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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布達年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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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最後的手尾收拾乾淨了,現在沒事做,想賴在這也不行啦。」茅延安彈了一下手指,在旁的李華梅朝他蹲下,行了一個半跪禮,臉上的表情早已回復平靜,又是那種讓人望之心怯的冰冷,我無從得知她剛纔說的那些話,有多少出自她一的情感,也不想得知,因為……那多半會是一個讓我心痛的答案。
  行禮之後,穿著性感黃金甲的李華梅,化作一道金芒,筆直射向天際,朝著正東方而去。
  金芒耀眼,無形中更形成指標,漂浮在半空的暗黑召喚獸,彷彿得到信號,同樣也化作四道黑氣,隨著金芒往正東方高速飛去,五道不同顏色的光芒,轉眼間就失去蹤影。
  「真羨慕你啊,賢侄,女人這種東西一旦搞上手,就很難甩掉,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你身邊這麼多女人,要甩的時候一定很難搞,大叔現在替你一次搞定,把所有麻煩角色都弄走,還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如此大功一件,你該請吃宵夜啦!」仍舊是那種不把別人痛苦當回事的語氣,但一句話說完,茅延安突然輕笑了起來,聲音的感覺與之前不同,似帶著相當的「認真」。
  「怎麼樣啊?無緣的兒子,今天發生的事情,你這輩子衹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應該會好好記住吧?答應我,無論如何,你一定不能忘掉此刻的感覺喔!記住你心被撕裂的痛楚,下一次……帶著這份痛楚到我面前來吧!」茅延安微微笑著,就像是一個很和善、很好相處的長輩,對著我揮了揮手,一如他之前每次與我告別時候的模樣,然後,身形漸漸淡化,變得透明,就這麼消失不見。
  一下子,我生命中最恨的仇人走了,最重要的女人也走了,把我的心一下子都掏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斷裂,我沒有昏過去,但也失去意識,腦海里渾渾噩噩,一片空白,只聽見好像很多人在我身邊來來去去,有許多的聲音,可是他們到底在我身旁做什麼,我卻什麼也感覺不到,也不想感覺得到。
  人生之中,有起有落,不可免地會遇到很多的失敗、成功,但這次我什麼都輸盡了,在可預見的未來裡,我沒有任何翻本的可能。
  我並不是妄自菲薄,在過去所面對的挑戰中,我也多次憑著自己的冷靜與判斷力,打倒了很多看似強不可摧的敵人,然而,這次所面對的,是一堵實在太高的障壁,實力、智慧都不是我能比肩,更兼之對我瞭若指掌,我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在我面前,他不是人,甚至超越了神,就像冥冥中不可見的命運一樣,隨意將我擺佈他擺佈的人也不單單隻是我一個,心燈居士、黑巫天女、李華悔……都是當今世上一等一的絕頂人物,卻也是自始至終被他玩弄於股掌,比普通的小人物更不如,最後的下場……都不過是一條可笑又可悲的可憐蟲。
  面對這樣的一個最終敵人,我用什麼與他鬥?又憑什麼去與他鬥了?況且,我也實在是太累太累了……黑龍王、暗黑召喚獸,即將蹂躪整塊大地,將戰火與殺戮帶到每一個角落去,這些事……我已經沒有心力去在乎,屬於大地上各種族的問題,就讓大地上的各種族去管吧……本來我應該會一直這麼意識飄流下去,但在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事情仍放不下,存有某種牽掛,讓我無法就這麼放著自己「沉睡」,而且,還有一個聲音,如同蚊蟲飛來飛去,在我耳邊持續騷擾著,若不是這兩個干擾,我的意識可能就像大石頭扔進井裡,不停地往下沉去,永遠不再浮起。
  也不曉得這樣過了多久,我感覺不到身外的一切事物,也不覺得飢餓、口渴,就衹有耳邊的奇怪聲音,讓人非常討厭,某一天,這個一直吵得我無法真正安寧的聲音,突然千百倍地加大,猶如木柱巨杵,激烈地敲擊著我的意識,更似暮鼓晨鍾,一聲一聲,直透腦內最深處,終於逼得我無法再意識飄流下去,清醒過來,回到現實世界。
  意識重新與現實接合的瞬間,眼前先是一片黑暗,再一點一點出現亮光,然後,我聽見一聲清亮的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終於清醒過來了,你已整整失去意識九天八夜,貧僧等人用了各種方法,均無法將你喚醒,迫不得已,用上了敝派梵血禪唱的秘術,若過了今晚,你仍醒不過來,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方法能讓你醒來……」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盤膝坐在我面前,滿頭大汗,明顯是剛剛用完某種極耗真元的功法,非常疲憊,但看到我清醒,他相當欣慰。
  「施主能清醒,貧僧師兄弟這九天八夜總算沒有白忙,貧僧幸甚,敝派幸甚,天下幸甚,阿彌陀佛。」「……九天八夜?我昏了這麼久?」
  我發出的聲音乾燥沙啞,幾乎連自己也嚇一跳,回想起失去意識前那惡夢般的一切,稍微想想,就是心如刀割。
  轉頭看看,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個石室,四面都是石壁,地上隨便鋪了些乾草,極為簡陋,但華爾森林幾乎整個被摧毀,像樣的房舍只怕半間也沒剩下,這間石室再差勁,總好過被扔在荒野中,不過,石室的樣子很怪,怎麼有點像牢房的感覺?
  稍微一想,我便恍然大悟,華爾森林都被摧毀成這樣,精菡們哪可能有好地方住?能在連場大破壞中保存下來的,恐怕也衹有等待大監獄了,若是我所料不錯,此刻這座大監獄裡頭,恐怕早已精靈滿為患……當然,依照個別情況不同,屍滿為患的可能也不小。
  「……現在精靈們是誰在指揮?倫斐爾?」這個老和尚,是慈航靜殿派來的四大聖僧之一,至於是成、住、壞,空之中的哪一個,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四個老和尚,打末曰戰龍的時候不曉得死什麼地方去了,不過……依當時的情況,就算他們挺身出戰,也衹是多四個炮灰,沒什麼意義。
  「阿彌陀佛,倫斐爾師侄在戰鬥中受傷太重,經過搶救,目前仍在昏迷,尚未醒來」「哦?那大師不去把他弄醒,跑來吵我,卻是為何?你們的梵血褝唱那麼靈光當鬧鐘一流的,說不定在他耳邊唱上幾晚,他就醒來了。」「施主說笑了,你精神衰竭,但身上並無嚴重內傷,經得起內力沖搫,貧僧師兄弟才冒險使用梵血禪唱,倫斐爾師侄傷勢嚴重,梵血禪唱一經施為,他會立刻經脈盡斷,死於非命。」「是啊,他一用就十死不生,你們不敢亂來,我用了九死一生,你們就隨便冒險,反正我是後娘生的,玩死不用賠錢,是這意思吧?」「呃……這……施主……貧僧…呃……」老和尚並非巧言令色之人,被我幾句話問得面紅耳赤,答不上來,我其實也不是那個意思,具體情況我可以想像,衹是剛剛清醒,借由這些問話來整理思緒而已。
  「行了,我知道大師的意思了,倫斐爾既然倒下未醒,現在精靈們是誰在做主?葛林斯王新喪未久,總不會搞出什麼委員會來聯合執政吧?」「不,長幼有序,倫斐爾師侄既然不能理事,他父兄又已亡故,自然是由他弟弟來暫攝其位,掌管大小事。」  「雷曼?他沒被壓死嗎:」
  「這個……有很多緣故……」大和尚語焉不詳,我自己其實也不太想追問,但倫斐爾倒下,索藍西要是有個能人出來暫時頂一下,穩定大局,讓情勢不至於太過惡化,那就還好一些,而雷曼才幹平庸,乃是庸碌無能之輩,還有重傷在身,精靈們讓他出來理事,希望不會搞成搬石頭砸腳,越忙越亂的愚行。
  衹是,這個已經重度傷殘的傢伙,看來還真是有幾分好運道,末日戰龍趨醒時,亡靈峽谷重重崩塌,上千萬噸的岩石重重砸下來,活埋了裡頭所有的精靈,如此絕境之下,他居然也能活得下來,雖然不曉得是用什麼方法,但總之運氣確實是不壞。
  「對了,大師,我有幾件要緊的事物,不曉得……」我纔剛問出口,老和尚就知道我是指那幾尊石像,告訴我他們也知那些石像非同小可,極為重要,所以早早就請精靈們幫忙,將那些石像帶到妥當地方藏好,等待我清醒過來,一同研究解救之法,因為冷翎蘭等人是怎樣變成石像的,這件事情衹有我曉得,沒有其他目搫者。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和尚的表情怪異,我本來以為他是因為冷翎蘭等人異常石化的事,卻突然覺得不妥,或許在我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外頭已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追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語。
  「出家人不打誑語,有什麼問題大師你就直說吧,反正該我知道的,我早晚也是要知道的。、」「這……貧僧也就直言了,昨日收到的最新情報,在東海之役後失蹤的李元帥,正式在東海重新現身了。」這消息著實令我一驚,而老和尚接著說出的事,更是大大超出我預計之外。
  東海全軍覆沒的那一仗,敗得太慘,而且太過突然,再加上戰爭結束後,應該要乘勝追擊的黑龍會艦隊居然按兵不動,沒有進行掃蕩,也沒有對陸地勢力進攻,彷彿在等待什麼,動作極不尋常,一時間各種陰謀論大起,但不管是哪種推論,各方勢力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即將要面對黑龍王的再出。
  「這個推測,就在昨日獲得了實現,失蹤多日、生死不明的李華梅元帥,突然在東海現身,本來這該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然而,她所出現的地方有點問題,不是她自己的反抗軍勢力,卻是在黑龍會的鑒隊上。」假如李華梅是以俘虜的身份出現,那雖然令人驚駭,不過還不至於太出人意料,因為在李華梅失蹤的這段時間,也不是沒人猜她傷重被俘,成為黑龍會的階下囚、衹是,世事之奇,實在超乎人們想像,出現在黑龍會陣營的李華梅,非但不是屈辱的俘虜之身,反而從容發號施令,指揮著黑龍會的艦隊掃蕩反抗軍殘黨,倒轉槍頭,追殺她昔日的部屬與手下。
  面對這個驚人的變化,無數人為之震驚,只想問一句「為什麼」,尤其是那些滿懷著驚愕與震駭,至死不能閉眼的反抗軍幹部,他們想破頭都不能明白,為何自己奉若神明的主帥,會突然反過來率領敵人,幹掉自己?
