任,張揚道:“梁先生,鑒於你和體育場看臺坍塌事件的關係,工作組已經決定對你實施拘留控制!”
梁成龍默默站了起來,他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為我所造成的傷害致以深深的歉意!”他走到房門前,張揚又問道:“梁先生,在工程的進行過程中,你沒有去現場看過?作為建築界的資深人士,你難道就沒有預見到這件事的發生?”
梁成龍沒有轉身:“我很後悔,我和新宏建設之間簽署過一份轉包協定,並未公開,我想應該會有些幫助,我會把這份協議交出來。”
梁成龍離開後,張揚馬上將瞭解到的這一情況向劉豔紅報告,劉豔紅做出批示,讓公安廳配合張揚行動,將新宏建設的劉海軍和惠強請來問話。
劉豔紅這次放給張揚的權力很大,這和顧允知旗幟鮮明的態度有關,對體育場看臺坍塌事件,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得清清楚楚,對一切相關責任人都要給予處理。
劉海軍是個沒多少見識的包工頭,開始的時候狡辯了兩句,可在張大官人的恐嚇下很快就敗下陣來,他承認體育場西看臺的工程是他承建的,具體施工的是他從村裡請來的一幫鄉親,全都是農民工,他的施工隊連施工資質都沒有。
惠強不像劉海軍,他是體委主任惠敬民的兒子,眼界和心理素質絕非劉海軍這種農民出身的包工頭可比,他對自己被請到這裡問話缺少應有的心理準備,很傲慢的看著張揚:“你們把我弄到這兒來幹什麼?我是一守法公民,從小是三好生,長大了是社會大好青年,我連闖紅燈的記錄都沒有過。”
張揚冷笑道:“惠強,你少跟我犯貧,沒事我們找你幹什麼?你覺著自己長得有吸引力?”
惠強很黑,這是因為他喜歡戶外運動,長期陽光曝曬的緣故,他笑了笑:“謝謝,還成,追我的女孩子挺多的!”
張揚把卷宗摔在桌子上:“你給我嚴肅點!”
惠強道:“我很嚴肅!”
張揚道:“東江體育場事件你知道嗎?”
“聽說了!”惠強內心一沉,他意識到終於查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用問,肯定是梁成龍把自己給賣出去了,惠強的心理素質很好,表情很平靜,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突然變換的心跳節奏已經被張揚聽得清清楚楚。
張揚也懶得跟他繞彎子:“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東江體育場的西看臺工程是你承包建設的!”
惠強笑道:“話可不能亂說,我是做汽車配件生意的,跟建築這行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你聽誰說的?我和東江體育場西看臺唯一的關係就是,我到那裡看過比賽,不過幸好我昨天沒去,不然……嘖嘖,想起來都後怕!”
張揚望著這廝裝模作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心中暗道:“我看你還能神氣多久?”張揚道:“剛才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的是劉海軍,新宏建設的經理,你不會連他也不認識吧?”
惠強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他看著張揚:“你什麼意思?劉海軍是我表弟,我認識他,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張揚道:“劉海軍已經承認,體育場西看臺的工程是他分包的,他才是體育場西看臺工程的直接承建者!”
惠強道:“那又怎麼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劉海軍是通過你的關係才接到了這筆工程,你老實交代,你在這起工程中收到了多少好處?”
惠強明顯有些慌亂,他大聲抗議著掩飾內心的不安:“你有沒有證據?沒證據就不要亂說話!我跟這件事沒有關係,我也沒收取任何好處!”
張揚道:“從聯繫工程到最後驗收你全程參與,現在跟我說沒關係?好!惠強,你可以不跟我說,以後這件事你可以去向檢察機關交代,去向法院交代!”
惠強道:“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和體育場的事情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揚懶得聽他解釋,擺了擺手道:“你的拘捕證也批下來了,老老實實呆著反省去吧!”
“你憑什麼拘捕我?”
張揚道:“你搞清楚,不是我拘捕你,我代表紀委,拘捕證是公安機關下發的,你現在把情況交代清楚,對你以後只有好處,你不交代,並不代表你就能夠逃脫罪責,劉海軍提供了很多證據,梁成龍那邊也有證據提供,沒有切實的證據,我們也不會把你叫到這兒來,回去好好想想,把這件事全都想清楚,該交代的儘快交代,晚了,後悔都來不及。”
工作組每個人都不輕鬆,張揚對付惠強的同時,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正在和體委主任惠敬民談話。惠敬民的煙癮很大,他一邊抽煙一邊回答著劉豔紅的問題。
劉豔紅道:“惠主任,我請你過來是想瞭解一下體育場翻修工程的事情。”
惠敬民對此早有準備,他在煙灰缸中彈了彈煙灰道:“體育場翻修工程是在東江市政府的指導下,公開向社會招標,當時的招標書和競標方案都在,我們請了不少專家進行綜合評定,經過層層篩選,最終才選定了豐裕集團作為翻修工程的承建商!”
劉豔紅道:“惠主任,根據我們瞭解到的情況,在這件工程中,你兒子惠強從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惠敬民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惠強做得是汽車配件,他和建築行業沒有任何關係,我一向對他的要求都很嚴格,體育場翻建的事情十分敏感,我就是害怕別人會有說法,所以才提議公開向社會招標整個過程都很透明,不存在任何的違紀問題。”
“惠主任的意思是在工程的招標中不存在任何的問題?”
惠敬民很肯定的說道:“絕不存在任何的問題!”
劉豔紅道:“好,我們姑且認為工程的招標中不存在任何問題,在工程的驗收環節有沒有問題?”
惠敬民用力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團濃重的煙霧:“劉書記,我是體委主任,並非建築上的專家,我雖然參加了驗收小組,可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一個象徵性的意義,真正的驗收都是那些專業人士來做,他們說沒問題,我當然就認為沒問題了。”
“所以你就在工程驗收合格書上簽字?”劉豔紅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了起來。
惠敬民意識到剛才自己的那番話推脫責任的意思太過明顯,他歎了口氣,臉上做出沉痛無比的表情:“劉書記,我承認我的工作有疏忽的地方,正是我的疏忽,方才讓這樣的不合格工程順利通過了驗收,我有責任!我很慚愧!”
劉豔紅繼續施出第二擊:“通過我們的調查取證,已經初步認定,東江體育場坍塌的西看臺施工方是新宏建設,公司的負責人劉海軍承認,通過惠強的關係從豐裕集團得到了工程的分包權。”
惠敬民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他搖了搖頭道:“具體工程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體委基建工作也不是有我來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