  答案很快就由李華梅自己揭開,盡管過去有人拿這來開過玩笑,卻從未有人認真相信這玩笑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詔告大地之上的一切蠢人,你們倚仗大地上的資源,多年來欺壓我海上各部族,如今正是我等揚眉吐氣,洗刷這屈辱的時候,本帥身為龍王,從今日起,就帶領我東海族民,進軍大地。」一席話,露驚在場所有人,但話中最令人錯愕的,則是那一句「龍王」,基本上,李華梅本就是龍族,自稱為王也沒什麼好奇怪,可是在黑龍會的艦隊上自稱龍王,就不能不讓人有一個最恐怖的聯想,即便是黑龍會的中低層士兵,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本帥的偽裝與計煤,製造衝突的假象,用來鬆懈大地諸國的戒心,可笑池們全都上當了,黑澤一夫根本不存在,心燈居士衹是個被本帥利用的可憐東西,真正的黑龍王……從頭到尾就衹有本帥一人,本帥便是黑龍王!」坦白說,這些話裡頗有不合邏輯之處,經不起仔細推敲,但在這種情形下說出,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清醒地分析了?於是,短短的一個時辰內,這消息便傳遍大地。
  李華梅成了黑龍王,這件事雖然震動大地,但倒也不是沒人相信,大地上的各種陰謀鬥爭,從沒有一曰停歇過,人們下意識地期待各種更勁爆的丑聞發生,像「黑龍王的真面目是李華梅」這種傳聞,之前早就有過,衹是沒人相信而已。
  但現在,再也由不得人們不信了,李華梅的宣告,不是打打嘴炮就算了,在做出這番宣告的兩個時辰後,黑龍會艦隊強襲娜麗維亞港,並且在短短的兩刻鍾內,將港口完全佔領,守軍無論降與不降,都被屠殺。
  黑龍會選擇阿里布達作前進大地的突破口,這並不是太令人意外,阿里布達雖然也是當世強國之一,但國防配置卻很不平均,主力大軍都在伊斯塔、索藍巧亞邊境,從不把東南方的海防放在心上,將黑龍會當成強盜集團,而不是國家級勢力在看待,更認為黑龍會再怎麼鬧,也有李華梅率反抗軍擋住,上不了陸地,不用擔心。
  如今,天然屏障掉轉槍頭,變成敵人一起殺了上來,國家軍方的最高指揮者冷翎蘭又不在,那班官僚頂多能維持組織運作,要靠他們抗敵,那還不如直接吃尿自殺,換做我是黑龍會,也會直接選擇進攻阿里布達。
  「大師,貴派目前為止,有什麼打算?」「不瞞施主,阿里布達遭逢敵襲,多次火速傳信,求助敝派通知冷二公主返國主持大局,但冷二殿下此刻身軀石化,這個意外變故過於突然,我等也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和尚搖頭道:「茅施主足智多謀,若有他在此協助,或許能為我們理出方向,但這場大變故發生後,迄今仍找不到他,精靈們收拾戰場時,發現了幾具人類殘屍,不排除他已遇害……」我沒有對老和尚說事情的真相,也沒有告訴他茅延安未死,並且他纔是真正的黑龍王。茅延安離開時既然讓我活命,就不怕我到處亂說,而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人會相信我說的「真相」,黑龍王的真面目是流浪畫師茅延安這種答案聽起來比李華梅是黑龍王更讓人難以相信,搞不好我出去招認自己是黑龍王,信的人還比較多。

  多說無益,但不是不能說,而是要找有用的人說,像眼前這個大和尚,說給他聽他也不信,衹有傳話的作用,說不定路上就給人滅口,他自己死了無所謂,還浪費我的時間……「大師,貴派掌門心禪大師,對此有沒有什麼示下?」「阿彌陀佛,掌門人只說,關於李元帥的事,務必要將你救醒,將此事告知於你,聽聽你有什麼說法,再做定奪。」這就是領導人的水準,心禪大師個性慈和,卻不是無智之人,他很清楚問題的關鍵在哪,李華梅身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以我與她的關係,不可能什麼都不曉得,所以他堅持要等到我醒來,聽了我的話之後再做決定。
  像心禪大師這樣的人,就是有用的人,我想了想,還沒想出該怎麼辦,突然肚子裡一陣咕嚕亂叫,發覺自己餓得厲害,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進食了。
  不難想像,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肯定不怎麼有機會進食,能捱到現在已經很不可思議,老和尚雖然佛法精湛,但要他變魔術似的變出食物,恐怕也力有未逮,我掙扎著想起身,到外頭去尋找食物,先吃點東西,再來想事情。
    「呃,施主……」
  老和尚再次面有難色,被我一問,他纔很無奈地告訴我,倫斐爾倒下後,意外獲救的雷曼掌管大權,收拾戰場時,發現我仍在生,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幹掉我,總算他身邊的手下還算有腦子,曉得我不是可以隨便宰掉的,連忙勸阻。
  不過,仇家結太多的壞處出來了,再怎麼說,我與這些精靈都是仇深似海,他們勸阻雷曼,衹是基於理智的判斷,但在內心深處,他們與雷曼一樣,都巴不得我早點死,要不是先前救了雷曼出峽谷的四大聖僧及時趕到,我大概早就在失智狀態下被他們分屍了……雷曼這個雜碎,恩將仇報,也不想想我之前幫他的忙,只顧著落井下石,雖然不能光明正大殺我,卻也不願就此干休,就往我頭上硬栽了一個罪名,說我是黑龍會的奸細,將我關起來,等待情況比較好轉一點,再來審判。
  這個罪名,倒也不是雷曼的獨創,之前很多人都這麼栽贓,當初我叛出阿里布達,冷棄基那個綠帽子老賊,就說我是黑龍會的奸細,用這罪名通緝我,雷曼扯上這條典故,別人自然是很難說什麼。
  「……還以為是沒有地方可安置,所以把人送到這裡來,原來根本就是抓我坐牢啊?我這蜚子壞事做得多,好事幹得少,蹲苦窯也是應有之報,習慣就好,不過……」我皺眉道:「大師,該不會是我一出去就算逃獄,有五百刀斧手等著要把我分屍吧?」「善哉,刀斧手自然是沒有的,精靈們並不使用重兵器,但……負資保安的弓箭手,確實是早就守在外頭的。
  負責保安?這個笑話有好笑到,我不曉得該不該誇獎和尚的幽默感。既然我還沒有準備去殺出重圍,這個和尚也不像要帶我殺出去,那還是老老實實待在牢房裡,請他替我弄點吃的東西過來吧。
  不料,我的要求還沒提出,老和尚先向我告辭,說是梵血褝唱耗力極大,他要先去休息一下,順便去看看其他師兄弟的狀況,因為四大聖僧中,他負責治療我,有兩名聖僧正在設法解除冷翎蘭與織芝的石化,還有一名正在幫師侄療傷。
  「師侄?倫斐爾嗎?那傢伙傷勢怎麼樣?要是他就這麼死了,我就要在這牢房裡待很久了。」「善哉,老衲所指的,並非是倫斐爾師侄。」  「那是哪一位皇親國戚?」
  「不是精靈,是老衲的天河師侄。」
  乍聽見這個答案,我驟然一愣,緊跟著,明知外頭危險,但在我來得及想到這點之前,我已經飛衝出去,開始在監獄裡找人了 .
  第五章 舊情似夢•恰如朝露
  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裡,我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干擾,讓我沒有辦法徹底放逐意識,持續渾渾噩噩下去,要不然,我也沒那麼容易清醒過來。那個不斷干擾我的東西,經過證實,確認是老和尚的唸經聲,雖然有個什麼梵血禪的鬼名字,但充其量也就是比較厲害一點的唸經,不是真正讓我甦醒過來的理由。
  我始終覺得,我能被老和尚給喚醒,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老和尚唸經功夫了得,而是我心中有一個放不下的牽掛。我這次敗得如此淒慘,所有一切都輸盡了,又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
  這個問題,一開始我也沒想通,但直到聽見老和尚那句話,我纔完全清醒過來,察覺到自己那仍割捨不下的東西。
    阿雪!
  不管是責任上,或是自己的情感上,阿雪都是我極重要的牽絆,尤其在此刻,當我已經失去所有,就衹有這個又笨又可愛的小狐女,纔是我心中僅剩的光明所在,是我唯一的希望。
  牢門沒有關好,我一個箭步就奔衝出去,才衝出牢門,因為飢餓與幾天以來的疲憊,腳下踉蹌,身子一低,險些跌倒,卻也因此險險避過外頭衛兵射來的箭矢。
    砰!
  一聲森響,碎石紛飛,這些精靈衛士碰著末曰戰龍的時候,比條小蟲子都還不如,但要拿來威嚇我,卻已足夠,他們射出的魔力箭矢,勁能穿石,要是挨上一下,那可不是說笑的。
  換作是別的犯人逃獄,可能還有商量餘地,但見到我衝出牢門,幾名精靈衛士對看一眼,目光中殺氣大盛,不約而同地對我拉弓,擺明就是要趁機把我幹掉,所幸,後頭還有援兵。
    「阿彌陀佛!不可殺生!」
  雖然我叫不出名字,但老和尚怎麼說也是心字輩的高僧,幾十年勤修苦練,此同泛泛?大袖一揚,急勁強風將射向我的箭矢掃落,連帶將那幾名精靈衛士給撞開,我拔足狂奔,無視後方的連聲叫喊,全速脫離此地,就只聽見後頭呼喝連連,既有精靈語,又有老和尚的佛號,這位掩護我脫身的高僧,已與陸續趕來的精靈衛士戰在一起,雙方打得莫名其妙,一時間卻又停不下來。
  我成功脫身,但這座等待大監獄我不熟路徑,更不曉得阿雪在哪裡,實在不知該去哪裡找人,唯一的辦法,衹有賭賭魔法師本身的感應能力。原本要感應阿雪的位置,不是那麼容易,要不然以前我早就用這一招找人,不用等現在才死馬當活馬醫,然而,失去了體內的婬神猷之後,我似乎也發生了某些變化,稍微一加感應,很快就發覺到熟悉的氣息。
    「在左邊!」
  不加思索,我就朝著左邊方向跑去,途中有幾次碰到牆壁擋路,隨手抓個人一問,就找到路徑,也虧得等待大監獄內此刻亂成一團,誰也沒空多在乎誰,我胡衝亂撞響朝著所感應的方向衝去。
  跑了一陣子,最後來到一座石門之前。緊閉的石門上,刻著特殊的法咒,不是普通的房間,但也不是牢房,看樣子倒很有可能是間特殊治療室,以法咒結界封閉環境,在不受幹攝的環境內進行治療。
  阿雪在這扇門的後頭,那是代表她仍需要治療?治療什麼?
  想到這些,我的動作為之停頓,愣了一下,跟著就想起一個更要命的問題……我的阿雪,在巴格達一戰後,就已經不存在了。
  東海之上,阿雪為了猷人族的撤退而冒險犧牲後,就一直不省人事、再醒來時她成了受馬德列操控的邪惡玩偶,失去了與我在一起時候的記憶。說得明白一點屬於我的阿雪,早已經不存在了,我努力想要把人救回來,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一個明知道不可能實現的幻夢。
  馬德列被茅延安設計身亡,失去了這個操縱者,阿雪應該就能脫離控制,清醒過來,不過一切並非如此簡單,馬德列對阿雪做了什麼手腳,我根本無從得知……這個老傢伙不愧是前代黑龍王,在改造生物肉體的本事上,出類拔萃,非但泄去雪體內的龐大能量,還把她的肉體重新調整回人形,這手本事實在厲害。
  經過這麼劇烈的身心變化,脫離馬德列操控的阿雪,能夠回復到什麼程度?
  真的能變回以前那個天真小狐女嗎?還是……這些問題,我之前並沒有想到,甚至可以說是下意識地逃避,然而,此刻衹要我把門一推,答案就要揭曉,已經再也不能逃避了。
  換作是之前,我還有可能會轉頭走,不勉強自己硬去開這扇門,但現在心裡其實非常膽怯,可是我仍猛一咬牙,伸手推門,把這扇石門打開,走了進去。
  進門後所看到的第一件東西,就令我黯然神傷,冷翎蘭抱著織芝所化的兩女石像,就趣立在我眼前,殘酷的記憶與心痛感覺,差點就讓我膝軟跪地。
  強自鎮定,我發現石像的周圍點著大量蠟燭,一根根紅白蠟燭之間更畫著符文,構成魔法陣,即使我不刻意去數,從約略數量來判斷,也猜得到蠟燭有九九八十一根,是某種光明系的魔法陣,在守護結界中心事物的同時,也試圖以無上光明之力,驅除邪惡,還歸潔淨。
  結界陣周圍有三名老僧,正盤膝而坐,手扣念珠,口中誦經,施行破魔、除邪的大光明法,這類法咒在解毒、解石化上,有相當不錯的效果,由三名心字聚高潛聯手施為,更是不容輕視,但我只看一眼,便百分百肯定他們的辛苦將徒勞無功。
  冷翎蘭、織芝,她們身上所發生的事,並非簡單的石化詛咒,而是暗黑召喚獸所造成的靈魂質變,恐怕就連法米特顯靈駕臨,都未必知道怎樣能解,這三名高僧全然不知狀況,就對著石像誦經蠻幹,雖然精神可嘉,卻怎樣都不可能有效果的以我對婬術魔法的了解,冷翎蘭、織芝、羽虹的石化,是屬於不可逆的變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也不可能救治,什麼希望都沒有。這是我個人的認知,如果說要推翻這個結論,那除非是某個對婬術魔法了解更在我之上的人,才有可能做到。一當世上,我所知道的唯有兩「人」,很巧合的是,這兩個其實都不能算是人!
  茅延安是這一切的始作誦者,他神通廣大,或許知道什麼我不曉得的辦法,把不可能變成可能,但他偏偏也是最沒有理由協助我的人,與虎謀皮的笨蛋主意,想都不用再想了。
  法米特是暗黑召喚獸的首個實踐者,這些理論都是他搞出來的,若說他知道什麼解救之法,那也不足為奇,衹是他目前應該已變成半神半鬼的存在,要向他詢問,除非他主動出來顯靈,再不然……出海碰碰運氣,也不是沒有可能找到。
  兩個選擇都得要從東海著手,去東海尋找最後希望,看來是勢在必行,這是我此刻所做出的結論,但在那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解決。
  在這間有普通囚室四倍大的魔法治療室內,除了三名高僧,還有一個人站在角落,一個女人,正用非常關注的眼神,凝視著魔法陣中央的石像,甚至沒擦覺到我門闖入,在我看見她的開門闖入,在我看見她的剎那,我險些失聲叫出。
    阿雪!
  這個女人的身影,在我眼中是那麼地熟悉,卻又那麼地陌生。一明潔白如雪的神職長袍,寬大袍服遮掩住豐滿身材,更顯得雍容華貴,一頭光亮的長長黑髮,在頭頂盤起,僅用一根朴拙的荊釵,簡單地固定,看似平凡百姓的打扮,卻比任何王侯資族更有公主的儀態……如此絕代風華,我似曾相識,但卻不是我的小阿雪,而是當年在薩拉城中,皇宮之內,那個曾讓我在眾人之前尊嚴掃地的絕色美人,天河雪瓊,此時看來,這些年中發生的一切,彷彿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依稀仍是那個高貴、典雅,不沾染世俗雜塵的絕色女神官,美得令人屏息,不愧是四大天女之中的冬雪天女……衹是,這個女人再美也好,她終究不是……不是我的可愛小狐女,不是那個總用著崇敬的口氣,一口一個「師父」左右叫著的小阿雪……我的阿雪,真的已經不在,再也回不來了嗎?
  認到這點的時候,我的胸口彷彿被什麼重物打了一下,疼痛得快要無法呼吸,這樣……也好,衹要她能夠復原,這樣的代價……我願意承受。
  在前往索藍西亞的一路上,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要救醒阿雪絕不容易,即使能把她救醒,也有可能造成原有人格、記憶甦醒,變成當初的天河雪瓊,而不是我的阿雪。這個認知我有,衹是為了保住她的性命,縱知風險,我還是硬著頭皮去幹,現在這狀況……該怎麼說呢?失望、難過、打搫都有一點,可是早已在預計中的情況,縱然發生,似乎也不用太意外……總之,我並沒有呼天搶地、嚎啕痛哭的衝動就是了,若問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其實我腦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掉轉頭去,靜靜地把門關上……不留痕跡地離開。

  阿雪不存在了,對她本人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縱使她回復身為「阿雪」時候的人格與記憶,也不可能與我歡喜大團圓。再怎麼說,我可沒有天真到會認為茅延安能好心放我去過幸福生活,要是阿雪真的完全甦醒過來,茅延安肯定會有進一步動作,那時……只會讓我再失去她一次。
  我刻意放輕動作,不發出任何聲音,想在不驚動她的情形下離去,然而,最近我的運勢實在有夠差,不管有什麼想法,總是沒法實現,本來一直凝神看著石像的她,卻在我舉步的一瞬間,驟然驚覺,轉頭朝我的方向望來。
    「約翰……法雷爾?」
  驚愕的語音,迅速轉為憤恨、怒意,最後甚至是一字一字咬牙說的。我有些愕然,腦裡更是一片混亂,猜不出她腦中的記憶究竟到哪裡,又是為了什麼事而對我如此仇視,因為照理說,失憶之前的天河雪瓊,與我並沒有那麼深的仇怨,有什麼理曲護樣對我昵?一無論那個答案是什麼,光是接觸她仇視的眼神,就已經令我夠心痛的了,我可以在不接觸她的情況下,靜靜地消失,這已經是我的極限,卻沒法承受她對我的仇恨……或許,我開這扇門的決定,真是錯了……「你這卑鄙狡詐的小人!喬裝改扮,暗算我們丨別以為換了樣子,就沒人能把你認出來!善惡有報,你自己造的業障,終究會算到你自己頭上!」……雖然不曉得確切情形,但從這幾句話聽來,可能當初在海外孤島上,我偷襲天河雪瓊,將她婬辱肛奸的時候,就露了形跡,天河雪瓊沒有說出,卻線索深藏在心裡,當那段記憶一回復,她馬上就知道是誰害慘了她。
  這推論有些牽強,卻不是絕不可能發生,天河雪瓊的魔力本來就強,在成為「阿雪」的時候,又經過許多艱苦歷練,回歸原本人格後,即使失去了身為「阿雪」時的記憶,魔力也會大幅增長,能運使許多從前無法完成的特殊魔法。得此輔助,她一認出當年海外孤島上的真兇,確實是有可能的。
  「你暗算於我,令我一眾同門喪身於海外,還對我……」天河雪澳的話突然停頓,大概是對被我肛奸的事感到羞恥,後頭的話說不出口,但眼中的憤恨之情有增無減,怒瞪向我的美麗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因為你這卑鄙小人,令我喪失記憶,落入黑龍會歹人之手,更變成現在這等可恥的模樣,如此惡行,你要怎樣贖罪償還?你怎麼還得起?」絕色美人的盛怒,連同本身修為,化作一股凜然之威,甚至形成了巨大的越壓,瞬間令我心頭劇震,彷彿遇到了第八級的絕頂高手,差點就當場腳軟。
  不過,這股懾服感卻只出現短短一瞬間,很快就讓我感覺到不對,我舉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最初幾秒的震懾過後,我立即察覺到,天河雪瓊身上所散發的越應非常不穗,忽強忽弱,她本人似乎無法控制本身的魔力。
  稍微一想,就知道這種狀況不難理解,法米特所遺留下來的巨大能量,當初令阿雪身體發生強烈的光暗衝突,這問題雖然被馬德列給解決,但馬德列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法,我們卻是完全不知,隨著馬德列的身死,他的操控也失效,若說天河雪瓊體內出現什麼後遺癥,無法妥善處理體內的能量衝突,那是絲毫不值得奇怪。
  假如天河雪瓊體內蘊藏的光、暗能量同樣巨大,整個人應該早就被炸碎了,絕不可能還這樣清醒說話,照我估計,該是還殘留極少、極少的光系能量,被暗系能量壓制住,雖然不會危及性命,卻持續形成干擾,令她的魔力忽強忽弱,無法穩定下來。
  這問題可大可小,輕則干擾魔力運行,無法自由運用魔法,重則形成隱患,一個處理不好,會有生命危險。我想到問題的嚴重處,著實擔憂,往前跨了一步,想問問她的身體狀況,了解詳情。
  我的這些反應,純粹都是下意識的動作,自己並沒有考慮什麼利害得失,也沒想過這麼做究竟好或是不好,全然沒料到這些動作對天河雪瓊的影響。
    「別過來!」
  河雪瓊不是衹有說說而已,瞬間我只覺得左肩巨痛,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帶起,向後飛跌出去,重重撞在石門上,眼前發黑,全身無處不疼,可能連骨頭都碎了幾根。
  這一下攻擊實在不輕,我睜開眼,望向自己的左肩,那邊被打出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洞,連骨帶肉地被打穿,卻沒有半滴鮮血流出,衹是冒著裊裊黑煙,乍看之下很詭異,但如果看慣了各種黑魔法,那就不會覺得有什麼,照我推測,這僅是很粗淺的「黑暗箭矢」一類技巧,普通魔法學徒都會使的技巧,被天河雪瓊這樣的高手使出,更顯得威力不凡。」但……若是真的對我有殺意,她大可以用其他更有效率的黑暗魔法,為什麼要用這種簡單的小技巧?我心中錯愕,更有了一絲僥倖期待,但當我再次接觸到天河雪瓊仇恨的目光,一顆心又冷了下去,同時明白她為何用這種小技巧出手。
  一記黑暗箭矢把我左肩射穿,天河雪瓊自己也不好過,她臉色變得極度蒼白,一縷鮮血更從嘴角流下,被剛纔那一下給弄傷了。
  她並不是不想用更厲害的魔法對付我,是力有未逮,一記普通的黑暗箭矢,就令她體內能量沖搫成傷,可以想像她身體狀況是何等惡劣,若不是顧忌引發更劇烈的能量衝擊,剛纔那一下,應該就直接用更強的魔法,把我整個人轟碎了。
  除此之外,「阿雪」、「天河雪瓊」的記憶未有合併歸一,天河雪瓊是慈航靜殿的聖女,學的都是光明系魔法,應該也不會阿雪擅長的那些黑魔法,臨時要動手,衹能施放黑暗箭矢這類的超低階技巧。
  「你……你看看,我都變成什麼樣子了?我是慈航靜殿的神官,在我身上應該不存在一絲黑暗,但現在,我用的是什麼?我怎麼可能會用黑魔法?」天河雪瓊顫抖的聲音,聽來已經不衹是憤怒、激動,那完全是瀕臨崩潰邊緣的聲音。發現自己身上存在極強的黑暗魔力,居然對她造成如此大的衝擊,這點我不曉得該說意外或者該說意料中事?
  一這口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既然沒有了「阿雪」的記憶,天河雪瓊自然不可能知道她身上的黑暗魔力如何得來,現在這麼說,衹是把她認為黑龍會所做的事,追本溯源算到我頭上而,但是她不知道的真相,我卻很清楚,她之所以沾染到黑暗,確賨是因為我。
  天河雪瓊手指向我,身體不停地顫抖,目光卻開始渙散。失去了光系魔力後,她同樣也失去了修煉多年的禪定功夫,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剛剛甦醒未久的她,明顯還未能適應。
  我的身體會似是羞於啟齒,但天河雪瓊要說的東西,我已明白,她所指的身體問題,不是能量衝突那麼簡單。
  即使穿著寬大的神官長袍,看上去仍像以前一樣高貴雅潔,神聖不可侵犯,但衹要稍稍留意,有些東西仍是遮掩不住的。
  神官的白袍本就寬大,天河雪瓊還刻意不繫緊腰帶,縱然如此,那兩團圓碩的H 罩杯巨乳,仍是在白袍的胸口突出痕跡,遮掩不下。我相信她可能已經用布帶鄉起,試圖不讓胸乳的尺寸看來太驚人,卻仍徒勞無功,巨乳頂出的渾圓輪廓,不罾怎樣遮掩,看來都是那麼搶眼,引人注目。
  既然對自己的豪乳感到羞恥,那麼,她想必也察覺到自己腰肢的異常纖細,並且發現肋骨、脊椎部分的改造痕跡了,移除了肋骨之後,腰部變成不可思義的細,分外顯現出豪乳、肥臀的驚人性感,超越了火辣辣,根本就是婬靡、引人犯罪程度,而這具罪惡的婬艷美胴體,卻屬於一個素來貞潔自持的女神官,試問她又怎麼受得。
  「要練到這樣深厚的黑暗之力,不曉得要多少生命的血祭,我的雙手、我的身體,全沾滿了鮮血與污稱,你讓我變成……變成一個罪孽深重的兇手!」我不曾料到天河雪瓊會這麼想,也訝異於這個想法對她的打擊之大,但這其斑無可厚非,黑暗魔法的修行,本就是不停地殺生與獻祭,每一個強大的暗系巫師,都是殺生無數練上來的,以天河雪瓊的知識,很容易可以判斷出來,自己身上的邪力驚人,甚至有上萬冤魂寄宿,如此恐怖的黑暗之力,必然牽涉到連番大屠殺,這些無辜者的怨恨與罪業,全都與她有關,從乾乾淨淨的聖職者變成罪人,過去纍積的一切全部崩毀,也難怪天河雪瓊會承受不住。
  看著天河雪瓊近乎發狂的崩潰眼神,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
  在這段同行的旅程中,發生了很多的事,也是因為這些事,我甚至比天河雪瓊還了解她自己並不是我讓天河雪瓊沾染了黑暗,而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黑暗之源。誕生於伊斯塔的污穢之女,開啟邪惡力量的關鍵鑰匙,如果被激進的衛道之顰給碰到定還在襁褓中就會被斬草除根,是心劍神尼殺出伊斯塔時將她帶出,她纔有機會生長於慈航靜殿,變化了外形,得到一個光明聖女的假象。是的,她所曾經熟悉、相信的一切,甚至連同天河雪瓊本身的形象,都衹是一個精心佈置出來的假象。
  養育她長大的心劍神尼,非但包藏禍心,等待有朝一日她充分成長後,品嗜甜美的果賨,就連本身有道大德的「道」、「德」兩字都欠缺,根本就是一個超級性變態加嗜血狂,天河雪瓊要是知道了師父的真面目,恐怕當場就要吐血昏倒,而她就算沒有遇到我,沒有發生那些事,現在的情況大概也不會差多少,因為心劍神尼想要對她做的,就與我對她所做的事差不多。
  至於她認為自己身上所造的罪孽,那更是沒有這麼嚴重「阿雪身上的邪力雖然強大,但她也同時是史上從無前例,絕不殺生的黑暗巫師,體內所寄宿的死楚,來自因緣際會的萬靈血珠,從頭至尾,她的手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腥。這些話,我很想要對她說,澄清這些誤會,可是幾次話到嘴邊,我卻汁麼也沒說說這些有什麼義?能改變什麼?
  告訴她她出身的真相、心劍神尼的真面目,她會相信嗎?信了又如何,再受一次精神打搫嗎?讓她知道那些真相,是為了讓她好過?或者衹是讓我自己好過?
  把一切推給「真相」,我的責任就會比較輕| 點?她就能笑嘻噴地諒解我嗎?
  我自己心裡很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全都是否定的,既然說出真相也沒有人會因此好過,那又何必再講出來,多給她一次傷害呢?說到底,看見她這樣泫然欲泣的眼神,心可比肩上傷處要痛得多啊,……原來……看見你掉眼淚,居然會讓我這樣難過……我的報復計劃,槁到最後全報復在自己身上,搬石頭砸自己腳,天底下有比這更蠢的人。
  我很想開口大笑,笑自己的蠢笨與自作自受,不過天河雪瓊的第二波攻擊,卻在這時候射至,兩支黑暗箭矢將我的右肩貫穿,右臂也釘在石門上,如果不是我的頭及時一偏,額頂與咽喉已經被開洞貫穿了。
  殺念始終是殺念,天河雪瓊忍不住滿腔的怨憤,對我出了殺著,這件事固我傷心,但看見她因為妄動魔法力,弄到傷上加傷,嘴角一縷鮮血緩緩流下的謹一這卻更令我心中絞痛。
    「能不能讓我說句話?」
  這是我的要求天,河雪瓊似乎把它當成遺言申請,雖然沒有開口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如、如果我告訴你……」
  我忍著身上的痛楚,喘息道:「你和我我們兩個曾經非常非常親近過,你當我像師父一樣地敬重,我們……感情很好,你相信嗎?
  天河雪瓊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一分遲疑,眼中所流露的神情,更像是聽到什麼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不但完全不信,還帶著幾分鄙夷。
  「我師父是刻苦修行,佛學精湛的有道大德,你與她相比,連微塵都算不上,別說我不可能和你親近,你這種人身上哪有值得敬重的地方?天下人哪怕就是瞎了眼,也不有人敬重你的。」
  一字一字地恨恨說出,我曉得天河雪瓊這些話的認真,也因為如此,我更覺得,過去曾發生在我與阿雪之間的一切,如今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幻夢,被這些現實的言語給撕碎,迅速煙消雲散,彷彿從不曾存在過。

  但它真的存在過……即使已經沒有證人,即使衹有我一個人還記得,那段美好與幸福也真的存在過……可是,這些事情真的有過,衹是你不相信……我沒有再多說下去,只因為我不能夠。光是把這幾句話說得平平穩穩,就已經竭盡我的全力了,即使沒有鏡子,我也曉得自己的眼眶早就紅了,因為那裡就和我的鼻子一樣酸痛,如果我的克制力稍差一點,現在一定會忍不住痛哭出來。
  只可惜,這份感傷衹有我一個人深切體會,並無法傳遞到對方的身上……這個求饒的理由實在太差勁了,你既然把遺言交代完了,那就瞑目去死吧!」聽著那絕決的語句,當兩支黑暗箭矢朝著我腦門射來,不知為何,我居然一點閃躲的意願都沒有。
  第六章 暮鼓晨鍾•暗夜訪客
  天河雪瓊的黑暗箭矢,要是準確命中,我當然就是爆腦身亡的這個下埸,盡管我自己根本就不想躲開,但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些人不想看我死的,或者說,他們衹是不想看天河雪瓊殺生。
  在這間石室內的三名老和尚,之前的大半時間,他們都像是看傻了眼一樣,站在旁邊當沉默觀眾,可是在這逼命的一刻,他們還是清醒過來,發揮了他們的作用。
  心字輩的老和尚,修為確實非同凡響,出手後發先至,成功破解了天河雪瓊的黑暗箭矢。
  天河雪瓊出手不中,整個人完全失控,紅著眼睛,狀若瘋虎,再沒有之前高貴女神官的儀態,撲搫過來,想要置我死地。照理說,天河雪瓊沒有阿雪的怪力,就算被她打中幾下,也不會怎麼樣,可是看她急速發黑的指甲,就曉得她正運起低階魔法,讓指甲染上劇毒,衹要碰破皮膚,便是見血封喉。
  如此堅定的殺念,如果閃躲,好像就對她不起了,但三大聖僧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們聯手施為,在天河雪瓊實際威脅到我之前,將她制服了。三位大和尚真材賞料,的確不是來打混的,天河雪瓊若是在完全狀態下,尚可與他們一鬥,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過現在這樣就衹有掙扎的份了 .「施主,你若繼纊在這裡,對我師侄刺激太大,請你先行離去,暫時迴避吧丨大和尚非常好心地替我拔除黑暗箭矢,還勸我先離開,我當然沒有繼續逗留的理由,盡管我很想留下來,多看她兩眼,不過,考慮到這樣對她的刺激影響,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走出石門的時候,我猶自聽見天河雪瓊發狂的嚎叫,似是哭音,又像是母獸要咬人之前的低咆聲,一字一句,喊著要我別跑,她不管怎樣都要把我碎屍萬段,以雪此恨。
  聽著這些話語,我的感覺非常糟糕,就像有人正在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把我的心臟用力切割。明知道流淚不能解決問題,淚水卻仍不爭氣地流下,幾個老和尚都要我逃,但他們卻沒有告訴我能逃到哪去,這個問題……偏偏我自己也沒有答案。
  茅延安為何留下天河雪瓊,那個理由我如今已經明白,並不是他突然發了善心,也不是他想留什麼餘地,而是他一早就知道,留下天河雪瓊會發生什麼。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也不僅僅是對我,他把絕望同時分給了我與她,讓我們兩人都倒臥在黑暗深淵中,無力再起。
  之前意識不清的時候,我仍有一絲牽掛放不下,就算不省人事,但此刻……我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什麼牽掛、什麼羈絆都沒有了,我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甚至可以說沒執著的資格。
  走廊上大批精靈難民來來去去,我就像是一抹遊魂,飄飄蕩蕩地從他們之間穿過,另一頭響起喧嘩聲,很多精靈衛士朝我這邊跑來,一見到我就高聲鼓噪,他們嘴裡說些什麼,我不關心,反正也不可能是好話?我早就習慣了。
  當這些精靈衛士把我逮捕,上了手銬腳鐐時,我若反抗,他們未必能把我重新扔回監獄去,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牢房,還有什麼地方更適合我,外頭的世界太亂也太複雜,想要報復一個人會害到自己,想要對一個人好則會害到她,太多太多的無法估算,實在是讓我很累了。
  與其在外頭繼續面對那些難解的事,還不如就在監獄裡待著,安安靜靜,不會干擾到什麼人,也不會有人來吵我,不管誰的大計、誰的圓謀,都再與我無關,這樣……也好 .因為這個理由,我沒有做任何的抵抗,像這座監獄史上任何一個囚犯那樣,被上了繚銬後,扔到監獄裡頭。
  不曉得該說幸或不幸,幾乎就在我被扔進監獄的同時,我的精神疾病再次發作,馬上就讓我失去意識,陷入渾渾僅噩的渾沌之中。
  這次失去意識的時間……很長。
  我不確定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到底有多久,但感覺上比之前要久得多,至於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我到底做過些什麼,又是怎樣過活的,那些我都已經不在乎了,反正一個人要生存下去,該做與要做的事情還是那些,只不過一個精神病患對生活條件的要求沒那麼講究,看到什麼就吃什麼,想拉想尿的時候就直接幹了 ,就連兩者之間有時候發生混淆……算了,精神病患沒那麼講究。
  牢獄生活,雖然沒有室友,也沒有人來玩雞姦,但其餘該有的仍是一樣不少,恍恍惚惚之中,我好像常常被人拖出去打,吊在鐵架子上被凌虐。這裡畢竟是索藍西亞的地盤,落到精靈們的手裡,他們趁機報報國仇家恨老鼠冤,也是情理中事,反正這裡沒人類律師,當然也不會講人權,更何況,死者與精神病患素來是沒人權的。
  嚴刑拷打,火烙水淹,鞭笞針刺,這些都是基本待遇,家常便飯了,聽起來好像被打得很厲害,每天都被打得很慘,但其實我沒什麼感覺,肉體上的痛苦僅停留在身體上,我的靈魂、我的意識,全都渙散漂流在很遠的地方,感受不到發生在身體上的種種痛苦。
  當然我也不是所有時間都在發瘋,偶爾我也會「醒」過來一小段時間,就像從熟睡中被人喚醒,勉強睜開眼來看個幾秒,但這些清醒的時候卻極為難得,出現的越來越少。
  因為有這些極其難得的清醒時光,我這纔知道原來我坐牢也有訪客,還是有人嘗試過來探監。
  想想這也實在是挺不可思議的,我仇家遍天下,要是讓人知道我在索藍西亞坐牢,可能每日都有刺客來排隊上工,務必要我死在牢裡,但若說要有人來送飯探監,這種事情就讓我無法想像。也不是說沒有這種人,可是,這樣的人應該已經全部化為石像,一個也不剩了。
  因此,來探望我的全都不是女人,主要來自兩方面:慈航靜殿、南蠻獸族!
  心褝大師頗念故舊之交,我突然之間變成這副模樣,他著實關心,慈航靜殿連派了幾批特使,都是慈航靜殿的高僧、優秀光系術者,除了過來協助保安,以免我真的給人行刺殺掉,還每日嘗試替我治療,希望能把我給喚醒。
  雷曼執掌索藍西亞大權,並不樂意見到我被治好,與特使團發生了幾次激烈衝突,甚至差點和擔任特使的方青書拔劍相向,變成群毆的亂局,然而,當心禪大師本人也紆尊降貴,親自來到華爾森林,面見雷曼後,雷曼就不能不屈服,停止了所有對我的拷打與凌虐。
  心禪大師如此緊張我的理由有三,其一是為了故人之情,這個念舊的老和尚,確實是把我當成子侄一樣看待,其二是為了東海上的問題,特別是當茅延安的屍體被找到,而我又精神崩潰,整日撞牆吃屎,心禪大師就更深信,我一定知道某些旁人所不知的情報,務必要將我弄醒,問出究竟。
  但最重要的理由,則是南蠻獸族的憤怒。我與南蠻獸族的淵源極深,如果只從母親鳳凰天女那邊的關係來看,各獸族一定努力派刺客來斬草除拫,但為著萬獸尊者,那整個情形就不同了,聽到我被索藍西亞關押入獄,還被「迫害成瘋」,獸人們的情緒都沸騰了,多次派使者到索藍西亞,要求雷曼將我釋放,雙方頻頻發生衝突,最後獸人們甚至放話,索藍西亞再不放人,獸族聯軍就要打上來,踏平精寂的森林。
  索藍西亞是當世大國,就算剛遭大難,面對外國勢力的威迫,也沒理由輕易屈服,更何況精靈們本就看不起獸人,兩邊為此衝突連連,火領味十足,差一點就要爆發戰爭了。
  假如是平常,這應該是國際聯盟出來調停與壓制的時候,但冷月櫻議長的莫名石化,讓整個國際聯盟處於癱瘓狀態,而李華梅率領黑龍會逐鹿大地,軍勢如破竹,節節勝利,天下恍若無人可擋,已令大地上烽煙四起,各國忙成一圓,無暇他顧,慈航靜殿不得不擔起重責,統籌抵抗,而南蠻獸族與索藍西亞的摩擦,是怎樣都要極力避免的事,不然如果獸族熱血沖腦,組織大軍,強行越境來攻擊索藍西亞,大地上亂成一圓,就更沒有抗敵餘力了。
  過去由於萬獸尊者的存在,慈航靜殿在南蠻幾乎沒有影響力,心禪大師就算開口,獸人們也不買帳,幸好如今成為獸人們共同領袖的白瀾熊,通情達理,願意將一切委託給慈航靜殿斡旋,自己協助壓制獸人們的不滿情緒。
  為了給白瀾熊一個交代,心禪大師不得不親自到索藍西亞,擺平雷曼這個後生小子。
  在我被囚禁的這段時間裡,外頭的世界正在激烈變化中,所發生的這些事,我是在偶爾清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外頭的人討論,這纔知曉的,但我所聽見的這些訊息也非常模糊,意識恍惚,根本不能判斷這些訊息是真是假,說不定……這些全都衹是我的幻覺,沒有一樣是真的。
  心禪大師親自前來,當然也嘗試為我進行治療,慈航靜殿本代掌門率領一眾高僧圍繞誦經,豈同泛泛,在他們的「騷擾」下,我神志回復了幾十秒的清醒,幾十天來首次眼神凝定,望向正前方的心禪大師,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功力高強就能決定一切,心禪大師誦經持咒的效力雖強,卻是來得太晚,我已「病入資肓」,在幾十秒短暫清醒後,又再次失去了意識。
  其實,清醒與否,對我完全都不是重點,就算清醒了,我又能做什麼?如果醒來衹是當一個什麼也不能做的廢物,那還不如當個精神病患,什麼也不去管,什麼也可以當作不知道,從這點來說,我不感謝心禪大師來救我,讓我免於皮肉折磨,牢房環境也乾淨得多,卻厭惡他總是帶人來騷擾我,讓我還會偶爾清醒個十幾秒。
  「……束手無策……世上無人……喚醒……或許……源堂……」斷斷續續,我好像聽見心禪大師這麼嘆息說話,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評價,變態老爸或許該很自豪的,因為人家大和尚拜佛拜了半輩子,信仰虔誠,但需要奇跡的時候,居然指望的不是佛,而是他這個變態人物。
  無論如何,怎樣也好,既然醒不過來,我就想繼續放逐意識,一輩子都不清醒也好,最起碼在這個什麼都不用感覺到的世界裡,我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平靜,再不用去感受那些令人傷心的事。
  衹是,心禪大師的判斷,似乎太過小看天底下的能人異士,畢競,奇跡兩字不是法雷爾家族的專屬商標,這世上還是有些人,與其說他們善於創造奇跡,倒不如說……所有既定的規則、原理,碰到他們一律不適用,所以,普通人認定不可能的高難度障礙,在他們眼中,根本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所以,慈航靜殿闓寺僧侶束手無策的難題,他們隨隨便便就解決了。
  似乎是某個深沉的夜裡,一個聲音自我耳中傳入意識之底,比什麼高僧的誦經聲都要有效,就是一種椅子被拖行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音,咿咿呀呀,透傳入耳,讓我的意識逐漸被拉回現實,跟著,就是幾聲相當輕浮的問候。
    「嗨!哈囉!阿嗶哈!」
  我聽得見這些招呼聲,可是麻痹太久的身體,遲遲無法做出動作,就連抬起頭來都不行。
  「給個面子吧,看在我千山萬水跑來這邊的份上,最起碼睜開眼睛,別讓我下不了台啊,我這個人很要面子的,如果被你搞得下不了台,會發生什麼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似是威脅的口吻,卻又帶著期待,彷彿真的希望我讓他下不了台,讓他得到一個能恣意妄為的藉口。這樣的語氣之中,帶著瘋狂的因子,我麻木的身體瞬間有了大反應,如果不是麻痹得太久,可能立刻會跳起來,這麼久以來我都拒絕接觸外界的事物,但這一刻,我卻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人的長相,因為他正給我與茅延安相同的感覺,只不過,我能肯定,這個人絕不會是茅延安。

  「好像醒了啊,那就這樣吧,我是來探病,不是來折磨病患的,也不是非要你睜開眼,既然你身體不好,那就躺下,聽我說話吧。」那個人好像是拉了一張椅子進牢房,現在隨便把椅子一擱,反向跨坐上去,手放在椅背上,撐著下巴,就以這樣的姿勢說話。
  「一段時間不見,你滿憔粹的啊,早知道你是這樣子,來探病的時候我就會多帶兩串香蕉來當禮物了,不過,我是海上商人,香蕉不合身份,還是帶緘魚好了,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總比大便好吃。」:海商王,白拉登!
  茅延安的盟友,這整串事情的罪魁禍首之一,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他到這裡來將我喚醒。
  「唔,腦波好亂呀,你該不會認為我是罪魁禍首吧?這可誤會大了,我纔沒有那個意思呢,和他也衹是普通朋友兼生意夥伴,你可別把我當成和他一樣的危險人一物啊,我比他可怕多了柅。
  「能夠用這種口氣說話,普天之下也就衹有這個人了,而我確寶也感到好奇,想不出他究竟打著什麼主意,存有何種企圖,又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
  「我不想扯上多餘的麻煩,所以要先向你把話說清楚,當然你如果聽完以後仍然要找我復仇或算帳,我也非常歡迎,因為我悶得發慌,非常需要對手,只不過你還不夠格而已,」白拉登所說出的往事,是他與茅延安結識的緣起。白字世家長期以來研究各種滅絕人性的強大武器,為了掩人耳目與增加實驗數據,他們不斷地尋求海外合作夥伴,而在黃土大地上,他們選中的就是黑龍會,白拉登最初是與馬德列這個狂人攜手合作,也在合作接頭的過程中,與茅延安結交。
  這兩個表面正常,內心同樣存在瘋狂火焰的男人,結識不久後便一拍即合,聯手製定許多計劃,並且積極進合作,連馬德列都被幹掉。
  「當初他密謀弒父,是真的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做點合乎公理、正義的事,我那時就知道他會完蛋,抱持這種天真想法的傢伙,早晚會被這世界玩弄成比我更瘋的瘋子……果然,我這老友一點都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些人失戀哭兩場就沒事,但有些人……失戀了會卯起來毀滅世界的。」白拉登堅持自己不是主謀,並非罪魁禍首,但對於朋友瘋狂的行為,他大感興趣地協助,但因為一個意外的發生,他與茅延安的雄圖霸業受到了阻礙。以他們兩人的本事,照理說天底下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會搞到計劃意外生變,這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但……想像不到的事卻仍舊發生,一切衹能說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由白拉登所掌控的白字世家,並非他獨立開創,而是繼承家業,所以當時間到了,就免不了世代交替這回事,盡管白拉登沒有打算那麼早交出大權,不過等著接班的人明顯性急得多,於是趁著白拉登不在的時候,他的兩個好兒子發動了奪權政變。
  白拉登聞訊趕回時,忠於他的手下、部屬,已經被殲滅一空,雖然照白拉登自己的說法,他當時面對兩個傷疲不堪的兒子,要殺掉他們,擺平這場叛亂根本易如反掌,但說歸說,他終究是被兩個兒子趕下台,還趕到海外,當一個他媽的見鬼海商王,所以關於他所說的那些,我合理地判斷「丨全是嘴炮。「不過,有一件事情也讓我挺意外的,我與白拉登沒有交情可言,但把他推翻下台的那兩個兒子,其中之一卻和我很熟,就是與我在金雀花聯邦共同奮戰的白起。這點確實是想不到,我雖然曉得白拉登與白起有某種關係,卻料不到白拉登居然是他老爸,真是辛苦他了。
  白起與他弟弟的叛亂,將白拉登趕下台,轟到海外,連帶也影響了茅延安這邊的狀況,因為白拉登到別塊大陸去重新建立勢力,與茅延安有數年的時間斷絕音信,所有合作計劃暫時停頓。如果衹是這樣,那還不算太壞,問題是白起接掌白家大權後,連帶也不信任父親過去所中意的生意夥伴,為此還和屬下有一段對話。
  「能和爹合作無間的,不是瘋子就是變態,再不然,也瘋子或變態的預備人選,我們不能與這樣的人合作。」「那……大少,您的作風也滿特異,能與您共事的又是什麼人?」「兩種人。聰明的活人,不太聰明的死人,你覺得自己是那種人?」就是這樣的一席話,讓白字世家舍棄黑龍會,另行在黃土大地上挑選合作對像,而被白起相中,挑選為合作夥伴的,就是第三新東京都市這個鬼地方。與當年的情形有些類似,我那變態的老爸,似乎被白家當成聰明的活人,因而與白起一拍即合雙方展開了長達十餘年的合作,直至最近,才因為變態老爸的放棄而宣告終止。
  白起曾與我約定,不再干涉黃土大地上的事務,所以與第三新東京都市拆夥後,白字世家並未在大地上尋找新的合作對像,當然也不會與老拍檔黑龍會續約,但這個約定卻約束不了早已被逐出的白拉登。
  因為對兒子的所作所為感到「歉意」,白拉登積極地協助老友茅延安,在各方面進行援助,茅延安能對黑龍會進行這麼大規模的捨棄與清理廢渣,很大的一個程度上,都是靠著這位老友的協助,若非如此,遭到重創的黑龍會,絕對無法這麼妥善地陳藏真正實力,更無法在這麼短時間內便回復元氣。
  長期以來,人們都認為東海上是黑龍會、反抗軍、海商王鼎足而三,黑龍會與反抗軍相互鬥爭,海商王保持中立,同時與兩邊往來牟利,但這個認知根本就錯了丨白拉登和茅延安從來就是一夥的,黑龍會與海商王之間的往來合作,比表面上看起來要深得太多,李華梅如果能早點察覺這一點,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總之呢,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都是我對老朋友、老客戶的道義協助,畢竟我兩個兒子讓他吃了不少虧,還幫助他的大對頭,身為父親,我不能說沒有責任,總得出來善後一下,雖然這難免也讓很多人不開心,但天下事本來就沒有完美的,再說我也不像是那種在意別人死活的人啊,所以將就將就吧。」白拉登笑了兩聲,仍是笑得那麼旁若無人,若是可以,我還真想打他兩拳,只可惜目前的我沒有這種能力。
  「「本來你的事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你又沒向我許願做交易,我也犯不著大老遠跑來你面前扮神僊,不過呢……聽說你是我兒子的朋友,我把他的朋友玩成精神傷殘,以後碰到他很難交代,那小子脾氣又壞,本事又大,要是哪天火大了,搞不好躺在墳墓裡都能跳出來找我算帳,那就糟糕啦。」白拉登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很奇妙,你永遠想不到,什麼時候建立的哪條關係,會突然害到你又幫到你。華扁鵲……喔,在這裡是叫更紗,這女人可不是普通角色,連大魔王見到都要搖頭怕怕的,我認識她有段時間了,她的心狠手辣我見得多,卻從沒見過她事後有侮意的,從這點來說,你不能不讓我寫個服字啊。
  華更紗感到後悔?為了什麼?是為了對李華梅所做的事嗎?李華梅的改造,是由華更紗所進行,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能取得華更紗的協助,或許……或許一切不是沒有希望的「想找華更紗做委託嗎?她接你生意的可能性很高喔,不過你晚了一步?她一個月前就離開黃土大地,回老家去啦!就算她還在這裡也沒用,她走之前曾親口交代過,她所做的每個改造手術都是完美無缺,衹要完成,絕對是不可逆轉,不會給人機會再救回去的,就連她自己也沒有辦法連華更紗自己也沒有辦法?這等於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希望……終歸是不存的。
  「別太早下定論喔,雖然華更紗自己都無計可施,但她也要我傳話給你,說切並不是沒有希望,要你別太早放棄,衹要能堅持下去,會有希望出現的。」要我……堅持下去?會有希望出現?真的會有嗎?
  「我也希望你不要太早放棄,能再多堅持一點,雖然我這麼希望的理由了讓你後頭能更加絕望,但華更紗好像不是喔,如果你願意相信她的話,可以努看看的。」從現身至今,白拉登始終是用一種刺痛人的嘲諷口吻,冷冷地拿人做消遣,絲毫不在乎聽的人會有什麼想法。別說安慰,他根本是來把人踹到更深一層的地獄,然而,在他把別人托付的話全都說完後,卻突然陷入沉默,過了一陣子,他再次開口。
  「這世界有時候很奇怪,某些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你如果相信自己能做到,悶著頭幹下去,幹著幹著,突然就成功了。你未必知道怎麼成功的,再讓你來一次,你也不見得會成功,但那次你就是成功了,很多看起來無比強大的魔王,就是這樣子被打倒的,我這輩子看過很多魔王輸得莫名其妙,他們全都很強大、很無敵,看來好像永遠也不會失敗,可是最後他們都被打倒了……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相信些東西的,一番話說到這裡,這個頭號恐怖份子啞然失笑,喃喃道:「算了,剛纔說的這些,你還是當作沒聽見吧,我突然發現,在你面前,我好像就是本篇的大魔王,再多說下去,就輪到我要倒霉了短短的一聲輕笑後,就是長長的椅子拖地之聲響起,一如來時那樣,不久,周圍慢慢回復平靜,但我卻漸漸清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如果我和樓主突然説不貼不知大家會怎樣呢?:smile_34: :smile_34:

當然啦!只是説笑。:smile_30: :smile_30:

Thx,想知係唔係到51章就END?



唔係。
53都寫完,不過好似都寫唔完。:smile_41:

  第七章 聖人畜牲•亦幻亦真
  一個人,首先會問的話,無非是自己在哪裡?睡了多久時間?我這次被喚醒,第一個問題可以省掉了,至於第二個……空氣中濕度給我的感覺,這裡已經換季,所以幾個月的時間肯定是有。
  隨隨便便失去意識,再醒來就已經是幾個月後,想想也實在是豐功偉績了,這幾個月,黑龍會想必是持續進攻,在大地上攻城掠地,外頭的世界肯定被鬧得天翻地覆了,衹是,不管暗黑召喚獸再怎麼無敵,黑龍會行軍如何神速,要逐塊土地進行佔領終究需時費日,不是那麼快就可以統一天下的,若非如此,他們可能早就殺到這裡來,我也沒機會榭續當精神病患耍白爛了。
  問題是,知道這些,對我並沒有什麼意義,我不覺得自己就能出去改變些什麼,仍舊還衹是一個廢物,救不了任何人。
  如果可以,我想繼續當我的神經病,繼續迷失在沒有任何人能打擾的寧靜世界裡,不用去想多餘的事,然而,白拉登確實是一個非常會搞事的臭賊,我不曉得他做了什麼,但他的治療不僅僅有效,甚至該說是殘酷,我甦醒之後,居然再也「昏迷」不過去,哪怕我自己再怎麼閉眼、撞牆,讓腦袋受傷,還是清醒得不得了。
  「更有甚者,別說再次「瘋」回去,我居然連睡覺都做不到,就衹能躺裡……目光直挺挺地望向天花板,不管躺得再久,神智都是清醒的。
  這下子實在是很要命,過去我確實也聽過,水系魔法之中有某種邪門技術,能夠強制把自己的精神維持在清醒狀態,不管碰到什麼樣的打擊,都不會發狂,也無法借由崩潰來自我保護。我現在遇到的狀況,很可能就是這種,雖說這種魔法照理應該是用在自己身上,不是拿來對人用的,但以白拉登的作風,這種改變也不奇怪就是了。
  醒又不願醒,瘋也瘋不下去,兩邊都是無路可走,我能做的事情自然衹有一樣,就是裝瘋。
  古往今來,許多聖賢豪傑在躲避迫害時,都會使出這一招來,我傚法著用,也不是什麼很獨創的事,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已瘋了數月,連慈航靜殿掌門人都宣佈無藥可救的精神病患,人們早就將我放棄與遺忘,即使我突然清醒過來,也不會有什麼人發現。
  比起偽裝正人君子,裝瘋子這種事的難度實在低得多,尤其是在心禪大師特別來關照過後,牢房天天有人打掃,也免去了每日的拷打,既不用挨揍受痛,也不必學古聖先賢裸奔、玩大便,衹要躲在陰暗角落,整日喃喃自語,看守的獄卒自然不會懷疑。
  照理說,心褝大師既然來施加壓力,讓雷曼下令打掃牢房,還放棄拷打凌虐,那大可送佛送上西,直接把我弄出牢獄,找個山明水秀的好住處靜養。不過,心禪大師也要給雷曼留點餘地,不方便施壓施過頭,再者……以心禪大師的古板守舊,或許連他也認為,我這種人是該在監牢裡待一待吧。
  扮神經病坐牢不是什麼問題,但有一點確實是比較奇怪的,那就是從我甦醒後的當天起,我察覺到這間牢房有點不妥,雖然我說不出來是什麼東西,卻明顯感覺到……有某種東西在注視著我。
  這東西可能是發現我回復清醒才出現的,也可能是一開始就有了,畢竟過去我每次清醒都僅有數秒,昏昏沉沉,發現不到什麼東西。從地緣關係來判斷,最有可能的答案,似乎是索藍西亞的監視系統,畢竟以我的特殊身份,在牢房裡搞個監視系統,全天候監看,這也是相當合情合理的事。
  不過,各種機械、魔法的監視器,我也算是見識不少,在我所知道的技頭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東西,我並不覺得自己是被什麼道具所窺視,反而像是有個人藏在某處,直直地凝視著我。
  這種被人盯著的生活,感覺實在有夠爛,大部分的時間,我索性就躺在床上當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每次躺下去的時候,我就暗自咒罵白拉登,因為別人躺在床上,可能不久就會睡著,但那個畜牲在進行「治療」的同時,連我入眠的權利都一同剝奪,我躺得再久一腦子裡也是清清楚楚。
  換作是普通人,陷入這種窘境,大概早就瘋掉了,但偏偏我又被廢去了發瘋的自我保護能力,清醒也不是,瘋也不是,要是這種地獄生活再過長一點,我的精神會變成什麼樣,那可真是沒人說得出,但……不知是幸或不幸,某天夜裡,我居然又開始做夢。
  說是夜裡,其實我自己也無法肯定,畢竟黑牢無日夜,我整天躺著,也判斷不出現在是白天或晚上,但就是某天,我躺在那張鐵板床上時,突然覺得身上、手上有些癢,伸手去摸,皮膚上凹凹凸凸的,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印出印子,再仔細摸摸確認,赫然發現是那張鐵板床的床面有不妥,當我伸手去摸,只覺得鐵板上凹凸不平,有著奇特的刻痕。
  (怎會?這張床我睡了那麼久,從頭到尾早就摸遍了,就衹是一張平平的普通鐵板,什麼時候多出這些刻痕的?是誰刻上去的?我沒離開過這裡一步,怎麼連我都絲毫不覺?
  錯愕難當,我再次伸手觸摸,結果發現鐵板上的刻痕居然是文字,不曉得什麼時候有人把密密麻麻的文字,刻在這張鐵板上。我這一驚非同小可,但為了怕露形跡,我沒有睜眼翻身去看,而是小心翼翼,憑著手指上的感覺去閱讀。
  有些賭技高強的好手,能輕易以指頭辨認牌上圖形,很遺憾我並不是這類人,手指也沒有這樣的敏感度,摸來摸去,要閱讀出整篇文字是萬萬不行,只約略摸索出一些詞句。
  「我行被困」、「通天徹地」、「神功」、「習之」、「空箱可蓄水」……諸如此類的奇特文字,令我錯愕難當,腦子裡第一個出現的念頭,就是曾有高人住過一這處牢房,並且把他的修煉心得、武學口訣,刻在這張鐵板上,留待後人學會,傅承絕學。
  可是,之前我躺在這張床上,明明就什麼東西都沒有,就算是真有前輩高手遺刻,這段時間以來,為何又從未浮現?當然,如果說是魔法效果,那也解釋得過去,不過這篇遺刻所記載的內容,明顯是內功心法,難道留下遺刻的這位高手,生前魔武雙修不成?
  而且,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奇怪、很熟悉的感覺呢?這種事情會否曾經在什麼地方法生過?要是我有娘子的話,現在是否該叫她出來看上帝了?
  再摸索下去,鐵板上所刻文字的筆跡散亂,越來越不好辨認,我竭力嘗試,只認出「老梗」、「沒創意」、「摸摸猴」、「偉大」、「太監」、「死迷男」、「遺恨」、「端木」、「賺飽就跑」……這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感覺不像內功心法,根本不曉得是什麼東西。
  我正覺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耳邊突然聽見細微的海潮聲,陣陣潮水撲湧上沙灘的聲音,迅速由遠而近,好像有一陣海潮蔓延過來……身在山腹之內的大監牢,怎麼會有海潮的?
  這個念頭纔剛剛出現,什麼鐵板、什麼文字,都在一瞬之間不見,就連整個牢房都隨之消失,我睜開眼睛,再也看不到什麼石牆、枷鎖,眼前所見……是一片無根無盡的蔚藍大海,澄澈的海水上,是白色的浪花,碧波盡頭則是晴朗蒼空,連半片雲朵都沒有的好天氣,令人心情舒暢,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除了大海、天空,這裡還有白色的沙灘,細細的白沙,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潔淨得猶如新雪,又好像是剛剛製成、曬好的鹽粒,不染一絲塵埃,每當海潮湧來,就被打濕,卻仍是那麼純淨,當我深深呼吸,來自大海、帶著淡淡咸味的清新氣息,就從鼻端滲入整個胸腔。
  在這樣的環境裡,就連―病患都會感到舒暢,整個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放鬆,如釋重負,我看了大海一眼,輕輕呼了口氣,已經不曉得有多久不曾這麼輕鬆過了。
  乳白色的沙灘上,有著兩塊黑色的岩石,我正坐在其中一塊岩石上,身上的衣服也乾乾淨淨,沒有讓人反胃的血腥味,衹是散著淡淡的薰衣草芳香,而我的褲管捲起,雙腳浸泡在清涼卻不至於冰冷的海水中,完全是一派度假中的寫意景象,如果手上能再拿一杯冰啤酒,那就真的過癮了。
  哈哈哈,我以為你會要個金髮美女來趴著吹,原來衹要冰啤酒啊,這要求不過分,容易得很,是我疏忽了,馬上就為你辦到。
  突然之間,我旁邊多了一大杯冰涼的啤酒,金黃色的液體、白色的泡沫,還有夾雜在海風中的酒香,都是如此真實,就連我手握酒杯時,那冰得令人手發抖的溫度,都再真實不過,但我清楚地明白,這些感覺其來有自,就是源自正在哈哈大笑的那個人。
  這個笑聲,我聽來並不熟悉,但大概知道是誰,畢竟之前只聽過一次,而且那時的他,也沒有開心大笑的閑情逸致,我覺得陌生是正常的。在此之前,我從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可是眼前都出現了這樣的茫茫大海,如果我還汁麼都想不到,那就太過遲鈍了。
  「抱歉,本來應該早點來的,但最近的應酬實在不少,來得晚了,希望你千萬不要見怪啊。」單從聲音聽來,是個很有活力的青年嗓音,而當這個聲音的主人在我身旁的另一塊岩石上坐下,我眼前則出現了一張友善的笑臉,亞麻色的短髮很隨想明亮卻不搶眼,親切的感覺一如鄰家少年,比實際年齡還小著幾歲的感覺,讓人覺得很容易接近。
  光看這個模樣,大概沒有什麼人會相信,這傢伙曾在五百年前縱橫大地,無人能敵,敗盡無數高手、英俠,讓鮮血染遍大地上的每個角落,因為他身上就是沒有散發任何特殊的氣勢,平凡到近乎平庸的地步,就連我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但想起這人的一生,他確實就是這樣的人,若不是他,世上也不會有婬術魔法這門東西。
  「史上最好色的魔法師」法米特?修?卡穆!
  就某些方面來說,這個男人與茅延安一樣,也算得上是一切的起源,如果沒有他把婬術魔法實用化,沒有他實現了暗黑召喚獸,今天的一切未必會惡化到這地步。
  「哇,你的眼神好奇怪,該不會是把我當成罪魁禍首了吧?是不是每個訪客來這裡,你都用這種眼神在瞪吧?
  「……我……我沒想到你會來……」都已經快記不清楚,上一次開口和人說話是什麼時候的軍,這一下開口,話說得結結巴巴,但我還是很快就把握住問題重心。
  「你……你是真的嗎?還是……」「不知道耶,世事本是虛妄,你是用什麼為基準,來判斷是真是假呢?」……輕描淡寫地帶過了我的疑問,法米特道:「我早就是個死人啦,也許我是真的?出現在你面前,也許這一切都不過是你的幻覺,重點是,……這些有差嗎?來拜訪你的這個訪客是真是幻,會關係到你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嗎?你如果醒不過來,我是真是幻又有什麼分別?」  「你是來叫醒我的?」
  「嘿,我好歹也是堂堂史上最好色的魔法師啊,被你說成像鬧鐘似的,太不給我面子了吧?」法米特搖頭道:「我衹是來這裡,與你聊聊的,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再傳弟子啊,這五百年裡雖然有人接觸過婬術魔法書,進行修煉,但能夠有你這樣成就,並且完成暗黑召喚獸的,可實實在在衹有你一個。」「為什麼要讓暗黑召喚獸流傳下去?你當時無敵於天下,應該有能力把這個技術毀滅,那今天也就不會再有暗黑召喚獸了。」「這個嘛……衹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我在東海與那一位締結契約……」法米特伸手往天空指了指,又用指頭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禁聲手勢,示意那是他所不能直接提起的存在,跟著才往下說道:「之後,為了處理幽靈船,花了我不少時間與精力,當幽靈船終於被封印起來,海神宮殿也建立,我已經沒剩下多少力量了,而這座密窟……普天之下誰都能來,唯獨是我不可以。」  「為什麼?」
  一句話問出口,我登時省悟,以當年凱薩琳女皇的辣手,還有那算無遺策的本事,在處理暗黑召喚獸的本體時,肯定也留下了後著,做了一些針對法米特的佈署,令他難以接近。
  「要破解這座洞窟的禁製,如果有足夠時間給我研究,也未必就想不出來,衹是,我當時已經沒有時間了。封印幽靈船之後,我與那一位所締結的契約,發動期限已迫在眉睫,我唯有留下一些佈置,之後就借死隱退,沉眠在時空縫隙之中。」「我聽說,你是被你與凱薩琳女皇亂倫生下的孩子給刺殺,是不是真……」「餵,留點餘地行不行?你不也做了和我一樣的事?老是挑別人的瘡疤來碰。小心哪天你自己也碰到同樣的情況。」法米特一臉怒容,還推了我一把,好像真的為此不悅,我!下子還真想道歉,但轉念一想,我已經沒有機會發生和他一樣的情況了,想到這裡,雖然沒有說話,表情自然變得非常難看,法米特也注意到了。
  「抱歉,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其實我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的故事不管有多精采,最終結局仍衹是個遺憾,是因為遇到了你,我的遺憾,才有了圓滿的機會,謝謝你。」法米特說完,坐在大石上,朝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看他行禮,臉上卻衹是苦笑,我一把火燒盡暗黑召獸的真身,讓他情人的靈魂得以解放升天,完結了他的遺憾,但我的遺憾又有誰能幫我。

  「其實,世上的事真是難說,當初我沉眠之時,只以為這件事將令我永生抱憾,哪料到五百年後還會有個你,替我解決了難題,由此可知,因果循環,雖難以臆度,卻早有定數,緣起緣滅,潮漲潮落,看似人力不能影響的偉大事物,仍在定數之中依律而行,一切……最後終會回歸平衡,再惡的惡人也不會永遠得意。」法米特說著,朝我看了一眼,雖然表情仍是平淡微笑,這一眼卻別具深意,看得我怦然心動,覺得他應該是意有所指。
  「你……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還有希望嗎?可是……我什麼也沒剩下了,輸得乾乾淨淨- 根本沒有能力再去……」「嘿,才說呢,你就自己先放棄自己了,不過也難怪啦,碰到你這樣的事,這麼大的打擊,灰心喪志也是難免,換作是我碰到你這樣的事,大概早就跑去死了,所以這麼說起來,你還算是意志很堅強的咧……當然啦,你是想死也死不掉啦。」「……你確真你是來鼓勵我的嗎?怎點被激勵的感都沒?」「哈哈,別太介意啦,我本來就不太會說話啊,你就當作是我在誇你吧,而且真要說的話……你其實可以想一想,我既然深受暗黑召喚獸所害,那還會再把它一成不變地往下流傳嗎?
  法米特這麼說的時候,又露出那種好像很得意的奇特笑容,我心中一動,差點就要當場跳起來。
  「別緊張啊,鎮定點行不行?」法米特一手按在我肩頭,似千斤大力,把心情激動的我又給壓回大石上坐好,雖是如此,我卻難以鎮定下來,腦裡無數念頭閃過,法米特生前來不及破去試練間窟,解放情人的靈魂,也無法誅殺凱薩琳女皇,但婬術魔法書、黃晶石卻都是他一留下,以他的能耐,極有可能已經對相關內容做了刪改。
  「你把婬術魔法的什麼部分做改動了?關於暗黑召喚獸的部分,你改動過了對不對?」白拉登、茅延安都曾看過婬術魘法書,茅延安更是花費多年心血在研究婬術魔法,書中要是有什麼改動,不利於他計劃的進行,他豈會看不出來?正常情況下,暗黑召喚獸本來有什麼漏洞,都會給他整個補上,不用期望他會有什麼疏漏。
  然而,現在向我做出提示的這個人,也不是普通人,是第一個成功製造暗黒召喚獸的先行者,也是婬術魔法書的真正實踐者,若要說有什麼人能在這方面勝過茅延安,只會是他,法米特?修?卡穆。
  想到這點,我以熱切的眼神望向法米特,希望他能夠說得更明確一點,讓我知道該怎麼做,哪知道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
  「提示衹能提示到這裡,剩下來的部分要靠你自己啦,有尋覓答案的過程,答案才會有意義,總不能指望什麼都是別人告訴你吧?」「你鬼扯什麼?現在情形根本是……」「說得對啊,現在的情形就是,即使你找到了答案,你也改變不了什麼。」米特搖頭道:「你的敵人不僅力量近乎無敵,同時也智慧過人,你要與他為敵,不但要有狐狸的狡獪,也要有獅子的力量,否則……你就算掌握到解救人的方法,又有什麼機會實現?
  一句話把我從天堂再次打落地獄,但我曉得法米特說得沒錯,以前我身邊有許多助力,我衹要動腦思索關鍵問題,身邊自然有人會幫忙付諸實現,如今我身邊所有人都已經不在,若要靠我獨力扭轉乾坤,我不只需要智慧,更需要把想法付諸實現的強大力量。
  「人這一生不能只靠運氣,你總不會指望殺到敵人面前時,他剛好踩著香蕉皮,滑了一跤,就這麼湊巧地輸給你吧?想要戰勝敵人,你還需要力量。」「敵人不可能無故踩到香蕉皮,但力量也不是憑空就生出來的,你如果是武者,還可以傳力量給我,當個傳功長老也好,偏偏你是個魔法師,魔力沒有可能,所以你說了半天天,根本是來這裡打嘴炮的。」我沒好氣地道:「而且,搞不好你根本是我的幻覺,聽你講這些毫無意義,我還不如回去睡覺算了……唔,對了,說到睡覺,你若真有能射,替我把精神禁製了吧,我現在連想睡都沒法睡了。」「哇哇哇,你也放棄得太快了吧?我好歹也是天下無敵這稱號的曾擁有者兼紀錄保持人,我沒法直接傳魔力給你,不等於沒法幫你變強啊。」法米特認真道:「衹要你好好修煉,付出足夠的努力,以你的資質,變強是理所當然的。」「修煉?足夠的努力?你這人怎麼說起話來,比購物廣告的推銷員還要無賴?
  人家是當世最強者之一兼大魔王,我衹是個不入流的雜碎,你要我用單純的苦練去趕上他,起碼要練上一百幾十年啊,這麼久的時間……我多修煉上一日,李華梅就多受到控制一日,冷翎蘭、織芝等人的元靈,也就多受到一日操控,這教我怎麼能忍耐?然而,仔細想想,當初的法米特何嘗不是如此,他的情人們被凱薩琳變成那樣,他想必也忍無可忍,卻還不也是忍了五百多年?必須承受這樣的煎熬,或許就是婬黑法修煉者的宿命吧。
  我是這樣想的,不料法米特卻突然兩手一攤,道:「修煉時間要多久,這很難說喔,有時候,一百多年的感覺也就像幾十天而已,如果有個好教練的話,情形會差很多的。
    「好教練?」
  我最初沒有聽出意思,但看見法米特的眼神,我為之恍然,他說了這麼長的一堆話,主要目的居然就在這裡。
    「你要親自訓練我?」
  「嘿嘿,很抱歉,我沒有當一個好教練的能力,更何況……這個修煉主要是依靠你身上的霸者之證。」  「霸者之證?」
  我愣了一下,想到了這個一直放在我身上,卻始終不曉得如何使用的破爛玩意兒,也想到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地方。
  被扔進監牢後,身上的值錢、貴重東西,當然都被索藍西亞的精靈們搜括一空,包括我的貼身短劍百鬼丸、破魔槍,通通都被取走,但霸者之證卻運留在我身上,始終都在懷裡放著,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就算精靈們不識貨,可是在| 般情形下,他們也會把囚犯身上所有東西都拿走,避免危險,為何獨留下這頂頭冠?
  「創世七聖器之中,籪者之證是最挑主人,也是最凶邪的一個,如果不是它正式認可的對像,那無論怎麼強奪,它最後都會跑掉,但衹要被它認可,那就是想丟也丟不掉。
  法米特笑道:「霸者之證能製造各種幻覺,精靈們替你搜身的時候,雖然搜到摸到,但他們所感覺到的,可能衹是一隻臭襪子,或是一團狗屎,總之就是令他們憎煩厭惡的東西,所以他們不曾取走,霸者之證始終留在你身上,而這也意味著你被它所認可,成為它目前的主人,恭喜你。」能夠被創世聖器這種等級的神物認定為主,該說是超榮耀的一件事,換作是以前,我大概會狂喜得跳起來,但現在……「有這麼便宜的事嗎?我一無長處,好的不成,壞的也不行,它是看上我哪一點?」「這個……應該是因為你能供給它所需的能量吧。」  「能,能量?」
  我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法米特似乎也不太想說,衹是表示修煉的方法有極大部分要借助霸者之證,詳細的部分,我稍後就會了解。
  「我會自己了解?你話又不說清楚,難道霸者之證會自己對我說話講清楚嗎?」「霸者之證是不會說話,但我有幫你請教練啊,這個巨人教練有品質保證,名者之證專門負聲又好,專門負責擺平大魔王,不過時薪很高,為人也不好相處,我千辛萬苦才替你找來,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的苦心啊。」法米特說著,朝我揮了揮手,好像很害怕我追問一樣,臉上笑容未消,身影卻迅速地消失不見,我甚至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就看到他在我眼前消失不見。
  「媽的,居然這樣就跑了!」我看著那塊沒人坐的大石,恨恨地罵了一聲,想不到這個祖師爺如此不負責任,但一句罵出口,自己也有些意外,畢竟自己已不知道多久未曾這樣有精神了,想想實在是很可笑。
  真是個長舌的傢伙,說是要交代幾句,鬼扯了這麼長時間,累我空等!
  一句冷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聽起來應該就是法米特所特別聘請的教練我聞聲回頭,想看看法米特極力推薦的巨人教練是什麼模樣。
  抬頭回頸一看,什麼人也沒看到,原來是搞錯了高度,再略為調低視線,就看到人了,不看還好,這一看就讓我的目光無法移開,久久才冒出!句話。
    我……我沒想到你會來。
  第八章 天堂地獄•一門之差
  或許真的是失智太久的後遺癥,出乎意料的事情特別多,先是因為法米特給的錯誤資料,我估錯了「巨人」教練的身高,沒想到所謂的「巨人」,不是指身高,而是指那分非比尋常的巨大存在感。
  在「身高」這個第一項誤算後,我又驚愕地發現了第二項誤算,就是……這個教練我並不陌生,甚至還算得上熟識,只不過我從未想過會與他再見面,所以相同的一句話再次脫口而出。
  「我……我沒想到你會來。」心情太過激動,又驚又喜的感受,已不曉得多久不曾充塞胸中,因為太過欣喜無法,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忍不住又道:「你……你是真的嗎?還是……」「你這人怎麼老是喜歡問這些於事無助的問題?是不是要我也說一次,我衹是你的幻覺,是你精神錯亂後產生的東西,這樣你纔過癮?」表面上看起來只像是一個無害的普通少年,我一生中難得的朋友,正站在我身後數尺的沙灘上,用不耐煩的表情,皺眉朝我望來,坦白說,最後一次與他分別時,很是帶著永訣的意味,我本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他來自異大陸,曾在金雀花一級方程式大賽車中有傑出表現,更是我家變態老爸的多年盟友,令我永難忘懷的朋友:白起!
  最初認識的時候,只覺得這傢伙心狠手辣,本事高得出奇,個性也怪得可以,是個很難相處的傢伙,但隨著認識日久,對他了解益深,我發現他並不像表面上看來那樣冰冷,雖然當他的敵人確實是種夢魘,可是衹要成為他的友方,所能得到的安全感也還真是有夠強……當然,那實在不是容易事。
  他外冷內熱的個性,在我解開暗黑召喚猷的秘密後,完全明白過來,當時是他的幫助,令我完成了閻羅屍螳,卻也是因為這傢伙,閻羅屍螳剛剛完成,就被他以賢者手環封印,直至與白拉登締結契約,才得以解封。
  如果說,白拉登替我解除封印,沒安著什麼好心,那白起替我施加封印的舉動,就存在著滿滿的善意,他早就知道暗黑召喚獸誕生、使用的代價是什麼,為了不讓我造成永難彌補的遺憾,這纔封印了閻羅屍螳,試圖減弱已發生的傷害,這分用心我當時未能體會,事後明白,著實感激,真沒想到……居然還有當面謝謝他的機會想歸想,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不幹不脆的語句。
  「嗨,朋友,你爸爸不久之前曾經來過喔「那又如何?他也是幻覺,你不過是一個神經病,看到了什麼都不會有人信,就算被你看到了上帝又怎樣白起兩手環抱,眉頭輕皺,看著我的表情……不曉得該說是不悅,還是恨鐵不成鋼。盡管臉是那麼的臭,但看到他站在那裡,曾在金雀花聯邦攜手合作的回憶湧上心頭,竟讓我有了想要笑出來的感覺,這感受……很好。
  「你們這些傢伙真奇怪,明明就是本人來了,為什麼還要鬼扯說是幻覺?」「……你這死傢伙,都弄到這個田地了,還在嘻皮笑臉,早知道這樣,那傢伙來找我當教練的時候,我就一口拒絕了。霸者之證,以生物的痛苦、怨忿……等負面情緒為能量,你衰成這個德性,難怪會被那邪門東西纏上。」白起冷笑著說話,我呆了一下,隨即省悟,難怪法米特會不願意說,因為這個真相實在是很爛。一霸者之證吸收生物的負面情感為能量,而當初暗黑召喚獸所在的試煤洞窟,負面情感簡直是充塞到爆,霸者之證被放到那裡,簡直是進了天堂,吸收暗黑召喚獸的負面情感,化為本身能量,源源不盡,還順道發動異能,阻止一切有可能威脅到它「進食」的東西靠近。
  白拉登放置霸者之證進試煉洞窟,這一著實在是太妙了,衹要暗黑召喚獸的存在不被破壞,這裡幾乎可以永久運作下去,所有來犯之人,都會被霸者之證的異能給侵入心神,陷入無邊無際的幻覺之中,要不是被我莫名其妙地破了,這設計將會持續運作到地老天荒,就連馬德列這樣厲害的人物都束手無策。
  但試煉洞窟的佈置被破壞後,暗黑召喚獸都被超度,霸者之證也失去了能量源頭,而不曉得該說是幸或不幸,在霸者之證所接觸到的人裡頭,沒有比我更衰的,因此它也選中我當跟隨對像,想必這段時間以來,也吸我的負面情緒吸到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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